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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谷萱 -【娘子說了算(夫以妻貴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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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26: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娘子說了算(夫以妻貴之一) 作者:谷萱

既有漢家女子的溫柔婉約,又帶著突厥姑娘的豪爽直率,
阿史那‧蔚兒簡直就是全天下男性最理想的對象!
不過在她心里,永遠只有三郎一人,怎料──
什麼?要她包袱款款「和親」去?還要嫁給殺父仇人之子?
這下,她的未來、她的三郎,究竟該如何是好……

膽識過人的李馭,不僅僥幸逃過追兵,更幸運遇上了她!
只不過……唉!說什麼武藝超群?稱什麼威風大將?
不小心闖進她的澡堂洗澡,就讓人誤會成登徒子猛喊打,
沒想到這一打,反讓他和她「打成一片」?!只是──
他卻在無意間發現,原來,她的身分竟然是……
如此一來,他們真的有機會可以「牽手過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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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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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26: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隋末,朝政衰敗,各地群雄四起,競相問鼎中原,其中以唐軍勢力最為強大,麾下猛將如雲,橫掃各軍,建立起強盛的大唐帝國。

    建國之初,北方突厥勢力強大,兵部尚書府李敬德將軍鎮守大唐疆土,並派三子李馭至邊疆長期戍守。

    是日,李馭帶領著一小隊騎兵,輕裝簡從的來到與突厥交境之地視察。只見馬背上的他,瞵視昂藏、氣宇非凡,陽光下,身上的鎧甲反射著閃閃金光,正如他炯炯如火的雙眼,俯視著高原下的突厥營帳。

    「馬蹄放輕,隨我前進。」

    他伸出手向後方的騎兵打著暗號,領著隨從沿著一條山壁小徑低身前進。這條路他探過數次,打算藉此潛入突厥後方,燒毀其糧草。

    風沙卷起細小的碎石呼呼作響,空中盤旋的老鷹不時發出長鳴,李馭一行等十余人,壓低身子騎著馬,在陌生的路上,謹慎地踏出每一步,絲毫不敢大意。

    就在他們往小徑末端逐步探進時,冷不防听見「咻!」一聲,冷凝的聲響劃破寂靜,帶隊的李馭猛然回頭,赫見一枝長箭射中隨行的馬匹。

    中箭的馬兒隨即揚蹄,馬背上的隨從應聲落地,其他的馬匹受到驚嚇,也開始亂竄。

    李馭眼神一凜,定神往前方一看,石林中隱約閃著兵器的亮光。

    「有埋伏!散開!」

    他隨即大喝,隨從立刻依言四散。不料,石林後已射出數量驚人的飛箭。

    埋伏的突厥兵人數比預期中還多,李馭神速左右揮劍,擋下了數枝近身的箭,但一行人的馬匹卻無法躲過,一匹匹中箭倒地。

    石林中突地沖出大批突厥士兵,將他們團團包圍,李馭與他的騎兵奮力應對,但敵眾我寡,李馭知道這樣的情勢撐不了多久。

    「殺出重圍!能回去的,畫出地圖,擇日報仇!」

    李馭用漢語大喊,身上的軍袍早已染紅,隨行的騎兵是李馭親自挑選的精兵,個個驍勇善戰。但雙方兵力懸殊,包圍他們的突厥人已經漸漸縮小範圍。

    「唰!」他一側身,閃過一名騎著馬沖向他的突厥兵,就在馬穿過他身旁時,他一把拉下馬上的人,一躍而上,飛快奪馬。

    「大家分散快走!」

    只見馬韁一緊,李馭仰起馬身,策馬往另一個方向奔去。他身上已帶傷,不過他知道,自己身為首領,賞金一定比隨從多,他特意與隨從們相反,不往回路走,希望能將突厥兵引往反方向去。

    丙然,大批的突厥兵緊追在他身後,李馭奪下的這匹馬還掛著弓箭,只見他雙腿緊夾馬肚,彎身拿下弓箭後立即再一轉身,拉滿弓、架上三枝箭。

    咻咻咻!

    三枝箭不偏不倚正中三人。突厥兵一陣震驚,忙用突厥語交談著。

    「是李馭,他就是李馭!」

    「抓下他!有賞金!」

    李馭雖然帶著傷,卻依舊拉滿弓,不放棄任何可以回擊的機會,看得突厥兵瞪大眼楮,但他心底清楚,座下並非一等好馬,不可能奔馳太久,而弓箭有限,再加上自己孤身一人,實在難以敵眾。

    「嘶!」

    倏地,急奔的馬猛然停了下來,原來他們已經來到懸崖邊。

    「快!抓住他!他沒路可走了!」身後的突厥兵一擁而上,準備沖向李馭。

    李馭看見懸崖四周,光禿禿的石頭上爬著一些老藤蔓,後方突厥兵緊緊逼近,磨刀霍霍。

    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他望了望高聳的懸崖,抽出隨身配戴的短刀,就在突厥人要包圍他之際,縱身一躍,往崖中跳去,徒留崖邊議論紛紛的突厥兵……

    陡峭的崖壁布滿了大小岩礫,李馭一手緊握短刀,試圖讓刀鋒劃過崖壁,一手不斷抓扯著崖上的藤蔓,大小落石不斷往他的臉上劃過,留下道道傷痕。

    呲……

    刀鋒劃著崖壁,發出尖銳的聲響,這把隨身配戴的短刀,是父親李敬德特地請長安著名的工匠師傅鑄造的,好讓麼兒能配戴防身。刀鋒銳利、削石如泥,堅硬的刀身稍稍減緩了李馭向下滑落的速度,但身上、臉上早已經傷痕累累。

    忽然李馭眼楮一亮,瞥見崖壁上突起的一塊尖石,然而此刻他卻無法控制自己滑落的速度,眼見就要撞上,危急中,他瞧見附著在尖石旁的藤蔓。

    當!

    身上的盔甲硬生生撞在石頭上,震得李馭幾乎要失去知覺,彈起的身體再次撞上崖壁時,他奮力伸出手抓住了藤蔓。

    盤根錯節的藤蔓承受著李馭的重量,開始一根根慢慢斷裂,李馭的身軀,也隨之一吋吋下滑。

    隱約中,他听見下方似乎有流水聲。

    懸崖的下方是一條緩緩的溪流,听得見水聲,表示離水面已不遠,一般人會毫不考慮滑入水中,然而此刻蕩在半空中的李馭,卻抬頭四處張望。只見他仿佛看到了什麼,然後開始冒險的奮力搖晃身體。

    李馭將自己的身體越蕩越高,當然,藤蔓也因劇烈的搖晃,瀕臨斷裂邊緣。

    一、二、三,放!

    李馭心中默數至三,在自己身體蕩到最高處時斷然放手,只見他健壯的雙臂奮力一攀,頓時身體懸在半空。原來,他看見壁崖上的一個小洞,現在他正使盡全力爬入洞中。

    受了傷的李馭緊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漲紅了臉,終于,強健的雙臂讓他順利攀爬入洞。石洞並不大,僅能勉強讓他容身。一進入洞里,他便迅速地脫下身上的戰袍。

    一段藤蔓「啪」地斷裂了,沿著山壁滾落水中,藤蔓之後,便是李馭的軍袍「噗通」落水。

    只見他在洞中縮起身子,遮蔽好身體。果然不久後,就听見崖壁底下傳來陣陣的突厥語。

    「是李馭的軍服,快回報!」

    「快派人沿河搜索!他一定還在附近!」

    正如李馭判斷,突厥兵只要見到他的軍服,必定會以為他落入水中,開始往水里搜尋。身為唐朝第一名將之子,他知道自己無論是被生擒當人質,還是格殺後示威,對于突厥來說都是大功一件。

    天色逐漸昏暗,陣陣冷風沿著崖壁刮起,崖洞中的李馭緊縮起身,少了戰袍,這樣寒冷的夜晚相當難熬。身上布滿大小傷口,再加上一整天滴水未進,現下的李馭,僅能靠著意志力支撐。

    直至確定崖下的火光消失、不再听見突厥語,李馭才動身準備離開。

    此時的河水相當冰冷,李馭順著崖壁滑落水中,緊咬牙關、忍著傷痛,奮力爬到岸邊。他知曉必須趁夜色昏暗時,盡速脫身。

    強勁的風透筋徹骨,好不容易騙過突厥士兵,李馭現在更是步步為營。

    他低下身,先是大飲溪水,飲罷便一舉頭,伸手抹干水滴。接著牙一咬,用嘴撕裂衣袖,咬住其中一端,將另一頭緊緊纏住仍在流血的手臂,接著便起身往崖後前進。

    沒有月色的夜晚,李馭在依稀的星光下蹣跚前進,他不時抬頭用星星確認自己的方位,直往東行。

    陌生寂寥的夜色,荒蕪一人的大地,李馭告訴自己,就算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願落入突厥人手中,讓父親為難。

    他或跌或爬,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他體力快要不支時,隱約看見遠處山林中,有些許微弱的燈火。

    他用最後的一點意志力,爬到了燈火處。圍籬外,他勉強打量著,這山林中的屋舍意外的相當別致,夾雜著漢族與胡人的風格,李馭正猶豫是否敲門時,卻發覺視線越來越模糊,寒冷又疲憊的身體禁不住傷勢,開始搖晃。

    砰!

    一天的折騰,李馭已耗盡元氣,他失去意識,在門外倒下……

    ***bbs.***bbs.***bbs.***

    不知過了多久,李馭悠悠轉醒。

    「吱吱……吱吱……」

    好像是鳥鳴,隱隱約約中,李馭感覺光線很刺眼,一絲眼縫外,好像有一個人出現在自己身前。

    「你醒了嗎?」

    是個溫柔的女聲,說著漢語,李馭想回話,卻使不上力。只隱約感覺一股淡淡的幽香,圍繞在身邊。

    「小蠻,你扶他起來,我去拿藥。」女子的聲音又響起,接著他便感覺有人從身後扶起了他,不久便聞到一陣濃厚的藥汁味。

    「這位公子,你傷的不輕,這碗藥你先喝下。」女子對著他說著,李馭全身無力,昏昏沉沈中,喝了藥又再度昏睡過去……

    ***bbs.***bbs.***bbs.***

    長期率領李家軍在中原征討各割據勢力的李敬德,此時已經徹底平定江南,成為大唐立國的重要功臣。此刻人在京城的李敬德,正著手撰寫兵書,並思量下一步該如何弭平北方外患。

    此時一名傳令兵匆匆進府,低聲向李敬德稟報,只見李敬德臉色瞬間一垮,大步走出廳堂。

    「你說什麼?」偏廳中,李敬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重重拍桌。

    「大人,據當日一同探路的騎兵回報,當時突厥兵人數眾多,三公子以自己誘敵,恐怕、恐怕是……」

    「說!」李敬德一聲怒吼,傳令兵臉色蒼白,跪倒在地。

    「據、據報……三公子……的衣冠……已被突厥人尋獲……」

    小鍋不敢再繼續說下去,李敬德已經打碎了桌上的茶杯,心底的震怒與心痛,讓他面目猙獰、鐵青著臉。李馭自小熟讀兵法,帶兵有方,對邊境又最是了解,李敬德長期讓他駐守嚴寒的北方,雖想藉此磨練他,卻也同時對這麼兒有著最深的愧歉。

    這天晚上,李敬德在一間別致的小房間中燃起一炷香,只見他對著房內的一個牌位憂傷地說道︰「阿琴,我沒能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真的對不住你,你若天上有知,一定要保佑我們的馭兒平安。」

    李敬德的夫人阿琴早逝,這間房便是他追思愛妻之處,縱橫沙場的大將,在孩兒生死未卜之際,也禁不住汞傷和擔憂。

    李敬德身後,是李馭的兩個哥哥,他們同父親一般,按捺不住自己的擔心。

    「爹,三弟反應一向靈敏,再說他駐守邊境已久,熟悉形勢,不會有事的。」

    李敬德的二子試圖冷靜地勸著父親,一旁的長子則手握刀柄,緊抿著唇,一字一字地說道︰「要是三弟不測……這仇我一定非報不可!」

    身為鐵漢的父親,此刻卻哀傷的嘆道︰「若真逢不測也就罷,要是落入突厥手中,恐怕會先被折磨至半死……最後再被要脅作為人質……」

    兩族沖突已久,李馭又是出身將相之門,擔任戍守邊境之重將,若真落入敵營,後果讓李家人不敢設想。

    望著焚香繚繞,李敬德與兩位兒子徹夜未合眼,在過世的母親房里鎖眉神傷。

    ***bbs.***bbs.***bbs.***

    而遠在邊境的李馭,終于在沁涼的夜色中醒來。

    睜開雙眼,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床柔軟的墊被上,房間除了自己沒有別人,他第一個動作,便是下意識地伸手握住配在腰間的那把小刀,警覺地下床察看。

    房里正點著清香的小香爐,這是漢人的器具,而房中桌旁擺設椅子,卻是外族的習慣,李馭看著這些家具,心中更是納悶,這種精致的工藝,看起來不是一般百姓能夠擁有的。

    此時,門倏地被推開,李馭雖仍顯昏沉,手卻不忘緊握著刀。

    「嗯?你怎麼下床了,你的傷還沒完全好。」

    李馭听得出來這是先前那位姑娘的聲音,他努力定神睜眼一望,模糊的眼眸中映入一位美貌的女子。

    眼前這位姑娘約莫十七、八歲,相貌清秀可人,明眸皓齒,一頭烏黑的秀發半扎成辮子,飄散在縴細的身形後,正用一雙水靈的大眼望著自己。

    「你又是誰?我在哪里?」然而畢竟連身在何處都不知道,眼前雖有佳人,他仍警覺萬分。

    「你別怕,先放下刀坐著,這里沒有別人。」女子見狀卻不介意,仍溫聲勸著他,並向前走了一步。

    李馭破碎的衣服下盡是大大小小的傷痕,臉上露出謹慎緊繃的神情,他手持利刃護在胸前,在確認女子眼眸清澈、毫無惡意時,反倒覺得自己有些失態。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把小刀是我平時防身之用。」李馭收起小刀,向眼前絲毫不畏懼的美麗女子賠了不是。

    「沒關系,我了解,你一定是遇到突厥兵了。」

    听到這里,李馭的心又是一凜,這小姑娘是誰?怎麼會知道自己是突厥士兵追擊的目標,難道自己的身分曝光了?

    只听她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身上有傷,快坐下。」小姑娘依舊柔聲勸著。

    「請問你是誰?跟突厥士兵又有什麼關系?」

    李馭依言坐了下來,但不明的狀況還是讓他不敢松懈。

    小姑娘微啟朱唇,說道︰「我救過很多遭突厥士兵打劫的邊境居民,有的是狩獵時遇劫,有的是為了羊只馬匹失竊而起爭執,突厥人時常仗著身強體壯,將漢人平民打得身受重傷。」

    李馭聞言,心頭放松了些,看來這位姑娘還未識破自己的身分,誤以為自己是一般邊界平民。

    只听見這位姑娘輕嘆了口氣︰「唉!但是也請你們不要就此痛恨突厥兵,那只是少數不守軍規的人,其實,他們有時也是逼不得已的,可汗不是對每個部族都一視同仁,遇到災荒時,他們的處境其實也很艱難,如果又正巧與存心詐欺的漢人做買賣……」

    可汗?這位姑娘是什麼來頭?

    當李馭滿腹疑惑時,另一位小姑娘進房打斷了她的話。

    「公……」

    只見眼前的姑娘對其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改口︰「喔!這位公……子醒了?小姐,藥煎好了。」

    這位小姑娘顯然改了口,李馭見到方才的姑娘起身說著︰「這是小蠻,這些天都是她在準備藥材,我叫蔚兒,還沒請教公子貴姓?」

    李馭起身打躬作揖,禮貌地回道︰「多謝兩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改日必當重謝以報。敝姓李,名……三郎。」

    李馭說罷,就听見名喚小蠻的這位姑娘爽朗的說道︰「不用客氣!我們家小姐常救人的。」

    這位小蠻姑娘活潑可愛,與蔚兒姑娘溫和冷靜的個性,截然不同。

    小蠻話語剛落,便看向李馭,疑惑地說道︰「只是,你的傷,比一般人都來的重喔!」

    「那是因為我剛好在樹林中狩獵,馬兒受到突厥兵的驚嚇,在樹林中亂竄,我先是被大大小小的樹枝割傷,而後又被士兵包圍洗劫一空,最後不省人事昏在馬上。醒來就在這了。」

    李馭很快便找到理由解釋自己的傷。

    「李公子,你剛剛醒來先別說那麼多話,來吃點東西,再把藥服了吧。」蔚兒不疑有他,招呼李馭進餐。

    ***bbs.***bbs.***bbs.***

    此時,人在長安的李敬德,面對滿桌佳肴,卻怎麼也無法下咽。他起身,來回在桌前走動,亦不時抬頭向門外張望。

    一年前,他曾率領一萬精兵北上抵御突厥侵犯,在靈州與突厥頡利可漢激戰一天,最終迫使頡利引兵北撤,唐軍大勝。

    是否因為此役而令突厥懷恨在心,一心擒李馭復仇?如果是這樣,後果便不堪設想。他眉頭緊鎖,為生死未卜的三子擔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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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2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遠在邊疆的李馭,此時正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心中諸多疑惑,這位蔚兒姑娘,顯然不是一般人家。

    在唐朝,許多人介紹自己時,慣以家中排行自稱,李馭心中有所顧忌,方才在蔚兒姑娘問起名字時,才會以「李三郎」自稱,但她顯然熟知漢人禮俗,並不以為意。

    「咕、咕……」李馭腹中暗暗發出聲響,在滿滿一桌豐盛的菜肴面前,昏迷許久未進食的他,食指大動、饑腸轆轆。

    「蔚兒姑娘,真沒想到在這荒野中,竟有如此佳肴。」

    李馭一邊說,一邊看著一名婦人再將一只香味四溢的烤雞放到桌上,李馭心中更添幾許疑惑。

    邊疆居民多以狩獵囤墾為生,生活純樸,但這位姑娘身邊卻有下人伺候,吃住看起來都很精致。

    眼前這位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

    蔚兒?這個名字,好像曾經听過,但卻一時想不起……

    「李公子,你一定餓壞了,快吃點東西吧。」

    蔚兒的話語打斷了李馭的思緒,這聲音溫和清爽,讓人如沐春風,李馭不自覺點了點頭,沒錯,自己真的是餓壞了,他打算先放下滿腹疑問,伸手就要撕下熱騰騰的烤雞腿,雖然美女當前,但祭五髒廟要緊,禮數就先擱一邊吧。

    「這樣不行的……」

    沒想到手才伸到一半,卻被人一手擋下,李馭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尷尬地望著擋下他的蔚兒。

    平時在充滿陽剛之氣的軍營中,李馭常與士兵們一起大口吃肉喝酒,想來應是自己餓壞一時失態,竟伸手就要這般野蠻地撕下雞腿,他為自己如此失禮的動作尷尬不已,一時漲紅了臉。

    卻听見蔚兒盈盈地笑道︰「你昏迷這麼久都沒吃東西,不可以先吃這個。」說罷便打開旁邊的一鍋熱食,為李馭盛起一碗……白粥。

    「得先吃點粥。」

    蔚兒將碗放到李馭桌前,李馭低下頭看著碗里什麼都沒有的白粥,再抬起頭看看香味四溢的烤雞,實在……有些受不了。

    「李公子,小姐是為你好啦!你太久沒吃東西,不能一醒來就吃這個。」

    小蠻一邊說,一邊撕下一小塊雞腿肉,在李馭面前很故意的晃啊晃。

    被這麼一說,李馭滿臉尷尬,一時間竟在兩位姑娘面前說不出話來,只好兀自低頭喝著白粥。舀了一口粥吞下肚後,一臉驚訝。

    「真是好喝!以往從未喝過這麼美味的粥。」口中的粥甚是鮮美,李馭感覺身子整個暖了起來。

    只見蔚兒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這是我娘以前教我的,要用大骨慢火熬上些許時辰,再加上豬油提味,最後還要配上雞湯,既鮮美又滋補。」

    「是嗎?好羨慕你有娘。」李馭口含著粥,不自覺喃喃說道。

    蔚兒聞言語氣一轉。「對不起,你娘親……」

    「她生下我不久就過世了。」李馭的語氣明顯有些難過。

    只見蔚兒眨眨眼,似水的雙眼望著他。「我能了解,其實我爹娘也都過世了,只是我比你幸福一點,他們在一年前才離開我。」

    雖然蔚兒說得沉靜,但李馭卻看得出她眼中轉動的秋波,似水年華的小姑娘,竟有著和自己一樣的遭遇,他抬起頭,定神看著蔚兒清澈的雙眸,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自幼生長在中原,在他心中,江南女子婉約有余卻稍顯柔弱,駐守邊疆後,又覺得北方女子性帶豪氣卻略顯剽悍,但眼前這位突厥打扮的姑娘,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束起袖口的衣服、腰間配戴著小彎刀,有種不讓須眉的感覺,但標致的臉蛋上,又有著一雙水翦晶眸,巧笑倩兮,這地方……怎會有如此佳人?

