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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孟華 -【四大名妓之 花魁依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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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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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01:06: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即使心理早有準備,可當事情發生時,仍教人措手不及。

    入冬之前,大隊禁衛軍來到了山寨,為首的正是二王子完顏鄂。

    「可找到你了,我的好弟弟。」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幾個月沒見,還挺想你的。」

    勃烈冷笑。「是嗎?不能說彼此彼此,我可是躲你像躲黃鼠狼一樣,跑不及呢!」看到依依已被楊玄點住穴道藏好,心雖痛,可他仍不願讓她看到這一幕。「不過再怎麼躲,也躲不過二哥派人從北跟到南的『帖心看顧』。」

    完顏鄂聞言臉色變了變,這小子知道是誰派人去暗殺他,這件事若讓父王知道,他準會被砍頭,不過那又如何——

    以現在情勢來說,父王恨不得剝掉這狂妄小子的皮,就算不用他動手,這小子也會死得很難看!

    他冷笑。「隨你怎麼說,反正你已奈何不了我,但願你到父王面前也可以這樣說。」

    勃烈嘲諷地揚起眉。「你還真是『好心』,二哥,父王見我幹麼?」

    聽到這個稱呼,完顏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回京面聖不就知道了。」

    勃烈聳聳肩,懶得多話,他不想去,但不得不去,讓這只黃鼠狼多待在塞裡一刻,依依的危險便多一分,自動走向禁衛軍。「走呀!還杵在這幹麼?」

    哪料,完顏鄂眼睛銳利地掃向圍觀的人群。「聽說你帶回了宋國四大花魁之一,怎麼——沒見到那美人?」他的探子可將勃烈在宋的一切都已呈報給他知道了。

    勃烈心一緊,神色未動地轉向他。「你想做什麼?」

    從探子來報,他知道勃烈將那個女人視若珍寶,而要徹底毀掉一個人,最好就是毀滅他所珍視的所有一切。

    完顏鄂露出志得意滿的微笑。「你這次不顧王命的跑回大寨,父王非常震怒,若將那個嬌滴滴的美人送給父王,說不定父王龍心大悅,還可以饒你——」還沒說完,他的脖子已經被人狠狠掐住,當禁衛軍打昏勃烈並拉開時,他已經眼前發黑,無法呼吸,乾咳了好一陣,才能說話。

    「該死!把他……給我……丟在獸籠裡,沒我的命令,不准讓他走。」他驚魂未定,啞著聲音氣息不穩地說道——天!他的脖子差點被硬生生的捏斷。

    他轉向族人。「你們是要自動把那女人交上來,還是要我挨家挨戶的搜?」

    完顏雍站了出來。「二王子,你別太過分了。」

    完顏鄂揚揚眉。「你這只軟腳蝦,給我閃到一邊去,這沒你說話的分。」

    「哦?那我說的話就算數了。」眾人讓開讓風娘娘走出來。

    見到她,完顏鄂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風娘娘,您何必為難我?」

    風娘娘沒說話,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瞪視他,在那充滿詭譎如詛咒般的銳利眼神下,他覺得自己無所遁形,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

    「勃烈的女人有我的庇護。」她高舉手中那根象徵一切神力的木杖,尖端綁著利刃。「你敢放肆、輕薄,我將傾畢生的精力詛咒你,讓你不得好死、絕子絕孫、永世不得超生!」

    完顏鄂面色慘青,嚇得又往後退了幾步,若不是有部屬扶著他,他早摔坐於地,風娘娘不像那冒牌的烏蘇,她的話就如同神諭,若她真的施法下咒,他絕對會完蛋。

    「還不滾?」

    他不得不灰頭土臉的率眾離去。該死!該死!只要他當上國王,他一定會報今日之恥!

