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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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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不良嬌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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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5: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撞破趙媛的私情(1)

    霍碧山回到向陽院,就開始亂摔東西發脾氣。

    蘇翠堤見著,立刻將珠落交給王嬤嬤帶走,自己留下來安撫他。

    「碧山,別生氣了。」蘇翠堤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撿拾著被他砸爛的茶杯碎片。

    「哼!」霍碧山一**坐下,從鼻孔哼出氣來,「爹居然在他們面前給我難堪,他是兒子,我不是兒子嗎?」說著,他又丟了一只茶杯。

    蘇翠堤認分地撿拾著碎片,安靜地听他發牢騷。

    「那個賀春恩現在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先是在遇月小築弄了個小工坊,現在又幫永樂公主縫制嫁衣,就她出盡鋒頭。」

    囂張?這是春恩的本事,跟囂張有何相干?蘇翠堤雖不苟同他的說法,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她不過是個女人,憑什麼代替霍家出頭!」霍碧山說著,重重地槌了桌子一下。

    砰地一聲,嚇得蘇翠堤整個人一震,她將碎片小心翼翼地用手絹包住,然後放在一旁的五斗櫃上,接著轉身,畏怯地看著他,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向他。

    她勸道︰「碧山,你息怒,冷靜一點。要是這些話傳到父親耳里,會說你……啊!」

    話未說完,霍碧山已反手抽了她一耳光。

    蘇翠堤挨了一記耳光,一時間竟失去听力,她驚慌無措地看著還在破口大罵的丈夫,卻听不見他罵了什麼。

    她流下淚水,捂著耳朵跟臉頰,一動都不敢動地站在原地,過沒一會兒,她才又听見聲音了——

    「你現在跟她攪和在一起,也瞧不起我了是嗎?」霍碧山怒聲質問。

    她搖搖頭,止不住傷心又委屈的眼淚,「不,我沒有。」

    「還說沒有?你現在是她小工坊的一份子,跟著她出盡鋒頭,就沒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吧?」

    「碧山,沒那回事,我……我也希望你能振作,你能出人頭地呀!」她說。

    听見她這番話,霍碧山更惱了,他暴跳如雷地沖向她,一手抓住她的頭發便又朝她臉上呼了一巴掌。

    「啊!」蘇翠堤被他打得倒在地上,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霍碧山沖過去,一把將她扯起,邊掌摑她邊罵著,「希望我振作,希望我出人頭地,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很窩囊、很沒用、很不爭氣是嗎?該死的女人,老子不修理你,你就會跟那賤女人一樣不知天高地厚!」

    听見屋里的響動,王嬤嬤心驚膽跳地在門外求著,「二爺,您行行好,放了二太太吧。」

    但霍碧山早被怒火燒得沒了理智,根本听不進任何聲音,他不斷地掌摑蘇翠堤,槌打她的身體,即便她已經倒在地上縮成一團,他還是不放過她。

    就在這時,有人沖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崔姨娘。

    「你做什麼!」崔姨娘幾個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霍碧山的手,「你想打死她嗎?」

    霍碧山撇過頭,看見崔姨娘,頓時回過了神,「姨娘?」

    「你這混賬東西!」崔姨娘看著地上被他打得滿臉是血的蘇翠堤,心頭一驚,「你把她打成這樣,要是傳出去,你就完了!」

    這時,王嬤嬤已經跑了進來,看見蘇翠堤那慘狀,嚇得眼淚都快奪眶而。

    「快把二太太帶去休息,千萬別說出去。」崔姨娘神情凝肅,語帶警告地道︰「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唯你是問。」

    王嬤嬤嚇得連搭話都沒辦法,只能用力地點點頭,然後扶起不省事的蘇翠堤離開……

    「什麼?」听說蘇翠堤身體不適,無法前來遇月小築幫忙,春恩不禁拔高了聲音。

    「二太太要我跟春姨娘賠個不是。」王嬤嬤說。

    「不不不,別那麼說。」比起工作,春恩更擔心的是蘇翠堤,「她不要緊吧?」

    「不要緊,只要休養幾日便好。」王嬤嬤說。

    「那……我去看看她吧。」春恩說著,便要擱下手里正在趕制的衫裙。

    王嬤嬤一听她要去探望蘇翠堤,連聲勸阻,「不甩了,春姨娘,我們二太太吩咐過,千萬別給你添麻煩,所以……」說著說著,她詞窮了。

    看著她那閃爍不定的眼神,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春恩心里多少有幾分明白,一定是霍碧山不讓蘇翠堤來吧。

    早上在照雲院,霍碧山就已經一臉不快,要不是有崔姨娘擋著、勸著,恐怕他就要當場發作了。

    唉,她都已經想盡胳法打圓場了,還是止消不了霍碧山心中的妒意及怒氣,甚至把這氣轉移到蘇翠堤身上。

    「王嬤嬤,是二爺不讓她來吧?」她語氣無奈地道。

    王嬤嬤先是一怔,然後畏怯地點點頭,「春姨娘,二爺正在氣頭上,興許過幾天便好,你什麼都別問,也別去找我們二太太了。」

    春恩幽幽一嘆,「好,我答應你。」

    「謝謝春姨娘。」王嬤嬤恭謹一行禮,「那奴婢先回去了。」

    「幫我問候二太太。」

    王嬤嬤眼底閃過一抹悲哀,苦笑一記,點了點頭,旋身,很快地離開了遇月小築。

    春恩也沒時間多想,因為她得趕緊將手上的訂單在最快的時間里消化完畢,然後全心投入制作公主嫁衣的工作。

    翌日,蘇翠堤依舊告病,未到照雲院請安,春恩幾度想前去向陽院探望她,又怕惹得霍碧山不悅,反倒讓事情越發不可收拾,于是晚上霍曉濤回來後,她跟他提了這件事。

    「翠堤恐怕是被霍碧山給軟禁了。」她一嘆,「遇人不淑真夠慘的。」

    霍曉濤邊看著手邊的買賣明細,邊說︰「現在你知道自己遇到良人了吧?」

    春恩輕啐他一下,「我認真的,你又跟我抬杠。」

    他擱下名冊,黑眸定定地望著她,笑嘆道︰「人家夫妻的事,你別管,若是人手不夠,我撥給你便行。」

    「不知道霍碧山什麼時候才肯放她出來?」春恩說著,忽地露出諂媚的表情,「親愛的老公,不知道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等她說完,他便拒絕了她。

    她諂媚討好的笑意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懊惱,「為什麼?」

    「你知道管人家夫妻的事是最危險的嗎?」他說︰「再說,他都已經對你我如此感冒了,我若是出面干涉此事,他不是更惱?到時,你的翠堤姊妹恐怕要被他關一輩子了。」

    「可是……」

    「小猴子啊……」他重重一嘆,走到她面前,伸出雙臂將她抱進懷里,溫柔地親吻了她的臉,有耐心地道︰「你忘了自己身處何時何地?這兒不是二十一世紀的台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明白,可是翠堤她……」

    「你能如何?」他捧起她的臉,苦笑道︰「就算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她與他都是一對夫妻,她就算不願意,又能去哪里?古代的女子一旦與丈夫和離,回不了娘家,這世俗也接受不了,她們最後就只能住進庵堂,長伴青燈古佛了。」

    听著,她忍不住紅了眼眶,語帶不甘地道︰「所以……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嗎?」

    「有點耐心吧。」他柔聲勸慰著,手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

    其實,他稍早便自蓮心口中得知這事,蘇翠堤從昨天早上開便被關在屋里,至今除了王嬤嬤,沒人見過她,珠落跟知學這兩日里也都交給下人照料,而蘇翠堤的飲膳,全都由王嬤嬤一手張羅,送進送出。

    直覺告訴他,蘇翠堤應該不只是被軟禁,而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被大家所看見。

    但這事他不能告訴春恩,否則她一定會不顧他的反對,沖到向陽院去解救她可憐的好姊妹。

    不過關于崔姨娘母子,他們慫恿賀春恩對霍曉濤下毒之事,因他宿了霍曉濤的身子,使得這軀殼不敗,所以沒實證可證明他已被毒殺,再說了,這麼一來,賀春恩便成為毒殺霍曉濤的共犯,難脫其罪,故而他不能就此事懲治他們母子兩人。

    而且霍騰溪對崔姨娘依賴頗深,他也不想讓老爺子為此傷心,所以他得找到更好的機會,更好的事證讓他們母子兩人「自行了斷」。

    他所謂的自行了斷不是要他們畏罪自盡,而是要抓到足以教他們俯首認罪的小 子,教他們自願放棄一切求去。

    不弄走他們,他這顆心不會有踏實的那一天。

    天羽織議事廳里,各地掌櫃管事正向霍曉濤報告各分號年後的收益及進貨細項,京城分號的高天晴也來了。

    此番高天晴帶來了好消息,原來是他透過人脈的經營接到胡商的大單,估計第二年的營收就有一千二百兩銀,若配合得好,胡商願意續簽三年契約,總計能為天羽織京城分號創造五千兩銀的營收。

    斑天晴總能嗅到商機的味道,為天羽織及他自己創造最高的利益,這也是霍曉濤看重他的原因。

    一如往常,霍曉濤為這些掌櫃管事們包下城南的喜福樓客棧,提供他們最舒適的住宿及服務。

    入住喜福樓的翌日午後,高天晴離開了喜福樓,前往城北一家茶館,茶館置身在一條小巷底,位置十分隱密。

    這間茶館在市井小民之間頗有名氣,茶館老板娘據說曾是京城艷芳樓的紅牌,年老色衰隱退後便到盛京開了這家茶館,專為那些關系無法見容于世的男女們提供幽會密室。

    斑天晴走進茶館,坐在櫃台里正抽著水煙的老板娘便朝他笑了笑,「爺……」在這里,即使知道客人的名諱,也絕對不會直呼。

    斑天晴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神情仍舊有點尷尬,他朝垂簾後方的小廳望去,看見周嬤嬤坐在角落里,他知道,趙媛已經來了。

    周嬤嬤瞥了他一眼,一貫的面帶無奈愁色。

    「爺的客人在銀花房候著了。」老板娘說。

    「嗯。」高天晴悶應了一聲,便微微低著頭往里面去了。

    走在那九彎十八拐的狹窄廊道,兩邊都是獨立的廂房,隱約可以听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他沒多做停留,來到了門上掛著「銀花」二字木牌的廂房前。

    他輕敲門板兩下,房門很快地開了。

    門里,趙媛臉上帶著久別的狂喜,「晴哥哥。」

    他沒敢在房門外久待,立刻走進房里,飛快旋身,一把關上房門。

    還沒轉身,趙媛已迫不及待地從他背後環抱住他,她將臉貼在他背上,發出喜悅的喟嘆,「我想死你了……」

    斑天晴確定門已上好了閂,轉過身來看著她,又不放心地問了句,「你來的路上沒人看見吧?」

    「沒有。」她說著,又撲進他懷里。

    「府里也沒人問起?」他又問。

    她搖頭,「你也知道我在府里沒人聞問的……他從不在意我人在何處,至于其他人,現在都只關注著賀春恩。」

    必于賀春恩的事,他昨天一來便听說了,他沒見過賀春恩,對她的認識及了解都是經由趙媛的口,听趙媛說她是個性情乖僻、傲慢的女人,在霍府里不得人緣。

    可昨天天羽織總號的邱掌櫃提起她時卻是贊不絕口,還說她的手藝獲得相國夫人的青睞,先是請托她為相國府小公子縫制家宴服,現在又授意她為永樂公主制作嫁衣。

    宗室禮服一向都由禮部負責,賀春恩竟以一尋常民婦身分為公主縫制嫁衣,那可是無上光榮呀。

    「我听說賀春恩的事了,說她……」

    他話未說完,趙媛已板起臉、嘟著嘴,用手心壓住他的唇,嗔道︰「誰讓你談她的?」

    斑天晴蹙眉苦笑,「我只是…」

    「我們好不容易才能見上一面,別提她的事了。」趙媛說著,主動地迎上了他的唇。

    斑天晴先是一頓,但很快地就拋開那些不相干的人跟事,熱情回應著趙媛的索求。

    久旱逢甘霖是人生一大樂事,趙媛這枯竭的身心靈,都渴望著高天晴能對她施以養分、滋養她這畝干涸的田地。

    兩人把握難得的機會,抓緊時間,在這昏暗狹窄又散發著霉味的小廂房里彼此交纏、相濡以沫。

    纏綿過後,兩人氣喘吁吁地偎在一起,趙媛趴在他胸前,兩人赤luoluo的身軀緊緊地貼合著,汗水淋灕。

    雖然在欲望上得到了無比的滿足,可在欲望得以宣泄之後,趙媛卻感到莫名的空虛及悲傷,她流下眼淚,語帶哽咽地道︰「晴哥哥,我不想再這樣了……」

    斑天晴聞言,疑惑地道︰「什麼意思?」

    趙媛自他身上翻落,背對著他,嚶嚶低泣。

    他心頭一驚,翻身環抱著她luo裎又美好的胴體,「怎麼了?」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等你的日子,每天都是煎熬……」說著,她掩面而泣。