    蔚兒眼神一轉,他似乎就能懂她要說什麼,偏偏面對這樣的姑娘家,自己就是不知如何將心中的感覺付諸言語,只好繼續低頭喝粥。

    蔚兒見狀,趕忙問︰「我說到你的傷心事了嗎?」

    「不是。」李馭想的是自己的感覺,他打算多問問蔚兒。「對了,我一直很好奇,這里的擺設,有漢族也有突厥的飾品,而姑娘你會說漢語,卻著胡服,似乎對于漢族和突厥的文化都很了解。」

    「我救過的人一定都會問這個問題。我娘是漢人,爹爹是突厥人,自小我娘就教我漢語和漢族的風俗。」

    「喔!難怪你生得如此漂亮,有著兩族混血之美。」李馭沒想到自己會一時口快說出此言,當下甚是懊惱。「對不起,諸多冒犯了。」他連忙低下頭。

    小蠻在一旁听到,便笑著說︰「哈哈!李公子不用不好意思啦!我們家小姐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說漂亮,喏!雞腿賞你!」

    罷剛那只美味的雞腿亮在眼前,小蠻豪爽開朗的大笑,李馭也不再見外,他望了身旁的蔚兒一眼,開始享受這豐盛的一餐。

    此時,突然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只見小蠻想也不想就說︰「一定是伊羅及,我去開門。」

    李馭知道這一定是熟人敲門的習慣,他好奇的問道︰「伊羅及是?」

    蔚兒笑著說︰「是突厥部族一位族長的兒子。」她才說完,小蠻就搶著開口︰「是小姐的愛慕者。」

    李馭眉一挑,便見到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走進門,拿著兩只剛獵到的狐狸要給蔚兒。「蔚兒!這給你做衣服!」

    李馭打量著他,這個聲音宏亮的彪形大漢,看上去是位粗人,一個不會得到蔚兒芳心的男人……至少他自己是這麼想。

    只听蔚兒輕聲說道︰「謝謝你了,一起吃飯吧!」

    伊羅及望了望房內的「陌生人」李馭,警覺地問道︰「他是誰?」仿佛質疑怎麼會有陌生男子與蔚兒同桌吃飯。

    蔚兒微笑道︰「是我救回來的人。」

    伊羅及瞥了李馭一眼,滿懷防備地提醒著︰「你一個女孩子家要小心點。」

    李馭拱起手作個揖。「這位大哥您放心,我只是一個山野獵人,傷好了自然會離開。」

    李馭一眼便知伊羅及心儀著蔚兒,他提防著自己,不過蔚兒顯然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防備心。

    雖然李馭自稱是山野獵人,不過蔚兒打從一見到他,便發覺李馭氣宇不凡,交談後更覺他言語不俗,心中一股莫名的感覺,讓她想要多了解這個人。

    飯後,伊羅及離去,小蠻收拾著碗筷。

    「李公子,要不要到屋外走走,透透氣。」蔚兒想要藉機多了解一些有關他的事。

    李馭一听,心中欣喜,這正是他所想的。

    兩人步出屋外,蔚兒細心地拿出一件大衣。

    「李公子,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先穿上免得著涼。」

    李馭原本正仰頭望著星空,听蔚兒這樣一說,馬上低頭要接起衣服。

    「謝謝姑娘。」他一伸手,卻不經意握住了蔚兒的手。「抱歉!我無心的。」

    李馭急忙將手縮回,蔚兒也是一樣,不料兩人同時松手,眼看衣服就要落地。

    李馭又忙著彎下身要將衣服接起,而蔚兒也是。

    「唉呦!」

    蔚兒低喊了一聲,李馭的頭不偏不倚撞上了她。

    「對不住!姑娘,我真的是無心的。」

    兩的人額頭就這樣不經意踫撞,李馭本能地要伸出手揉她的額頭,但一想到這樣可能又會冒犯到姑娘家,便又硬生生地打消念頭。

    「你有沒有怎麼樣?」他盯著蔚兒猛瞧,擔心的很,蔚兒被他這樣瞅著,不知不覺紅了雙頰。

    「念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原諒你這一回。」被李馭這樣一瞧,蔚兒心中突然一陣紊亂,他全身充滿陽剛之氣,為何眼神卻如此柔情。

    她有些羞怯,只好用著玩笑的語氣說著,李馭是明眼之人,看見佳人這般害羞,心中反而有些欣喜。

    他也學蔚兒,以玩笑的口吻說著︰「算我這印堂有福份,能讓姑娘這樣撞上。這樣的話我寧可多當幾天病人。」

    蔚兒一听連忙回嘴道︰「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蔚兒姑娘生氣了?」

    「誰跟你一般見識。」

    「我再給你賠個不是。」李馭笑說著,接著便要鞠躬作揖。

    蔚兒見他又要低頭,伸手作勢捂著自己的額頭。「你還來?」

    李馭見她這般可愛的模樣,當下拱著手,雙眼卻定定地注視著她。

    「就說了你別這樣一直望著我。」蔚兒被看得臉紅心跳。

    「好,」李馭移開了目光,卻仰起頭說︰「繁星點點,卻是眾星拱月。」他再低頭,一改方才的口氣,語帶認真地說道︰「姑娘就如那輪明月。」

    李馭意有所指,蔚兒怎會听不出,她看著李馭,他雙目炯炯有神,一身霸氣,說這話時卻透露著一絲柔情,這樣的男子輕輕撥動她的心弦。

    明月當空,晚風拂面,李馭心中一陣舒暢,他將手中的大衣一甩,披在蔚兒身後。

    「我不冷,你是姑娘家,還是你穿上,別受寒了。」

    李馭一邊說,也不管蔚兒答不答應,逕自幫她披上了大衣,他的大掌輕輕覆在蔚兒肩上,蔚兒也沒有閃躲,伸手拉了拉衣領,輕嗔道︰「就說了你是故意的。」

    李馭在她身後低聲道︰「好,就當我是故意的吧!」

    放在蔚兒肩上的手沒有收回,李馭只是靜靜地站在蔚兒身後,看著她長長的秀發、細瘦的肩,不知不覺看得著迷。

    蔚兒的心,也因為肩上的雙手傳來的陣陣熱度,而微微晃動著。

    ***bbs.***bbs.***bbs.***

    第二天,李馭起了個大早。

    在蔚兒的細心照料下,身體已經恢復七、八成了,他打算和往常一樣,早起鍛煉身體,順便探探附近的情況。當時為了擺脫突厥的追擊,昏暗中只記得自己跑了好遠,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提了口氣,李馭一鼓作氣登上附近最高處,清晨微風徐徐,正是練身的好時機,但從高處放眼望去……

    唉!這是哪里?

    舉目望去,景色全然陌生,李馭嘆了口氣。

    罷了,至少沒有落入敵營,況且還有佳人相伴,也算走運。

    李馭一手折下身旁的樹枝,專心地練起劍法,把心中的思緒付諸劍形。

    這套劍法是幼時父親親授的,李馭天資聰穎,練過幾次後,便很快悟出個中訣竅,舞得有模有樣,父親高興之余,更為他延聘各地名師傳授刀劍之術,成年時,已集結一身好武藝。

    挑、刺、御、回。

    只見李馭默念著心法,手中樹枝化做一道道無形的劍氣,圍繞著他。

    他專心運氣揮舞,但見樹梢上的小鳥窩安然無恙,而四周的落葉早已隨著深厚的內力起落紛飛、飄散四方,落葉下的他,英姿霸氣、氣宇軒昂。

    「呼,收!」最後一式,李馭氣沉丹田,收回樹枝。

    舞完劍,已經滿身大汗。

    「爹應該很擔心我吧?」這麼多天沒有消息,他知道父親一定很擔心,不知不覺喃喃說著。可是從此處望去,又實在看不出東南西北,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道救我的姑娘是什麼來歷。」李馭決定趁天色尚早,回小屋探探。

    下了山,他走回住處,繞到屋後東瞧西望,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原來屋後還有一間小竹屋。」

    在住屋的後面,有一間精致的竹屋,看來是仿漢人的建築,李馭禁不住好奇的推開門,原來是一間澡堂。

    「呼!真不錯,我也該好好洗個澡了。」

    罷練完劍,滿身是汗,他欣喜地走進澡堂準備好好梳洗一番,便見屋內早有一缸滿水。

    他伸手探了探,雖是冷水,他不以為意,脫下衣物、拿起勺子,便舀水往身上沖。

    「舒服!」洗盡一身塵污,李馭倍感舒暢。

    「這兒還有一缸熱水,真好!」這時他才看見角落有另一桶熱水,他滿心歡喜,舀起之後混入冷水中,試了試水溫,便跨入桶中泡起澡來。

    「嗯!暢快。」

    閉上眼,李馭在這涼爽的清晨中閉目養神。身體初愈,練完劍後有些疲累,只見他浸在溫水里,頭微微靠在竹桶邊,感覺舒暢無比。不知不覺,在啾啾的鳥鳴聲中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他仿佛見到一位美麗的女孩,跟他在河邊嬉戲,兩個人潑水潑得滿身濕,卻開心不已,然後,自己帶著她一起練劍、一起騎馬欣賞草原風光……

    夢正甜,李馭面露微笑,此時卻冷不防听見一聲尖叫。

    「啊!怎麼會有人?」

    迷蒙中,李馭被這樣的叫聲吵醒,模模糊糊地轉過頭,雙眼緩緩睜開……不看還好,一看大驚。

    「你怎麼在這?」映入眼簾的是蔚兒。

    蔚兒推開門後,見到竟是李馭在里頭,嚇了好大一跳,站在門口吃驚地望著他。

    李馭這下醒了,明白自己似乎是闖進了別人的澡堂。他急忙起身跨出竹桶,要拿衣服穿上。

    「啊!你、你你……別動……別動!」

    又是一聲尖叫,蔚兒支支吾吾,慌張的丟下手中自己的衣服,嬌羞地捂起臉便轉身要走。

    李馭見狀這才回神,臉色大變。

    自己在做什麼?怎麼……赤著身子就要亂跑?

    他驚見自己的糗態,滿臉尷尬。

    「對不住!對不住!」

    他忙著轉過身道歉,沒料到蔚兒的這聲尖叫,卻將跟在她後面的小蠻喊來。

    小蠻本要伺候蔚兒晨浴,听見小姐大喊了一聲,又隱約听見浴堂內竟有男子的聲音,二話不說便拿起門外的掃把沖了進去。

    「是你?!」小蠻大喊︰「該死的登徒子!小姐好心救你,沒想到你竟是個不要臉的色胚!打死你!」

    小蠻舉起掃把就要打人,蔚兒連忙阻止,卻沒料到浴堂地滑,她一個不小心就要失足跌下。

    「唉呦!」蔚兒低喊一聲,眼看就要重重摔到地上。

    背對著她們的李馭本想好好向小蠻解釋,但听見蔚兒這一喊,急忙回過身。

    「蔚兒!」他一心急,顧不得其他,沖向蔚兒一把將她扶住。怎料小蠻此時的掃把也剛好落下。

    蔚兒沒落地,摔在一雙健觀里,不過她的小臉蛋瞬間緋紅。「你……你……」

    他落在李馭的懷中,不過此時李馭卻也重重地悶哼了一聲︰「呃!」

    小蠻不客氣地怒喊重打。「混蛋!色胚!放開小姐!」

    「砰!砰!」

    小蠻的手勁可不小,猛往李馭背上打,李馭很想轉身阻止誤會他的小蠻,但見到懷中的蔚兒已經滿臉尷尬,緊閉著眼楮什麼都不敢看,只有無奈地背對著小蠻喊道︰「小蠻姑娘誤會了。」

    「誤會什麼?打死你這混蛋!」

    蔚兒緊緊閉著眼楮,也忙著說道︰「小蠻,住手。」不過她的聲音早已淹沒在小蠻的陣陣咒罵中。她現在在李馭未著衣物的精壯胸懷里,叫她怎麼放得開聲、睜得開眼?

    就這樣,李馭赤著身抱著蔚兒,任小蠻打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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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2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午時,客房中坐著鼻青臉腫的李馭、尷尬不已的蔚兒,和一直憋著笑的小蠻。

    「對不住啦!李公子……我听見小姐在澡堂喊救命嘛!沖過去的時候……就看見、看見小姐在你身上……你當下……什麼都沒穿……」

    「咳!」李馭重重咳了一聲,拜托不要再解釋了,真是越描越黑。

    蔚兒有晨浴的習慣,澡堂中的水是為她準備的,她在一旁尷尬的說不上話,房內只听見小蠻不斷解釋。「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剛剛什麼都沒看見啦!再說我小蠻什麼沒見過?我可是從小就跟我哥哥們打成一片的耶,這真的沒什麼啦!」

    小蠻不斷想要找話題化解尷尬,但卻說得李馭心頭直犯嘀咕,自己還真沒被姑娘家這樣「安慰」過,他無奈地拿著藥酒往身上擦,此時一名老婦人端著一碗湯藥進來,他一抬頭,又是一張努力忍著笑的臉。

    唉!今天真是不走運。

    「嗯……李公子,還疼嗎?」一旁蔚兒紅著臉看著李馭。

    「不會。」

    不會才怪。

    李馭懊惱的緊,蔚兒這樣的好女孩子家,怎奈自己偏偏留下這樣「不堪」的印象,唉!

    ***bbs.***bbs.***bbs.***

    「唉!」

    一樣一聲重重的嘆息,人在京城的李敬德,已經幾天都沒睡好了,他不斷派探子打探,卻怎麼都沒有麼兒的消息,如果李馭落在突厥手中,也應該會被當人質、放出風聲才是,可是現在音訊全無、下落不明,李敬德一顆心緊緊揪著,掩飾不住自己連日來的憂慮。

    而遠方的李馭這些天也是輾轉難眠,不停思索著該怎麼跟長安的家人聯系?他一邊擦著藥酒,一邊思量著,此時听到敲門聲,李馭趕忙穿上衣。

    「李公子,你好些了嗎?你離家好幾天了,要不要我派人去通報一聲,免得你家人擔心。」

    「蔚兒姑娘真是細心,只是……」李馭想到,既不能要她向自己的軍營通報,更不能向父親聯系,畢竟蔚兒的父親是突厥人,而且現在狀況未明。

    「姑娘費心了,不過家父不住在這。對了,我待在房里很久了,如果蔚兒姑娘方便,能否帶我到附近走走?」

    李馭很快轉移了話題,他要蔚兒為他帶路,好讓自己看看附近的情況。

    蔚兒點了點頭。「你應該也悶的慌了,那我帶你去散散心吧!」

    不久,蔚兒牽來兩匹馬,李馭一眼就認出這些都是上等的馬匹,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擁有的。

    「呼!」

    李馭一躍而上,此時蔚兒心中也是一驚,因為一般人是不會有這樣敏捷的身手的。

    風和日麗、雲淡風輕,兩匹馬並肩而行,來到上回李馭練劍的高原上,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有蔚兒相伴,他感覺心中充斥著莫名的舒坦。

    「蔚兒姑娘,你知道武結山位在哪個方向嗎?」

    「武結山……應是那個方向。」蔚兒伸手朝遠方指了指。「不過離這里很遠,你住在那邊嗎?」

    「嗯。」李馭含糊帶過,那里其實是營地所在。

    「你怎會跑這麼遠?」蔚兒有些不解。

    「那天我打獵時可能誤入突厥禁區,為了躲避追擊,所以情急之下,騎著馬亂跑。」李馭趕忙找了理由。

    「唉!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真希望有一天兩族人可以和睦相處。」

    「你也這麼想嗎?」

    「我救過很多人,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幸運,能夠安然無恙。但是我始終覺得,只要漢族、突厥都能放下仇視的心態,其實是可以互蒙其利的。」

    「我也這麼想,不只是突厥,其實五胡本一家,如果天下人皆能看破,如此一來,不但百姓能免于征戰,更能學習彼此的長處,不是很好嗎?」

    李馭說著這番話時,自然流露出廣闊的胸襟、深遠的見解,讓蔚兒怔怔的看著他,這也是她的心底話,但是一直沒有人可以和她深談。

    自從那晚共賞明月後,兩人對彼此都有不一樣的感覺,今天這般聊著天,更讓兩人互相吸引,似乎找到了知音。

    「李公子,你的見解不凡,感覺不像一般人家……啊!我的絲巾!」

    斑原上突然刮起一陣風,蔚兒懷中的絲巾隨風飛起。「糟糕,這是我娘繡給我的!」蔚兒一慌,想也不想就策馬追著絲巾跑。

    「蔚兒,危險,讓我來!」

    李馭听見是蔚兒的娘留下的東西,知道這對蔚兒的重要性,一拉馬韁,不假思索地大轉身往絲巾方向奔去。

    奔馳中,李馭伸手順勢折下一節樹枝,一夾馬肚,追上了隨風飄蕩的絲巾。

    「李公子,不要太冒險!」

    蔚兒在後方大聲喊著,緊張不已,她沒料到李馭會這樣不顧一切地替幫自己。

    但見李馭一手拉著馬韁,躬起身子半蹲在馬背上,舉起樹枝,朝隨風四飛的絲巾伸去。

    挑、回,收!