    才剛走出寨門,便聽到身後傳來的歡呼聲,更令他羞憤難平。

    他瞪著已被關在木頭做的獸欄,仍昏迷的勃烈,哼!沒想到他竟聰明的找到風娘娘庇護他的女人,可見這女人對他真的很重要,而且比原先所預期的還重要,他不由對她好奇起來。

    聽說她跟天仙一樣的美,可惜沒有親眼見到,但——

    一股噬血、掠奪的渴望充盈他全身,遠甚於他對風娘娘的忌憚。

    「來呀!派幾個人看守大寨,若是見到那個宋國花魁,就把她給我抓走,記住!要毫髮無傷。」

    「是!」——

    「讓我去!勃烈不可能丟下我一個人。」依依拚命想掙開抱住她的蘭兒。

    「不行呀!殿下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保護您的。」蘭兒淚流滿面地哀求道。

    「我答應過他的,生死永相隨、永相隨呀!我怎能坐視他一個人受難。」依依哭喊道。

    「我的好姑娘,求求你冷靜一下,現在殿下最掛念的就是你的安危,唯有你平安無事,殿下才能心無旁騖地應付那些人。」楊玄苦口婆心地說道。

    「沒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靜。」風娘娘和完顏雍走進來。

    「可是……」

    「你忘了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風娘娘睿智的雙眼定在她身上,而她眼中的某種事物宛如油脂般地安撫了她紛亂的心靈,她閉了閉眼。「我是……勃烈的……貴人。」

    「對!」

    其它人不解其意,面面相靦。

    當依依再睜開眼時,整個面容因她眼中所露出的冷靜和堅強而改變了,她直視風娘娘。「告訴我,現在該怎麼做?」——

    勃烈一到京城後沒立刻被帶進宮,而是被關進天牢裡。

    「怎麼回事?立刻帶我去見王上。」勃烈咆哮道。

    土兵略帶歉意地望著他。「王上正忙,忙後自會召見你。」

    「是王上說要將我關在這個鬼地方?」勃烈冷冷地問道。

    土兵不敢回答,趕緊退了出去。

    什麼?勃烈氣得差點將牢房給拆了,可此刻的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像籠中虎一般,不耐地踱步。

    沒過一會兒,牢房裡起了一陣騷動,完顏鄂走了進來,看到他,勃烈立刻露出強烈的嫌惡,活像見到一團爛蛆。

    「對這個『新居』還滿意嗎?三弟。」完顏鄂露齒笑道。

    「若是有黃鼠狼的皮毛讓我踩著擦鞋,我會更滿意。」他閉上眼,靠著牆壁坐著,一派閒適。

    那副悠哉樣,看得完顏鄂怒火叢生,他不懂,真的不懂,即使被關在牢籠裡,勃烈仍像一隻威風凜凜,隨時都可展翅而飛的海東青,為什麼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都可以展現出如帝王般的風範?

    同樣都是王子,而他也不過早兩個多月出生,為什麼會有如此的差別,噢!他好不甘心。

    「父王呢?」

    「他正在玄樂宮進行立妃大典,等他忙完了自會過來料理你。」他故意惡毒指出海陵帝把女人置於親身兒子之前的醜陋事實。

    又立妃?半個月前不到才立了三個……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色魔,勃烈心中有說不出的嫌惡,幸虧額娘早逝,沒讓她見到父王登帝后的醜陋模樣……睜開了眼。

    「咦?你怎麼還在這?」

    完顏鄂額頭血管暴起。「我只是要記住你現在這個模樣,免得下回見了只是一具死屍。」

    他的咆哮在獄中四壁回漾。

    「告訴我,你為什麼那樣厭惡我?在未發生那件『奪鹿』事件前,我自認並沒有得罪過你。」勃烈認真地看著他。

    完顏鄂面無表情,眸光冰冷地盯著他。「……你的存在就是一項錯誤。」

    是嗎?既然這樣,已無話可說,勃烈再度閉上眼。

    看到他這個樣子,完顏鄂臉上浮起邪惡的笑容,本想在行刑前才告訴他為何得死的原因,可是那樣太不過癮了,一定要讓他在這段等死的幾天中,徹底飽受痛苦和絕望的折磨。

    「父王不會再見你了。」

    勃烈冷嗤。「是嗎?你打算背著父王偷偷將我殺掉?哼!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也就只有你這種鼠輩做的出來。」連看都不屑看他一眼。

    什麼?完顏鄂氣得衝過去抓住欄杆,想一刀殺了他,可又立刻讓自已冷靜下來——絕不被他激怒,他發出尖銳難聽的笑聲。「哈哈!隨你怎麼罵,為了讓你死得明明白白,我就說清楚,這次完全是父王親口下令將你捕捉——三日後,斬首示眾。」

    勃烈胸口像被人重擊,緩緩睜開眼睛。「——只為了我沒留在京城就要殺掉我?」

    完顏鄂笑得很燦爛。「不!是為了一個『夢』。」

    「夢?」

    「對!因為國師作了一個夢,夢到你將會殺掉父王,登上帝位……」

    勃烈胸膛急促起伏,額上青筋暴現。「父王信了?」

    「是的。」

    「不!」勃烈衝向欄杆,完顏鄂敏捷地往後退,堪堪躲過了被活活扼死的命運。

    完顏鄂臉色有些蒼白。該死!他該明白,不該太靠近被關在欄中的野獸——仍極富危險性呢!