    斑天晴胸口一緊,「我……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他為難地道︰「你是他的妻子。」

    「我跟他根本沒有感情……」她悲傷地說著,「我從來沒有一天愛過他。」

    斑天晴是趙媛的遠房表哥,長她五歲,他十三歲時,高天晴便去到她家做事,與之相遇,情竇初開的兩人在日日相處中,情苗也跟著滋長。

    趙媛本昐著可以跟高天晴共結連理,沒想到霍家卻來提了親,而她爹娘也迫不及待地將她嫁給霍曉濤。

    嫁前,她大膽地將身子給了高天晴,並暗自盤算著在新婚夜就對霍曉濤告知這個事實,想著霍曉濤發現她不是完璧之身會給她一紙休書,放她歸去。

    不料,霍曉濤知道後並未聲張,而是將她打入猶如冷宮般的春華院,再之後,霍曉濤再納賀春恩,賀春恩深獲霍曉濤的寵愛,與他住在承明院朝夕相伴,她的地位便更加卑微了。

    其實她並不羨慕賀春恩,因為她早心有所屬,霍曉濤不願不喜踫她,她反倒慶幸,只是賀春恩仗著霍曉濤的憐愛,又生下兒子,對她這正室冷嘲熱諷教她厭惡痛恨至極。

    一次機緣下,她遇到來盛京辦事的高天晴,這才知道他在天羽織的京城分號做事,而這次的偶遇也開始了他們兩人的背德之戀。

    後來,她無意間發現賀春恩跟霍碧山的事,雖想著要拆穿賀春恩以出口惡氣,但思及自己與高天晴亦有私情,便又作罷。

    一年多前,原就體弱的霍曉濤大病一場,霍府上下都已經有辦喪的準備了,沒想到他突然病愈,性情也跟著大變。

    霍曉濤趕走賀春恩母子,積極參與天羽織的所有事務,從一個軟弱的藥罐子搖身一變成為商業巨子,更讓她驚訝的是,他看重高天晴,將其一路拔擢並委以重任。

    說來,霍府這一年多來發生的怪事不算少,先是霍曉濤,然後是賀春恩……

    從秦月園亭台上摔下的賀春恩不只大難不死,還脫胎換骨了,她有著賀春恩的「殼」,但殼里卻像是裝了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魂。

    霍家的那些事,說真的,她一樣都不在意,她只想跟高天晴雙宿雙飛,共結連理,就算得過著吃糠咽菜的生活,只要能跟高天晴在一起,她都甘之如飴。

    翻過身,趙媛用堅定的眼神直視著他,「晴哥哥,我們走吧!我們遠走高飛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聞言,高天晴一頓,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我還不成氣候呢。」

    「你不是也攢了一些錢嗎?」她急切地道︰「我身上也有幾百兩,夠我們在異地做點小生意,過上安生日子了。」

    「媛媛……」高天晴眼底夾著復雜的情緒,「不行呀,現在我……」

    「晴哥哥,你不想跟我過上尋常夫妻的生活嗎?你不想跟我生幾個娃兒,然後……」她噙著淚道︰「你知道被困在霍府的我就像一只被關在籠里的金絲雀嗎?我快不能活了,我……」

    「媛媛……」高天晴心疼又內疚的將她攬進懷中,安撫道︰「再給我一些時間吧。」他不是不愛她,只是他如今深受霍曉濤器重,正朝著發達之路邁進啊!

    他雖是趙家遠親,但出身低微,總讓人瞧不起。苦熬了這些年,總算是出了頭,給自己的祖宗爭了臉,如今要他拋下這一切,他……他真的很掙扎。

    趙媛推開他,目光幽怨地看著他,久久不語。

    她知道他一直想出人頭地、飛黃騰達,如今深受霍曉濤器重及信任的他,斷不會在此時舍棄他汲汲營營所求得的一切,在他心中,前程似錦遠遠重要過兒女情長。

    她抹去眼淚,起身著衣,直到她走出廂房,高天晴都沒有開口留她或是改變主意。

    走至外面的小廳,周嬤嬤已在那候著她,她遞給一杯水跟兩顆避子藥丸過去,她接過,毫不猶豫的服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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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6: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撞破趙媛的私情(2)

    小福生病了,子琮吵著要春恩帶他來探望小福,于是他們便來到城北。

    探完病正準備打道回府,然而春恩一行人才走出小福家的巷口,就見兩道熟悉的身影自另一條巷子里出來。

    「那是趙媛跟周嬤嬤?」

    不知為何,春恩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不想讓趙媛跟周嬤嬤發現。

    「春姨娘,」小微微瞪大眼楮,「那不是……」

    春恩示意要她閉上嘴巴,然後靜候著趙媛跟周嬤嬤走遠。

    「姨娘,怎麼不走呀?」沒耐心的子琮搖了搖她的手,疑惑地問著。

    她摸摸子琮的臉,笑道︰「子琮乖,這就走了。」說著,她拉住子琮的手走出巷子。

    行至方才趙媛跟周嬤嬤走出來的那條暗巷,春恩往巷里頭望去,只見幽幽暗暗的巷子里掛著一只紅燈籠,燈籠上寫了個「茶」字。

    這時,有個男人從巷子里走了出來,看見他們主婢三人,刻意地壓低著頭,若無其事地加快腳步離去。

    春恩正疑惑著,小茉已悄悄地拉了她的袖子,一臉神秘的樣子。

    「她怎會跑到城北來喝茶?」她刻意不在子琮面前提及趙媛的名字,生怕孩子不知輕重,要是回府對誰說了什麼,那可就不妙了。

    「春姨娘,那不是小茶館。」小說。

    「不然呢?」瞧著小茉那表情跟眼神,直覺告訴她……那不是正當的地方。

    小茉瞥了子琮一眼,臉上彷佛寫著「不能讓小孩子听到」。

    春恩指著自己的耳朵,提示小茉附耳道來。

    小茉靠近她,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春恩神情驟變,「你是說……」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小茉,「你確定嗎?」

    小茉用力地點點頭,「非常確定。」

    春恩神情凝肅,回想趙媛幾番對她說著那些嘲諷暗示的話語,足以證明趙媛一直都知道她跟霍碧山的事。

    趙媛與她向來不睦,為何沒在府里大肆宣傳她跟霍碧山的丑事?

    初時她以為趙媛被下了封口令,抑或是基于情誼,不想傷害蘇翠堤,如今倒是真相大白,原來趙媛不敢拆穿她,全是因為趙媛自己也不忠于夫,與人私通。

    天啊,霍曉濤的兩個女人都背叛了他,多傷人。

    她是吃不飽,但也沒真的餓著。

    突然,霍曉濤曾經對她說的這句話竄進她腦海里,當時她沒弄懂他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她總算是明白了,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趙媛出牆之事。

    「春姨娘,這事要告訴大爺嗎?」小茉問。

    她雙眼直視著小茉,語氣堅定地道︰「小茉,我們只是來探病,你什麼都沒看見。」

    小茉愣住,「春姨娘是說……」

    「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唯你是問。」她態度難得強硬。

    小茉雖不解主子為何為趙媛保守秘密,但因為是主子的叮囑,她也只能照辦,「是的,春姨娘。」

    「我們回府吧。」春恩說著,牽起子琮的手便邁出步子。

    無意間發現趙媛的秘密,她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心情反倒沉重了起來。

    她沒有因為發現趙媛的秘密而瞧不起她,不是因為賀春恩也犯了不忠不貞之罪,而是同為女人,她真心地同情憐憫著趙媛。

    一個青春正盛的女子不受丈夫顧惜疼愛,雖錦衣玉食吃穿不愁,身心靈卻是空虛寂寞,一朵合該綻放的花朵卻沒有雨露滋養,那是多麼悲慘的事……

    想著,她忍不住嘆了口長長的氣。

    是夜,霍曉濤府外的秘密小宅子里,周韶安正向他報告著趙媛與高天晴幽會之事。

    周韶安是個跑街,也是霍曉濤在城里布下的眼線,他成天在城里來來去去,接觸形形色色的人,也打听各種小道消息。

    霍曉濤听周韶安說起趙媛跟高天晴之事,面上不帶一絲情緒,「往後,他們的事不必跟我稟報了。」

    周韶安微頓,「霍爺,您的意思是……」

    「由她去吧。」他瞥了周韶安一眼,淡淡地道︰「一年只能跟心愛的男人見上三五次面,也夠空虛的了。」

    周韶安暗忖,須臾道︰「是,我明白了。」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給霍曉濤。

    「上次霍爺讓我把那包藥拿去給方大夫察看,可剛好他去了北方,前兩日才回來,這是他交給我的,請霍爺過目。」

    方大夫是一名醫術高明卻性情古怪的游醫,他游歷各地懸壺濟世,霍曉濤這破身子能變成今日身強體壯的樣子,除了自己運動鍛煉,最大的原因就是長期服用方大夫開的方子調理而成。

    之前他私下叫來廚房的林叔查問,才知道他炖給春恩的藥膳,所用藥材都是蘇翠堤拿給他的。

    林叔說,蘇翠堤擔心長期用眼,導致眼疾,于是尋了方子養護雙目,並要他也一並為春恩準備。

    因為蘇翠堤自己也有食用,霍曉濤稍稍放心,但為防萬一,他還是讓周韶安將藥材包交給方大去查驗仔細。

    可打開方大夫親手寫下的紙條一看,他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面上甚至帶了憤怒。

    方大夫紙條上寫道,那藥材包里除了明目提神的藥材之外,還有與明目毫不相干、屬性極寒的藥物,而且過量。

    這些極寒藥材會使人血氣不足,若是婦人服用過量,甚至會導至宮寒而不孕。

    春恩貧血那麼嚴重,是因為她一直服用這些放了藥物的湯品?

    爆寒不孕?蘇翠堤意圖使春恩無法生育嗎?可這麼一來,也服用這些湯品的她不是也……

    蘇翠堤不知情嗎?若不知情,那麼藥方從何得來?春恩將她視如姊妹,她怎麼能對春恩下如此重手?

    「難道是……」倏地,他想起賀春恩毒殺霍曉濤的藥物,是從崔姨娘手上取得的事。

    崔姨娘是蘇翠堤的婆母,蘇翠堤對她毫無戒心,崔姨娘若經由蘇翠堤之手對春恩用藥,春恩根本毫無防備。

    好個崔姨娘,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

    在藥材包里放置入過量的寒性藥材並不成罪,就算被揭穿了,以誤用為由便可脫身,可若長期服用,卻會使女子宮寒血虛,不易受孕。

    想來是因為看見才華橫溢的春恩鋒頭已蓋過霍碧山,若又子息盈滿,霍騰溪必定更加器重大房。

    崔姨娘身為女子,卻不樂見女子出鋒頭,真是可悲又可笑,「還有別的事嗎?」他按捺住胸口狂竄的怒焰,沉聲問道。

    「還有一件事。」見霍曉濤神情似乎不悅,周韶安有點猶豫地道︰「我是無意間听見的,沒什麼特別重要,但又覺得有那麼點不尋常……」

    霍曉濤撇過頭,望了他一眼,「什麼事?」

    「是這樣的。」周韶安立刻稟報他無意間听見之事,「昨兒在城西的富來酒肆,我身後的位置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名叫梁發,是個熱衷馴狗的地痞,酒過三巡,他提到去年中秋是事……」

    霍曉濤覷著他,眼底寫著一個「說」字。

    「這梁發說去年中秋,他收了錢,帶著他馴養的十幾條大狗竄入秦月園,破壞霍府的賞月宴,不知這事……」

    他話未說完,霍曉濤目露精芒,「是真?」

    「他說得煞有其事,不像有假,去年中秋霍府的賞月宴確實移師秦月園,不是嗎?」

    听著,霍曉濤沉默不語,若有所思起來,有人付錢收買梁發,讓其縱犬竄入秦月園破壞霍府的賞月宴?那是誰付的錢,目的又為何?