    樹枝勾上了絲巾,李馭用了幾個招式將絲巾取回,沒想到劍術還可以用在這種地方,只見他欣喜地拿著到手的絲巾奔回。

    李馭的好身手和不假思索地為自己取回失物,讓蔚兒看得雙頰泛上緋紅,甜甜笑開。

    李馭心中也是一陣莞爾,自己會這樣想都不想的就為一個女孩子出手,還是第一次。

    不過這回,他打算藉此表達心中情意,只見他毫不猶豫地拉起了蔚兒的手,見她怯生生的模樣,便攤開了她的手指,將絲巾放上。

    「物歸原主。」

    蔚兒的手被他這般握著,原打算快快抽回,卻也不自覺遲疑了一會,最後終究沒有拒絕,讓李馭的大掌包覆著自己的小手。

    「謝謝。」她露出恬靜的一笑。

    在交給蔚兒絲巾時,李馭瞥見絲巾一角繡了幾個字,不過他沒看清楚,只見到其中一個「史」字,隨即就被蔚兒的笑容深深吸引。

    「李公子,你的身手真是好,剛剛那些好像是劍術的招式。」

    「你也懂劍術嗎?」

    「不,我不懂,只是看過。」

    李馭見到蔚兒的神情,知道她想學,便說道︰「沒關系,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我的劍法可是我爹親自教我的!」

    「真的嗎?你願意教我嗎?」蔚兒笑開,她會射箭、會騎馬,但就是不會漢人的武術,她一直很想學,卻苦無機會。

    李馭折下另一枝樹枝,交給蔚兒。

    「現在身邊沒有劍,就先用這個頂著吧。」

    「用樹枝就可以了嗎?」

    「只要貫通其中的道理,無論什麼東西都可以用來防身御敵。」李馭看了看蔚兒。「只是你並不用上戰場,為什麼想學劍呢?」

    「防不肖之徒啊!」蔚兒淘氣的說著,還一邊看向李馭,分明就是在調侃他澡堂的事。

    「好,就讓不肖之徒好好教教你,你最好盡快學會,要不下回我可來真的。」李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過心底……倒有幾分認真。「看我這樣做。」

    只見他直挺腰,伸直右手臂刺出樹枝,一旁的蔚兒也跟著依樣畫葫蘆。

    「不對,這樣手臂太僵直,遇敵會來不及反應,來!你應該要這樣做。」

    李馭走到蔚兒身後,輕輕舉起她的柔荑,專心地解釋動作,他的氣息在她身後蔓延開,蔚兒感受著,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一如她的心。

    「這套劍法著重靈巧,你看著,如果對方從這邊攻入時,你便可以這樣回劍擋下。」

    李馭拉著她的手比劃,原是認真解釋著,漸漸地也有些分心,她的臉龐是這樣靠近自己,他不時悄悄看著,看著她精細的五官,不覺入迷。

    天邊浮現絢爛彩霞,兩人從午時練到日落。

    「李公子。」

    「蔚兒,可以喊我三郎嗎?我希望在你心中,我不要只是個你曾經搭救過的人。」李馭真摯地說出心底話。

    「那……三郎,我剛剛練得好嗎?」蔚兒略帶點不習慣地說著。

    蔚兒喚他三郎,李馭听得大喜。

    「練得很好,天資聰穎、冰雪聰明。」

    「你們南方人都這麼油嘴滑舌嗎?」

    「你們北方姑娘都這麼不解風情嗎?」

    兩人不禁笑開,蔚兒臉上含著嬌羞與欣喜。

    夕陽余暉灑在身上,兩人坐在大樹下,李馭背靠著樹干,看著蔚兒秀靈動人的臉龐,從沒有女子可以這樣讓他這樣忘卻身旁的一切,只想專心看著她。

    微涼的晚風輕拂著蔚兒的秀發,絲絲飄在李馭臉上,他看得入迷失魂。

    「你會冷嗎?」李馭柔聲問道。

    「不會。」

    「這時你不說冷,我怎麼找理由替你披上外衣。」李馭半開著玩笑,表達著自己對她的動心。

    「就說你是不肖之徒。」蔚兒當然听得出來他話中之意,也回著他。

    「還說?那天是我吃虧,都被你看遍了。」

    「你、你別亂說,我……我那天什麼都沒看到……」

    「就算沒看到,我們可也有過‘肌膚之親’。」李馭使壞地說著。

    「什麼?你、你……」

    「還不承認?」

    「听你胡說!」

    蔚兒說罷,便伸出拳頭,往李馭腹部一拳飛去。

    「笨徒!三腳貓功夫。」

    李馭反應很快,一掌就握住蔚兒的小拳頭,不但如此,還順勢使勁一扳,將蔚兒的手扣在身後,當下蔚兒動彈不得。

    「讓我告訴你什麼是真正的不肖之徒。」

    李馭欺身靠近蔚兒,張著雙眼盯著她猛瞧,瞧得蔚兒心慌意亂。

    他的臉越挨越近,蔚兒想動卻動不了,臉龐漸漸溫熱,一對唇瓣蠢蠢欲動。

    她知道,三郎想做什麼。

    「我……」蔚兒開口,卻立刻被李馭打斷。

    「讓我先告訴你我想做什麼吧!」李馭舉起另一只手,偌大的手掌一把盈住蔚兒的後腦杓,緩緩將她往自己臉龐送去……

    蔚兒朱唇微啟,李馭淺淺輕嘗,溫熱的唇瓣深情地覆在她小巧的櫻口上,蔚兒眯著眼楮,偷偷瞧著三郎,沒料到李馭此刻也正睜著眼楮端詳她,瞧得她羞怯不已,直覺要低下頭,但李馭怎會依她,大掌使勁,教蔚兒無法動彈,讓她這樣仰著頭,而自己的雙唇則在她臉龐放肆。

    黃昏近晚霞,無際的地平線上剩下幾道橘紅色的光,李馭牽來他和蔚兒的馬,心中卻另有打算。

    「我們該回去了。」李馭拉著馬韁。

    蔚兒點點頭說︰「回去我下廚做飯。」

    李馭躍上馬背,卻沒讓蔚兒上她的馬,他彎下腰,伸出了手臂。

    蔚兒瞧著馬背上這英武的青年,嫣然一笑,放上了自己的手,讓他將自己拉上同一匹馬。

    馬兒揚蹄,李馭拉著馬韁,順勢環著身前的蔚兒。

    坐在前頭的蔚兒,輕輕倚著他的胸膛,馬蹄一揚,胸膛輕撞,她就感覺自己的心跟著跳一下。

    不久明月升空,星光微亮,無垠的蒼原壯闊,馬上的人兒漸漸依偎,蔚兒感受著李馭胸懷中的溫暖,李馭擁著佳人,慢慢步回。

    不久兩人便回到了住處。

    只見蔚兒一進房便忙著準備晚膳,李馭在一旁看得入迷,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麼,只覺得不想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我幫你準備一鍋補元氣的湯,你的傷好點了嗎?」

    「還沒,有些地方好得很慢。」

    「嗯?為什麼?」蔚兒停下手邊的動作。

    「沒什麼,不礙事,不用擔心。」李馭看著蔚兒,她臉上的關心,他記下了。

    「三郎,為什麼你會有這麼好的身手?都是你父親教的嗎?」

    「是啊。」李馭知道蔚兒接著要問什麼,腦中開始盤算。

    「你爹爹好像是很厲害的人物,還有你也懂很多當今的局勢,不像一般的山野樵夫。」

    「是這樣的,我父親其實是前隋朝的一位將領,後來李唐起兵反隋,我爹就退隱山林,把一身武藝傳授給我。」

    李馭很快想好了解釋的理由,不過他只說了一半,李敬德是前隋朝將領,見昏君誤國,便投效起義的唐軍,李家兩代皆是熟稔兵法、馳騁沙場的大將,李敬德率領三個兒子及李家軍,為大唐打下半壁江山。

    「你呢?你住華屋、騎好馬,還有人伺候,過得像個公主一般。」李馭半開玩笑問著,不想讓蔚兒听出自己的懷疑。

    蔚兒听聞,眼皮不禁一跳。

    「嗯……我爹爹生前經商,做漢人的生意,所以家境不錯,以前他常帶著弟弟南北四處奔波,我一個人住這里。」蔚兒其實也留了幾分話。

    「原來你還有個弟弟。」

    「別說這些,晚飯煮好了,嘗嘗我的手藝吧!」蔚兒岔開了話。

    「這是什麼?好香。」

    「炖羊肉。」

    「是羊肉嗎?都沒聞到羊臊味,你真厲害。」

    李馭知道蔚兒轉移了話題,仿佛不想多提自己的家世,他也就不再多問。他不在乎這樣的姑娘來自什麼樣的家庭、有什麼背景,如果能有這樣的紅顏知己長伴左右,不知此生將是何等的幸福。

    「你真賢慧,不知道此生是否有福氣能將這樣的姑娘娶進門。」

    李馭還來不及听到蔚兒有什麼樣的反應,就听見廚房的門「咿呀」一聲被一把推開。

    「好香好香,老遠就聞到了,小姐你在煮什麼?哇!炖羊肉!」小蠻整張臉湊到鍋前東聞西望。

    「咦!李公子在這兒?」小蠻不知道她壞了他的好事,繼續嚷嚷著。「哼哼!小姐偏心啦!只有李公子在你才會做這麼好吃的羊肉!」

    李馭有些無奈,只能看著蔚兒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句話也沒法多問。

    當晚,三個人一起吃著炖羊肉,小蠻嘰哩呱啦對他們倆今天的行程東問西探,李馭眼中卻只看得見蔚兒微笑不語的神情。

    他舍不得離開這令他如此著迷的地方,暗自決定再多待些時日。他打算先把傷養好,也順道再探探路。

    之後的數日,李馭白天教蔚兒練劍,夜晚則悄悄至附近探路,漸漸地,他探出了心得,這個地方應該是自己營區與突厥扎營處的三角地帶,是個可探可守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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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27: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數日後的一個傍晚,李馭探路回來,悄悄進了房間。

    銀白色的月光透過打開的窗灑了進來,李馭坐在床沿,默默盤算著自己該如何離開、何時離開,以及什麼時候能再回來。

    他一邊想,一邊褪下上衣,拿起藥酒。

    背部的淤青就是好不了,他挺直了背,倒些藥酒在手上,很勉強的將手伸到背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推著藥,但藥酒卻不爭氣地滴滴落下。

    唉!要替自己的背部上藥還真是難。

    此時蔚兒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踫巧經過窗前,不經意地瞥見這一幕。

    「你在做什麼?」

    窗外傳來有如銀鈴般的輕笑聲,李馭聞聲抬起頭,看見蔚兒兩眼放低沒正眼瞧他,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我正在為不肖之徒的行徑付出代價。」

    「喔!難怪你說有些還傷沒好,真可憐。我請婆婆幫你推藥好了。」

    婆婆是指照顧她們的那位老婦人。李馭听到蔚兒這樣說,一臉不情願的婉拒。

    「不用了,謝謝。」

    「這樣傷不會好的。」

    「總有一天會好。」

    「你怎麼像個小孩般耍賴?」

    「沒辦法,誰教我得不到佳人的關愛。」

    李馭說得故意,蔚兒這才知道他要做什麼。

    不一會,就見蔚兒手上拿著藥酒,坐在李馭身後,而李馭的臉上則是掛滿了笑容。

    「右邊那里最痛了,怎麼擦都擦不到。」

    「嗯……好。」

    蔚兒不是看不見李馭哪里淤青最嚴重,只是這赤luo的上身,讓她不敢直視。

    蔚兒柔軟的小手不斷地在他背上輕輕推著,李馭感到一陣溫熱,這雙手好生靈巧,他當下覺得好幸福……也好難受,雙十青年,血氣方剛,這樣的溫柔喚起他蠢蠢欲動的渴望。

    「好些了嗎?」蔚兒認真的問。

    「沒有。」」嗯?」

    「如果受點傷能換來你這樣關心、這樣上藥,我寧願天天都被小蠻打。」

    「啐!不用等小蠻,我現在就……」蔚兒此時才發現這家伙的詭計,掄起拳頭就要打下。

    「打我嗎?」沒想到李馭動作更快,猛然一轉身,便抓住了這雙柔荑。

    「你!」蔚兒睜著眼瞳,又羞又氣,更不敢看轉過身的他。

    「你這點身手真的還要再加強,沒關系,名師出高徒,我明天再多教你一些,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們李家劍術可是不外傳的。」

    「胡贊,你那天不是教我劍法了?」

    「所以你得當我李家的媳婦。」

    雖不知這話是真是假,蔚兒的心卻是怦然一跳。「你怎麼這樣說……」

    她不知該如何接話,但見李馭此時突然舉起她的手……竟放在他胸膛上。

    「你……」蔚兒一驚,急著要將手抽回。

    「蔚兒……」李馭使勁,按住她的手掌。「蔚兒,听我說,這是我的真心。」他將大掌緊緊覆著她的手背時,一陣滾燙傳入蔚兒心里。

    她臉紅頭低,眼角卻隱約瞥著他習武壯碩的身形,和抓著自己不放的健觀,她忍不住屏氣,低頭不語。

    隨後又听到李馭低沉的聲音。「蔚兒,關內關外,無論是南方溫柔的姑娘還是北方豪邁的女子,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動心過。」

    李馭渾厚的嗓音說得真切,蔚兒心中亦涌起千言萬語,卻凝在唇畔不知該如何啟口,三郎和她見過的人都不同。他懂她在想什麼,甚至有一樣的見解,兩人在一起時仿佛就是有不用言語的默契。

    她緩緩抬起頭,抿著唇,心動卻又不知所措。

    月兒將搖曳的花葉映在窗台上,房內蔚兒螓首微低,雙頰酡紅,花影點點,李馭捧著這小臉蛋,緩緩靠近。

    半點朱唇淺淺嘗,李馭寸寸欺進,點點陶醉,意中玉人深深擁,他側首覆上熱唇,開始放肆深吻。

    這晚,夜風沁涼,好不愜意,蔚兒嬌羞地倚在他懷中,兩人天南地北地聊到三更。

    李馭看見枕上一枝木簪,落在蔚兒長發旁,便拿起說道︰「這支簪我要了。」

    「你一個男人要枝發簪做什麼?」

    「我想隨身帶著。」

    李馭將簪子放人懷中,雙眼凝視著她,蔚兒心中涌上感動。

    一夜深談,蔚兒在清晨的鳥鳴中悠悠醒來。這才發現昨晚自己竟不知不覺睡著了,還將三郎的胸膛當作枕頭枕了一夜。

    三郎呼吸勻稱,看來還在睡,蔚兒忍不住抬起頭悄悄窺著,他鼻尖高挺,天庭飽滿,眉宇間帶著不凡,蔚兒最後將眼神停留在他厚實的雙唇上,然後含羞悄悄一吻,便溜下了床。

    而半夢半醒的李馭,此時正面露微笑地做著夢。他夢見和蔚兒一起在高原上馳騁,幫蔚兒追回風中的絲巾,絲巾一角繡了幾個字……「史」……這是蔚兒的姓氏嗎?

    「……史……蔚兒!」

    夢到這里,李馭突然雙眼一睜,簌的一睜,倏地驚醒。

    蔚兒,她是……

    他突然坐起,左右張望,蔚兒早已經不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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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兒在前庭,正拿著一枝樹枝左右筆劃,認真的練習李馭教她的劍法。她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道難以言喻的眼神正望著她。

    李馭不發一語的站在屋後,眼神深遠,心中百感交集,思緒萬千。他愛上了蔚兒,往後兩人會走向什麼樣的路?

    他定神看了許久後,收起臉上的陰郁,揚聲道︰「這里左手要收回,右手順勢刺出,這招的訣竅就是能守能攻,懂了嗎?小箍蛋。」

    蔚兒整句听的最清楚的就是最後三個字,只見她收起樹枝轉身,看著這一早就找她麻煩的「恩師」,那秀眉輕蹙、輕嗔薄怒的表情,讓李馭為之動容。

    「你生氣的樣子也好看!」

    「你……算了,不理你了。」蔚兒拿起樹枝打算繼續練習。

    「不要生氣了,這個給你,你先留在身邊,改日我再請人鑄一把上好的劍給你。」

    李馭走到她身旁,遞給她那把自己隨身配戴的短劍。「這是我爹爹特別為我打造的,尖銳無比、斷石若泥,我一直都隨身帶著。」

    「這樣特別的東西,我不好收下。」

    「你留著,我比較安心。」李馭的話語漸漸低沉,蔚兒看了看他,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你要離開了對不對?」

    「是的。」李馭眼瞼垂下,蔚兒總是懂他要說什麼。「我離開家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是時候該回去了,這把小刀你留著,算是我對你的承諾,我發誓一定會再回來找你。」

    「好,三郎,我知道了,我會等你回來。」蔚兒雙目含情,卻看得李馭黯然。

    今早半夢中,他想起蔚兒這似曾相識的名字。

    在營中他曾听人提過,這名字是「阿史那‧蔚兒」。

    原來蔚兒是東突厥一位受封的公主,父親是阿史‧那良,是部族首領,隸屬于頡利可汗,頡利可汗統領著東突厥數個部族,蔚兒則是東突厥貴族。

    但在李馭心中,無論蔚兒是什麼身分,不管兩人是否會敵對,蔚兒永遠是那個心地善良、救他一命的小姑娘。

    就要暫別,他不希望蔚兒太感傷,試著將話說得輕松。「別忘了,你答應我要當李家媳婦!救人可以,可別再救了另一個相公。」

    「天下應該不會再有像你這般不要臉的人了,放心,我會將澡堂鎖好。」蔚兒也不願兩人間彌漫暫別的感傷,收起愁容應著。

    午後,李馭坐在蔚兒為他準備的馬上,英姿颯颯,蔚兒細心地為他準備了足夠的水及干糧。

    「要等我。」

    「好。」

    蔚兒微微點頭,李馭伸下手憐惜地摸摸這小臉蛋,才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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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馬奔馳在大草原上,李馭並沒有立即踏上回程,這些天的夜晚,他已經將地形、路徑都摸熟了,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在上面又添了幾筆。這是一張地圖,他趁白日看得更清楚時再多加描繪一番,將來一定大有用處。

    約莫一個時辰後,他將馬拴在樹下,步行至不遠處的一間小屋前,低下身東張西望。

    「應該沒人。」

    李馭瞧了瞧,便翻過圍籬,不一會,他已經換上披在衣竿上的突厥服裝。

    「駕!」

    翻上馬,他再度馳騁在這片無際的草原中。

    綠草無垠,青山連綿,襯著蒼蒼藍天,原野風情如畫,李馭一身豪情壯志,伴著他如風疾馳。

    好一會,他發出「吁」的聲音,緩下馬蹄。

    馬兒停了下來,他在樹下席地而坐。這里是突厭大營後方,也是這些天探路的最大收獲。

    李馭這次有備而來,路已探熟、身著胡服,只待天色全暗、月黑風高之際,他準備只身潛入敵營。

    奔馳了一下午,他將蔚兒為他準備的糧草及水,取出一些喂了馬,然後倚在樹旁,吃著蔚兒親手做的干糧,心里惦記著︰

    「不知道蔚兒現在做什麼。」

    才離開一會,李馭就開始思念蔚兒。突厥受封公主、漢人陣前將領,如果有一天兩軍交戰,該怎麼辦?李馭抬頭仰望藍天,心中絲絲感傷。

    多麼希望能摒除世上紛擾的一切,兩人共同悠游在這山青水綠天地間,攜手漫步在這片晴空下,而後在星空下共度,一起欣賞晨曦美景,朝朝暮暮。如果有這一天,那該多好。

    一陣涼風吹走李馭的思緒,不知不覺天色已暗,他起了身,將馬拴好後,悄然低身往前方走進。不久,他已潛入突厥大營中。

    「劈啪、劈啪……」

    營帳前營火猛烈地燃燒,有一條身影快速在火光後閃過。李馭目光如炬、身手俐落,心中暗記牙帳數量、士兵分配,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只身潛入敵營,父親要是知道自己冒這麼大的風險,肯定阻止。

    突然……

    「是誰?什麼人在後面?」

    巡邏的士兵突然朝這個方向大喝,是突厥語,李馭听不懂,但他知道一定有人發現不對勁。

    此時,他赫然發覺腳底下的確有東西發出沙沙聲響,他趕忙低頭。

    唉!小畜生,要害我被發現嗎?