    「再告訴你另一個好消息,父王已經下令,誰敢替你求情,誰就以『叛逆』之罪處死——」故意誇張歎口氣。「所以,別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替你講情呀!」說完後,便哈哈大笑離去了。

    勃烈臉色慘白,緩緩往後退,直靠到牆壁為止。

    只為了一個跳樑小丑所作的荒誕不實的夢,他就被安上了「逆君」的大罪。

    血肉親情居然抵不過一個下賤男巫假神之名的胡言亂語?

    他仰頭哈哈大笑,笑聲淒厲無奈,令人聞之毛骨悚然,狂笑許久後,眼神中有的只是絕望、無奈和死心。

    呵!父子血肉親情——蕩然無存。

    從今起,他完顏勃烈就是個無父無母之人了——

    天空開始飄雪,完顏雍抬起手接住那輕柔的雪花。

    「得快點!再遲就糟了。」路將更難行,馬蹄會抓不住。

    「嗯!」楊玄摸著放在懷中的匣子,裡面裝的可是能救勃烈一命的關鍵之物,得盡速到京城。

    他轉過頭。「姑娘,不打緊吧?」臉上表情憂慮,這是依依第一次單獨騎馬,可她對馬的駕御卻很熟練,想來是前些時日,勃烈教導有方,但以他們這種拚死人的速度,仍是教人吃不消的。

    依依輕輕搖頭,驀地她蹙起了柳眉。

    「怎麼了?」發現她的表情有變,另外兩人立刻提高警覺,加強戒備。

    依依抬起頭望向天空,方纔她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遠方有人在呼喚她,而且充滿了絕望,毫不懷疑的是——

    勃烈!

    他一定遇到了什麼?要不……心頭不安更加濃烈,巴不得立刻飛到他的身邊伴著他,可——路還這麼遠。

    「快走吧!我們一定要立刻趕去。」眸中的冷然和堅定,教人佩服,幾讓人忘了她只是一名女子。

    「是!」

    呀的一聲,三騎駿馬立刻朝前奔去——

    十來個看守天牢的守衛全聚集在牢中火爐旁。

    「今夜真他媽的冷,好想躺在熱呼呼的燒炕上,窩在被子裡睡覺。」守衛老王說道。

    「是呀!寧願抱著我那胖老婆睡覺,也勝過在這,這麼冷天氣,不會有人來劫獄啦!」另一名守衛小金說道。

    「可是二王子有特意交代過,得好好看住三王子的。」今天的守衛是往日的三倍。

    「唔!已送過吃的給他了嗎?」

    「送了,全吃光光的,胃口好極了,根本就不像明天要上刑場的人。」

    「唉……」

    「你歎啥氣?」

    「總覺得三王子……死了可惜。」

    「少瞎說了,當心丟腦袋,對了,別再叫他王子,他不是了,跟我們一樣都是庶民,現下他在幹啥?!」王上已下令革除他的王子爵位和封地。

    「早早就睡啦!」

    「睡?真行,明天就要被人砍頭,現在還睡得著?」

    「所以我說王王子就是與眾不同,見過那麼多的犯人,哪個不是在刑前整晚哭爹喊娘的,唯獨三王子還那麼沉著。」

    「罷了,別多嘴,誰惹惱了王上,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咧……」

    即使隔著一道厚重的石牆,守衛們的聲音仍清楚傳到了另一頭。

    勃烈並未睡著,他只是閉目養神,在聽到守衛說他沉著時,他不由露出苦笑,他們錯了,其實他沒有他們想像中那樣堅強。

    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有太多的不甘,有那麼多的事尚未做,有那麼多的地方未去,有……不過他並不畏懼。

    生同衾,死同槨,生死永相隨。

    他閉上眼睛,毫不懷疑,一旦自己命喪,她亦會同赴黃泉,一思及有人這樣無悔伴著他,給了他無限的勇氣。

    畢竟,在發現自已被至親給背叛了,而自己還擁有某部分——她的心。

    這讓他覺得完整,能夠有勇氣面對所有一切。

    可是——若可能的話,他還是想告訴她,請她活下去,請她連同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天!他好想再見到她,即使只有一面,一面就好……

    他仰起頭,看著上面的窗子,從那只能看到一小片的天空,此時漆黑如墨,不知何時,開始下雪了,幾朵雪花飄進牢內,他用手接住那冰涼,靜靜凝望這突如其來的訪客。

    這場雪,可將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能看到的?