    那天他早早離席,之後便傳來有惡犬沖上亭台,賀春恩不慎自亭台上跌落,性命垂危的消息。

    若大狗亂竄不是意外,而是人為,那麼發生在賀春恩身上的是意外,還是……

    「你能從這個名叫梁發的人嘴里問到什麼嗎?」他直視著周韶安,那眼神像在說「不管行不行都得行」。

    周韶安點點頭,「可以,但需要些時間。」

    「我只要知道一件事。」他眼底迸射出兩道精光銳芒,聲音低沉,「他收了誰的錢?」

    多虧霍曉濤撥了三名天羽織的繡娘來幫忙,春恩提前完成了之前的訂單,並一一交到客戶手中,接下來,她開始設計永樂公主的嫁衣。

    在相國夫人將這重大任務交付到她手中不久,相國府便派人送來公主的尺寸及一車的布疋,說是要提供她制作嫁衣所用。

    相國府送來的布疋中,有兩疋細膩光透的宮紗,是宮廷織造局所織,白淨無瑕,光潔通透,一看就是極品中的極品,民間根本難得一見。

    相國府送來的人說,這兩疋白色宮紗是為了方便天羽織染整,做成需要的顏色以應用在公主嫁衣上。

    可春恩一點都沒打算將白色宮紗染色,她預備大膽的將西式婚紗跟傳統的新娘鳳袍結合,讓永樂公主成為最特別的新嫁娘。

    靈感猶如江海滔滔不絕,春恩只花了一個時辰便畫好設計稿,並決定了所有質料跟顏色的運用搭配。

    遇月小築里看過她設計稿的人,都被她新穎特別的設計給驚呆了。

    「春姨娘,您腦袋里都裝了些什麼呀?」

    「是呀,這嫁衣的款式實在是太特別、太美了!」

    「可不是?這後面長長的紗裙展開,一定很壯觀。」

    春恩看著小茉跟三名天羽織的繡娘,迫不及待地問︰「你們覺得如何?都能接受嗎?」

    迸代紅主吉,白主喪,為了不讓白紗成了忌諱,春恩將大量的紅色、金色及銀色運用在那襲長裙上。

    主裙以旗袍領搭配高腰線,加上一條金銀配色的腰封,裙擺猶如盛放的花朵般綻開,再配以曳地長紗,又為公主設計了一雙銀色繡鞋,以及頭飾。

    在看過永樂公主的度身尺寸後,春恩知道公主的身材屬縴瘦高挑,以公主這與名模無異的美好身形,一旦穿上她設計的嫁衣,必然猶如一只優雅高貴的白鳳凰,成為婚禮及婚宴上最吸楮的焦點。

    「春姨娘。」繡娘玉枝由衷說道︰「相國夫人便是喜愛春姨娘別出心裁,獨樹一格的手藝,將制作公主嫁衣的重任委托于您,我相信她一定會喜歡您的設計。」

    「我也這麼覺得。」小茉附和著。

    就在她們熱烈討論的時候,好些日子沒出現的蘇翠堤來了,但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姨娘,二太太。」看見十多天不見的蘇翠堤,春恩一臉驚喜,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上下打量著蘇翠堤,「你好久沒來,我可擔心死了,說要去看你,可是……」

    「我沒事了。」蘇翠堤打斷她,然後瞥了一旁的崔姨娘一眼。

    「春恩呀。」崔姨娘淡淡一笑,「翠堤之前出疹子,所以才不敢讓你去看她,否則要是把疹子傳染給你,姨娘要如何向曉濤交代呢?」

    春恩微怔,「你出疹子?」

    蘇翠堤點頭,「是,因為怕傳染給別人,所以一直待在屋里,也只讓王嬤嬤侍候我。」

    「原來如此。」春恩不相信她們婆媳倆的說法,但也只能半信,「那你現在都沒事了吧?」

    蘇翠堤搖頭,「沒事了。」

    崔姨娘溫婉一笑,「春恩,翠堤知道你受相國夫人所托制作公主嫁衣,便心急著想來幫忙,如今退了疹子,總算能來了。」

    「三太太不在,我確實是忙壞了。」春恩伸手,熱情真誠地握著蘇翠堤微微顫抖的手,「二太太,很高興你回來了。」

    「福瓶,」崔姨娘喚著一旁的丫鬟福瓶,「快把湯呈上。」

    埃瓶手上端著一鍋藥膳,小心翼翼地上前。

    「春恩。」崔姨娘笑道︰「姨娘知道你們忙到腳不沾地,飲食未能定時定量,所以特地讓人炖了一鍋藥膳給你們補身子。」

    「謝謝姨娘。」春恩回頭喚來小,「小,把鍋先端進去。」

    小茉答應一聲,立刻上前接手福瓶端著的那鍋藥膳。

    春恩眼底帶著謝意,「姨娘,我們剛剛才吃了東西,肚子還撐著呢,稍晚再熱來吃。」

    「也好。」崔姨娘點頭,「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我送姨娘出去。」

    「別,你忙吧。」崔姨娘委娩地拒絕了她,旋身便帶著福瓶走了。

    春恩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從今爾後,不管是崔姨娘、蘇翠堤或是誰給你的東西都別吃,你的飲食我會讓人為你準備。

    前天上,霍曉濤一回府便對她如此耳提面命,她追問他原因,他卻什麼都不說,只是叮囑她三餐都要回承明院吃,即使是他不在的時候也不例外。

    其實她現在也只有午膳是在小築里打發,早膳跟晚膳都是回承明院跟他及子琮一起吃的。

    昨兒中午,她乖乖地回到承明院用膳,廚房林叔的佷子林拓已幫她把午膳送至。

    霍曉濤做什麼總有他的理由,他不讓她吃別人準備的東西,必然是因為他發現了什麼。

    可是就連蘇翠堤做的都不能吃,又是為什麼?難道說連蘇翠堤都不可信嗎?思忖著,她不覺有點難過……

    回頭,蘇翠堤正看著她,眼底有著藏都藏不住的愁色,可四目相對,她們卻都同時地朝著對方微笑。

    她走向蘇翠堤,再度握住她的手,緊緊地。

    蘇翠堤望著她,眼眶微微泛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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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公主嫁衣遭破壞(1)

    春恩領著翠堤及一幫繡娘全心投入于工作中,只為如期交永樂公主的嫁衣,她們廢寢忘食,日夜趕制,雖然疲憊,但每個人的眼神都燃燒著拼搏的熱情。

    春恩將刺繡的部分交由蘇翠堤主導,並由她分配工作。

    雖然霍曉濤的耳提面命意味著就連蘇翠堤都不可盡信,可她還是對蘇翠堤充分授權及信任,因為她相信人性本善,只要她用真心去對待,就能得到真誠的響應。

    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蘇翠堤活了二十幾年,活成了男人要她活的形狀,可在遇月小築里,她卻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春恩相信,就算蘇翠堤某種程度受制于婆母或丈夫,但只要能讓她找到自信並得到認同,她一定能有勇氣活出自己渴望的樣子。

    十數人分工、一個月的時間,終于……她們這幫娘子軍完成了永樂公主的嫁衣。當大家將嫁衣穿在春恩找木工雕刻而成的人形模特兒上,每人的眼里都盈著感動、激動的淚水。

    這襲禮服是春恩依照永樂公主的身形及身分打造,她舍棄許多傳統鳳袍的元素,加入各種民族及世代的新意點綴。

    旗袍領上珍珠扣子,再參考韓服將禮服的腰線提高至胸線下方,金色寬邊腰封上以金、銀、藍、白、紅各色絲線繡上她自己創作的繡樣,不是傳統的牡丹富貴或龍鳳呈祥,而是以纏繞畫呈現出抽象、神秘及優雅的氛圍。

    裙擺幅度呈A字線條,高雅大方,裙擺處再綴以珍珠、瑪瑙,以收畫龍點楮之效,頭飾及繡鞋帶了一點民族風,典雅又不失活潑。

    至于那兩疋白色宮紗,用來做為曳地裙紗,裙紗自腰間展開,猶如凰羽翼般,這襲禮服足以呈現出公主優雅高貴的氣質。

    裙紗上,蘇翠堤領著繡娘們繡上點點純白中帶著銀絲的水滴,顆顆晶瑩,隨著裙紗流瀉而下,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蘇翠堤看著這襲自己與春恩及其他女子一起完成的嫁衣,內心激動,淚流不止。

    春恩轉頭看著她,伸出手去攬著她的肩。

    她淚目凝視著春恩,感動地道︰「謝謝你讓我參與了這一切。」

    春恩由衷地道︰「不,是我要謝謝你,若沒有你,我是成不了事的,你真的很棒。」

    听著,蘇翠堤黯淡的眼底閃動著以往不得見的光芒,耀眼奪目。

    「春恩,」蘇翠堤直呼她的名字,「我從來不曾做過什麼值得驕傲,值得被稱贊的事情,是你讓我知道,除了相夫教子、傳宗接代,我還有這點用處。」

    「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繼續合作。」她熱情地邀請蘇翠堤成為她的合作伙伴,「我相信你一定能在自己的事業中尋著快樂、尋著自己。」

    蘇翠堤眉心一擰,眼中才燃起的希望跟自信不知為何又忽地消失無蹤。

    所有人見到這襲顛覆傳統,堪稱是標新立異的嫁衣時,無一不發驚呼聲,饒是像霍騰溪那樣傳統守舊的人,也對這襲嫁衣贊不絕口。

    畢竟是公主的嫁衣,因此在霍府里能親眼見到這襲華服的人,除了霍家人跟主子跟前的貼身僕婢,其他人都無緣得見。

    可盡管不是人人都能見到,逶過口耳相傳,公主嫁衣已經成了大宅子里的談資。

    明月听照雲院的婢女談起遇月小築里那嫁衣,雖未曾得見卻也驚奇不已,一回到春華院便跟趙媛說起……

    「大太太,听說春姨娘已經完成公主嫁衣了,見過的人都說像是稀世珍寶般難得一見,您可想去瞧瞧?」

    明月只是個小婢女,不能隨意到遇月小築去湊熱鬧,但要是趙媛去,她便有機會跟上,一睹公主嫁衣的廬山真面目。

    趙媛正專心繡著手上的腰帶,這是下次高天晴到盛京來的時候,她要送給他的,此時听到明月的話,她那點心思,趙媛豈會不明白?