    「喵嗚!」

    只見一只野貓被李馭踢出,跑到突厥兵前,接著又是一陣听不懂的話語,然後聲音漸小,終于離去,看來突厥兵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李馭心中輕呼一聲好險,他告誡著自己,一定要平安歸去,要實現對蔚兒的承諾。

    無聲無息中,李馭已經在大營內轉了一圈,暗自記下了許多重要資料,謹慎地觀望四周後,悄然離去。

    皎潔月光下,李馭回到馬旁,收起方才畫下的重要地圖,翻上馬背,連夜踏上回程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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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棒日夜晚,在京城茶飯不思的李敬德,驚見馭兒出現在眼前。

    「馭兒!」他大喊,喜出望外,歡欣莫名。

    他的樣子明顯消瘦許多,但當李馭拿出塞外地圖及突厥陣營布局圖時,李敬德訝異的神情取代了擔心。

    「馭兒,這是?」

    「這些天的成果。」

    「爹還以為你已遭遇不測,在你娘面前誓言要為你報仇。」

    在拿到兒子遺落的軍裝後,李馭自此不但音訊全無,甚且連突厥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這段期間,李敬德心力交瘁,矛盾的心思不斷糾纏著他。

    他擔心自己的兒子若是落入敵方手中,必遭折磨,以報一年前在靈州遭唐軍大敗之痛,進而可能被當作人質,與之談判。

    但另一方面,李敬德又暗自期待,李馭若是被突厥所俘,至少比現在這樣毫無音訊、生死未卜來的有希望。

    可惜日子一天天過去,無論是突厭大營、還是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完全都沒有麼兒的消息,李敬德幾乎已經肯定兒子已遭遇不測。

    就在這晚,他完全沒料到馭兒會就這樣直挺挺地站在他眼前,甚至還帶回重要軍機,李敬德睜大眼楮,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馭兒!爹原本很後悔將你獨自留在關外,不斷向你娘懺悔,要是將你帶在身邊,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爹,您別這樣想,孩兒一直感謝您的苦心栽培,若沒有經過磨練,怎能有自己的一片天。」

    李馭挺直身軀,語調平穩。

    「您不用擔心,我會照顧自己,還要早日成親給您生個小娃娃抱呢!」

    李敬德一代大將,听到兒子這番話,卻比任何戰功來的令他欣喜,他不知道李馭這些天遇到的人事物,也不曉得李馭話語中的認真,只是用力拍著他的臂膀道︰「好、好樣的!我的馭兒真的長大了。」

    這夜,李家上上下下歡欣地為李馭歸來設宴洗塵,大家傳著李馭如何以自己誘敵替同袍脫身,如何經過重重危難脫離險境的事跡,李馭的大哥、二哥更是拉著他痛飲。

    未了避免不必要的牽扯,李馭刻意隱瞞與蔚兒相遇的事情,李敬德則因涉及軍機,也未提及李馭潛入軍營之事。但光是這樣,李馭已是眾人目光所眾。

    李馭平安的回到中原,除了邊疆的士兵們個個歡欣鼓舞外,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地為他掛心。

    蔚兒在李馭離去後,夜闌人靜之時,總撫著他的小刀,暗自思忖。

    「不知道三郎是否已經平安到家,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李馭對自己遇見蔚兒之事只字不提,而蔚兒更是不知道,三郎就是出身中原赫赫有名的李家——大將李敬德之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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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李馭在關外的這些日子,長安也發生了震驚京城的大事。中原統一、大唐建國後,不久卻發生玄武門政變,唐太宗弒兄登基。

    玄武門之變,在突厥人眼中是不可錯失的良機,唐朝南建國,根基未穩,皇族內亂,想必大傷國力,突噘將其視為侵略的大好時機。

    丙然,就在太宗即位不滿二十天時,突厥頡利可汗便聯同突利可汗,親率十萬多名兵馬,一路打到離長安只有四十里的渭水之北,震驚京城!

    頡利可汗剽悍善戰,他將使者傳來並吩咐道︰「去長安告訴他們,若唐朝不稱臣納貢,我突厥後方的百萬兵馬,定會馬上殺到,滅他李唐!」

    使者進了長安城,將話帶到了宮廷。

    這晚,唐太宗召集幕僚大臣稟燭商討對策,李馭和爹一起入殿。

    他听完突厥使者的傳話,心中盤算了一下,便開口說道︰「突厥十萬多兵馬是有,不過百萬大軍,就可能是吹噓,你們看看我帶回來的兵力分布圖。」

    李馭將羊皮地圖攤開,里頭詳細畫上了突厥牙帳分布、人數馬匹等統計,眾人莫不眼楮二兄,訝異地看著李馭。

    「李將軍怎會有這麼機密的東西?」眾人議論紛紛。

    「若要取得這些軍機,不是養探子,就是要冒險深入敵營。」大家臆測著。

    唐太宗走到他身旁道︰「突厥與我是異族,要讓他們成為內應相當不易,莫非三郎你冒險探營?」

    李馭面對眾人欽羨的目光,只是淡淡笑道︰「這回我們說不定不用再隱忍。」

    唐朝建國之初,多用兵中原,對于北方強敵只能采隱忍獻賄政策,甚至迫于情勢也曾俯首稱臣,此為唐朝多年之痛,無奈突厥善戰梟猛,在自己未壯大之前,只能消極地避免正面沖突。

    不過李馭此次帶回的軍機,讓大家有了不同的決議。

    「不如,我們冒險來使一次空城計。」

    「臣也是這麼想。」

    「果然是我大唐的邊疆重臣。」唐太宗點頭。「就這麼辦。」

    ***bbs.***bbs.***bbs.***

    棒日,突厥使者就被押下,長安的駐軍奉命擺開陣勢,太宗親自領軍,帶著數位重臣到渭水邊,也揚言大唐軍隊隨後就到。

    突厥頡利可汗先是听說派去的使者被掃,而後又看到太宗親自上陣,毫無懼色,想必對方現在必是整軍有力,有備而來。不禁考量是自己失算,錯估對方實力,而自己的兵馬的確未如所言那麼多,假使兩軍交戰,勝負恐難定。

    頡利可汗心中猶疑,同時也被唐朝的架勢震懾,于是決定親自下馬,表示願意談和。兩天後雙方便訂立盟約,互送獻禮清冊。

    唐朝末失一兵一卒,順利讓突厥頡利退兵,這一步走得漂亮。

    太宗召來李馭,並翻著突厥的清冊,里頭有馬匹羊只,還有頡利可汗聲稱願獻上多名貴族女子,嫁入唐朝,以加深兩國關系。

    「李馭,這次雖然突厥兵馬未若他們宣稱的那麼多,但大唐軍隊累積的多是中原征戰經驗,兩軍若真交戰,勝負依舊是未定之數,這次雙方能講和,你帶回的軍機功不可沒。」說罷;唐太宗便從桌上拿下一本清冊。「這是他們要送來的財物冊子,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只要你開口都是你的。」

    李馭接下冊子,一邊稱謝,一邊翻開,此時一排字映人眼簾︰「阿史那‧蔚兒,葉什部首領阿史那‧良之女,受封為公主,母為漢族,精通漢語,面容姣好,特遺至唐。」

    看到這里,李馭雙眼一亮。

    蔚兒?!這真是天意。

    李馭拿著清冊半晌說不出話,心中感慨萬千,隱約只听見皇上要他留在京城,用關外經驗代他訓練軍隊,將來與突厥抗衡等事,不過李馭此時,心緒卻只想著千里之外的蔚兒。

    李馭原本還憂心該如何將她接到中原,如何說服父親接納自己要娶一個突厥公主,現在,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自己跟蔚兒如果可以就此順利結合,真是幸運至極。

    他又想到,倘若今天蔚兒沒有遇到他,被選進中原後,又會遇到誰?會不會遠離家鄉後,過著不幸福卻又無處可訴的日子?

    李馭心中滿是蔚兒的身影,忘卻自己還身在皇宮。

    「三郎,怎麼看到美人的名字就發愣,難不成是在軍營太久了嗎?」皇上開口,李馭才回神。

    「皇上,臣不敢居功,只想要這位公主。」

    「其他都不要?」

    「是的,請皇上恩準。」

    「呵呵,我看若是你當皇帝,必定只愛美人不愛江山。」

    「皇上,這位公主對我來說不一樣。」

    「好、好,朕就將這位公主賜給你。」

    「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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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蔚兒可以這樣來京城,李馭好生歡喜,天天都在數著日子,每一天都難捱,最後他終于耐不住,決定先北上去看蔚兒。

    連夜兼程策馬趕路,終于回到熟悉的地方,天地一樣遼闊,心情卻比當初回來時更加開朗。獨身來到蔚兒住處,這里的景物他日夜思念。

    「蔚兒!你在嗎?」李馭連馬都還沒下,就等不及地在門外大喊。

    然而等了半天,應門的卻是小蠻。「李公子,你來了。」

    「我來看蔚兒,順便告訴她一個好消息。」李馭言語中掩不住興奮。

    蔚兒一定還不知道自己就是在京城等著她的大唐將領,兩個人從此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小姐也要我留話給你。」相對于李馭的興奮,小蠻卻面露愁容。

    「蔚兒留話給我?她不在嗎?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李馭發現小蠻有些不對勁,只見小蠻斷斷續續說道︰「我們家小姐……她其實……是一位公主,她說你一定會來,要我在這等你,告訴你……她會處理一切,希望你能等她。」小蠻說得抽抽噎噎。

    「什麼處理一切?小蠻,你說清楚一點。」李馭急了。

    「可汗說,小姐懂漢語,要把她獻到唐朝,就算小姐說她已經有意中人了,可汗還是不理她,反正又不是他生的,爹爹也死了,沒人替她說話……嗚……伊羅及反對也沒用,可汗已經派人把小姐接走了。」

    「小蠻,听我說,其實蔚兒要嫁的人就是……」李馭看小蠻哭的唏哩嘩啦,趕忙要告訴她實情,沒料到小蠻先先接了他的話。

    「就是那個該死的李家!」

    「該死的李家?小蠻,你說什麼?」李馭沒料到听到的答案會是這樣。

    「哼!你知道小姐為什麼會變孤兒嗎?一年前射中阿史那族長的箭,上面刻著李敬德的名字!」

    爹的名字?!

    李馭先是一驚,小蠻因氣憤,話說得不清不楚,不過李馭已經大概拼湊出來。

    一年前,爹爹鎮守邊關,在那場靈州之戰,英勇地大敗突厥,當時爹還接受了皇上的冊封。

    小蠻說的阿史那族長,應該就是蔚兒的父親「阿史那‧良」。

    李馭暗忖著,爹一向會在箭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看來真的是爹一箭射中了他。

    接著又听見小蠻傷心地說道︰「族長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重傷,夫人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他好久,可是……最後還是傷重不治,夫人傷心又操勞……沒想到,後來也……跟著走了,嗚……」

    小蠻與蔚兒情同姊妹,蔚兒爹娘雙雙同逝,她跟蔚兒一樣哀傷,只見她憤慨地繼續說道︰「都是李敬德那個王八羔子害的!害我們家小姐只能和弟弟相依為命,小姐說戰爭就是這樣無情,要我們看開點。原本想說算了,卻沒想到小姐現在要嫁的……竟然是李敬德的兒子!叫什麼……李什麼混蛋!」

    「李馭。」

    李馭接了口,順便一並接收混蛋兩字。

    「對、對!就是那個‘芋頭’混蛋!哼!想都別想!臭美!听說他以前是鎮守邊關的將領,現在在長安好像很有名氣,哼!小姐會讓他永遠都回不來!」

    「芋頭?」自己多了個外號,不過李馭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說蔚兒要讓李馭‘回不來’是什麼意思?她不會想要謀殺親夫吧!」

    李馭問著,蔚兒不會這麼傻吧?

    不料小蠻睜亮眼楮間道︰「你怎麼知道?」

    「可是以她三腳貓的功夫,怎麼對付得了一個將領?」李馭一臉無奈。

    听到自己的未婚妻竟想這般對自己「動手腳」,李馭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哼哼!我們小姐是靠頭腦好嗎?反正當天那顆芋頭一定會被大家灌得醉醺醺的,就算不醉,小姐說她也要加迷藥灌到他醉,然後再……」小蠻頓了頓,再看向李馭。「小姐說,你送了一把上好的小刀給她。」

    「我是送給她一把小刀,難不成她到時要拿它宰了那顆醉芋頭?」

    「當然啊!不然白白便宜他啊?小姐說,如果有機會,最好能讓她一起宰了老芋頭,可以為爹娘報仇。」小蠻先是說得義憤填膺,接著再對李馭細聲道︰「小姐還說……她不會負你的,她要我這樣轉告李公子。」

    李馭听到這,心中真是百戚交集,感慨萬千。

    「蔚兒真的打算這樣做嗎?她為何不跟你們可汗商量一下?可汗應該知道李敬德是她的殺父仇人吧!」

    「小姐是可汗千挑萬選的,怎麼可能換?」

    「千挑萬選,什麼意思?」

    「小姐懂漢語,長得又漂亮,可汗早就想利用她了,以前是族長反對,現在沒有人可以幫她了。」

    「早就想利用她?利用蔚兒什麼?」

    「李公子,你是漢人,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你說。」

    「我是漢人,也是蔚兒的男人,小蠻,有什麼話都跟我說,我會盡一切力量幫助蔚兒的。」

    幫助蔚兒刺殺自己嗎?唉!

    「可汗說,漢人都容易迷失在女色中,他想利用小姐做這樣的事情的。」

    「把蔚兒的終身幸福用在這里?」李馭又是一聲嘆息,他不斷想著,要是蔚兒沒有遇到他,她的命運將會是怎樣。

    小蠻接著說道︰「這次兩邊講和,可汗就要小姐過去,他說,明著是聯姻,暗地要小姐不管嫁給誰,都要小姐偷偷回報那邊的事情。」

    「你是說,要蔚兒做探子?」李馭吃驚地問著,更加心疼。

    「對啊,可汗就是這麼想,反正大家都知道講和不會持續太久,他想要的是那邊的情報。」

    「這簡直就是拿蔚兒的小命開玩笑,」李馭怒道︰「這樣有多危險,蔚兒自己不知道嗎?」

    「可汗知道小姐要嫁到李家後很高興,因為李家會有很多軍情,那都是可汗要的。所以他要小姐偷一年的軍機,一年後可汗要再攻進長安,如果打贏了,他會讓小姐自由,這是可汗的條件。」小蠻說罷看看李馭,「你不會說出去吧?」

    「不會。」因為自己也不會讓蔚兒做傻事。

    「可是,蔚兒的計畫是當天就動手,刺殺李馭。」

    「小姐……是這麼想的,因為她不願辜負你。」小蠻說得傷心。「可汗一直警告小姐不可以輕舉妄動,如果她不听話,做出什麼事,到時可汗就會放話,說那是小姐自作主張胡來的,跟他沒關系,也不會救她。」

    李馭听完,感傷地低喃︰「說穿了,蔚兒不過就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如果這顆棋子不听話,下棋的人就會棄之如敝屣。」

    「對、對!就是這樣,其實我也勸小姐就等一年,到時她自由了,相信李公子也……應該不會嫌棄她,你不會吧?她是被逼的。」

    小蠻看著李馭,李馭心疼地說道︰「放心,我不會讓蔚兒受到一丁點委屈。」

    「唉!你有什麼辦法嗎?清冊已經給了漢人皇帝,小姐也被可汗帶走了。」

    「小蠻,這事我自有定奪。」李馭說罷便動身離開,開始思量。

    沒想到自己滿懷欣喜的要來告知好消息,卻听到這出乎意外的結果,李馭在馬背上,手拉韁繩,卻拉不住思緒。

    如果自己是女兒家,要被逼著嫁給害自己父母雙亡的人家,他竟會怎麼做?是了,一定會想盡胳法復仇,再奔出會情郎,唉!怎麼兩件事的主角都是我?

    李馭理不出頭緒,使用快速奔馳的速度來冷靜自己。

    蔚兒,如果你知道實情,你會恨我嗎?還是會一樣愛我?

    我知道你一定會很矛盾,我的父親就是奪去你雙親的人,戰爭就是這樣殘酷,你可以拋下一切嗎?

    回程的路上,李馭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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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棒日,長安城李府。李敬德一早喚了李馭去見他。

    「爹,您找我?」

    「我听皇上說,這次議和的獎賞你什麼都不要,只要一位突厥公主?」

    「是的,爹。我正打算跟您稟報。」

    「你打算娶一位突厥公主?」

    「是。」李馭語氣堅定。

    「爹給你挑的女孩子家都不好嗎?」李敬德想起李馭多次拒絕他安排的親事。

    「其實這位公主曾救過我一命,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只是,她也是要來刺殺自己的。

    「她救過你?」

    「是的,我在塞外重傷時,是她救起我,我才能平安回來。」

    「一個突厥公主救漢人將領?」李敬德訝異,听不明白。

    「爹,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身分,我打算娶了她後好好待她,您可以接受她嗎?」

    李敬德沉吟了好一會,平心說道︰「馭兒,不管她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或是不是漢族,只要是你喜歡的姑娘家,爹都會一視同仁,胡漢本一家,本就沒什麼好分的。」

    「爹,听到您這麼說孩兒真是高興。」

    「馭兒,先听爹說完。頡利可汗是個剽悍善戰的人,他之所以能統領日益強大的東突厥,靠的就是與生俱來的野心,爹認為他不會就此放過富饒豐隆的中原。」

    「是。」這個李馭也知道,他清楚雙方一定還會有戰事。

    「所以,這位突厥公主,我們……不得不防。」

    「爹,您的意思是?」李馭心中一驚。

    「她畢竟是突厥貴族,你不也說,她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身分,你怎麼能確定她奉命嫁過來沒有別的意圖?」

    「我……」李馭沒料到父親竟然說中,讓他一時間啞口無言。

    「馭兒,頡利現在一定很想一探唐軍虛實,這時又有人可以嫁進李家,你不能怪爹心眼太多,畢竟李家掌握許多重大軍機,以爹的職責,不能不考慮這些。」

    案親字字不偏不倚說中實情,听得李馭心中直發毛,一句話也應不上。

    他現在怎敢再提蔚兒的父親當年就是爹爹的箭下亡魂,蔚兒沒嫁過來就被提防成這樣,爹要是知道還有這件事,不就成天擔心她報仇,把她鎖到柴房去了?

    「爹,您說的孩兒自會細細思量,請您放心。」

    李馭向爹爹打個揖,便逕自回房,許多話也只能放在自己心底。

    ***bbs.***bbs.***bbs.***

    時值九月,京城秋高氣爽,李馭等待著蔚兒的到來,李家也把場面辦得風風光光。分開其實未過一個月,李馭已覺得相思難耐。

    李府賓客雲集,權傾一時的文官武將皆前來祝賀,大家熱鬧地把酒言歡,唯獨李馭沒有喝太多。

    等會我的公主可是要灌醉我、下迷藥呢!

    他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便听見一陣鑼鼓喧天。

    是蔚兒來了!

    遠遠便听見迎親的隊伍吹奏著喜樂,突厥派出的人馬浩浩蕩蕩,蔚兒入境隨俗,身著漢人服裝,頭上蓋了條紅巾。

    蔚兒,你來了,當你見到新郎是我,會怎麼想?

    李馭引領企盼,心情上下翻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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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紅巾下的蔚兒,緊緊握著懷中的小刀。

    爹、娘,這是你們在天上給孩兒的安排嗎?原諒孩兒已經不再打算尋仇,怎知現在竟將嫁入仇家,如果這是您們的意思,那麼孩兒一定為您們報這深仇。

    蔚兒手握小刀,像是握著僅有的希望。

    「三郎……不知你現在何方,有沒有遇見小蠻?你等我,我一定不負你。

    蔚兒緊鎖著眉,未來充滿未知,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成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再順利見到心上人。

    只是她怎麼也沒料到,會這麼快就再見到他……

    新房里,李馭看著蓋著紅巾的蔚兒︰「公主,我是你的新郎倌。」

    听到熟悉的嗓音,蔚兒一驚!

    這……分明是三郎的聲音!