    「……仙女!」外頭守衛突然傳出這樣的呼喊,驚醒了沉思的他。

    他擰起眉頭凝神傾聽,然後——他眼中迸出了光芒。

    他們來了!?——

    「……咦!下雪了。」老王看向窗外說道。

    「唔!這下我家那兩個笨小子一定樂翻了,他們最喜歡玩雪了……老王,你幹麼呀?怎麼拚命的揉眼睛?」眾人發現老王的表情不對。

    「外頭……外頭……」老王眼睛大睜,手指瞪著窗外。

    「怎麼了?」

    「有……有女人在樹上跳舞……」

    「怎麼可能?你眼花了,是不?」當眾人將老王擠開,到那窄小的窗口看時,天牢前方是有棵樹,但除了雪花覆在其上,什麼都沒有。

    「可我真的看到了,那女人好美,穿著一身白,美得就像個仙女……」老王努力辯道。

    「你是想抱老婆想瘋了,把落雪當做是女人在跳舞。」眾人哄笑。

    「不!是真的!我看到她的衣帶在飄動……」

    「你活見鬼——媽呀!真的有個女人!不!是仙女!」視線未離開過窗外的小金大叫了起來。

    眾人一聽,紛紛跑出屋子,一探究竟。

    的確是有個女人站在樹下,一身雪白,她的容顏絕美出塵,清冷飄然,就像雪之仙子,手上舞著白色絲帶,舞姿輕盈,像踏著雪花飛舞……不!與其說她順著雪花,倒更像是雪花依著她的舉手投足而狂舞……

    迴旋、迴旋、再迴旋,如雪之仙女般,片片雪花從她飛舞的綾帶中傾狂飛出……

    所有人都被她的舞姿給吸引住,看得目不轉睛,當一股幽香衝進他們的腦門時,還以為那是天仙所散發的香味!不禁大口大口的吸,然後——兩眼一翻,全都不省人事了。

    隔天,他們卻發現自己是在牢裡火爐邊醒過來。

    「那只是一場夢嗎?」所有人都愣愣地不清楚自己何時回到屋子。

    可是,倘若那真是一場夢,為什麼大家都作同樣的?而且都同時看到一個仙女?

    接下來,他們發現關在天牢最裡處,也就是今天即將問斬的完顏勃烈不見了,但是牢房門還是關得好好——

    經過慎重討論後,因為無法理解自己是怎麼從外頭回到裡頭,甚至不敢確定他們是不是有到外頭過,更無法明白牢門未開,犯人卻能平白無故的消失?所以結論就是——三王子被仙女給救走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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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5 01:07: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馬兒不停蹄拚命往前奔著,紛飛的大雪將蹄跡給掩埋,從黑夜到白日,直到午時,馬兒受不住了才停下。

    四人暫時躲進獵人所搭建的木屋中喘息。

    「我想,暫時應該不會有人追過來。」楊玄從外頭抱了一堆乾薪進來。「雪愈下愈大了,看來不到傍晚前不會停下。」他抬頭對過來幫忙的完顏雍笑道:「沒想到風娘娘所煉製的迷香那樣厲害,居然能把全部的衛兵給迷昏了,才能這麼容易脫困。」

    「這都要歸功依依,若不是她吸引那些笨蛋出來,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得手,你瞧見那些傢伙站在雪中發呆的蠢樣嗎?」

    「少五十步笑一百步,你還不是被姑娘的舞姿給迷住了,差點忘記辦正事。」楊玄毫不留情取笑道:「真想見見他們早上醒來發現人不見的模樣?」

    「唉!沒辦法,我哪知道依依的舞跳得那麼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雪仙女下凡……」兩人有志一同轉向依依,正打算好好稱讚她時,卻見到她和害他們今日那樣辛苦奔波的罪魁禍首正忘我的凝視著。

    「又來了。」完顏雍忍不住嘀咕,真受不了他們那種旁若無人的模樣。

    楊玄很認命地拉起完顏雍往外走。

    「我不出去,外頭正下大雪,在趕了一夜的路後,我是又累又餓,休想我會到外面吹冷風。」完顏雍立刻聲明。

    楊玄鬆開他,兩手張開。「好!你自己選擇,看你是要跟他們兩個還是要跟馬在一起?」

    完顏雍再看了看那根本沒在聽他們說話,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兩人,閉上眼呻吟了一聲,很認命地拿起鞍袋朝外頭走去,楊玄緊跟其後。