    「我半點興趣都沒有。」她瞥了明月一眼,「你有興趣就去看呀。」

    明月一听,先是尷尬笑,旋即又賊溜溜地道︰「這……奴婢也不是有興趣,只是……不甘心。」

    趙媛斜瞥著她,「不甘心?」

    「是呀。」明月故作一臉不平,「說起刺繡,那可是大太太您的絕活,二太太哪是您的對手,要不是因為她跟春姨娘有好交情,如今能大出鋒頭的就是大太太您了。」

    趙媛听著,淡淡地道︰「我才不想出什麼鋒頭。」

    「話不是這樣說的,」明月繼續道︰「那可是公主的嫁衣,一旦穿上公主的身上,所有參與的人都能出頭顯擺,不像大太太……您這腰帶繡得再好,也是圍在麗水城老爺子腰上,又有誰知道?」

    這是男人腰帶,而且是做給高天晴的,自然不能大聲嚷嚷,因此除了周嬤嬤,趙媛對誰都說是要做給娘家父親的。

    與此同時,周嬤嬤正好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听見明月對趙媛說的那些話,立刻面露肅色。

    迎上周嬤嬤那直射過來的那兩道目光,明月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話。

    「明月,去把側屋打掃打掃。」周嬤嬤命令道。

    明月一頓,狐疑地道︰「不是昨兒……」

    「我看你是太閑,才會在那兒說些不當說的話。」周嬤嬤語氣嚴厲,「既然那麼閑,就把側屋徹底再打掃一遍,那珠簾上的珠子,都一顆一顆給我擦亮了,明白嗎?」

    明月露出哀怨的表情,「周嬤嬤……」

    「有時間跟我討價還價,不如現在就去做事。」周嬤嬤打斷她,一臉沒得商量的樣子。

    眼見商議無望,明月嘆了一口氣,轉身便走了出去。

    明月出去後,周嬤嬤兩眼定定地看著正專注繡著腰帶的趙媛,然後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周嬤嬤,外頭都在談論著她吧?」趙媛問。

    「是的。」周嬤嬤誠實地道︰「要是小貓小狗也能說話,必然也是在談論她。」

    趙媛一听,竟然勾唇一笑。

    「大太太。」周嬤嬤語重心長地道︰「再這麼下去,您跟大爺就越是……」

    「我不在乎。」她知道周嬤嬤想說什麼,但她不想談這件事。

    「大太太,您跟那位不會有結果的。」周嬤嬤提醒著她,「他已過了婚齡,如今受到器重,小有成就,或許已經有不少人跟他提起婚事,恐怕……」

    「周嬤嬤。」趙媛抬眼,嘴邊是一抹笑,眼底卻是一縷愁,「不會的,他是愛我、要我的。」

    周嬤嬤是趙媛的奶娘,也是最清楚趙媛脾氣個性的人,她跟高天晴這些年的情愛糾葛,周嬤嬤都看在眼里。

    偏偏趙媛是霍家的長媳,是霍曉濤的正室,除非霍曉濤休了她,否則她輩子都休想離開這只牢籠。

    「您逃不掉的,何不好好跟大爺相處呢?難道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您不羨慕、不難過嗎?」周嬤嬤說著,悲憫她的淚水忍不住落下。

    趙媛別過臉不看她,笑嘆道︰「如今我與她相安無事,每三個月又能見到心上人,有什麼不好的?別說了,讓我專心把活兒做完吧。」說著,她全神貫注地繼續繡著腰帶。

    瞧著她臉上那堅毅的、決絕的神情,周嬤嬤知道自己多說無用。

    「這……」看著那穿在人形模特兒上的嫁衣,春恩張著嘴,許久發不出聲音。

    因為那猶如鳳凰尾翼的裙紗遭到破壞,被剪成不規模的條狀,已失去原來的樣貌。

    她幾乎快哭出來了,這是她跟蘇翠堤以及其他人沒日沒夜,忙了一個月的心血,那裙紗更是這襲嫁衣的靈魂所在,可如今……

    「怎麼會這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一旁的霍曉濤眼底迸射出烈焰般的怒意,轉頭狠狠瞪著負責看守遇月小築的舒眉,怒聲斥問︰「你是怎麼看守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舒眉縮著脖子,害怕得顫抖起來,「我……我也不曉得……」

    「誰來過?」霍曉濤問。

    「老爺、崔姨娘、二爺夫妻倆、珠落小小姐,共他都是些隨身侍候著的人,沒、沒有閑雜人等來過呀。」舒眉眼中透驚悸惶恐的淚光,「我一直沒離開小築,只有早上……啊,難道是……」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突然叫了一聲。

    「難道什麼?」霍曉濤冷厲的目光一沉。

    「早上、早上我去了趟茅房,回來的時候看見有人從小築走了出來,看那背影似乎是春華院的大太太……」

    霍曉濤一听,倒抽了一口氣,「趙媛?」他眼底閃過一抹肅殺,一個旋身便走了去。

    春恩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那破損的裙紗,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真是趙媛所為?趙媛真的那麼氣恨她,不管她如何釋出善意都無用?

    走近人形模特兒,春恩心如刀割,服裝設計也是一門藝術,所有的藝術創作都像是創作者懷胎九月生下的孩子,而現在……有人殺了她的寶寶!

    她用顫抖的雙手捧起那破損的裙紗,細細地看著,突然間,她發現了不尋常之處,破壞裙紗的人所下的每一刀都避開了紗上的刺繡,這人下手猶豫且留情,一點都不像是充滿了仇恨及憤怒。

    不,這不是趙媛所為,破壞裙紗者另有其人。

    轉過身,春恩露出從未有過的嚴厲表情,「舒眉,你真看見春華院的大太太了?」

    迎上她質疑的目光,舒眉一驚,「是真的,難道春姨娘不相信我?」

    春恩目光凝視著她,道︰「舒眉,你應該知道為什麼小茉跟著我到承明院,而你卻留在遇月小築吧?」

    聞言,舒眉心頭一抽,一臉「心卻肚明」的表情。

    「舒眉,今天我就把話擱這兒了。」春恩神情嚴肅地道︰「你是我遷居小築後,由崔姨娘撥給我的人,你到這兒來不只是侍候我,還得成為姨娘的耳目,是吧?」

    舒眉一听,立刻就慌了,「春姨娘,我……」

    「我知道我從前待你刻薄嚴厲,你自然無法與我生出主僕之情,你若到姨娘跟前說了什麼,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春姨娘……」舒眉突然跪了下來,泣道︰「我娘病重時,是崔姨娘以兩倍的銀子買下我,我娘才得以把病治好,崔姨娘對我有恩,所以我……」

    春恩一嘆,伸出手去將她拉起,「哭什麼?好好說話。」

    舒眉點點頭,抹去眼淚,緩了緩氣,這才繼續道︰「之前我確實都會把這兒發生的事回報給崔姨娘,可近來就算她問起,我也只是虛應敷衍著,春姨娘您如今待我好,我心里是有感受的,所以……」

    春恩眼神一暖,再次問道︰「好,那我再問你,你真看見她了?」

    舒眉點頭︰「是真的,可是在大太太來到之前,昨兒晚上……」說著,她咬了咬唇,露出為難的神情。

    一瞬間,春恩明白了,其實在仔細看過裙紗破損狀況及程度後,她的心便已通透,她只是不願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

    重重嘆了一口氣,春恩苦笑道︰「好了,我都知道了。」

    說罷,她轉身大步朝著春華院而去,她得為趙媛平反,得阻止霍曉濤在盛怒及情急之下說出傷害趙媛的話,甚至是做出傷害趙媛的事。

    罷到春華院的門口,春恩已听見里面傳來的聲音——

    「不是我!」

    「舒眉說她早上看見你走出小築,你……」

    「我是去了小築,但我沒走進側屋!」

    春恩快步地沖進春華院,就見霍曉濤惡狠狠地瞪著趙媛,趙媛則抬頭挺胸、理直氣正地看著他,周嬤嬤跟明月則是一臉惶恐地站在一旁,不敢說、不敢動。

    她三步並兩步地跑向他們,氣喘吁吁地道︰「等等!你別激動,听我說……」

    她一出聲,四雙眼楮瞬間掃了過來。

    「春恩,那件嫁衣是你嘔心瀝血之作,我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它!」霍曉濤親眼看著春恩這一個月來廢寢忘食,日以繼夜地趕制著那件嫁衣,因為疲勞,她每天都紅著眼,也因為疲憊,她不知道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多少次。

    「不是她。」春恩眼神堅定地重復道︰「不是她!」

    聞言,霍曉濤一怔,「什麼意思?」

    「絕對不是她。」春恩斬釘截鐵地道。

    趙媛、周嬤嬤跟明月都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尤其是趙媛,在這府里,誰不知道她跟春恩水火不容,若有人破壞嫁衣,那她就算不是唯一的嫌疑犯也是第一嫌疑犯。

    可是春恩卻說絕對不是她?

    春恩目光澄澈地望向滿臉疑惑的趙媛,「我相信不是你,也知道不是你。」

    「你為何斷定不是她?」霍曉濤激動的情緒稍稍平復。

    在他眼里,春恩固然是天真可欺,但大部分的時候,她的心眼都是通透的,她不是傻,只是習慣以良善去對待每個人,即使對方並不領情。

    「一開始,我也覺得是大太太,畢竟她一直很討厭我。」春恩眼神溫柔地看著趙媛,語氣平和地開口道︰「可是一冷靜下來,又覺得不會是她。」

    這會兒,反倒是趙媛好奇了,問她,「賀春恩,為什麼你……」

    「你是個敢愛敢恨、直來直往的人,盡管我如今得勢又受寵,你也沒因此有所顧忌,依然率直地表現出對我的厭惡及痛恨,」她看著趙媛笑道︰「或許用會叫的狗不咬人來比喻你很不恰當,但我想……像你這樣性情的人,是不屑在別人背後放箭、使絆子的。」

    她這番話教趙媛無言,只是瞪大著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曉濤,不是她。」春恩做起誓狀,「絕不是她。」

    霍曉濤眉心一沉,「那麼是誰?」

    「是誰並不重要,」她說︰「現下最重要的是盡快修復它。」

    「可是已經沒有宮紗了,我們也不能向相國夫人呈報此事。」他濃眉緊皺,懊惱地道︰「要是嫁衣在霍府里遭到破壞的事情傳出,霍家恐會遭罪。」

    春恩秀眉微微一擰,難掩憂慮,但須臾,她又抬起臉,露出那太陽般燦爛的笑容,「還有三天,相國府才會差人來取回嫁衣,咱們還有時間呢。」

    她的樂觀教霍曉濤哭笑不得,「你可有什麼補救的方法?」

    「做不成鳳凰,那就讓公主變身花神吧!」她說著的同時,腦袋里已經有了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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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公主嫁衣遭破壞(2)

    在霍曉濤的嚴令之下,公主嫁衣遭到破壞之事除了趙媛幾人,消息並沒有傳出去。

    知道春恩決定自己獨力修復改造嫁衣,霍曉濤命人從天羽織送來春恩需要的面料,並要貞平守著遇月小築,不讓任何好事者或閑雜人等靠近。

    春恩的構想是將被破壞的裙紗卸下,並改為長頭紗。

    她要霍曉濤想辦法幫她弄到粉色紗料,再將它們以條狀裁下,用以餃接破損的宮紗,接著再以金、銀、紅、藍、白等五色絲絹縫制成朵朵的絹花串接成花環,讓永樂公主以花神之姿現身。

    確定了修改的方向,春恩便開始著手進行改造及修補的工作。

    沒有幫手,她必須分秒必爭,抓緊時間趕工,兩只手、十根手指頭,停都沒停過。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稍稍打斷了她專注的心神。

    「大爺說過誰都不準進,還請您別為難奴才……」

    「她一個人忙不來,她需要幫手。」

    听見那女子聲音,春恩心頭一震,她沒听錯吧,是趙媛?

    「大太太,要是我放您進去,大爺追究起來,我可承擔不起呀。」負責看守小築的貞平語帶央求地道。

    「只剩三天不到的時間,沒人幫她,她怎可能完成?」

    听見趙媛的這些話,春恩又驚又喜,趙媛要幫她?天啊,趙媛願意跟她和解了嗎?