    蔚兒一手放在腰間,一手扯下紅巾。

    「你……三郎?!你怎麼在這里?」

    「蔚兒。」再見情人,李馭心中自是歡喜萬分,不過他也知曉蔚兒一定會被實情嚇壞,想先試圖緩和氣氛。

    只見他一手握起蔚兒放在腰間的手,一手按著她的肩,果然,「哆」一聲,蔚兒藏在懷中的小刀應聲落地。

    「我的娘子,別傻了,這樣不可能成功的。」李馭話還沒說完,就見蔚兒驚慌地道︰「三郎!你是怎麼混進來的?這里守衛森嚴,你快走,要是被人發現就不妙了。」

    蔚兒一時慌亂,弄不清楚狀況,李馭按著她的雙肩柔聲道︰「要是被人發現你是來謀殺親夫的,那才不妙。」

    「不會的,我會先灌……」

    「先灌醉他,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宰了他為父母報仇,最好還有機會也對李敬德下手,如果沒有機會也沒關系,就當父債子還。事成之後自己趕快逃出,再想辦法會情郎。」

    「三郎……你怎會知道那麼多?小蠻都告訴你了嗎?這里太危險,等會要是李馭那惡人進來,你一定逃不了,趁現在快走。」

    李馭看著他慌亂的妻子,雙手緊緊按著她的肩,試圖讓她鎮定,他的雙目傳達著如同以往的情感,用沉著的語氣對她說道︰「蔚兒,看清楚,我身上穿的是什麼服裝?」李馭一身新郎服,伸手摸了摸蔚兒的小臉蛋。

    蔚兒先是定了定神,然後臉上表情由吃驚轉為不可置信,她緩緩抬起頭,睜大了眼楮,眼神中盡是訝異。

    「明白了嗎?」李馭看著她驚訝的臉龐。

    「三郎……你……」沒想到蔚兒道︰「你已經殺了李馭?穿著他的衣服混進來救我?」

    「蔚兒,不是。」李馭緩著語氣。

    「不是?那是什麼?你怎會……難道……難道……」蔚兒說到最後一個字,聲音已經細如蚊蚋,不自覺開始顫抖,最後抬眼看著他,「難不成……你是……」

    「是的,蔚兒,就是我。」李馭語氣平穩堅定,他知道蔚兒短時間內一定無法接受,他的雙手堅定地握著蔚兒的雙肩,眼神中傳達了無限柔情。

    蔚兒的雙眼,卻透露出無數復雜的情緒。

    她怔愣地望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李馭握著她雙肩的手,仿佛可以清楚感覺到蔚兒的心跳。

    這樣的蔚兒真讓李馭心疼極了。「蔚兒,你還好嗎?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復雜難受,沒關系,我會一直陪伴著你,直到你釋懷。」

    蔚兒仍然沒說話,但雙眼已經轉為無神,兩行淚水靜靜淌在臉上。

    這樣的淚水,李馭感覺比拿刀剌進他心房還難受。

    「蔚兒,你別這樣,我會盡我所能地疼愛你,讓你忘記過往一切,好嗎?」看見這樣的蔚兒,李馭急了。

    半晌,沉默不語的蔚兒終于開口了,卻是一字一刀劃在他身上。三郎……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我寧願你只是那個山野獵人,現在……我爹娘的仇,一輩子沒希望了。」

    「蔚兒,報仇真的那麼重要嗎?」李馭說的感傷。

    「三郎,如果李敬德死在我爹爹刀下,戰場上的你會怎麼想?」

    「我……」李馭一驚,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他心中清楚知道,自己一定會想盡胳法在沙場上為父報仇。

    「我是女孩子家,沒有機會上戰場,當我知道要嫁進李家時,我就知道這一定是爹娘在天之靈為我安排的機會,他們要我復仇。我本以為我可以手刀仇人之子,現在……沒機會了。」

    蔚兒說完又是一串淚。

    李馭心痛地抹去蔚兒的淚水,他低估了蔚兒的傷痛,一心只想與她雙宿雙飛,現在設身而想,才知道這傷痛會是如此之深。

    新房外,賓主盡歡,而房內卻彌漫著無法言語的沉重。

    「好,」李馭拾起落在地上的小刀,將它交到蔚兒的手中。「蔚兒,我知道弒父之仇不共戴天,也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如果你真的無法忘懷父母親的死,現在刀在你手上,我不會躲。」

    蔚兒楞了一下,便幽然抬起頭回道︰「三郎,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

    「這就對了,既然上天安排你遇見了我,就是要你不用再為報仇之事煩憂,此生,有我來贖罪,我願意用我的所有,撫平你心中的傷痛。」

    李馭的眼神閃耀著如火的光芒,蔚兒知道只有真心才可以燃起這樣的火焰,但她現在思緒紛亂,不知所以。

    「蔚兒,我知道,事情出乎你預料,一時之間你一定無法接受,但只要你願意改變一點點心意,我會竭盡所能彌補這一切。」

    李馭握著蔚兒顫抖的雙手,久久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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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蔚兒在李家的日子,可說是真正如公主般的生活。李馭安排了好幾位婢女專責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並找來廚師烹煮北方菜肴,讓蔚兒能吃得習慣。

    為了怕蔚兒孤單,李馭只要一有空,便會陪著蔚兒練劍,或者帶她出外游歷京城風光。如果要練兵,他也一定會安排人陪蔚兒到城內看看戲、听听曲,不讓蔚兒在房間發悶胡思亂想。

    這天,蔚兒又看見李馭和幾位工匠,在李府後方拿著圖對著空地指指點點。

    「三郎,你在做什麼?」

    「蔚兒,你來的正好,來看這個,你喜不喜歡。」一看見蔚兒,李馭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

    蔚兒走近一看,好像是一張建造圖。「這是什麼?」

    「這幾個人是京城有名的工匠,這是設計圖。」李馭開心地說著,一手指著圖說道︰「這里是一座涼亭,你以後可以在這邊練劍,旁邊是一片花圃,你喜歡種一些花草對嗎?到時我再差人買一些你喜歡的花苗。」李馭說得專注。「還有,這里是池塘,我會養漂亮的錦魚讓你欣賞。另外這邊是浴堂,到時我會教人每天早上為你燒好熱水,你可以在這里晨浴。」

    這是李馭要為蔚兒建造的一座別院,他說這些的時候,臉上盡是開心專注的神情,蔚兒一一看在眼里。

    此時,李馭話鋒一轉,手指著另一個方向說道︰「還有,我想在這里蓋一間宗堂,供奉你的父母親。」

    蔚兒先是一陣訝異,隨後便說道︰「要在李府里供奉一個突厥部落首領,我想這樣不妥,要是讓人知道了會怎麼想?我不想讓你爹爹為難。」

    「不會的,蔚兒,我爹很明理的。」

    「就算爹明理,但人言可畏,屆時一定會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三郎,我心領了,謝謝你的心意。」

    李馭知道蔚兒說得有理,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蔚兒,我會想其他辦法彌補你的,我會盡一切力量讓你過得快樂。」

    李馭的胸懷,依然是那樣壯碩溫暖,蔚兒想起昔日兩人練完劍後,一同騎著一匹馬從高原上慢慢踱步回來的日子。

    一樣的胸膛,而自己……到底有沒有辦法回到以前的那個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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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突厥挑釁般地侵擾渭水後,唐朝集思應對之策,李馭邊關經驗豐富,奉命留在京城領兵操練。

    這日的校場上,只見李馭身著軍服,氣宇軒昂,手持大弓示範著馬上射箭的技巧,並講解突厥軍的習性。

    突然,只听見「咻!」一聲,長箭穿過樹梢,正中一只闖進禁區的飛鳥,李馭引弓長射,馬甚至還在跑。

    「去看看這只鳥上面有沒有綁上什麼字條。」李馭中氣渾厚,命令士兵察看鳥兒。「記住!塞外邊疆正有人虎視眈眈垂涎中原,無時無刻要保持警戒!」

    「是!」

    士兵齊聲一喊,響徹雲吞,正前來巡視的太宗看見這整齊的軍容,心中大悅。

    「三郎,你可知天助大唐。」李世民將馬騎到李馭身旁。

    「我也是這麼想。」李馭點了點頭。「皇上是在說突厥近兩年天候惡劣,牲畜死傷不少之事吧!」

    「正是!不虧是我大唐的邊疆大將。」

    「我還有消息,他們可能有內訌。」

    「是嗎?」李世民眼一抬。「你的內幕消息可不少。」

    李馭點了點頭。「我養了很多探子,也時時提防對方的探子。」他舉了舉手上那只剛剛被射下的飛鳥,李世民微笑點頭,李馭續道︰「皇上記得突利可汗嗎?」

    「當然記得,膚一登基,他和頡利可汗就聯手給我個盛大‘祝賀’。」李世民指的正是渭水之役。

    「是的,他們是堂兄弟,最近北方大雪連年,不少地方鬧饑荒,頡利可汗雖善戰但卻不善處理內政,他在此時對其他部族欺壓受到反抗,于是派了突利可汗去鎮壓。」

    「這我有听說,結果突利卻大敗。」

    李馭繼續說道︰「沒錯,他戰敗回來後,頡利可汗當眾責罰他,突利可汗現在對他也相當不滿,認為他不但未處理好災荒,甚且還不明就里給他難堪。」

    李世民一听大悅。「所以,現在是分化的好時機。」

    李馭點了點頭,李世民道︰「若此次分化突厥成功,你又將是大功一件,到時再賞你十個美貌公主吧!」

    「一個就夠了。」李馭笑笑,心中暗道,一把小刀他能防,十把小刀可難了。

    「說到這里,」李世民突然沉吟。「你那位突厥公主,還好嗎?」」嗯?」李馭先是一怔,隨後知道李世民要說什麼,「皇上放心吧!蔚兒不是突厥內應。」

    他知道李世民之所以能夠以二皇子身分當上一國之君,不會沒有城府,他和爹爹一樣,都有想到這一層。

    「三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要你多提防。」

    「臣知道,李家承蒙皇恩,掌理許多軍機,若因此泄漏半點機密,臣寧萬死不辭。」

    「你也會來這套宮話了。」

    李世民用言語頓時化解了嚴肅的氣氛,不過李馭知道,世間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敵人,身在權力斗爭的皇朝,伴君如伴虎,手掌軍權,不知有多少人眼紅,更須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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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劣的氣候果然削弱了突厥的戰斗力,下少戰馬、牲畜死亡,頡利可汗處理不當,和突利可汗關系更加惡化。這個分化的時機唐朝自不會放過,派人煽動,果真不出幾日,突利可汗便率隊投降唐朝,唐朝大為振奮。

    不過,被逼急的頡利可汗也有了動作。

    這天,蔚兒正在房里學著刺繡,一朵鮮艷的牡丹在繡布上栩栩生動,此時侍女敲著房門。

    「公主,外面有人找您。」

    「誰?」

    「是廚子,他要問您今天想吃什麼。」

    李馭為蔚兒請了北方廚師,料理她吃得慣的食材。

    「不用問了,我吃什麼都可以。」蔚兒沒有停下手上的針線,也不打算特別交代廚師準備什麼。

    可是廚師卻沒有離去,執意要進屋。「公主,我帶來了一些特別的食譜,請您過目一下好嗎?」

    蔚兒不知為何廚師今日一定要見她,便打開了門問道︰「什麼食譜?你拿主意就好,我沒有特別想吃的。」

    「公主,我可以跟您解釋一下食譜的內容嗎?」

    只見廚師眼神閃動看著蔚兒,蔚兒益發覺得不對勁,直至見到他隱約露出懷中的令牌,才大吃一驚。

    她神色不安,轉頭對著侍女說道︰「你先下去吧!我向廚子交代一下我要吃的東西。」

    「是。」

    遣走了侍女,房中無人,她慌忙的把門關上。

    這廚子身上的令牌,是頡利可汗的。

    「你……你怎麼混進李府的?來這里做什麼?」蔚兒的慌張盡寫在臉上。

    「阿史那公主,可汗已經快沒耐心了。」只見那廚子大刺刺地在椅子上坐下,從懷中另外掏出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蔚兒接下這外觀看起來是食譜的信,內容寫的盡是頡利可汗要她早回報唐朝軍機之事,她看完便二話不說將它放在燭火前點燃燒毀。

    「你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蔚兒有些慍道。

    「公主,你不用管我怎麼混進李府,先管好可汗要你辦的事,不要忘了,你是突厥公主,李唐是我們的敵人,還有,李敬德更是你的殺父仇人,你這樣慢吞吞不回報消息,可汗很不高興。」

    蔚兒沒有看著這人,只悠悠的說道︰「你回去吧!我現在不想听這些。」

    「公主!」

    「不要說了,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蔚兒眉梢緊蹙。

    「好,我走。」這廚師瞪了蔚兒一眼,「哼!桂忘了,揭穿我沒好處,只讓你的身分更容易被懷疑而已,我走了,你自己想清楚。」說罷他便轉頭離開,獨留房中抿唇不語的蔚兒。

    我該怎麼做……

    我的夫君……殺父仇人……

    蔚兒的心中,矛盾難受,偏偏無人可以傾訴,可汗想必快要失去耐心了,他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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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利可汗歸唐的消息令朝中上下大為振奮,李世民親自接見,當然也算計著可以從他口中得到什麼消息。

    突利與頡利可汗交惡,在突利投唐後,李世民以懷柔政策安撫,也讓他問出了一些消息,其中,最令他震驚的,便是他之前懷疑的事。

    這日只見他在側殿來回踱步,急著等李馭晉見。

    李馭不知今天為何李世民十萬火急地找他,連盔甲都還沒脫,便直接入殿,在門口還被士兵攔下,要他先卸下身上長劍。

    李世民朝門外一望,喊著︰「不妨,讓他速速進來見膚。」

    李馭一進門,連參拜都還來不及,李世民便急著對他說道︰「三郎,阿史那‧蔚兒真的有問題。」

    「皇上,您說什麼?」

    「她是奸細!」

    「蔚兒不是。」

    「朕找你來,便是要告知你這件事,這是突利可汗親自告訴朕的。」

    李馭臉色開始下沉,李世民的語氣異常嚴謹,蔚兒為何進京他最清楚,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蔚兒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李家的事,他急欲為蔚兒辯解。

    「皇上,蔚兒與我朝夕相處,她的一舉一動我很清楚,她不可能……」

    「三郎!」李世民打斷他的話,「突利可汗和阿史那公主並沒有利害關系,他沒必要陷害她,當初蔚兒進京時我已經提醒過你,她不能不防,還有……」

    「還有什麼?」

    「蔚兒的父親是死在李家箭下,這事沒錯吧!」

    李馭打從蔚兒進京至今對此事便只字未提,就是希望不要引起紛擾,現在,皇上顯然已經知道。

    「是的,當年射死她爹的那枝箭,刻著我爹的名字。」

    「三郎,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何你不說?你可知要是她居心叵測、心存復仇,不管李府戒備再森嚴,都有可能……」

    「不可能的!蔚兒對我的感情是真的。」李馭不顧身分的打斷李世民的話,這要是換做他人,恐早已被斥退。

    李馭發現自己失態,忙拱手作揖,李世民轉過身將手放在背,殿內頓時氣氛低沉,兩人靜默不語。

    許久,李世民緩緩轉頭,對李馭道︰「三郎,若你要為蔚兒背書,我也只能依你,只是李家手握兵權,朕不能有任何差錯。」

    李世民表情嚴肅,李馭知道他是念在兩人交情,才暫時未深究蔚兒之事,此時李家官拜兵部尚書,乃朝中軍事重臣,李府內有奸細,此事說來非同小可,李馭雙手抱拳跪下說道︰「臣以性命擔保,若蔚兒有一絲不軌,臣必提人頭來見。」

    「朕不希望有那一天。」

    大唐現在已統一中原,李世民的心頭大患便是虎視眈眈的北方突厥,他用智用力,一點一滴削弱對方實力,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他可不希望李馭在這緊要關頭有任何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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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內,蔚兒正愁眉不展。頡利可汗已經是失去耐性,加上突利可汗投降唐朝,想必他更是怒火中燒,會用更激烈的乎段迫使她發揮利用價值。

    蔚兒知道頡利可汗一定會有動作,可是沒有想到卻是利用她唯一的親人——她的弟弟,阿史那‧弩兒做威脅!

    此刻她顫抖地拿著一封密函,里頭句句讓她心驚,最近北方災荒,可汗知道唐朝一定會有動作,先是分化突厭,進一步就是動兵。他告訴蔚兒,如果接近不了李敬德身邊,至少要取李馭項上人頭,來換她弟弟的一條命。

    蔚兒多次以李府守衛森嚴推托偷竊軍機或者謀害李敬德之事,可汗信中明白告訴她,他不相信李馭夜夜躺在身邊,她會沒機會動手,李馭熟悉邊關情勢,對付突厥更是有經驗,除掉他,也算少了一個心頭患。

    信的最後,可汗語氣一轉,改以親情勸說,只見他寫到當時與阿史那族長一同征戰,他身中那支箭時有多痛楚,又如何掙扎地撐回營地,最後卻仍血流不止回天乏術,看到這里蔚兒眼眶已紅,又見可汗寫道,自己的母親如何哀傷,最後也撒手人寰,這世間只留下她和弟弟相依為命。

    「帕答!」

    眼淚落在字跡上,蔚兒好生難過,可汗提到她最不想憶及的事情,無奈她怎麼也忘不了。

    信的結尾,可汗動之以情,說把弟弟扣起來也是為她好,要促她早日為父母報仇,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以慰他們在天之靈……」蔚兒喃喃說道。「爹娘在天之靈,安排了我到李府,而我……」蔚兒揪著心。「而我非但沒報仇,還連累弩兒……」

    親情讓蔚兒亂了方寸,她想起爹死去時的痛苦,還有娘傷心欲絕時的表情,還有……天寒地凍,不知道現在弟弟弩兒過著怎樣的生活……

    她緊緊握住懷中的小刀,想著可汗的話︰進不了李敬德的身,至少要拿李馭的命換弟弟的命……

    「弩兒、弩兒……姊姊沒用,是姊姊害了你……」

    桌上放著原本天冷準備暖身的酒,蔚兒先是小口小口喝著,想起了往日種種,不知不覺喝的越來越多,一杯接著一杯,她的視線逐漸模糊,偏偏此時壓在心底的記憶越來越清晰,父親死前的掙扎、母親哀痛的神情,她感到一陣錐心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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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李馭,正在父親李敬德房里,他在李敬德身前正聲說道︰「爹,蔚兒真的不是奸細,不管她當初嫁過來的目的為何,這麼多日子以來,她不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李家的事。」

    「馭兒!爹知道你愛護她,正因為這樣爹才知道你一定會失去判斷力,李府不是一般家庭,只要她些漏一丁點機密,或者對你我不利,後果你不會不知道。」

    李敬德表情異常嚴肅,李世民把突利可汗的話告訴了他,李敬德大為震怒。「這證明爹當初的懷疑沒有錯!」

    李敬德說罷便要跨出房門找蔚兒,只見李馭一個箭步沖到門口,跪在李敬德面前求道︰「爹!蔚兒嫁過來之後,知道她的夫君就是我,她對我的感情下假,您別這般懷疑她。」

    「馭兒,此事非同小可,皇上不辦她,就是要看我們李家的表現,就算皇上不追究,爹也沒有辦法不當一回事!」

    「您為什麼就是不能相信蔚兒?」

    「馭兒!爹原本以為你長大了,可以理性處事,沒想到兒女私情還是蒙蔽了你的思考!如此怎麼成大局?」

    「爹!我對蔚兒的感情就像您對娘的感情,我相信蔚兒對我也是如此!」

    提到三個孩子的娘,李敬德停頓了一下。「馭兒……唉!」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要知道,人言可畏,這事情要事傳了出去,很難服眾的。」他說罷繞過李馭,走出房不再多言。