    隨著門關上——

    「去他的祖宗爺爺!」一聲詛咒立刻毫不留情地響起。

    「呃!您跟殿下的祖宗爺爺好像是同一個,您這樣罵不就是罵到自己……」

    「閉嘴!楊玄,我發現你跟女人一樣吵耶!」

    「我……」——

    不知道那兩個喳呼個不停的煩人傢伙何時離去,即使知道了也沒影響,他們只是拚命用眼睛搜尋彼此,以解相思之苦。

    「這是夢嗎?」勃烈至今仍無法相信,當他在天牢中看到朝思暮想的她居然出現了,並且是來救他,他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依依搖搖頭,只是抓住他的手放到她的臉頰上,輕柔地摩挲。「太好了,你還活著,還活……」她的淚水再也抑不住的奔流而下。

    再也沒有疑慮,用力將她摟進懷中,將滿腹深刻的相思揉進彼此。

    「你嚇死我了!」一看到他平安無恙,她整個人差點虛脫了。

    「你才嚇壞我,你怎麼會……會這麼笨,你可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他無法抑制激動地說道,現在想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依依她居然來救他了。

    她搖搖頭。「這根本不叫危險,真正可怕的是——」她捧起他的臉。「不知道你的情況如何?不知道你正在受什麼樣的折磨和痛苦?不知道——」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你……是否還活著。」

    她狂亂地搖頭。「不了!不要再受一次這樣的折磨,我寧願陪在你的身邊一起受難,也不要躲在後方擔憂不已,寧死也不要!」

    「依依……」他感動的低語。「可是這樣做有多危險,若你有個萬一,你教我如何活下去?」她是那樣柔弱,他以為自己將一直扮演保護者的角色,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被人保護的一天,令他心情激動得無以復加。

    「你若有個不是,我又如何能獨活?」她緊緊環住他。「答應我,別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不會了,我不會再回頭的……」經過這些事,他已經徹底毀掉了父子、兄弟之情。在權勢面前,一切都是空、虛假,他不再在意什麼爵位、財富、權勢,在這一刻,他清楚知道,即使擁有了全天下,都不會有像擁有懷中這項珍寶時所帶來的滿足和快樂。

    或許有人會笑他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但他卻是因為認識她,與她一同經歷了所有的一切,因而更加瞭解自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

    「謝謝你,讓你辛苦了。」他很柔很柔地說道。

    她心一緊,也柔情萬分地說道:「應該謝謝上蒼,讓我們都能活下來。」

    他低下頭,攬住他的另一半,兩人的眸子燃著發自靈魂深處的熱情,以充滿溫柔、狂野、深情的吻攫住彼此時,他們——找到了完整——

    風雪停了,簡單的休憩後,便立刻上路,他們打算先回大寨,然後再做下一步計劃,可是還沒到大寨,就被完顏鄂帶人給攔下,後面的士兵全架好了弓,搭上箭,瞧他們井然的架式,顯然已久候多時。

    「你……」勃烈沒想到他的動作那樣迅速。

    「很驚訝嗎?」完顏鄂露出得意的笑容。「別奇怪,打一開始我就派人守著大寨,果然……」雖然用意是要抓到他的女人,可卻正好堵下了越獄的他,聽說那女人也跟去救人了,看來可一箭雙鵬,能在殺了勃烈之前,讓他眼睜睜地看到他的女人被羞辱,這真是一件快活事呀!

    可是當他看到依依時,整個笑容不由僵住,在勃烈不客氣地將依依藏到身後時,他差點就跳上去把勃烈打跑,好讓他看個分明。

    發現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深吸了好幾口氣,讓自己從癡迷抽離。「原來這就是『仙女』救人的真相呀!三弟,你真厲害,居然可以在江南找到這麼美麗的女人回來。」

    「你要的話可以自己去找。」

    完顏鄂揚起嘴角。「何必?只要除去你,我就可以接收她了,幹麼大老遠的跑到宋國,自找麻煩。」

    他的嘲弄之語勾起了勃烈兇猛的暴怒。「你……」若非依依的手及時放到他的,他早撲上去。

    依依從他的身後緩步走出,與他並肩站著,只見她以那好久不見的冰冷的表情瞅著完顏鄂,片刻後——她搖搖頭。「你想接收我,我還不想讓你接收呢!」她很認真地說道。

    勃烈聞言忍不住咧嘴。

    完顏鄂沒想到這位像天仙般的女子竟敢這樣嘲弄他,頓時滿腔的愛慕化為惱羞成怒。「你有什麼資格做選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你不過是個從江南妓院出身的舞妓,憑什麼囂張?」