    她喜出望外,霍地起身,飛快地沖出屋外喊著,「貞平,讓大太太進來!」

    外頭的貞平聞聲,愣了愣,就他分神之時,趙媛已推開他,幾個蓮步便走進遇月小築。

    春恩與她相隔十來步,兩兩對望,好一會兒誰都沒說話。

    春恩太驚訝也太欣喜了,她真沒想到趙媛會主動來幫她,她的堅持是對的,永遠以一顆良善溫暖的心對待別人。

    「大太太,你真的願意幫我?」她太興奮了,以至于聲音有些微地顫抖。

    見她如此欣喜,一副喜極欲泣的模樣,趙媛突然有幾分難為情及尷尬。

    「廢話就別多說了。」她板著臉以掩飾內心的波動,「要我做什麼,你盡管說吧。」

    春恩用力的點點頭,偷偷地擦去眼角激動且感動的淚花。

    就這樣,趙媛成了她的幫手,協助她一起修復改造裙紗。

    正如蘇翠堤先前所說,趙媛的手藝遠在她之上,春恩只跟她說明了自己的構想,趙媛便能理解並著手進行繡接的工作。

    趙媛的手藝精湛且速度極快,她將宮紗跟其他顏色的紗料一條條的接起來,接合處平整無痕,春恩看著都忍不住贊嘆。

    霍曉濤得知趙媛前來幫忙也很是驚訝,他常說春恩的善良及樂觀已到達傻的程度,可傻人果真有傻福,她的真誠對待終究得到了善意的響應。

    趙媛此事,也讓他對她有了另一番的認識及想法,暗自在心里盤算著一件事情。當然,事有輕重緩急,那事還得擺到最後頭。

    在春恩兩人合作無間地趕工了兩個晝夜後,嫁衣的修復工作終于完成,她們順利地將鳳凰變身為花神。

    將裙紗成功改造成頭紗後,她們一起將頭紗及花環置放在人形模特兒上,看著整整兩個晝夜的嘔心瀝血之作,兩人的眼底都泛著淚光。

    春恩轉過頭去看著神情疲勞,眼底卻閃著光芒的趙媛,「大太太……」說著,她情不自禁地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趙媛,「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趙媛從未想過她會有如此熱情的舉動,一下子被嚇呆了,動也不動好一會兒,她回過神,難為情地推開春恩,故作淡漠地道︰「不必,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大太太……」

    「那天你相信了我,這只是我對你的回報。」趙媛說。

    「大太太。」春恩憨憨地笑道︰「我知道你是外冷內熱的人,其實你沒那麼討厭我了,對不對?」

    「你胡說什麼!」迎上她那慧黠又討喜,彷佛無害小狗似的晶亮黑眸,趙媛慌了。

    「大太太。」春恩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情真意摯地注視著她,「我知道你心里苦……」

    聞言,趙媛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身為女子,咱們多少都有身不由己、未能得償所願的遺憾。」春恩抿了一下嘴唇,像是猶豫著該不該說一樣。

    趙媛听到這,心中的警鐘一響,警覺地抽回被她握著的手,「你……你想說什麼?」

    「我只想說……」她重新握住趙媛的手,「我跟曉濤都不是以前的我們了,所以我們會用不同的方式對待你,也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你。」

    趙媛瞪著眼,驚疑地道︰「你是不是知道……」

    她點頭,「我知道。」

    聞言,趙媛猛地將手抽回,難以置信地道︰「難道他也……」

    「我想,曉濤都知道。」

    「喔,不!」趙媛一陣暈眩,眼前一黑。

    「大太太莫驚。」春恩上前扶住她,連聲安撫著。

    「是他告訴你的?」趙媛緩過氣,語氣虛弱地問道。

    「不是的,他什麼都沒說,大太太跟那位相約在城北的茶館,正巧讓我瞧見了。」

    趙媛先是一驚,然後困惑地︰「那你為何從沒說過什麼?」

    「我同情你。」春恩直言不諱。

    一听見這話,趙媛難以置信地望著她,臉上彷佛寫著「你在耍我吧」。

    「一個女人若沒有愛,就如同鮮花缺了水般,大太太得不到曉濤的顧惜,那愁悶苦楚自是旁人難以想象的……」

    春恩的這番話說中了她的心情,也道盡她多年苦楚,她收起武裝,眼底流瀉出脆弱,只一瞬便濕潤了眼眶。

    春恩握著她微微顫抖的雙手,語意真誠,「那位是誰?」

    「他是我第一次愛上,也永遠不想放下的男人。」趙媛對她卸除心防,坦然相告,「他名叫高天晴,是我遠房表哥,我遇見他的時候只十三歲,他在我娘家做事,因出身低微,受盡屈辱……可他從不灰心喪志,努力奮發向上,讓我對他又敬又憐。」

    「他如今可有家室?」春恩問。

    趙媛搖頭,「他尚未成婚。」

    「是嗎?」春恩露出慶幸的喜色,「那他家住何處?」

    「他在京城,是天羽織京城分號的二掌櫃。」趙媛道。

    春恩陡然瞪大眼楮,一臉驚訝,「什麼!」

    趙媛眼底有著一抹憂慮,「你說他都知道,那麼我想,他或許早就知道我跟晴哥哥的事了。」

    「這個我不確定,因為曉濤從沒跟我說過。」春恩看出她的憂心,「不過你大可放心,曉濤不是那種會公報私仇的人。」

    「我想也是。」趙媛苦笑一聲,「晴哥哥受到他的器重,如今還是大掌櫃的接班人選,可也就因為晴哥哥前程太好,所以他……」

    「大太太,你……你想跟他走?」春恩直白地問。

    事到如今,趙媛對她也無須隱瞞,「是的,我希望他帶我遠走高飛,可是他自小受盡屈辱,出人頭地便是他一生追求,他不會為了我放棄他所追求的一切。」

    听著,春恩替她感到難過,不過她向來是個樂觀的人,轉念就安慰起趙媛來。

    「大太太莫灰心,世事無絕對,現下看著無路可走,但說不定改天老天會給你指一條明路呢!」她眼底綻放著希望的光彩,「有句話說,上天為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所以只要保持信念,一定能得償所願的。」

    听著春恩這些話,趙媛的心窩暖了,她深深地感受到春恩的良善及真誠,而春恩這番振奮人心的話,也稍稍緩解了她的悲哀及苦悶。

    「謝謝你,春姨娘。」

    「如果你願意,往後私底下我們就以姊妹相稱,如何?」她征詢著趙媛的同意,「我跟翠堤也是如此的。」

    趙媛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她,不明顯地點點下巴,「好的,春恩妹妹。」

    听到趙媛喊自己春恩,春恩喜出望外,「你剛才叫我春恩妹妹?」

    趙媛不扭捏,率直地道︰「是的。」

    「太好了,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好姊妹。」

    聞言,趙媛毫不猶豫點頭。

    春恩深深覺得嫁衣遭到破壞的事件根本是因禍得福,要不是有這個契機,她們兩人安能有大和解的機會?這麼想著,立刻就脫口而出道︰「公主的嫁衣遭到破壞真是太好了!」

    趙媛微頓,「這話怎說?」

    她咧嘴一笑,「要不是這樣,媛姊姊跟我安能和解?」

    趙媛一噎,用一種姊姊寵憐妹妹的眼神看著她,「你這人真是豁達得不可思議,不過……」她轉頭看著已經修補改造完畢的嫁衣,神情一凝,「究竟是誰破壞了嫁衣呢?」

    春恩沉默了,眼底透露著悵然及惋惜,「是誰都不重要了。」

    趙媛讀出她眼底的情感,「你知道是誰吧?」

    春恩抬起頭看著她,釋然地一笑,什麼都沒透霹。

    趙媛也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只道︰「我累壞了,先回去歇著。」

    「嗯,謝謝媛姊姊,慢走。」

    午夜已近,一名女子悄悄地來到遇月小築外頭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快速走進小築里,並熟門熟路地朝側屋而去。

    她站在側屋門前,幾度伸出手想推開那扇門,可最後總是作罷,她低垂著頭,發出了幾聲嘆息,躊躇片刻,她轉身準備離開。

    只是,當她一轉過身,卻見院里站著另一名女子……

    「啊!」蘇翠堤見幽微月色下站在院里的那名女子,驚呼出聲。

    「翠堤,」院里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春恩,她問道︰「這麼晚了,你在這做什麼?」

    蘇翠堤強作鎮定,眼楮卻泄露了她的驚慌。「我……我只是來看看嫁衣修補得如何。」

    但此話一出,她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春恩臉上沒有半點的怨懟或是憤怒,「嫁衣遭到破壞之事,是舒眉說的,還是你本就心知肚明?」

    「春恩……」蘇翠堤的身體跟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是你剪的吧?」她直截了當地問,「那是你嘔心瀝血完成的作品,所以你舍不得下重手,每一刀都像是避開要害似的,完全沒破壞任何一顆你親手繡上去的水滴,因為是你的心血,因此你刀刀留情。」

    蘇翠堤身子一震,猛地捂住嘴巴以壓抑那難忍的哭泣,她低著頭,身體不斷地顫動。

    春恩走向她,輕輕地抓住她的肩膀。

    蘇翠堤抬起頭,她已淚流成河,「春恩……對不起……」她臉上充滿著慚愧及悔恨,還有悲傷及無奈。

    「為什麼?」春恩的聲音十分平靜,沒有半點的憤怒或不平。

    但她越是如此,蘇翠堤便越是無地自容,她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

    春恩想將她拉起,她卻不肯,春恩索性也跪了下來,問道︰「翠堤,我知道你不會做出這種事,是二爺嗎?」

    蘇翠堤抬起淚濕的臉龐,欲言又止,「我……我不能……」

    那日,霍騰溪在大家面前盛贊春恩,同時也獎勵了參與的她及其他人,回到向陽院後,霍碧山就老大不高興地又把花廳亂砸一通。

    他見不得春恩光彩奪目,妻子出頭也讓他自卑,于是逼迫她毀了公主的嫁衣。

    她不從,便挨了他幾巴掌,還威脅要將珠落軟禁,不給吃喝,直到她馴從。

    為了珠落,她不得已只好偷偷溜進小築,破壞嫁衣。

    「我、我不是故意要……我……」她語難成句,掩面哭泣。

    「別怕,翠堤。」春恩緊緊地捏住她的肩膀,眼神堅定且剛毅地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幫你。」

    「你能幫我什麼?」蘇翠堤再次抬起臉,無奈地道︰「春恩,我不像你這般好運氣,你的夫君他深愛你、欣賞你、支持你,可我……」

    「那就離開不對的人。」春恩沉聲道。

    迎上她那果敢堅定的目光,蘇翠堤心頭一震,「不,那怎麼可能?我……我能去哪里?我有珠落跟知學,我、我……」

    「你哪里都不用去,就留在這兒,」春恩說︰「我們是好姊妹,我會照顧你跟你的孩子,你有好手藝,不必仰人鼻息。」

    「春恩,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蘇翠堤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春恩那總是天真嬌憨的臉上有著蘇翠堤從沒見過的冷肅,「終究有一些人是用善意感動不了的,你也要面對你確實遇人不淑的事實。」

    「春恩,我不明白……」蘇翠堤一臉茫然。

    「翠堤,你信得過我嗎?」她問。

    蘇翠堤迎上她幽深而真摯的眼眸,點了點頭。

    「那好。」她溫柔地揩去蘇翠堤臉上的淚,語氣嚴肅堅定,「你回向陽院去,假裝你從未來過,之後……我會讓你知道你該做什麼的。」

    「春恩?」蘇翠堤雖全然地相信她,但心中還是有所不安。

    「別怕,」春恩唇角微微揚起,面上又是一片和煦,「要記住,你的價值不是因為你的丈夫而存在,你的價值由你自己創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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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8: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跨過難關享安樂(1)

    相國府派人取走公主嫁衣的當天,霍曉濤亦從周韶安口中得知一事。

    原來當初收買梁發,縱犬破壞霍家在秦月園賞月家宴的人,竟是崔姨娘最信賴的詹嬤嬤的外甥。

    霍家家宴一向在暢春園辦,但崔姨娘卻突然提議移師秦月園舉辦賞月家宴,當時沒人覺得可疑,包括他,如今卻得知當時惡犬闖入一事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那麼……縱犬破壞家宴的用意何在?

    當日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只發生了一件事,就是賀春恩從亭台上掉下。

    崔姨娘與霍碧山是要置賀春恩于死地嗎?

    莫非在他宿了霍曉濤的身體活過來後,他們擔心事跡敗露,又或者是賀春恩供出他們,來個玉石俱焚,因此才設局加害她?