    李馭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見蔚兒趴在桌上,一壺酒已經喝盡。

    「蔚兒,今天怎麼喝這麼多酒。」他知道北方天冷時都會飲酒取暖,蔚兒會喝酒他不意外,他扶起她,要抱她回床上。

    傷痛中的蔚兒喝醉了,迷迷蒙蒙中她夢到了爹娘,夢到了弟弟,還有可汗信中的字字句句,她趴在桌上握著小刀,心里淌著淚。

    李馭雙手抱起了她,她模糊的雙眼映入李馭的身影。

    李馭與爹爹李敬德有幾分神似,蔚兒看著他,想起了痛心的過去,懷中的手開始顫抖……

    迷茫中,她的理智一點一點流失,傷痕卻一點一點開始清晰,心越來越糾結,她失去的一切,現在只要動手,就可以挽回……

    蔚兒呼吸開始急促,李馭抱著她一步步走向床邊,他察覺了她的異狀,趕緊問了一句︰「你怎麼了?蔚……呃!」

    陡然听見李馭痛楚地喊了一聲,雙手一松,蔚兒跌坐在地上。

    鮮血落地,李馭難過地跪了下來。

    「蔚……兒!」

    地上的蔚兒清醒了,也慌了,她沾滿鮮血的手,離開了那把小刀。

    小刀刺在李馭右胸。

    「三……郎!我……」她驚喊著,全身顫抖。

    此時听到聲音的大哥,忙推開房門,竟驚見這一幕,「三弟!」他大喊一聲,沖到李馭身邊,扶著他大喊︰「怎麼回事!」

    這一喊把爹爹李敬德、二哥也喊來了,只見二哥李逸一進門,便機警地立刻將房門關上鎖起,不讓他人發現,而李敬德面色鐵青,馬上沖到蔚兒身前,「唰!」的一聲抽出長刀。

    「方才馭兒才擔保你的清白,沒想到現在你竟然做出如此之事!」

    「爹……」李馭痛苦地喊著。

    「馭兒!」李敬德整張臉糾結,二哥立刻檢查他的傷勢。

    李馭身上的軍袍未除,冑甲稍稍減緩了這刀的力道,不過畢竟是京城名師特別打造的名刀,銳利的刀鋒仍穿過了層層軍裝,刺進李馭胸口。

    「拿藥來!燒熱水!」李逸懂得醫術,忙著對身旁的大哥李威喊著,他嚴峻地對李馭說道︰三弟,忍著點,二哥這就幫你把刀拔出來。」

    李馭重重地喘著氣,大哥已將李逸親自調配好的創傷藥拿來,只見李馭咬著唇硬是不發出聲。「呃……」地悶哼著,讓二哥把刀拔出。

    他不出聲,是不希望有人發現,蔚兒在房里做了什麼。

    小刀落地,李敬德見了瞪眼大怒喝道︰「這刀本是讓我兒帶著防身用,現在竟然拿來刺殺他?!涪史那‧蔚兒,你納命來!」

    「咻!」出鞘的長刀頓時橫在蔚兒頸上。

    蔚兒看見李馭滲著鮮血的胸口,早已忍不住淚流滿面,現在脖子上橫著李敬德的一把長刀,她根本不知道要閃躲。

    李馭見狀,忍著痛勉強喊著聲︰「爹、爹,不……要。」

    「馭兒!你到現在還護著她?!」

    李敬德手一使勁,刀鋒更往蔚兒頭上靠。

    「爹!桂……」

    「馭兒!你瘋了是不是?現在還有理由不除去這個奸細嗎?」

    「爹……我……」李馭搗著胸口,忍著痛在地上一步步爬向父親,「孩兒……求您,蔚兒……讓我發落……」

    李敬德怒不可抑,對著李威、李逸吼道︰「把他給我架住!」

    就在兩位兄長要架住他之前,李馭勉強提了口氣,「呃!」猛然伸出手,一把拾起剛剛落在地上的小刀。

    「爹!」李馭痛楚地喊著,李敬德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望著他,因為李馭正將小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爹……」他聲音虛弱,「若您要蔚兒的命……就先取我的走……」

    「你!」李敬德氣急攻心,李威見狀要逼近三弟身旁奪下小刀,怎料李馭仿佛都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更用力地將刀子往脖子上抵。「休要過來!」

    「三弟!你冷靜一點!」二哥李逸先是拉住了大哥,回頭對幾乎要倒在地上的李馭說著。

    李馭胸口陣陣痛楚,然而他的心,更痛。

    「爹……大哥、二哥……」他喘著氣,「蔚兒……交給我……發落……」

    房內氣氛僵持,李馭胸口又見染紅,血絲滲出。

    不過他執意地用自己的性命,擔保著蔚兒的命。

    沉重的氣氛凝在屋內,五個人在房內僵持好一會都不說話。

    終于,李敬德打破沉默。「馭兒,你是不是一定要威脅爹?」

    「爹……」李馭一字字慢慢說著,他的傷勢不輕,「只要您饒蔚兒不死……孩兒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怎麼交代?等著她再次行刺你,還是下次換成爹?」

    「爹……」李馭寒著一張臉,胸口的傷固然痛,然而這樣的蔚兒更讓他心痛。

    他是用自己的信譽、甚且項上人頭,向皇上、家人擔保蔚兒的清白,可是沒有想到,蔚兒現在竟用自己給他的定情之物,這樣重重傷害了自己。

    這樣的蔚兒讓他情何以堪,讓他痛徹心扉。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就是下不了手……就是沒有辦法讓蔚兒……這樣送了命……

    李敬德看著不說話的李馭,繼續怒道︰「還是等她偷走所有軍機?」

    「爹!」李馭有了決定,「孩兒知道該怎麼做……」

    他別過頭,不再看著蔚兒,臉上的表情漸漸下沉,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緩緩說道︰「好,我命人將蔚兒……鎖在別館,一步也不能踏出,一個人也不能見,館外命人守著,這樣……可以嗎?」他字字說的緩慢斷續,明顯已要無力。

    李敬德哼了一聲,手上的刀仍然不願放下。「今天的事不可能就這樣了。」

    「爹,」李馭斷續說道。「蔚兒這樣……已形同囚犯……她不可能再做出什麼事情了……請您成……全。」

    李馭中氣不足,面色發白,然而仍不願意放下手中的刀,縱然他心中對蔚兒百般無法諒解。

    他將刀子狠狠架在頸上,看得李敬德心疼至極。「馭兒,先別說這些,你先放下刀休息療傷。」

    「爹不答應,孩兒就不上藥。」

    「你!」

    「爹!」

    李敬德看著這樣的李馭,許久,重重一聲嘆息,手中長刀接著落地。

    「好,既然你如此堅持,爹只有依你,不過蔚兒從此就鎖在別館不準出來、不準見任何人,還有,」他轉頭對著李馭兩位哥哥說道︰「傳令下去,任何人不準接近蔚兒,今天的事也不準泄漏半個字!」

    如果不了結蔚兒,今天的事就必須保密,否則別說蔚兒,連李府都會有難以預料的麻煩。

    他回頭看著蔚兒,對李威、李逸說道︰「你們親自壓她進別館!」

    別館是當時李馭特別為蔚兒建造的,沒有想到,最後卻成為蔚兒囚禁之處。

    蔚兒沒有在意自己將被如何處置,自始至終,她哀傷地盯著李馭身上的傷,淚眼婆娑。

    自己終究還是動了手……自己最後還是對不住三郎……

    她說不出一句話,震驚難過地望著李馭,李馭卻別過頭,忽視了這雙眼眸。

    在她與他擦身之際,李馭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烙印在她心底。「我們……緣盡于此。」

    李馭搗著胸口,低沉地說完後,便讓兩位哥哥押走蔚兒。

    或許這就是天命,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注定要敵對、注定忘不了種種的歷史仇恨,她的雙親死于李家箭下、她的族人為唐軍死在戰場,這一刀,就算是抵償,就讓它劃斷兩人之間的情義,就此……你阿史那‧蔚兒,與我李馭再不相干!

    他氣息沉濁,痛著心忖著。

    被拉走的蔚兒,依戀地看了李馭最後一眼,沒有掙扎,就此被關進別館,斷絕與外界一切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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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李馭躺在床上,身上敷著藥,深夜迷迷糊糊地睡著。

    「蔚兒!」夢中的他忽然喊了一聲,身邊的侍女忙起身,按著他的胸口。

    「你在這里做什麼?還不回房?」李馭見到在他床邊的侍女,擰著眉說著。

    「三公子,老爺吩咐……整晚待在您房里。」

    「在我房里做什麼?不用。」

    「老爺說,要照料您的傷,還有……還有……」

    侍女沒有說下去,不過見到只著單薄兜衣的她,李馭知道怎麼回事。「你回去吧!」

    「三公子……」

    「我叫你回去!听不懂嗎?」

    「是、是。」見李馭動了怒,侍女忙披上衣服下床離房。

    李馭倒回床上,搗著自己的胸口,這傷是漸漸恢復了,不過心里的傷呢?

    他摸著摸著,摸到了懷中的一支發簪。

    這枝簪他從不離身,是當日蔚兒在枕邊,留給他的「定情物」,而如今發簪依舊,但枕邊已空蕩無人,自己究竟該如何自處?該如何忘記這個他不能愛也無法再愛的人?

    ***bbs.***bbs.***bbs.***

    被關在別館的蔚兒,終日像失了魂的人兒,茶飯不思,日日消瘦。

    她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走不出矛盾的死胡同,她擔心弟弟安危,卻又憂心李馭的傷勢,她痛恨戰爭帶給她的痛苦,卻又日日焚香禱告,要是李馭上了戰場,一定要殺敵致勝,她知道李馭再披戰袍,只是遲早的事。

    然而她沒有料想到的,是李馭身邊出現的另一個人。

    自從蔚兒離開李馭身邊後,李敬德便時常安排其他女子在他身邊,要他忘記該忘的人,另娶別的女子。

    李馭無心再談感情事,時常往校場去,監督練兵。一個人的時候,便只能以練劍解悶,不過在傷口未愈之時,他往往只能輕輕比劃,使不上勁,最後常無奈地收起劍回房獨處,終日不語。

    李敬德看得心疼極了,不過李馭的傷不能對外人提及,要是讓人知道李府有人行刺,而且這樣的內好竟未加處置還留在府里,必掀起軒然大波。

    這日李馭從校場回來,脫下戰盔,見到大廳內多了一個人。

    「小師妹?!」

    「馭哥哥!」

    只見一位身穿束裝的女子,對著李馭開心地喊著。

    「你長這麼大了?」

    「是啊!看我們多久沒見面了!」

    女子用發髻將長發束成馬尾,腰間配長劍,言談俐落大方,喊著為李馭「馭哥哥」。

    此時一位侍女走過來,端著一盤菜肴,李馭見到喊住了她。

    「這是要送去別院的嗎?」李府只讓極少數的貼身婢女接近別院,對外的理由都是蔚兒染病要安靜休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侍女端著餐盤應道︰「是的,三公子。」

    李馭目光往盤上一掃,輕輕說道︰「這會不會太少了點。」他說話時沒有看著侍女或餐盤,而是將頭別過,他不要自己擔心蔚兒,這個已經不值得他愛的人。

    「三公子,蔚兒公主吃的都不多,這些她可能都還吃不完。」

    「這麼一點她也吃不完?」」嗯,公主常常都剩很多。」

    「你們平常怎麼照顧的?」李馭不自覺說到這里才停下口,李家沒有人能接近蔚兒,連送個飯都是放在遠處固定的地方讓她自取。「好,沒事了,送去吧!」

    李馭眼簾一垂,不再多說,轉過頭對女子說道︰「小師妹,我們好久沒有切磋劍法了,今天我們好好練練。」

    「好!就等馭哥哥這句話!」

    李馭要自己不去想,不去問,藉著練劍轉移思緒。李家俊庭,便見到兩人舞劍的快速身影。

    「唰!」李馭沒料到一劍刺空,這名叫殷瑛的女子快速地閃了身,接下來便只听見「當!」的一聲,兩劍相會,兩人各退了幾步。

    殷瑛揮了揮汗,笑著道︰「馭哥哥,退步羅!以前我根本踫不到你的劍。」

    「再來!」

    李馭手一轉,猛地將劍拉回,殷瑛是他拜師學劍時的小師妹,從小個性就落落大方,豪爽快語,不過論到劍術,他可從未敗在她手下。

    「呼!」雙劍揮動,虎虎生風,殷瑛步伐扎實,身影快速旋轉,「當!」一聲,赫然見到李馭手中的劍竟應聲落地。

    「馭哥哥……」殷瑛聲音中有些訝異。

    「我……」李馭也有些愕然。

    「你怎麼了?」

    「沒事,晚了,先去吃晚膳吧!」

    就算自己受傷,也不至于這麼兩三招,劍就被打落,李馭臉色不佳,殷瑛在一旁說道︰「馭哥哥,我覺得你今天很不專心。」

    李馭心中知道自己分了神,卻不想多說。

    「是不是想著什麼事?不然怎麼可能會被我……」

    「小師妹,用膳吧!」

    殷瑛發現李馭神色欠佳,也知道他不想再說下去,便一同與他人廳用餐。

    席間,殷瑛與李家一家人談笑甚歡,她說著自己游歷江南的奇聞趣事,李馭要自己認真听,跟著笑,卻發現自己連笑,都變得好勉強。

    桌上滿是豐盛的佳肴,李馭腦海卻只浮現方才侍女端的那盤,不到他食量一半的飯菜。

    殷瑛自小與李家熟識,長大後離開京城到江南拜師學藝,只有一起練劍的李馭與她多相處了幾年,她目光悄悄飄向現在英姿煥發的馭哥哥,流連了幾眼。

    「馭哥哥,改天有空,帶我去邊疆走走好嗎?我好想看看塞外風光。」

    「塞外風光……」李馭低聲自語。

    「是啊!我好想看看成群馬匹在大草原上跑的模樣。」」嗯。」

    李馭不太專心地應了一聲,目光飄遠,一些刻意壓在心底的往事依稀浮現,而彀瑛看著這樣的李馭,發現她的馭哥哥現在思慮似乎比以往更加深沉,卻也更具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bbs.***bbs.***bbs.***

    深夜,李馭獨自在床上翻了又翻,那綠草無垠、策馬奔馳的塞外生活,為何午夜夢回之時總浮現腦海,那曾是留下此生最美好回憶的地方,該如何忘?

    這些天他壓抑著自己的思緒,告誡自己忘記那個已不值得愛的人。

    但夜深人靜之時,為何蔚兒的身影就是克制不住地浮現?

    如果她不是突厥貴族,自己不是唐朝將領,這該有多好?兩人是否就可以有不一樣的境遇,是否可以終老白頭?

    但殘酷的現實就擺在眼前,他倆就是有著回異的身分,更甚者,自己的爹竟就是蔚兒的殺父仇人。

    他對蔚兒百般付出,仍換得蔚兒這般對待,她毀了他對她所有的信任及擔保,李馭想恨她、想忘掉她,卻又矛盾地想起蔚兒的境遇,想著她為父仇所苦,他心中來來回回千百遍,心思紊亂,在床上無法入眠。

    他想了又想,還是披上外衣,獨自在庭院漫步。

    卻不知怎麼著,步伐停在別院門口。

    月兒如鉤,仿佛勾住了他的心,李馭在門口走了又走,回頭望了望,最後終于縱身翻過了牆。

    涼亭、花圃、浴堂,這一切景物依舊,他看著這里的一草一木,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前方。

    是蔚兒,她沒睡,獨自在涼亭內揮舞著一枝樹枝。

    「挑、刺、御、回。」李馭低聲念著,蔚兒舞的是他教的劍法,他默默看著,微弱的月色下,四周一切更顯孤寂。

    蔚兒一邊揮動著樹枝,口中也念著心法,突然,在某一個地方她停下了動作。

    她輕輕笑了。

    李馭也微微笑了。

    蔚兒想起當時李馭教到這里時,輕輕舉起她的手腕說道︰「這樣手臂太僵直,遇敵會來不及反應,來!你應該要這樣做……」當時他在身後示範著動作,氣息就在她身後蔓延,她憶起當時的自己,心頭微顫,心弦輕動。

    站在暗處的李馭也想著,當時他教到這里時,原是認真解釋著,不過漸漸地卻也有些分心,當時的自己不時悄悄看著蔚兒精細的五官,不覺入迷。

    兩個人想著同一件事。

    往事如昨,然而今時今日,卻人事已非。

    李馭握著雙拳,心中難受。

    她瘦了。為何?這個狠狠傷了自己心的人,這個毀去他一切信任的人,自己依舊……為她的憔悴而心疼?

    自己又該如何待她?這樣關她一輩子,就此遺忘她?

    但當時對蔚兒承諾的種種,彷佛又歷歷在目,自己曾親口對她說過,要用一生好好疼惜她,如今這些誓言自己又當如何自處?

    李馭想得黯然神傷,看見一樣憔悴的蔚兒,心中萬般感慨,他知道這夜又將輾轉難眠。

    無法入眠的不只是李馭,蔚兒不停在亭中漫步,憶著昨日種種。

    當時的自己在三郎的懷中享有無盡的呵護,是什麼讓這一切全然改變?她深愛的夫君,現在成為自己刀下的受害者,她該怨誰?是挾持親弟的可汗,還是一箭射死爹爹的李敬德?是這理不清的國仇家恨,還是最該恨的人,是自己?

    深夜冷風劃過,蔚兒的心一樣冰冶,她灣然淚下,獨自面對這孤寂的夜。

    ***bbs.***bbs.***bbs.***

    這些日子,李敬德特意將殷瑛留在李府,要她多住些時日。

    他注意到豆蔻年華的殷瑛,看著李馭的眼神開始不一樣了。

    這日他將殷瑛叫到偏廳,好聲道︰「瑛兒,住在李家還習慣嗎?」

    「習慣啊!謝謝李伯伯。」

    「好,李伯伯有些話,直接說了你別見怪。」

    「什麼事啊?」殷瑛眨了眨眼。

    「李伯伯問你,你的馭哥哥對你好不好?」

    「李伯伯……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想替李家找個好媳婦。」

    李敬德明白表示,他一直要找人替代蔚兒,替代她的身分,替代他在李馭心中的地位。

    「李伯伯說什麼?馭哥哥不是已經娶了一位突厥公主?」

    「是的,馭兒是已經娶了親,不過這門親事不會繼續下去。」

    殷瑛睜著眼楮,喃喃自語︰「這就難怪了,我才在想,為什麼這幾天都沒有見到這位公主,她怎麼了嗎?她對馭哥哥不好嗎?」

    「瑛兒,許多事情李伯伯現在無法跟你解釋,李伯伯只想問你,你喜不喜歡你的馭哥哥。」

    殷瑛生性爽朗,聞言心喜,略帶矯意道︰「是……有些喜歡。」

    「好,李伯伯會安排,以後你多與馭兒見面相處。」

    「可是……」殷瑛心中仍有疑惑。

    李敬德道︰「瑛兒,李伯伯真心希望馭兒能娶一位適合他的女子,蔚兒不是他應該喜愛的人,李伯伯希望你能多陪陪他,讓他忘記她,接受你。」

    知子莫若父,李敬德知道自己的兒子現在陷在痛苦的矛盾中,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忘記蔚兒,心中的空缺讓另一人彌補。

    在李敬德的安排下,殷瑛跟在李馭身邊,照料著他,陪他排憂解悶,陪他說話談天,李馭帶兵操練,她就跟著到教場,學著騎馬射箭,她試著了解李馭每一個心思,關心著李馭每個動作。

    開朗的殷瑛漸漸讓李馭注意到,身邊有一個帶給他歡樂、時有笑語的女孩,他能感受到殷瑛對他的用心,能體會她試圖帶給他不一樣生活的努力。

    然而那段曾讓他情生意動的真感情,他清楚明白不是任何人能輕易取代的。縱然殷瑛不斷帶給他開朗歡樂的氛圍,然而夜深人靜時,腦海中浮現的絲絲回憶,依然酸楚地讓他難以入眠。

    這晚他又不知不覺越過了牆,遠眺蔚兒。

    蔚兒一樣在深夜時末熄燈,李馭知道她過得並不好,吃得少、睡不安,這樣沁涼的晚風,她消瘦的身子不知受得了受不了。

    他內心煎熬,輕移腳步至窗邊,見到蔚兒坐在桌前,拿著一只毛筆,他朝桌上一望,一張自己的畫像,映人眼中。

    而拿著筆的蔚兒,面容消瘦,原本清澈明亮的雙眸,現在布滿了憂傷。

    蔚兒……

    李馭明白了,自己心底有多少解不開的結,蔚兒也就有多少,這一刀不僅刺向了自己的心口,想必也讓蔚兒傷痕累累。

    是否放開手讓她走,才是最好?讓她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沒有這些無解的約束,捆綁著她的青春年華,才是對的?