    勃烈快氣瘋了,絕不容許他再繼續羞辱依依,但依依的反應再一次讓他驚訝。

    「我沒有囂張,只是順著我的心和感覺做選擇,過去的,我已無法改變,但我有的——是現在和將來。」說完後,她仰頭對勃烈柔柔一笑,那美麗的笑容讓所有的人都癡了,兩人之間所散發的氣勢更教人屏息,也讓完顏鄂妒火熊燒。

    「哼!現在和將來?我讓你們看不到今晚的星空!射箭!」他毫不留情地下達命令。

    可眾士兵都被依依那絕塵的美麗所迷,一時間都不忍下手,而勃烈帶著依依、楊玄和完顏雍也趁他們呆然的時候,把握住機會逃進旁邊的山林,一轉眼,就不見人影。

    怎會這樣?

    「可惡!還不趕快給追!」完顏鄂氣急敗壞地吼道:「記住,若是那女人能活捉就捉起來,她反抗的話——」既然他得不到,也不會讓其它人擁有。「就一刀把她給砍了!」——

    山上的森林有若迷宮,若是無人帶領,很快就會迷失方向。

    完顏鄂和部下在弄丟了勃烈他們的蹤跡後,便再也找不到!當徒勞無功退出林外時,一計頓生。

    「來!放火燒林,把他們逼出來。」

    「可是……」他的部下面露難色,放火燒林可不是件小事呀。

    「囉嗦!天塌下來,都會有我擋著,去!快去呀!」完顏鄂已經失去了理智。

    幾支帶火的箭,讓樹木著火,再加上風勢的助燃,火勢很快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迅速蔓延到整個林區,許多動物和鳥兒奔逃而出,結果他們發現,若再不走的話,也會遭祝融之殃,不得不往另一個方向退開。

    一聞到煙味,眾人便知道完顏鄂幹了什麼好事!

    「老天!他居然想用火燒死我們?」楊玄驚叫道。

    「可惡!小心!」勃烈抱住依依往上跳,避開突然衝出來的一群兔子、狐狸、鹿等。

    「這傢伙怎麼沒大腦,他到底知不知道放火燒林會有何後果呀?!」完顏雍氣急敗壞地說道。

    「現在沒時間說這個。」勃烈敏銳察覺到,獸群往兩個方向奔過去,一個朝林外——完顏鄂所在地,另一個則往林中深處,當下便做了決定。

    「走!我們立刻跟那些動物走。」他指向林中深處。

    「你瘋啦,那裡全是樹,死得更快。」楊玄大叫。

    「少廢話,要不要來?」勃烈望向依依。「相信我嗎?」

    依依臉上只有對他的信任。「你在哪,我人就在哪。」

    「走吧!」他背起依依快速地跟著那些往林中深處跑去的動物後面,楊玄和完顏雍互看一眼後,立刻拔腿跟過去,口頭雖不承認,他們仍是打心底信任那個奔在前頭的男子。

    跑!跑!跑!

    強風送來了數顆火星子,他們週遭的樹也燒了起來,濃煙嗆進他們的鼻子中,讓他們喘不過氣來,路像是永遠走不完似的,獸吼蹄奔震耳欲聾,簡直置身在人間地獄中,直到聽見那如天籟般的潺潺流水聲。

    四人跌跌撞撞跑至溪邊,喘息不已,風是往上吹的,完顏雍拔出大刀,三個男人合力將一棵粗如人腰的大樹砍斷,將之推到尚未結冰的溪流中,坐了上去,順勢而下。

    依依緊緊環住勃烈的腰,看他們三個男人同心協力用樹枝控制著樹幹的飄流方向,避開突石,可水流突然變得更急了,位在最前方的完顏雍大叫了起來。

    「是瀑布!」還沒叫完,樹幹前端不知撞到了什麼,整根翹起,將他們頂到半空中,然後重重落下,他們全都掉進瀑布下的深潭中。

    「依依!」一浮出水面,勃烈立刻大叫被力量沖得鬆開他的依依。

    「依依!」有一會兒都沒見到人,他嚇得心神俱裂。

    「我……在這,咳!咳!」依依載浮載沉地說道。她不諳水性,吃了好幾口水,勃烈立刻游向她,將她緊緊抱住,暗中發誓,絕不再放開她,一道游回岸邊。

    儘管全身濕透,冰冷刺骨,可他們已經完全逃離火場,脫離危險,在這—時片刻,完顏鄂是不可能找到他們的。

    他們瞪著遠方那熊熊烈焰,良久不語——

    這場火燒了幾天幾夜,一發不可收拾,把夜空照得通紅,可怕的濃煙遮蔽了整個天空,蔓延了好幾里,直到此時,完顏鄂才陡然清醒,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

    他竟然放火燒掉一向被族人視為聖山的林木!