    可僅是惡犬亂竄,他們又怎能確定賀春恩會失足墜下,除非……他都明白了,這是一場經過算計及加工的意外!可他們卻沒想到賀春恩的身子被朱家語宿了,不僅沒死成,還活得如此耀眼。

    曾經,春恩為他們母子倆求情,期盼能一家和平、相安無事,可在霍碧山威逼蘇翠堤破壞公主的嫁衣之後,春恩已不再對他們有所期待。

    但光就這事,還不足以讓他們母子倆俯首認罪,詹嬤嬤跟了崔姨娘三十年,崔姨娘一直待她不薄,多年前還給了詹嬤嬤一筆錢,好送回老家照顧老父老母並修葺老家。

    詹嬤嬤對崔姨娘忠心耿耿,此事若揭發,詹嬤嬤必然會為主子擔罪,將所有過錯攬下,好讓主子脫身。

    這麼一來,他不只懲治不了他們母子,還會打草驚蛇,此事戒急,他得有十足十的把握才可先發制人。

    晚上回到承明院,他將此事告知春恩。

    從他口中听到如此可怕的事情,春恩瞪大雙眼,問︰「這是真的嗎?」

    「是。從前我不在意賀春恩,所以她發生意外後,我也不以為意,更沒因此察覺到其中的蹊蹺。」

    「賀春恩從前總是找翠堤的麻煩,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才引來殺機?」

    「崔姨娘跟霍碧山從不看重蘇翠堤,不會因為她遭欺凌而為她出頭,我想,可能是賀春恩對他們造成某種程度的威脅……」

    「你是說……她威脅要與他們玉石俱夢?」

    「沒錯。」回想起賀春恩毒害霍曉濤之事,他心頭還是會猛地一縮,「一個連毒殺親夫都做得出來的女人,還有什麼不敢的?」

    「也是……」

    「關于中秋家宴的事,你可記得什麼?」他問。

    她一臉懵懂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印象……」

    見狀,他又好氣又好笑,笑嘆道︰「你這金魚腦究竟都記著什麼?」

    她嘟嘴不語,腦海中卻突然浮現賀春恩摔下樓之前看見的那一幕,「我記得有只手,男人的手。」

    聞言,霍曉濤眼底銳光乍現,「男人的手?」

    「他的袖口滾著飾邊,飾邊上繡著金絲雲紋。」說著,她抓起他的大手細細端詳。

    他冷嗤一聲,「不是我,當時我已經離開秦月園,不過我知道誰的袖口有金絲雲紋。」

    一個念頭鑽進春恩的腦子里,她悚然一驚,「難道是霍碧山?」

    「正是他。」他深沉黑眸里迸射出兩道冷冽的光,「我很肯定他不是要拉賀春恩,賀春恩是被他推下去的。」

    「天啊……」她忍不住驚呼,「他居然對戀慕著自己的女人做出這麼可怕的事!」

    「是賀春恩自己傻。」霍曉濤不以為然地道︰「說到底,她是被自己害死的。」

    這話是冷酷了一點,卻也不假,女人為了愛,地獄無門都敢闖。

    忽地,她想起趙媛的事,感慨地道︰「女人為了愛,真是刀山火海都敢去。」

    「怎麼突然一副感觸頗深的樣子?」霍曉濤看著她那張彷佛為著什麼而苦惱的可愛臉龐,輕輕地將她攬進懷中。

    春恩沉默了一下,抬起臉,兩只眼楮定定地注視著他,「媛姊姊跟高天晴的事,你有什麼打算?」

    霍曉濤一怔,先是疑惑,隨即恍然,「趙媛居然肯告訴你?看來你還真成閨蜜了。」

    「我看過她跟高天晴去城北暗巷里的小茶館幽會。」她一臉嚴肅地道︰「我相信你早就知情。」

    霍曉濤不否認,「高天晴是個可用之材,我常重視。」

    「所以你一直沒拆穿他們的事,就是因為不想失去高天晴這個人才?」她太了解他了。

    「是。」

    「可是這麼一來,媛姊姊豈不是太可憐了?難道你打算把她一輩子都困在春華院嗎?」

    因為替趙媛抱不平,所以她對他的處置有點生氣,她掙開他,詰問他,「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

    霍曉濤無奈嘆道︰「她是霍老爺為霍曉濤精挑細選的妻子,趙家跟霍家又是世交,你要我怎麼做?給她一紙休書?別說霍老爺不會同意,就算他同意曾,是霍曉濤正室的她如何到京城去跟著天晴過日子?她娘家的臉面又該往哪里放?」說完,他重新將氣呼呼的她攬回懷中。

    春恩卻又一次推開他,態度堅定而強硬,「規矩章法傳統都是人定的,沒什麼不可行,只要你放手就行。」

    他微怔,「放手?」

    「是,放掉高天晴。」她說。

    霍曉濤一听卻笑了,「你要我放掉高天晴,你以為高天晴會願意放掉他現在所追來的一切嗎?」

    聞言,她心頭一抽,「你是說……」

    「京城分號的大掌櫃即將在年底告老,高天晴熬了那麼久,終于可以出人頭地,你說,他能放手嗎?」霍曉濤搖頭笑嘆,輕撫著她的臉,溫柔地勸慰著,「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溫莎公爵,世間罕見。」

    霍曉濤這麼一說,她倒想起上次趙媛提及高天晴時,臉上那落寞惆悵的神情。

    趙媛說高天晴出身不好,自小垢受欺凌,高天晴比任何人都渴望飛上枝頭,如今他汲汲營營的果實已經結成,只差一步便能摘下,他真的可以為了愛情舍下嗎?

    不,她不能像他們那樣悲觀,人若不懷抱著希望跟信念,活著也只是行尸走肉。

    想著,她眼底精光亮,直視著他,「他願不願意拋棄江山愛美人,一試便知。」

    他對她天真眼眸中那一點狡黠產生高度興趣,「怎麼試?」

    「下次高天晴到盛京來你便知。」

    他呵地一笑,輕輕捏了她鼻子一下,「我迫不及待想把他召來了,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把府里那兩顆毒瘤除去。」

    相國夫人將春恩設計制作的嫁衣送進宮里,做為賀禮送給永樂公主。

    永樂公主見了那獨一無二的花神嫁衣,又驚又喜,十分喜愛,她舍棄了禮部為她量身打造的大紅禮袍,決定穿著春恩設計的這身嫁衣出閣。

    這身花神嫁衣讓永樂公主成為最美麗的焦點,更吸引了那些受邀參加公主大婚的文武百官、皇親貴冑們的目光,人人都在討論永樂公主的嫁衣,之後也紛紛打听出自誰人之手。

    永樂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而且是最閃亮最碩大的那顆,永樂公主歡喜了,皇上便也龍心大悅。

    鮑主大婚後,皇上親題「艷驚天下」四字,賜天羽織一方匾額,還特別賞了一千兩白銀,及百疋宮廷織造局所織的高級面料給春恩做為獎勵。

    春恩將千兩白銀分成十份,一份偷偷給了蘇翠堤,一份給了給予她即刻救援的趙媛,兩份按成數分給參與制作嫁衣的丫鬟跟繡娘,其他的,她全捐給公學堂做為教育基金。

    她如此無私,讓霍騰溪對她更加看重及疼愛,直夸她是霍家之光。

    她的鋒芒未令霍曉濤不悅,卻讓霍碧山感到刺眼,原以為威脅蘇翠堤去破壞公主的嫁衣,可以讓她跌一跤,沒想到她依舊如期交嫁衣,還獲得皇上的賞賜。

    每每經過天羽織,看見上頭那塊「艷驚天下」的御賜匾額,他就覺得全身猶如火燒蟲鑽,難受至極。

    早上請安時,霍騰溪滿面紅光,心情愉悅,他將子琮跟珠落攬在身邊,笑得開懷,「這幾個月來,咱們霍家真是喜事連連。」

    「確實。」一旁的崔姨娘點頭微笑︰「尤其是春恩,真是替霍家爭臉。」

    「姨娘千萬別那麼說,那可不是妾身一人之功。」春恩看著對面的蘇翠堤及一旁的趙媛,彼此了然而笑。

    「听說近來有不少達官顯要、名門望族爭先恐後地到天羽織,說要找你訂制衣裳。」崔姨娘看著霍曉濤,語帶促狹,「曉濤,你的生意讓春恩給搶了呢。」

    霍曉濤卻一臉的不以為意︰「夫妻本是共生共榮,她鋒頭,我也沾光。」

    「說得對。」霍騰溪點頭附和,「誰出鋒頭,都是霍家跟天羽織的榮光。」

    花廳里,人人都是滿臉的歡喜快意,就只有霍碧山不發一語,繃著一張臉,可他哪里笑得來,眼看著霍曉濤跟賀春恩如踏青雲,一飛沖天,他卻還在泥底……

    他猛地站了起來,「父親,兒子還要去巡視織坊,先告退了。」

    「碧山,留步。」霍曉濤神情輕松,語氣和緩地喚住他,然後轉頭望向霍騰溪,「父親,近來霍家如此多喜,實在值得大大慶祝一番。」

    「確實。」霍騰溪點頭贊同。

    「我想擇期在秦月園設宴,不知父親是否同意?」他問。

    听到秦月園三字,崔姨娘及霍碧山都微微一怔。

    「曉濤。」崔姨娘語帶試探地道︰「怎麼不是在暢春園設宴呢?春恩去年中秋在秦月園墜下,那兒實在不是個吉利的地方。」

    「我倒有不同的想法,」霍曉濤笑道︰「春恩在秦月園墜下重傷,丟失記憶後卻活出了新貌,如今她與我重修夫妻之情,與霍府上下每個人都相處融洽,在我看來,秦月園反而是個吉地。」

    听他這麼一說,霍騰溪深感有理,頻頻點頭,「曉濤說得一點都沒錯,這麼一想,那秦月園確實是吉地。好,就在秦月園辦宴,曉濤,你去安排吧。」

    霍曉濤眼底閃過一道難以捉摸的精光,「孩兒遵命。」

    秦月園的家宴擇在半個月之後的十五,亦是月圓之日。

    霍曉濤著人送了一襲新衫裙給趙媛,兩件狐毛坎肩給崔姨娘及蘇翠堤,再送了一條金絲雲紋的腰帶給霍碧山,說是給他們在夜宴當晚添色。

    夜宴所有事宜由霍曉濤著人一手包辦,沒讓崔姨娘、春恩或是任何人插手。

    夜宴當天,秦月園的樓閣亭台上燈火通明,僕從如雲穿梭其間,一個個忙得腳不沾地。

    亭台上,霍家人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共十人在亭台上,一邊享用著佳肴美酒,一邊閑話家常,歡聲笑語,天倫和樂,好不令人艷羨。

    一旁,僕婢們勤快侍候著,一會兒送上甜點,一會兒斟上美酒,久未沾酒的霍騰溪也因為喝了幾杯白酒而臉泛紅光。

    「老爺,看來你是醉了。」崔姨娘笑視著他,「可別喝多。」

    「放心吧,我只是臉紅得快,沒醉。」霍騰溪說著,轉頭笑視著霍曉濤跟霍碧山,「曉濤、碧山,來,再跟爹喝一杯。」

    霍曉濤舉起酒杯,一旁的霍碧山見狀,也立即舉起酒杯。

    「我跟碧山敬父親一杯,祝父親福樂綿綿,笑口常開,兒子先干為敬。」霍曉濤說完,仰頭便喝掉杯中酒。

    霍碧山看著,也趕緊地飲下。

    今天的霍碧山有點心神不寧,不為別的,只因他還牢牢記著,去年的中秋就在此處,他是如何膽戰心驚地趁著黑燈瞎火,人仰馬翻之際,一手將賀春恩推了下去。

    雖說賀春恩沒死,但舊地重游,他還是莫名地有點心驚。

    為此,今天出門前,他姨娘還不斷對他耳提面命,要他千萬警醒,莫有差池。

    他原本想稱病缺席的,可姨娘說霍曉濤都把禮送到了,要是駁了他的好意,恐怕會讓霍騰溪有其他聯想,認為他是因為眼紅妒嫉兄長而不樂意席。

    就這樣,他為了配戴霍曉濤送來的金絲雲紋腰帶,穿上自去年中秋過後便被他收在深櫃之中的長衫。

    「碧山,大哥也敬你一杯。」霍曉濤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笑望著他。

    迎上霍曉濤的笑顏,不知怎麼地,霍碧山覺得心直跳,他難掩慌張無措,快快舉起酒杯。

    霍曉濤目光深沉地注視著他,「大哥希望我們兄弟和樂,從今以後不……」

    話未說完,眾人突然听見一陣瘋狂急躁的狗吠聲,個個臉上現出驚色,不為別的,只因去年中秋亦是這般場景。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見十余條大狗沖上樓閣,在亭台上亂竄。