    李馭想了一整夜,隔日一早便到父親房中。

    「爹,孩兒知道您的苦心,安排小師妹住在李府,陪伴我度日。」」嗯?你想通了嗎?那好,爹立刻派人到她家提親。」

    「爹!」李馭打斷︰「不是的,孩兒不是說這事。」

    「不然是什麼事?」

    「孩兒知道,或許我對蔚兒……該放手了。」

    「這不就是想通了?」

    「我想放蔚兒回到北方。」

    「放她回去?」李敬德笑意頓失。「不可能。」

    「爹!我們總不能關蔚兒一輩子。」

    「當初是你威脅爹,爹才沒取她性命,這樣的人放她走,當我李府是什麼?堂堂一個兵部尚書府,讓奸細自由進出?」

    「爹!」

    「這事沒的商量!馭兒,忘了她,早日把瑛兒娶進門。」

    「我不會娶瑛兒的。」李馭話語堅定。

    「瑛兒對你那一點不好?」

    「瑛兒很好,只是我此生無法再愛他人。」

    李馭說罷,轉身開門要離房,他不想再和爹爭執。不料門一開,看見殷瑛站在門口。

    「小師妹?」

    「馭哥哥,我……」

    「你都听到了?」

    殷瑛不語,只點點頭。

    李馭緩聲道︰「小師妹,我對不住你了。」

    他沒有再給殷瑛其他安慰,從她身旁擦身離開,殷瑛仿佛能感到這一瞬間有道冷風,毫不留情地吹向她。

    李馭知道自己沒給殷瑛留情面,自己這樣顯得無情,然而他一生的情感早已付出,心中再也沒有任何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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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放蔚兒走!」李馭是日又到了父親李敬德的房中。「留她在這里,只是徒增痛苦,讓她回北方吧!」

    「她痛苦?她帶給你的背叛就不痛苦嗎?」

    「爹,」李馭垂下眼。「她在,我們兩個都痛苦,她如果離開,孩兒也許會好過一點。」

    「馭兒,真的是這樣嗎?還是這是你為了讓她走,故意講給爹听的。」

    「孩兒沒說謊。」

    李敬德沉吟了一下。「好,馭兒,爹可以讓你放蔚兒走,不過,你必須娶瑛兒進門。」

    「爹!」

    「不是瑛兒也可以,總之就是要另娶他人,證明你可以忘記蔚兒。」

    李馭站在原地,許久不語。

    讓蔚兒自由……也讓自己放手……

    或許……我們都該向命運屈服……

    李馭思忖了許久,慢慢抬起頭,眼中有著從未有過的情緒︰「爹,就照您說的吧!」

    「好,孩子,爹相信你很快就能重新開始,我這就派人到殷家提親。」

    「請再給孩兒一些時間。」

    「到時你不會反悔吧?」

    「孩兒會照您的意思做,不過孩兒預估不久後會有戰事,我想先專心于此。」

    李敬德垂首想了想。「好,爹也想是時候了,就先專注戰事吧。」

    ***bbs.***bbs.***bbs.***

    在連年災害和內部分化後,突厥元氣減損,正是突擊的好時機。

    不過唐朝甫用兵中原打下江山,士氣雖高但不宜立即再大興戰事,兵部尚書府近日上了一個奏折,表示只要精兵三千,便可取下突厥定襄城。

    爆廷之上,大家莫不對這個提議議論紛紛,李敬德對著大家說道︰「現在正值冬天,北方天寒地凍,不但大損突厥戰力,且他們更不會料到唐軍會在這個時候發動突擊。」

    一名大臣回道︰「不過定襄城是突厥的都城,駐兵想必不會太少,僅以三千兵力襲擊,雖然可以讓我們的大軍休養生息,但會不會太冒險了?」

    眾臣商議著,太宗問道︰「李將軍有把握嗎?」

    李馭道︰「我和爹商議過了,此戰必捷。」

    「好!就挑選精兵三千,大家等你們凱旋。」

    李家用兵出神入化,關內外早有所聞,李家為唐朝打下不少江南江山,受封兵部尚書不是沒有原因,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時節突擊突厥的確是條好計,不過也考驗李敬德父子的能耐。

    回到了李府,只見李馭獨自在後院踱步。

    「孩兒,是否在為出兵之事煩憂?」李敬德走近問到。

    「這些日子,士兵未曾懈怠,孩兒對突厥習性也有一定了解,此役雖有風險,但孩兒並不怕。」

    「不過爹見你神色凝重,在想什麼嗎?」

    「爹,」李馭想了想說道︰「孩兒想先將蔚兒送回北方。」

    「在此時送回?要是她泄漏半點軍機,唐軍還有機會活命嗎?」李敬德不悅。

    「蔚兒不會的,我相信她。」

    「我不會答應的。」李敬德堅持。

    「這是孩兒行前的最後要求。」李馭說著,心中有隱隱的痛。「我不在李府,沒人看著蔚兒,我不知道會有什麼事,再說,」他聲音低沉了下來。「戰事難預料,此次突襲要是失敗不能回來,我也不希望蔚兒知道。」

    李馭有些恨自己,在這最後關頭,還是為蔚兒著想,他不知道蔚兒到底還愛他幾分,也忘不了蔚兒狠狠刺下的那一刀,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在出兵之前,仍想先安頓好她,像是交代好自己最後的心願。

    他見李敬德不語,繼續說道︰「爹,若您答應孩兒此事,那麼我回來後,就依您安排,另娶殷瑛為妻。」

    李馭眼中閃過一絲情意,李敬德看得出來,那是對蔚兒的感情。此時他的眼中一樣閃過一絲光亮,卻有些詭異。

    「馭兒,至今你仍相信她?」

    「是的,爹,我相信她不會做出對不起李家的事。」

    「好,」李敬德沉吟。「那爹就不再多說,就依你,讓她走吧!」

    李馭臉色轉為喜悅,而李敬德心中此時卻另有打算。

    ***bbs.***bbs.***bbs.***

    當夜,李馭走到了別院,這次他不再翻牆,直接開門而人。

    自從被關進別院後,蔚兒不曾見到深鎖的大門被打開過,更沒想過,推門而入的……竟會是李馭。

    蔚兒手上的銀針頓時落地,細小的縫針本很難讓人注意到落地聲音,但在此寂寥的夜,卻是那麼清晰。

    再見李馭,她站在桌旁不語。

    而李馭也立在門口,沉默許久。

    兩人的眼中都有復雜的情緒,過了許久,蔚兒先開了口。

    「三郎……你還好嗎?」她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嗯,我很好。」李馭低聲說著,此刻蔚兒悠悠地道︰「那……傷……痊愈了嗎?」

    說罷她眼眸中透出難以言喻的情感,這自己造成的傷,該如何啟口?

    李馭的右胸口其實傷的不輕,銳利無比的小刀傷及經脈,要全然復原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李家對這傷非常保密,不僅只由二哥李逸替他治療,甚且平日例行的操練,李馭一件也沒有少,照常帶兵演練,也因此傷口好得更慢。

    不過,他仍對著蔚兒說道︰「傷口已無大礙。」

    他的雙眼刻意避開蔚兒的視線。「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蔚兒看了看他,想了想說道︰「你是要趁正月雪天之時,突然襲擊可汗嗎?這樣……很危險。」

    蔚兒說罷,李馭將眼神又轉回她臉上,深夜燭火照映下,李馭清楚地看見她眼眸中的擔憂。

    她仍是以前的蔚兒,總是知道他將要做的事、擔憂他的安危,這是他千里迎娶的蔚兒,如今卻要親自將她送回北方,李馭再難掩心底難過。

    本要隱瞞她這場戰役,沒想到她一說即中,李馭只有默認。

    「我會小心。」

    「我已經沒有資格為你穿上戰袍了。」她說得黯然,李馭听得神傷。

    「蔚兒,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另一件事,今晚我們見過最後一次面後,我會派人護送你回北方,你……就忘記我們之間的一切吧。」

    怎料蔚兒听了沒有太訝異,反而悠悠說道︰「其實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而且一定是你向爹爹求的。」

    「蔚兒……」李馭心中翻騰,蔚兒說中他的每一件事。

    「三郎,這一切是我造成的,所以這後果也是我該受的,我不怨誰。」蔚兒蛾眉微蹙。「只是,我不知道你何時要出征,不過此時北方天寒,若大批軍隊遠征,只怕還未開戰,兵力先折損一半,突利可汗雖投奔唐朝,但突厥剩下的兵力仍強大,加上早已習慣北方寒冶的氣候,兩軍若交戰……三郎……我……我會……」

    「你會擔心我。」蔚兒的眼神已經替她說出了心里話,李馭心生感傷,蔚兒有著胡漢血統,李家又是她的仇家,到底該幫哪一邊,任誰都會矛盾。

    他要送蔚兒回北方,就是要她斷了兩人間的情絲,要她沒有牽掛。

    「蔚兒,我不是第一回征戰沙場,不必擔心。」李馭說著違心的話,送走蔚兒的目的自己清楚。「回到北方找個好人家照顧你。把我忘了,不要蹉跎青春。」

    他雙拳不自覺緊握,最後一句話幾乎要哽在喉嚨,他勉強自己鎮定。

    只看見李馭最後從懷中拿出一物,放在蔚兒手中。「這個還是由你保管吧!往後,把我們之間的一切忘了。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無限的酸楚涌在心頭,不過他已無法再為蔚兒做些什麼,他們之間橫著太多阻隔,無法橫越,只能放手,男兒怎會無淚,他將淚水滴在心頭。




    蔚兒卻無法忍住,顆顆淚珠滑落,她手握著那把曾屬于她的小刀,小刀再次回到她身旁,但小刀的主人卻從眼前一步步離她遠去。

    人說刀劍無情,這把小刀也曾無情地刺穿李馭胸口,然而現在的它,卻像是狠狠刺著自己的心,蔚兒緊握這刀,落淚不語。

    翌日清晨,蔚兒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門前馬車已經備好,她回頭望了望,看了李府最後一眼,踏出大門。

    李馭沒有來送她,出征在即,他一早依慣例領兵操練,要自己不再想任何事,想要藉此逃避。

    李馭沒有出現,父親李敬德卻意外地來送行,蔚兒站在轎前,有些驚訝。

    「蔚兒,一路上好好照顧自己。」李敬德對著蔚兒說著,蔚兒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是,我會的。」

    「另外,不必擔心馭兒,我們已經打算派出百萬兵力跟著他出征。」

    「百萬兵力嗎?」

    「是的,馭兒領精兵三千先行誘敵,後方有百萬大軍後援。」

    李敬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過去的事我不再追究,念在馭兒曾對你動過情的份上,我放你走,未免頡利先有準備,路上莫要對人提及任何事,走吧!」

    蔚兒上了馬車,轎內搖搖晃晃,載著她往曾經熟悉的地方前進,她的心離李府越遠,心也越晃。

    而李敬德看著越行越遠的轎子,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頡利派她來當內應,他就讓蔚兒放出假消息吧!李敬德嘴角微微上揚,剛剛這番話,也讓正躲在柱子後方的那廚子听見了吧……

    ***bbs.***bbs.***bbs.***

    貞觀四年正月,李敬德、李馭父子只領精銳騎兵三千人,夜襲定襄城。

    大雪紛飛,唐軍訓練有素地快速推進,李馭早已熟悉這北方嚴寒氣候,只是領兵前行,卻無法克制地想著一人。

    她應該已經到了吧!回到故鄉,重新開始吧!

    他心中念著的蔚兒,此刻卻正在突厥大帳中。

    頡利可汗看著她,嚴厲間道︰「要不是我的人發現你的馬車蹤跡,你是否打算躲一輩子?」

    頡利可汗最近接獲回報,唐軍有可能趁隙進攻,所以加強防備,蔚兒的馬車也被發現。

    「可汗,蔚兒父母已雙亡,實不想再卷入戰事,請您放了弩兒,蔚兒將會感激不盡。」

    「你身為突厥公主,李家又是你殺父仇家,要你取李家人的一顆頭,有那麼難嗎?」

    「可汗,蔚兒實不想再卷入這些是非,請您放了……」

    「要我放了弩兒,就拿李家人頭來見,我說過的話不可能改變!」

    頡利可汗斥著蔚兒,蔚兒面無表情,不再說話。

    突然,只見一突厥士兵慌忙沖入牙帳,神情慌張。

    「報!」

    「何事這麼慌張?」

    「可汗……前方回報,唐軍正往定襄城迅速前進,已經……距離已經很接近了。」

    「這個時候攻城?!」頡利可汗面露驚訝,他知道李世民會趁北方災害時侵犯,但真的沒料到會是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

    「混帳!敵軍已經靠進了才發現?」

    「可汗……他們……」

    「說!」

    「他們這次好像有備而來,不僅行軍無聲,速度也比以往快很多。」

    頡利可汗听了雙眉靠攏。「共有多少人馬?領軍的是誰?」

    傳令兵听了更加緊張︰「回可汗……領軍的是……李敬德、李馭父子,由于時間緊迫,還不知道有對方有多少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頡利大怒。「你們都在睡覺嗎?給我把派出去的探子通通找回來!」唐軍不聲不響就要攻進定襄城,這讓頡利可汗又怒又驚,痛罵道︰「還不快去!」

    連對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這場仗要怎麼打?

    「等等!你說領軍的是誰?」

    「是李敬德父子。」

    「李敬德父子!」頡利可汗面色更加難看。「如果是他們領軍,李唐應該是派出全國重兵。他們什麼時候集結兵力的?怎麼我一點消息都沒有?!」

    頡利可汗的猜測不無道理,李敬德是兵部尚書,唐朝鎮國大將,如果連他都親自上陣,肯定是領全國重兵傾國攻城,現在就要兵臨城下,頡利怒急攻心。

    不久,探子進帳參見頡利。「回報可汗,唐軍是李敬德、李馭父子領兵。」

    「廢話!這還用等你回報?我要知道對方多少兵馬!」

    探子聲音發抖地回道︰「我們打探到的消息差異很大,一說是唐軍有全國百萬兵力,但我們實際看到的只有約三千人。」

    頡利沉吟了一會。「看到的只有三千人,沒有更確定的消息嗎?」

    探子跪在地上不敢回話,頡利想了一會說道︰「阿史那‧蔚兒在哪?」

    身旁的人應道︰「還在軍營中。」

    「把她帶來間話!她在李府這麼久,一定有確實的消息。」

    身旁這位心腹回道︰「可汗,阿史那公主的話,未必可信。」

    「怎說?」

    「她在李府這麼久,不管您怎麼催促,都沒有傳回任何消息,要不是您拿她弟弟威脅,恐怕她早已忘了自己的身分。」

    「此話怎講?」

    「她應該是對李家那人動了感情。」

    「你是說李馭?」

    「是的,派去潛入李府的探子是這樣回報的。」他說的是那個廚子。

    「女人果真不可信。」頡利可汗想了想說道︰「那麼這探子可有這次派軍的消息?」

    「回可汗……他已經被李府的人發現了……」

    「可惡!」

    「探子最後回傳的消息是,唐朝有兵力百萬要進攻,但會先派三千騎兵誘敵,使我們上當。」

    「這消息可靠嗎?」

    「是探子最後說的。」

    當然,這也是李敬德刻意放出的假風聲。

    頡利可汗想了想說道︰「還是把阿史那‧蔚兒帶來。」他將雙手放在背後。「如果她愛上了李馭,那麼,她會說假話。」

    蔚兒被帶來了,頡利要她透露李唐兵力。

    「可汗,蔚兒不知。」

    「不知?不要忘了,你到李家的目的。」

    蔚兒想起了李馭,心中一陣翻騰,她悠悠地抬起頭說。「可汗,據李敬德所說,唐軍……只有三千人。」

    她說話時眼神閃爍,李敬德告訴她兵力有百萬,然而此刻她心中,已然只想為李馭著想,她沒有說實話,想要讓頡利可汗輕敵。

    「很好,帶下去,跟他弟弟關在一起。」

    「可汗!」

    「不說實話的人,下場就是如此!」

    頡利可汗看見蔚兒閃爍的眼神,知道她在說謊,更加讓他相信李家領了百萬軍隊來攻城。

    不過他壓根沒想到,不相信蔚兒的李敬德,將假的消息告訴她,本想讓她跟廚子一樣,帶回不實消息。

    不過李敬德沒料到,蔚兒心早已向李家,她在頡利可汗面前說了謊,但不相信她的頡利,竟就此判斷唐軍傾國而出,冥冥中一切似乎都已注定。

    大帳里許多部族首領已經心生畏懼,沒有想到唐朝在短短的時間內竟可以集結全國兵力攻打定襄城,這樣的速度不是一般軍隊可以辦得到的,大家神色越來越緊張。

    頡利可汗臉色也很難看,大軍兵臨城下,看來他是應變不及了。

    ***bbs.***bbs.***bbs.***

    黑夜,李敬德、李馭親自率領三千精銳騎兵,連夜進軍,逼近突厥營地。

    頡利可汗毫無防備,大敵當前時才發現對方,將士們更是慌了手腳,紛紛傳言李唐已經集結全國兵力至此,否則李家父子怎敢孤軍深入?

    于是唐軍尚未發起攻擊,突厥兵就已自亂陣腳,此時李敬德又派人混入突厥陣營放話,說頡利的一位心腹將領已投降唐軍,更讓突厥軍心渙散。

    「爹,頡利中計了。」

    「沒錯,看來他們已軍心大亂。」

    李敬德、李馭父子在戰馬上對話。

    「馭兒,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傲?」

    「若頡利不戰而逃,孩兒便追。」

    「怎說?兵書有雲窮寇莫追。」

    「爹,頡利是何等善戰之人,若此役他不戰而逃,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已誤信我們有百萬大軍攻城,他一逃避,眾將們勢必也相信唐軍人數不可能只有三千,如此正是大好機會。」李馭一身雪亮戰袍,雙眼也閃爍著灼灼目光。「此時孩兒便假裝真的有大軍在後,一鼓作氣地追趕,咱們就以三千精兵,破他的定襄城!」

    「好!不愧是我兒,用兵力打勝仗不稀奇,用智力取勝才是上上之策。」

    夜襲定襄城,果真讓頡利可汗亂了陣腳,慌忙中帶著親信,連夜要撤退。

    李敬德遠遠看見突厥陣營已見紛亂,拍拍李馭的肩道︰「這仗我們勝券在握了。」

    「爹,孩兒這就領兵直追!」一切果真如李家父子所料,頡利誤判情勢,李馭領兵追上,佯裝大軍開到。

    不料,卻有一事李馭未料到,頡利的軍隊中,還有蔚兒……

    李馭一路策馬奔騰,後方旌旗飄揚,眼看就要追上頡利,士氣大振。

    正在奔馳追趕之時,李馭眼楮突然一睜。

    「蔚兒?!」

    他大喊一聲,蔚兒不是應該在北方家中嗎?怎會在突厥軍隊中?