    隨著幾場飄雪,火漸漸熄了,滿林的雪地都散落了一層焦黑的灰燼,如炭的土地上,除了不時竄起的白煙和小火苗,便只殘留了數百具也被燒得焦黑,卻難以辨識的屍體——不知是動物或人?

    派人到大寨探查,這才發現完顏雍和楊玄已安然無恙回去了,他趕緊率隊趕了過去,那兩人雖在,唯獨勃烈和雪依依,卻不見人影,據雍、楊兩人的悲憤反應及指天立誓下,他不得不「相信」,他兩已被大火燒成灰了。

    完顏雍冷冷地說道:「你可以不用再擔心,勃烈不可能跟你爭王位,人都已經被你活活『燒死』,你還要怎樣?難不成你那麼希望他變『鬼』回來跟你爭嗎?」

    「你別得意,若王上知道是你幫他逃跑,準要你的命!」完顏鄂氣急敗壞地說道。

    「是嗎?你覺得王上對你的燒山之舉會做何感想,將祖先辛苦守候的聖山做此糟蹋!」風娘娘站了出來。

    看到她,完顏鄂氣焰頓減,燒掉聖山,人卻沒抓到半個,勃烈生死未卜,父王絕對會怪他辦事不力,對他厭煩……

    風娘娘冷笑。「若是我再稟告王上,說我夢到一隻黃鼠狼想在其背後偷襲他時,不曉得會如何?」

    完顏鄂心一凜,她知道他和烏蘇幹的好事,想到父王那喜怒無常的脾氣,他可以為了一個不實的「夢」,下令殺掉他曾最寵愛的勃烈,而風娘娘更是族內公認法力最高強的女巫,她的話比烏蘇說的可信度高上數倍,若她真的在父王面前「建言」,他還會有命嗎?該死!他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遂不再多發一言地率兵離開,回京只報告,勃烈在逃亡途中已讓「山神爺」吃得皮骨不剩,海陵帝深信不疑。

    那一年,金國紀史上載著——海陵帝三子完顏勃烈卒——

    數月後。

    雪白的雲彩,靜靜飄浮在蔚藍的天空中,冰雪已消融,整個大地都是一片回春的嫩綠和各色各樣的花兒,樹梢上也吐著新芽。

    蘭兒站在大寨最高處,遙望東北方的山林,放眼望去,仍是茫茫林海,看著看著,不由輕歎口氣。

    「在想什麼?」楊玄來到她的身邊。

    「已入春了,我在想殿下和姑娘,不知他們可好?」

    楊玄靜了一下,回想起那日劫後餘生的情況——

    「我必須走。」勃烈擁著依依,面色嚴肅地向他們道別。

    「我可以用我的軍隊保護你,甚至擁你為王。」完顏雍說道。

    「不!」勃烈搖頭。「現在跟我父王對抗,無異以卵擊石,時機未到,至於王……不!我有能力掠奪,但卻沒有治理天下的才幹,能讓老百姓安居樂業,不虞匱乏,我可以是霸主,但卻不會是名賢君。」他很清楚發覺了這一點。

    這話,讓完顏雍深深一震,像被雷打到,說不出話來。

    「可是……」楊玄還想再勸他。

    「別說了。」勃烈望向遠方。「我現在還有其它的事想做,而確定的是,跟我父王對抗不在我想做的事情之內。」他低頭凝望依依。「我只想和她到一處無人打擾的地方住下來,之後——再說了。」

    完顏雍和楊玄面面相覷,看到他堅定的神情,知道事已成定局,多言無益,重重歎了一聲息後,走向前,三個男人的手緊緊相握。

    「保重!」

    「小心!」

    「我們會等你回來的。」

    「會回來的。」

    「一言為定。」

    勃烈和依依朝東北方行去,另覓他們的天地……

    爾後,歷史又展開了新一章。

    金主海陵帝殘暴依舊,原欲廢長子光英改立二子完顏鄂為太子,孰料完顏鄂因染上怪病,莫名暴斃而亡——所謂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而烏蘇仍活躍在君王的身邊,興風做浪。