    尖叫聲四起,頓時燈火俱滅,一片漆黑。

    黑暗中,腳步聲、驚呼聲、狗吠聲擾亂了每個人的判斷,沒有人知道誰在哪里。

    「這是怎麼回事?」霍碧山回想起去年的事,一顆心七上八下,沖著黑暗中大喊,「來人、來人!」

    突然間,有人拉住了他,他一驚,「誰?」

    拉住他的人沒有響應,只是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將他往後推。

    「啊浮!這是……」霍碧山腳步踉蹌,整個人向後仰去,他感覺到自己的腰靠住了什麼,但上半身已是懸空,他這才驚覺到自己被推到欄上了。

    這情景、這狀況……他太熟悉了!因為熟悉,他忍不住放聲大叫,「啊,放手!放開我!」他像個害怕的小孩,「別、不要!」

    霍碧山死命地抓住那扯著他脖子的手,那是男人的手,瞬間,他背脊一涼,一股寒氣自他腳底往頭頂竄,「不……別推我下去……」

    突然,一道低沉的冷嗤傳來,彷佛來自地獄深處,「她連求你的機會都沒有,她以為你要拉住她的……」

    听見黑暗中傳來的霍曉濤的聲音,霍碧山雙腿發軟。

    「你為什麼要置她于死地?」霍曉濤沉聲問。

    「我、我沒有!你胡說什麼?她是自己掉下去的!」霍碧山出言反駁,立刻就感受到霍曉濤的手往下加壓。

    「啊,不要——」兩腳幾乎要懸空,嚇得他哇哇大叫。

    「這群惡犬怎麼來的,你心知肚明吧?」霍曉濤冷哼一聲,「說,你做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霍碧山聲音顫抖著,「你不能把我推下去啊!」

    「誰看見我把你推下去了?」霍曉濤冷笑道︰「人人都知道我分了鋪子跟銀子給你,咱倆兄友弟恭,我豈有害你的道理?」

    「你、你……你敢!」雖看不見霍曉濤臉上的表情,但光是听著他冷厲的聲音,再加上自己腳已懸空,已經讓霍碧山嚇到都快尿褲子了。

    霍曉濤也不跟他嗦,一個掃腿讓他連腳尖都構不著地,他整個人幾乎都在欄外,只要霍曉濤放手,他必死無疑。

    這下子,霍碧山全招了,「都怪賀春恩,是她把我逼急了,我才狗急跳牆!」他大叫道︰「大哥,別推我下去,這一切都怪那個女人,是她……」

    自白未竟,突然亮起一簇光,接著一簇又一簇的燭光亮起。

    樓閣上不只霍曉濤及霍碧山兩人,還有崔姨娘、春恩、趙媛、蘇翠堤跟貞平。

    崔姨娘讓春恩跟貞平拉著,貞平捂著崔姨娘的嘴,從頭至尾沒讓她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時,貞平松開了手,崔姨娘淚流滿面,一臉的絕望。

    霍曉濤將霍碧山拉了回來,霍碧山緩過神,看著母親及所有人,頓時身子軟乏,癱坐在地。

    崔姨娘抬起那不甘的眼看著霍曉濤,語調顫抖得厲害,「霍曉濤,你高呀……」

    霍曉濤冷冷地看著她,「姨娘,剛才碧山都已經招了,您呢?」

    「……」

    「您做過的事,不用我一一細數提醒您吧?」霍曉濤唇角懸著一抹氣定神閑的微笑。

    崔姨娘看著在樓閣上的春恩等人,突然目光一定,停留在蘇翠堤身上,不禁咬牙切齒地道︰「蘇翠堤,你膽子也忒肥大了,居然吃里扒外!」

    「過去是媳婦無知,一直被蒙在鼓里,竟不知您與夫君做了這麼多喪盡天良之事。」有著春恩撐腰,蘇翠堤終于學會勇敢,「您認罪吧!」

    崔姨娘知道自己中計,已無退路,笑看著霍曉濤,「霍曉濤,你想怎樣?」

    「姨娘,我沒死,春恩也活著,過去的事也都過去了,我本已不想追究……」說著,霍曉濤頓了頓,黑眸中迸射兩道銳芒,「可你們母子倆卻不知及時悔悟,一再進逼,為求個心安,我不得不出手,這是你們咎由自取。」

    「霍曉濤,你……你陷害我跟我姨娘!」霍碧山緩過氣來,咬牙切齒地吼著。

    「碧山。」霍曉濤笑睨著他,「你可小點兒聲,父親才走不久,要是他听見,我可真救不了你們了。」

    聞言,霍碧山語滯,「你……」

    「廢話就不多說了,」霍曉濤眉梢一挑,直視著崔姨娘,「姨娘,我給您兩條路走,是您留下來繼續陪侍父親終老,放心,該給您的,我一毛都不會少給,但碧山他得離開霍家,出府自立門戶。

    「第二條路,你們母子倆都離開。」霍曉濤打斷她,不給商量,「快,雖然我讓人先將父親帶下去,但他什麼時候起了疑心回來,我可不確定。」

    崔姨娘不甘心,可事已至此,她沒得猶豫跟選擇,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沉沉呼出,目光一定,直視著霍曉濤,道︰「你保證該給的都會給?碧山呢?」

    「為了向父親隱瞞你們的罪行,您盡管放心,我會做最好的安排以免父親起疑心。」他說︰「在場的每個人都是人證。」

    崔姨娘環視著每人,若有所思,須臾,低下頭,又哭又笑起來,「想不到我等了這麼多年,居然是這種結果。」

    「姨娘,這何嘗不是最好的結果。」春恩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憤怒及恨憎,「老爺信賴您,您也將他侍候得極為周到,從今以後,您便好生伴著老爺安享余生,含飴弄孫,有何不好?」

    崔姨娘沉默時,忽然听到底下傳來霍騰溪的聲音,「雲娘在哪里?雲娘呢?」

    雲娘是崔姨娘的閨名,此時,霍騰溪正心急如焚地在尋她。

    听見他的聲音,崔姨娘心里一緊,再次淚下,「好……」她深呼吸了兩口氣,果斷決定,「一切依你。」

    霍曉濤唇角兩側慢慢地延展開來,「姨娘這是明智的決定。」

    之後,霍碧山依著霍曉濤指示,聲稱自己想出府自立,不想一直仰仗大哥,不求精進。在霍曉濤的贊同及說服下,霍騰溪同意分家。

    霍曉濤在最快的時間里,對店面及資產做了一些處置及分配,除了先前的三家工坊,他再給霍碧山三家鋪面以及城南的宅子,外加萬兩白銀。

    至于蘇翠堤,她並未跟著霍碧山府,而是以照顧婆母及入伙春恩的小工坊為由,續留在向陽院,為母的她沒走,珠落跟知學當然也跟著留下。

    對于此事,霍騰溪覺得不妥,嫁雞隨雞,夫君出府,豈有妻兒子女留下的道理?可霍碧山跟崔姨娘卻都贊同此事,就連春恩也極力說服他。

    最後,霍騰溪首肯,沒有多問。

    霍騰溪其實不傻,他多少感覺得到這府里似乎在運作著什麼,但他已不管事,許多事他睜只眼閉只眼,便也闔府太平。

    分家之後,霍曉濤手上雖然少了幾家鋪子跟一些現銀,但因為之前先是為相國府小公子制作家宴禮服,接著又是公主嫁衣,天羽織如今的訂單如雪片般飛來,根本應接不暇。

    而他先前積極籌備的童服工坊在分家不久後開張,他將童服工坊全權交由春恩打理,幫她實現了在現代時無法實現的夢想。

    正月前,又是天羽織例行匯報的時候,京城分號的大掌櫃即將卸任,許多決策已交由高天晴主導決定。

    盛京初雪那日,高天晴入城了。

    這天,趙媛在童服工坊里忙著,卻一直心不在焉。

    「媛姊姊,這里是藍色四號線,你這是綠色。」春恩發現她取錯繡線,連忙提醒她。

    趙媛回過神,十分歉然。

    「媛姊姊,怎麼魂不守舍的?」在工坊里做事時,蘇翠堤也不稱呼她為大太太,三人以姊妹互稱,感情相當融洽。

    「沒什麼,許是昨晚失眠……」趙媛皺了皺眉,又擠擠眼,努力回神。

    春恩瞟了她一眼,眼底有抹狡黠,貼在她耳邊,低聲道︰「去吧,我知道他來了。」

    趙媛一听,耳朵一熱,難為情地看著她,「春恩妹妹……」

    春恩朝她眨了個眼,然後一把拉起她催促著,「去去去,你先回府里去歇著吧,要是待會兒扎了手,污損了布料,那可就麻煩了。」

    「是呀。」蘇翠堤全然不知發生何事,體貼地道︰「這兒人手足夠,姊姊先回去歇著吧。」

    趙媛猶豫了下,「春恩,這樣好嗎?」

    「好,哪里不好?」春恩拉著她往門口走︰「快去。」

    趙媛望著她,眼底滿是感激,「謝謝你,春恩。」

    春恩對著她揮揮手,「別嗦了,快去。」

    趙媛點了點頭,旋身而去。

    見她離去,春恩眼底閃過一抹精光,賊兮兮地笑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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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8: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跨過難關享安樂(2)

    城北小茶館的銀花房里,趙媛與高天晴緊緊相擁,互訴情衷。

    見他腰上圍著她之前托人送到京城給他的腰帶,她滿足地笑了,「果然很適合晴哥哥。」

    「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高天晴圈著她的腰肢,細細地望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看出來了,蹙眉問道︰「怎麼了,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嗯。」他點頭,「過了這個年,我就是天羽織京城分號的大掌櫃了。」

    「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嗎?」她問︰「怎麼看你沒半點歡喜?」

    「我……今年三十了,老家一直催婚,說給我覓了幾位姑娘。」

    趙媛一听,神情瞬間黯淡,她推開他,背過身去,低頭啜泣起來。

    見狀,高天晴立即上前,自身後環抱住她︰「媛媛,你放心,我拒絕了,我沒答應。」

    趙媛噙著淚,顫抖地道︰「你我相守無望,難道要你終身不娶,不留子息?」

    斑天晴抓著她的肩頭,將她轉了過來,又將她擁入懷中,「我對不起你,我……」他眉心一擰,滿是懊惱無奈,卻無法再多語。

    忽地,門板被敲得砰砰作響,兩人陡然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他們看著那震動著的門板,再看看彼此,心驚不已。

    「晴哥哥……」趙媛害怕地抓著高天晴。

    「你被跟蹤了?」高天晴也慌了手腳,不知所措。

    「開門!」門外傳來霍曉濤的聲音,听不出怒意,但讓高天晴跟趙媛都嚇破了膽。

    趙媛知道霍曉濤早已知悉他們兩人的事,之前也未有追究,為何突然……難道他只是在等待機會懲戒她跟高天晴?

    就算霍曉濤不追究此事,可高天晴辛苦了這麼多年才求來的一切也將盡毀,就差那麼一步,他就是大掌櫃了,雖然她曾要求他帶她遠走高飛,可一想到他的一切都將失去,她又為他不舍。

    只是這小房間就一個出入口,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再不開門,我可撞進去了。」門外,霍曉濤語帶威脅,「高天晴,你是男人吧?」

    听見霍曉濤指名道姓,高天晴反倒冷靜下來,看來霍曉濤早已知道他與趙媛的事,他不解的是……霍曉濤是何時知道?又若霍曉濤知情,為何還重用他這個情夫?