    他一馬當先,直入突厥陣營,他這一喊不但讓蔚兒回頭,更讓跟隨頡利撤退的親信看見。

    「可汗,看李馭心急的樣子,看來兩人之間真有感情。」

    「好!」頡利大喜。「難怪她遲遲不肯回報軍情,現在就讓她發揮一點功用。」

    頡利大刀一揮,刺向蔚兒的馬,馬兒一驚猛然揚蹄,蔚兒當下從馬上摔落。

    「蔚兒!」

    李馭眼中看不見其他事,因為蔚兒就要命喪亂奔的馬蹄下。

    「三郎!小心!」蔚兒在地上連滾三圈,塵土飛揚,但是她清楚看見,正專注看著她的李馭,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把大刀就要橫下。「後面!」

    她急切大喊,李馭一听趕忙回頭,但見刀鋒已在眼前,立刻舉臂,橫刀阻擋。

    頡利的親信雙臂持刀,狠狠落下,李馭用右臂急忙抵擋,已見吃力,更糟的是舊傷未全愈,整只手臂現在隱隱作痛,使不上全力。

    「當!」

    雙刀交會之時發出一聲巨響,隨即見到散出火花,蔚兒在地上清楚看見李馭身體微顫,整個人往後仰。

    這正是擒人好時機,只見頡利親信立刻圍上,舉刀朝李馭攻擊。

    李馭左手抽刀抵擋,不斷低身回避,他的隨從也策馬趕上,在李馭身邊一同對敵。

    只見馬匹亂竄,兩幫人馬交會,傾全力力拼。

    一邊是留在頡利身邊最後的死忠親信,一邊是李馭親自訓練的精銳騎兵,一時之間刀劍齊出,快的讓人看不清。

    然而蔚兒看得很清楚,她的三郎眉宇漸漸攏緊,右臂漸漸無力。

    忽然她見到從他懷中,有一物落地。

    那聲音極細微,不過蔚兒听得非常清楚,那是她的發簪,在一片混亂中從李馭懷中掉落。

    他……競隨身帶著這東西……

    發簪已經碎裂成數片,蔚兒抿著唇,看著李馭只用左臂抵擋攻勢,漸處下風。

    他的傷……是因為我……

    她看得心傷,奮力從地上爬起,拾起地上一把長刀,放聲喊道︰「三郎,我幫你!」

    她揮著劍,是李家劍法,替李馭檔下了好幾枝射向他的劍。

    「蔚兒,危險,閃一邊!」

    李馭抽不出身護她,急忙大喊,此刻的他只要蔚兒不要受傷,自己不算什麼,而蔚兒也是這麼想。

    「三郎!左邊!」

    蔚兒大喊,李馭忙檔下左方來的一刀。

    就在此時,蔚兒腰身突然一緊,倏地有一人從後方勒住她。

    「李馭!你听著!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這是突厥語,李馭只听得懂一二,但是他已看見,蔚兒被頡利的親信擄住,一把刀橫在她白皙的頸間。

    「放開你的手!」李馭怒急攻心,放聲大喊。

    蔚兒被拉上一匹馬,看來是要被帶走,藉此威脅李馭等莫要追上。

    「蔚兒!」李馭整張臉漲紅,兩人眼中再也看不見猶豫和猜忌,只有緊緊相連的相互擔憂。

    就在這一刻他已了解,蔚兒從來沒有背叛過他,而蔚兒看著地上被踩碎的發簪,知道李馭心底始終沒有將她忘懷。

    蔚兒奮力掙扎,李馭在後猛追,但是她被頡利親信緊緊勒住,在馬上動彈不得。蔚兒看見李馭奮不顧身的要追上她,心急難過。

    「呼!」她猛然抽起懷中的那把小刀,李馭最後又交給了她,現在她要用這把小刀,為兩人解危。

    蔚兒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全身力氣集中在握著小刀的手,用力往勒著她的那條胳臂上刺去。

    「啊!」只听見抓著蔚兒的人大喊了一聲,他萬萬沒料到蔚兒懷中有一把刀,就這樣狠狠刺進自己手臂。

    蔚兒雖順利刺中他,但也因此失去平衡,沒有人抓著她,她從奔騰的馬上立刻墜落……

    「蔚兒!」李馭狂吼一聲,因為數匹馬急奔向她,他急夾馬肚,身子拱起,用進力氣趕到她身邊。

    無奈已有數匹馬就要沖向蔚兒,他不顧一切,放開馬韁,往地上一跳……

    賓在地上的蔚兒知道有好幾匹馬就要踩上她,但是她已來不及起身,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雙手臂緊緊環住她,奮力翻滾。

    李馭從馬上跳下後,用身體護著蔚兒,一路翻滾,塵土飛揚。

    蔚兒在這懷中,腦海浮現兩人過往的點點滴滴。

    咻!

    李馭听見箭聲,蔚兒也听見了,這枝箭來勢洶洶,李馭想也不想,用力翻了身要用自己的身體擋下。

    他身著戰衣,打算用盔甲擋下,然而懷中的蔚兒清楚看見,從李馭側邊來的這枝箭,會射向他的頭,而他的頭盔……在剛剛跳下馬時已落下……

    三郎……謝謝你最後仍相信我……

    剎那間,蔚兒心中響起這最後一句話,而後突然撐起身子,將李馭擋住。

    咻!

    驚心動魄的聲音,刺穿兩人耳膜,李馭萬萬沒想到蔚兒會在此時挺身,他來不及出聲,眼見那枝箭就要穿過蔚兒心房。

    不!

    他面目糾結,用盡力氣要將蔚兒壓下,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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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28: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

    一聲刺耳的巨響貫徹兩人心房,蔚兒不顧一切挺身要擋著李馭,沒想到在她身後的不是那枝箭,而是這不尋常的聲音。

    身後有一把大刀,擋下了這枝箭。

    「伊羅及?!」

    李馭想起了這個人,原來是他用刀替蔚兒和自己擋下了這致命的一箭。

    「跟他快走!」

    伊羅及看見了這枝箭,抽刀相救,他剛剛看見李馭不顧安危跳馬解救蔚兒,也看見蔚兒不要命地護住他。

    他知道存在于兩人之間的,是誰也無法取代的真情摯愛。

    有了這個空檔,李馭忙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擋在蔚兒身前,不要讓她再面臨任何危難。

    李馭的人馬趕到,他的坐騎也奔了過來,李馭手拉馬韁,快速縱身上馬,然後低下身、伸長手,對著蔚兒喊道︰「上來!」

    就像他第一次要蔚兒同上一匹馬一樣,蔚兒見到一樣的動作、一樣的三郎,這一片慌亂的戰場上,這一刻她的雙眼卻無比清澈,李馭的臉龐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的眼底。

    「好!」她應著,小手放在李馭手掌中,李馭一使勁,蔚兒便上了馬,兩人有著昔日的默契。

    「在我懷里不要亂動!」

    李馭抽刀揮舞,眾將士順利會合後,一路追趕突厥余眾,蔚兒在奔騰的馬背上,緊緊擁著李馭。

    唐軍一路追趕,突厥軍心渙散,他們相信李家一定領著大軍來襲,不然不會這麼放膽追逐。

    就這樣追隨頡利的士兵越來越少,一路上不斷有突厥將領投降歸順,最後頡利只剩下少數心腹,狼狽撤回北方,李家這仗打得漂亮。

    ***bbs.***bbs.***bbs.***

    僅以三千騎兵便大破突厥定襄城,還讓頡利狼狽撤退,長安城內接獲消息,紛紛贊嘆︰「人說李家用兵如神,這下真是親眼見到了。」

    李敬德、李馭凱旋歸來,李府來來往往盡是當朝重臣前來恭賀,李敬德不改低調作風,拱手頻稱謝,未對戰事多作描述。

    李敬德如此,領軍有功的李馭更是一回來便沒見到人。

    「您家三公子呢?回來後好像都沒見到他。」禮部尚書間道。

    李敬德搖搖頭,沒有回答。

    李馭此刻正在別院,凝視著蔚兒,功名利祿他不要,只要心中人常伴左右。

    「三郎,傷還是沒好,對嗎?」她低頭看著他。

    李馭躺在涼亭的長椅上,頭枕著蔚兒的雙膝,「嗯」了一聲,沒專心回答問題,他伸起一只手摸摸蔚兒精巧的下顎,淡淡說一句︰「沒有你上藥,怎會好?」

    雲淡風輕,涼亭內兩人相視微笑,他再不管別人怎麼看,不管他人怎麼說,他此生只要這突厥公主作他妻子。

    「叩叩!」

    別院門外有人敲門,李馭好半天才廳了一聲︰「誰啊?我不是吩咐今天都別進來?」

    「馭哥哥,是我。」

    殷瑛打開了門,不請自來。

    「小師妹?」李馭聞言起了身,很自然地牽起蔚兒的手。

    殷瑛打從一進門便不斷打量蔚兒,李馭牽著蔚兒走到她面前,「小師妹,關于婚事,對不住了。」

    「馭哥哥,你當真要娶她?」

    「小師妹,我一直都只要娶她。」

    「為什麼?我不懂,她明明……要親手殺了你。」

    「瑛兒!誰跟你說這事的?」李馭有些不悅,此事李府視為機密。

    「李伯伯說的。」殷瑛看著蔚兒,有些不懷好意。「是他親口跟我說的,要我別跟別人說,還說就是這樣才要你另娶他人。」

    「小師妹,這事往後休要再提,婚事就算師兄對不起你,我一定另幫你找好婆家。」

    「婆家不必,你自己小心。」她的話明顯沖著蔚兒,蔚兒沒有搭話。

    「小師妹,你不明白,」李馭要解釋,蔚兒阻止了他。「三郎,罷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是啊!都不重要了!戰場上,李馭看見蔚兒為了他,連小命都不要,這樣就夠了,其他的就隨他人去說吧!

    殷瑛走後,李馭轉頭對蔚兒說道︰「你別多想,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三郎,當時……我酒喝多了,可汗他又……抓住了弟弟弩兒做威脅。」

    「你的弟弟?」

    「是的,可汗說,我到李家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完成任何任務,若不拿弟弟做威脅,我根本忘了我是突厥公主、忘了是誰射死爹爹。」

    「蔚兒,我只想知道你的心里是怎麼想的。」

    「我多想忘掉一切,跟你單純的過日子。」

    「我們漢人說的‘國仇家恨’呢?」

    「一切隨風去吧!」

    李馭感慨地握著她的手。「你放心,我會先將你弟弟救出,待所有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就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蔚兒便在別院住下,李馭不再理會他人怎麼說,蔚兒笑他便笑,蔚兒開心他便開心,過著兩人自己的日子。

    李敬德卻不怎麼高興,這日他將李馭找來間話︰「你將蔚兒帶回來了?」

    「是的,爹。」李馭知道爹爹遲早會間。「爹,有一事孩兒一直沒跟您說。」

    「何事?」

    「蔚兒的爹,是命喪您箭下。」

    「命喪我箭下?」

    「靈州之役,她爹爹領兵迎戰,身中一箭傷重不治,那箭上刻有您的名字。」

    「這樣嗎?」李敬德沉吟好一會,「這麼說來李家更是她的仇家,這樣,更不該留她在府里。」

    「孩兒不想說此事便是知道您一定會這麼說,當日蔚兒會對我不利,是因為頡利可汗以她弟弟做威脅,她才會……」李馭的話立刻被爹打斷。

    「你怎麼知道往後不會再如此?頡利只要再用什麼人威脅她,你有多少小命可以送?」

    「爹,孩兒平定突厥、救出蔚兒弟弟後,便會與她搬離李府,從此不再過問任何事。」

    「馭兒,你說什麼?」李馭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

    「孩兒心意已決,也請您諒解蔚兒。」他不多做解釋,說罷步出房門,獨留李敬德費思量。

    蔚兒當初被送出李府的時候,便已有人在背後議論紛紛,現在李馭又將她帶回,李敬德的不悅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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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擊突厥成功後,李馭連慶功宴都沒參加,擺明就是什麼功名都下要,只要蔚兒,氣得李敬德吹胡子瞪眼,隔天朝廷議事,才傳李馭晉見。

    「頡利可汗派使者求和,我想知道大家的想法。」太宗說道。

    李馭想了想回道︰「頡利這次判斷錯誤,誤以為唐軍以主力軍隊攻擊,所以不敢迎戰,倉促北撤,不過臣預估他身邊還有數萬名忠心的部屬,在這個時候沒有投降唐軍的,都是頡利的死忠心腹,實力不可忽視。」

    「所以愛卿認為應該答應求和?」

    「暫時可以這樣做。」

    李馭說到這里就沒有說下去,不過一旁的李敬德心里明白,李馭洞悉突軍事,必另有打算。

    縱然蔚兒之事讓他相當不悅,但論到算計敵軍,李敬德也不得不認同李馭,現在突厥撤回北方草原,但勢力尚未完全消滅,李敬德也只有暫時將蔚兒的事情放一旁,為突厥之事做下一步打算。

    不久,唐朝派出使節,至頡利可汗處表示願意接受歸附,頡利可汗大悅,以為自己的緩兵之計得逞。

    頡利可汗這次雖吃了敗仗,但是身邊的確還有數萬名衷心部眾,他打算重施舊計,以求和為手段緩和唐軍攻勢,只待他回到漠北,草青馬肥之時,再興兵雪恥。

    不過,用兵多時的李馭,也想到了這點,就在唐朝使者議事之時,李馭回到李府,便也開始調兵遺將。

    傍晚,他到蔚兒房中,蔚兒正在鏡子前梳著頭發。

    「蔚兒,這個給你。」李馭的身影也出現在鏡中,他從懷中拿出一枝精致的發簪。

    「好別致喔!」

    「我請小蠻幫我到長安城最著名的店鋪里挑的。」

    「小蠻?」蔚兒眼楮一亮。

    「是的,我派人把她接過來了。」

    「真的?她在哪里?」

    「安排在別院的另一間房間了,我可不希望這麼好的時光,有人打擾。」

    他輕柔地挽起蔚兒的頭發,幫她插上發簪,蔚兒從鏡中凝望著他。這個當年相遇時的熱血青年,現在氣宇非凡的堂堂將領,眼中的深情,一日日加深,揮舞著快刀的雙手,現在可以如此溫柔地幫自己插發簪。

    「三郎,我回來一定已經讓你承受不少壓力,現在你又將小蠻接過來同住,這樣……」

    「我李馭要是盡听他人之言行事,那算什麼男子漢?更不值得擁有你阿史那公主的愛。」

    他沒有刻意說這樣的話,深切的感情自然流露,蔚兒懂。

    她輕輕往後倚,靠在李馭胸膛,抬起眼凝視著他,李馭低下頭,看著這樣的蔚兒……好美。

    燭光映在銅鏡上,李馭揉著她的額際、撫著她的臉龐,另一只手輕輕拉開她頸上的系繩,頭緩緩低下。

    一寸寸,他沿著蔚兒小巧的鼻梁,吻到她柔軟的絳唇,蔚兒的芬芳撲鼻而來,悸動著李馭蠢蠢欲動的心房。

    李馭除去自己一身盔甲戰衣,白天戰場上的驍勇,現在全化為絲絲柔情,一雙大掌緊緊捧著蔚兒的臉蛋,吻得忘我。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李馭在蔚兒唇上說著,蔚兒輕輕回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李馭心頭一蕩,蔚兒埋首他懷中,小小的手心緩緩在他背上游移,輕輕顫抖。李馭身軀偉岸,胸厚肩寬,大掌往蔚兒如綿的腰間伸去。

    他抽起蔚兒腰間的小刀,「啪」一聲斷了她腰間的細帶,蔚兒含羞地輕瞠一聲,陡然見到李馭將手一反,頭也不回地將手中小刀「咻」一聲射向後方門口。

    刀柄在門口搖搖晃晃,蔚兒還看不明白,門外站了半天的小蠻可嚇得半死。「那麼生氣做啥……我只是想看看小姐睡了沒嘛……」

    翌日,蔚兒在床邊替李馭整著軍裝。

    他輕托起蔚兒下顎,溫柔地說道︰「你放心,不久後我一定將弩兒帶回來。」

    「嗯。」

    「那替我生個小娃娃報答我吧!」

    蔚兒手掌在他胸上一拍。「淨說這些不正經的。」

    他笑著點了點蔚兒的額頭。「你不幫我生誰幫我啊?」

    「別瞎說了,快去吧!這時辰耽誤不得。」

    只見蔚兒替他綁好了配刀,李馭披上戰袍。「好,你等我好消息。」他在她額上留下一吻,昂步而去。

    頡利可汗倉促遣使求和,他判斷漢族皇帝天朝心態作祟,認為必不會再派兵追擊,當他看見唐朝使者到來時相當高興,認為唐朝已經中了他的緩兵之計,于是熱情款待使者,卻不料這緩兵之計卻恰恰害了自己。

    當時李敬德父子僅有騎兵三千,自不敢真的深入敵營,頡利這一求和,卻讓唐朝有充沛的時間,集結全國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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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唐軍大帳內

    李敬德看著李馭之前帶回的地圖。

    「馭兒,說說你的意見。」李敬德問著。

    「孩兒認為頡利現在自以為緩兵之計成功,防御必定懈怠,是突擊的好時機,否則若等到他撤回漠北,集結人馬,便很難再有這樣的良機。只不過我朝使節還在突厥大帳中,若此時發兵,他的恐性命不保。」

    李敬德點了點頭。「沒錯,此舉將陷我們的使者于危難之中,不過突厥危及我大唐多年,若不趁今時此日滅之,縱虎歸山恐後患無窮,若犧牲一人性命保大唐往後和平,應值得。」

    李馭與父親的意見一致。「爹說得沒錯,漠北還有許多頡利的兵馬,若等他們會合後就難敵對了。其實孩兒預計只要一萬精兵、二十天軍糧,趁著夜霧前進,跟蹤頡利伺機襲擊必能成功,孩兒願意作先鋒。」

    除了想要消除唐朝多年外患外,李馭也想要親自救回蔚兒的弟弟,好讓他們團圓。

    李敬德說道︰「好,此等良機錯過的確可惜,就這麼決定,我會領大軍在後支援,咱們分兩路前進。」

    決定策略後,李馭便親領一萬精銳,連奔夜襲頡利大帳,李敬德率主力隨後出發。

    一路上,唐軍行動極為保密,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威脅其隨軍,以免走漏風聲給頡利報信。

    而此時的頡利可汗,正在款待使節,萬沒料到唐軍會在這時進攻,絲毫沒有防御。

    一邊是整軍夜行,一邊是把酒笙歌,直到唐軍在夜霧中直逼近到頡利大帳十五里處時,突厥啃兵才慌忙通報。

    「什麼?」頡利拍桌怒問。酒杯頓時摔裂,他怎麼也沒料到唐軍這個時候竟會出現。

    以唐軍的速度,十五里眨眼就會殺到,突厥軍根本不及反應。

    「給我找唐朝的使節來!」頡利怒喊,他要問問這個唐使是怎麼回事。

    「回……回可汗,使節已不見蹤跡。」

    唐朝使者眼看時機不對,早一步脫身,現在熊熊大火在突——牙帳中延燒,士兵慌亂的連兵器都來不及拿起,馬匹驚嚇地亂竄,突厥根本無法應戰。

    「走!」

    頡利眼看情勢不對,慌亂中跨上他的千里馬急忙北逃,突厥沒有了主帥,陣腳大亂,只見突厥士兵四處亂奔。

    此時李馭沉著地領兵,炯炯目光在黑夜中發亮。

    他已經在混亂中發現了蔚兒的弟弟,現在更察覺了頡利可汗的坐騎。

    「跟著我,追!」

    他一拉韁,馬揚蹄,轉往頡利逃亡的方向追去。

    上次是因為只有三千兵力不敢窮追,這次後方真的有大軍支援,李馭不放過機會,領兵追上。

    「在前方,跟緊!」

    他策馬緊迫,一人一騎呼嘯向前,荒野大漢中,他馳騁追擊,能不能一舉擊潰突厥,就看這一役。

    連夜狂奔,頡利身邊跟著的部眾越來越少,他東奔西逃,荒山野嶺中失了方向,最後在唐軍緊追不舍下,頡利被唐軍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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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內,李世民接獲消息,唐軍大破突厥,擄獲大批俘虜和牲畜,人人振奮莫名,舉國歡騰。

    立國之初迫于形式,不得不向突厥稱臣,這些年一直是唐朝之痛,現在活捉頡利,李世民心中的歡喜溢于言表。

    「回來了嗎?」他在殿中來回踱步,等李敬德、李馭回來。「朕真是太高興了!」

    兩位大將回京,滿城鼓舞,邊疆北患終于解除,大唐根基更加穩固,這一役也使唐朝在西北各族中威信確立,唐太宗被尊為天可汗,他下令全國慶祝五日,親自設宴,款待兵將。

    他見到個個有功將領都到了,就是不見李馭。

    「三郎呢?怎又不見他?」他問著李敬德。李敬德一樣搖了搖頭,不知如何應答。

    此刻的李馭,正看著蔚兒姊弟相逢,蔚兒高興地落淚,他看得好開心。

    只要蔚兒好,一切就好。

    「蔚兒,以後就讓弩兒在李府住下吧!」他摸了摸蔚兒的額頭。

    「三郎,我看還是不了。」

    「怎麼了嗎?」他的聲音充滿憐惜,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蔚兒垂眼,沒有接話。

    李馭一邊撫著她的長發,一邊說道︰「如果李府讓你過得不開心,那我們另外找地方住。」

    「三郎,這不妥,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

    「沒什麼不妥!」李馭打斷了她的話。

    「最近你屢立大功,卻時常不進宮,現在又要搬離李府,這樣對你不好。」

    「蔚兒,你不明白。」李馭悠悠說道︰「這些功名我早已看開,現在李家又建功,我猜不久就會有有心人要參一本。」

    「是嗎?」

    「官場上有很多事你現在還不太明白。」他看著蔚兒︰「此生只要有你相伴,我們過自己的生活,就夠了。」李馭認真地說著,深情無限。

    李家助唐朝平定中原、解除外患,功名顯赫,李世民雖是明君,但李馭深知天下已平,做君主的最想做的事一定是解除兵權,他不戀棧這些虛名,也不想終日工于心計,能夠與蔚兒好好過日子,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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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2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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