    據說,烏蘇又作夢了,他夢到一個天神對他說,要海陵帝趕緊準備伐宋事宜,因為時機已到了。

    現在金國上下又亂成一片——為了另一波南征。

    完顏雍和一群族人上京去面聖,請求停止這項攻伐,結果未卜……

    而楊玄,早在勃烈和依依揮揮衣袖,沒有一絲留戀的離去後,他也重新尋找自己的未來,在苦思了許久,決意要為金國寫史,親手記載著這個國家的風起雲湧,政治鬥爭、民生文化——將天下大小事盡納入其筆下。

    輕輕歎口氣。「放心!沒聽風娘娘說過,殿下有依依姑娘這個貴人在身旁,絕對會逢凶化吉,順遂平安。」楊玄感慨萬分地說道。

    看到那兩人,便會覺得沒什麼事可以難倒他們。

    「嗯!嗚……」蘭兒突地發出了悶哼,摀住腹部。

    「怎麼了?」

    「孩兒開始踢人。」

    「什麼?」楊玄低下身,對著微隆的肚子說道:「好孩兒,乖一點,別踢疼你娘,你爹可是會心疼的,多安分些,出來後,爹爹會幫你做好玩的木馬,買好多好吃的糖果,還有……」

    蘭兒微笑看著夫婿說個不停,說也好笑,肚中的孩兒一聽到這些話,就真的安靜下來,令她不由暗自擔心,以後孩子出世後,也會跟楊玄一樣,嘮嘮叨叨的。

    不過也沒關係,只要習慣也就覺得沒什麼。

    一陣帶著花香的春風吹來,將她的髮絲吹起,她默默合掌——

    願這風能將她的祝福和祈願送達到她最掛念的殿下和姑娘。

    她會用心期待再次會面的那一天到來。

    祝你們——一切幸福、平安——

    風帶著真心的祝福,緩緩吹過高聳的樹梢、翠綠的平原,直到吹進更北一處與世隔絕的峽谷中,一位穿著素白美麗的女子停下了洗衣的工作,從溪邊抬起頭。

    「怎麼了?」正在她旁邊剝著獸皮的偉岸男子抬起頭。

    美麗女子露出絕美的笑容。「有沒有覺得這風很溫暖?」

    他回她溫柔的笑。「因為春天來了。」——

    後人記:

    公元一一六一年,金主海陵帝,藉稱神諭降旨,遂興兵攻宋,攻宋途中,完顏雍於上京稱帝,是為金世宗,海陵帝攻宋不利,遭宋將盧允文擊敗,未實現渡江南侵之美夢,返京途中遭部將完顏元宜殺之,烏蘇則被五馬分屍,死狀淒慘。

    世宗完顏雍即位後,派使與宋結好,消弭戰端,勤修內政,命人將周易、尚書、論語、孟子等金譯,期使金人能懂仁義,統治期間,國泰民安,文風大盛,史稱其治世為「大定之治」,號稱小堯舜,為金國的黃金時代。

    世宗稱帝一年後,接受眾人朝拜時,聽說有一雪衣仙女翩然臨殿,跳出了前所未見、似其似幻的絕美舞姿以表祝賀,之後,便留下一縷梅香飄然離去。

    有人以為其憑空消失。

    有人以為她穿上羽衣飛回仙宮。

    當然——也有極少數的人見到她和一英偉男子及兩個長得一模一樣俊美的小仙童,乘著大鵬迎風離去。

    她的出現,讓眾人更加服膺世宗的統治——有仙女來賀嘛!

    而出人意料,世宗卻給這名女子一個極怪異的封號——

    「天下第一花魁夫人」。

    令眾人大為不解,這樣的仙女封號怎跟女妓有關?

    金世宗搖頭笑道:「百花之先開者為梅,乃花之魁首,她是一個如梅花般的女子,清冷卓絕,不染纖塵,可讓男子捨卻世間所有的名利、權勢,此女子不是天下第一,又是什麼?若可以的話,朕也願意捨棄所有一切,獨擁此花魁,過著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呀!」

    此後,無人再見過那位「天下第一花魁夫人」,徒留那美麗身影於那些曾親眼目睹那非凡舞姿的人們心中。

    直到楊玄所著的「金國佚記」中,才有更詳盡的記載。

    雪依依,南宋臨安人士,容顏清艷絕塵,擁有仙人之姿,個性孤絕冷傲,舞藝冠絕古今,更勝唐朝公孫氏,宛若神仙下凡,後從良嫁與金國三王子完顏勃烈,遁居山林,被世宗完顏雍封為「天下第一花魁夫人」!

    如此云云。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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