    「媛媛。」高天晴神情凝沉,「該來的躲不掉。」說罷,他兩個大步上前,猶如赴義的壯士般打開房門。

    房門外不只霍曉濤,還有春恩。

    「春恩?」趙媛一驚,「你……難道是你……」

    斑天晴未見過春恩,盡管對她非常好奇,可這當下也沒余心多看她一眼。

    「趙媛,高天晴,你們這對奸夫yin婦,」霍曉濤冷笑道︰「可讓我逮個正著了吧?」

    「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們的事嗎?為什麼如今又……」

    趙媛此話一出,高天晴陡地一震,驚疑地看著霍曉濤。

    霍曉濤直視著他,眼底沒有半點情緒,「沒錯,我一直都知道你們的事,你每回到盛京來便與她在此地幽會,我都知曉。」

    聞言,高天晴下意識退了一步,聲音顫抖,「當家的,你、你為什麼……」

    「你好大膽子,居然私通我的妻子,我要你付出代價!」

    趙媛一听,急忙地往霍曉濤面前一跪,「不,求你放過他吧,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見狀,高天晴怎麼忍心讓她一人擔下所有的罪,他一個箭步上前,抓著她的肩膀,「媛媛,不是的……」

    「媛媛,晴哥哥,叫得可真親密。」霍曉濤冷哼一聲,語氣冷酷,「趙媛,我一定要拉你去沉塘!」

    听見他說要拉趙媛沉塘,高天晴咚地往地上一跪,不斷地磕頭求饒,「當家的,求你網開一面放了媛媛,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他額頭已磕出了血,抬頭對著霍曉濤道︰「媛媛她……她是被我逼迫的,是我威脅她跟我好,是我威脅她的。」

    見他滿臉的血,趙媛心痛極了,她回過身去抱著他,哭求道︰「晴哥哥,你別說了,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斑天晴一把推開她,對著霍曉濤一臉堅毅地道︰「一人做事一人擔,要殺要剮,悉听當家的做主,我高天晴毫無怨言,但請你高抬貴手,放過媛媛吧!」

    「不,晴哥哥……」趙媛哭岔了氣,上前一把將他住,「要死我們一起死。」

    「媛媛……」高天晴看著她,掉下男兒淚,兩人相擁而泣,不再做任何辯駁。

    霍曉濤跟一旁的春恩相視一眼,嘆了氣,「你贏了。」

    春恩得意地道︰「是呀,就跟你說,人間處處是真情。」

    听見他們對話的趙媛跟高天晴愣住,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們兩人。

    春恩走上前,伸手扶起趙媛,笑著看向一臉茫然還跪地不起的高天晴,「二掌櫃,快起來吧。」

    「春恩,這到底是……」趙媛臉上還滿是淚水,表情卻懵了。

    「我跟曉濤打賭,他說二掌櫃不會為了你放棄他的前程,我說世間必有真愛,所以……」

    「所以……你一直催我來見晴哥哥?」趙媛突然明白了,她知道春恩有多麼鬼靈精怪,卻怎麼都沒想到她會設下這個圈套。

    「當家的,這到底是……」高天晴一臉的不知所措。

    「起來說話吧。」霍曉濤唇角一勾,微笑道。

    趙媛回身去牽起高天晴,「晴哥哥,沒事的,起來吧。」

    待兩人站定後,都略顯不安地看著霍曉濤。

    「高天晴。」霍曉濤直視著他,「京城分號大掌櫃的位置,我另有人選,不過我預備在西北拓店,你可有意願前往,為天羽織開疆闢土?」

    聞言,高天晴驚訝得瞪大雙眼,「當家的,你是說……」

    霍曉濤點點頭,然後轉而看著趙媛,「趙媛,你嫁入霍家多年,未能為霍家傳宗接代,已犯七出的絕嗣之罪,我近日內便會予你休書一封,從此各走各路,各自安好。」

    听了霍曉濤這些話,趙媛跟高天晴都明白了——他,要成全他們。

    他讓高天晴到西北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置辦分號,再以絕嗣之罪休離趙媛,便是要他們兩人到那無人認識的地方從頭開始。

    他的用心,他們都已深深感受到了。

    「春恩,謝謝你……」趙媛感激淚下。

    看他們有情人終成美眷,春恩也十分欣喜激動,她眼眶含著淚水,真心誠意地祝福他們。

    「你們成親,我跟曉濤都無法參加了。」她說︰「我先祝你們白頭到老,舉案齊眉。」

    霍曉濤給趙媛下了休書,並給予五百兩黃金做為補償。

    就這樣,趙媛帶著周嬤嬤離開霍府,飛出這困了她多年的黃金牢籠。

    之後,她去了哪里,除了霍曉濤跟春恩,再無第三人知曉。

    來年的春天,就在春恩由妾室扶正成了大太太的同時,從西北來了一封給春恩的信,信未有署名,但「一切安好」四字便讓春恩感到欣慰。

    春恩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封信拿給霍曉濤瞧瞧,于是去了天羽織,但不知是走得太急還是太過雀躍,才剛到天羽織,她突然有點喘不氣來。

    「大太太,您沒事吧?」小茉趕緊地扶住她。

    天羽織的邱掌櫃見狀,也立刻上前關心,「大太太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趕緊地坐下吧。」

    「我沒事,別大驚小怪的。」春恩微微一笑,問︰「當家的在嗎?」

    「在里面,有客人。」邱掌櫃說。

    「是嗎?」她想了一下,「那我稍候再進去。」

    「應該不打緊,是個一直以來替當家抓藥的游醫,談的不是生意。」邱掌櫃突然靈光一閃,「對了,難得大太太撞上了,不如順便讓這位大夫號個脈吧。」

    「是呀,」小茉也附和著,「大太太最近忙著童服工坊出貨的事,常常錯過用膳的時間,胃口變得極差呢。」

    「是嗎?」邱掌櫃一听,一臉慎重地道︰「那更該給方大去號個脈,抓幾服補氣的方子來吃了。」說完,他熱心又熱情地領著她們往後面走。

    來到霍曉濤的書房外,依稀听見里頭傳來輕松的說笑聲。

    邱掌櫃輕敲兩下門板,接著說︰「當家的,大太太來了。」

    霍曉濤親自來開了門,看著春恩,他立刻漾開笑意,「春恩,你來得正好。」他牽起她的手往書房里走,「給你介紹個朋友認識。」

    書房里,鐘情游歷四海的方大夫起身,拱手一揖,「大太太有禮,在下方敬初。」

    「方大夫有禮。」春恩回禮,「常听夫君提起方大夫,今天總算見得你的廬山真面目了。」

    方敬初瀟灑一笑,「希望沒讓大太太失望。」

    「方大夫英氣勃發卻又光華內斂,令人驚艷。」

    方敬初一听,歡喜不已,眉開眼笑地道︰「唉呀,大太太真是太會夸人了。」

    霍曉濤挑眉一笑,淡淡地道︰「她最會哄人開心了,你可別盡信。」

    听他兩人如此毫無顧忌的抬杠著,可見交情不同一般。

    「大爺。」這時,小茉開口說道︰「太太近來胃口不佳,可否請方大夫給她號個脈呢?」

    未等霍曉濤說話,方敬初已殷勤熱切地道︰「那當然好,這邊請。」

    「有勞。」春恩移動幾步,在窗邊的椅子坐下,手往脈枕上一擺。

    「失禮了。」方敬初坐下,手指搭著她腕上的脈搏,神情專注而嚴肅。

    須臾,他唇角一勾,抽回了手。

    「怎樣?」霍曉濤語帶促狹,「是不是開幾服益脾健胃的方子吃吃就好了?」

    方敬初高深一笑,「不,得吃幾服安胎的方子。」

    「安胎的方……子?」霍曉濤陡然瞪大了眼楮。

    「方大夫,你是說,我們大太太有身子了?」一旁的小茉興高采烈,迫不及待地說出關鍵字。

    春恩呆了一下,有身子?她、懷、孕了?

    她該高興的,但不知為何,她卻覺得不安,下意識看向了霍曉濤。

    而此刻,霍曉濤兩眼發直地看著方敬初,那眼神像是在說——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霍曉濤不喜歡小孩,盡管他現在跟子琮處得不錯,但他從沒跟她提過想給子琮添個弟弟或妹妹的事,春恩心想,曾是頂客族的他,還是對孩子沒有半點期待吧?

    「怎麼,你們夫妻倆不是應該很高興嗎?」方敬初見他們反應過分冷靜,不禁感到疑惑。

    春恩不安地看著方敬初,再次確認,「方大夫,不會有誤嗎?」

    「絕不會。」方敬初語氣斬釘截鐵地道︰「我行醫二十年,若連這個都能診錯,這象話嗎?」說完,他再細看霍曉濤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起來。

    須臾,他站了起來,「看來,二位還有話說,在下就先告辭了。」說罷,他十分灑脫地往門口走去,還順便將小茉都拉出書房。

    「欸,你……」小茉驚疑地看著他。

    他同小使了個眼色,她瞬間好似明白了什麼。

    兩人走出書房,並隨手將門帶上,方敬初揮揮袖,去如疾風,小茉則是靜靜地退到廊下守候。

    書房里,霍曉濤背對著春恩,不發一語。

    看著他靜默的背影,春恩滿心的不安,幾度想開口,卻又抿住了唇。

    可突然間,霍曉濤的身體隱隱地顫動了起來。

    春恩見狀,心頭一驚,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正滿心驚疑時,霍曉濤猛地轉過身來,臉上是她意想不到的……狂喜。

    「我要當爸爸了?」他用懷疑的語氣問。

    她懵了,怔怔地望著他,「你……你還好吧?」老實說,他這反應嚇壞她了。

    「我真的要當爸爸了?」霍曉濤兩個大步向前,一把將她抱起,騰空轉了兩圈,又趕緊將她放下,滿臉驚慌,「不行,你剛懷上身孕,轉不得。」

    春恩抓著他的手,雙眼定定地看著他,「你……你沒事吧?」

    「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他說︰「雖然子琮也是我的孩子,但這才是真正……不,也不對,不管是子琮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是霍曉濤的小蝌蚪……」

    听見這話,她臉一臊,「你在胡說什麼?」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總之……在情感上,這是你跟我的第一個孩子。」他情緒有點激動,整個人激動得語無倫次。

    「你……是真的開心?」她狐疑地望著他。

    「當然。」他說。

    「我以為你不開心,剛才……」

    「剛才有別人在,我不想失態呀。」霍曉濤說完,將她牢牢地抱進懷中,低頭便在她額頭、臉頰及鼻尖印下數個吻。

    他此時的反應讓春恩方才積在胸口的那團歡喜,慢慢地融化、散開,紅著眼眶,她凝視著他道︰「我、我以為你不喜歡孩子,你以前……」

    「春恩,」他眉心一擰,眼底有著歉意,「對不起,從前的我總是因為這事跟你吵架……」

    她鼻子一酸,忍不住地掉下兩行眼淚。

    「我那麼愛你,卻克服不了自己的障礙,是我不對。」他揩去她臉上的淚水,深情地道︰「以前的我不肯退讓、不肯溝通,明知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幸福快樂,我卻自私地不願妥協,不願放下我毫無意義的尊嚴……」說著,他將她深擁入懷,輕輕地撫著她的背。

    春恩的胸口滿溢著感動,靜靜地窩在他懷中,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與你分開後,我一直想著你,卻又拉不下臉去找你,後來出了意外,與你徹底的分離,再無相見的可能時,我簡直恨死自己了。」他長長地嘆息一聲,真摯地道︰「我在無名指上紋了戒痕,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你。」

    「老公……」她聲音軟綿綿的。

    「小猴子。」他說︰「你知道,當你再次出現在我生命里,我有多麼感謝上天嗎?」說著,他輕輕地捧起她淚濕的、感動的麗顏。

    她抬起臉,淚眼蒙朧地望著他。

    「我感謝老天爺給了我們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次……」他眼眶里也打轉著淚水,「我一定好好愛你,好好的愛我們的孩子,我不再堅持、不再高喊『我要做自己』,沒有你的『我自己』,一點都不快樂、不幸福。」

    「老公……」她給了他一抹滿足的、幸福的笑靨,「我們一起努力吧!」

    「嗯,一起努力。」他頷首答應。

    春恩眨了眨眼,眼底閃過黠光,然後像乞憐小狗般注視著他,「那……以後都听我的?不跟我爭?」

    霍曉濤先是微頓,然後蹙眉苦笑,「都听你的,不爭。」說罷,他低下頭,在她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

    有沒有那麼一個人時時佔據你的心,四肢只為他舒展,笑顏只為他綻放,眼波只為他流轉,心脈只為他搏動,人生只為他前行,余生只要他一人?

    有的,這個人如今失而復得,他一點都不在意從今往後誰從誰,誰听誰,甚至是誰怕誰,擁有摯愛的她,他已擁有了全世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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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9:15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只是想跟你一起
春野櫻

    沒有自己一個人到達不了的地方。

    那些她說想去,而你總以無聊、那又沒什麼來拒絕她的地方,其實她都可以自己去,但她只是希望跟你一起。

    前不久跟一些朋友聊起,听了不少抱怨。

    一位朋友說她嫁到高雄二十年,六合夜市只去了三次,瑞豐跟青年夜市都沒去過。每次跟老公提議逛夜市,他總是用「那個很無聊」或是「都是在敲觀光客的錢」為由拒絕她。

    又一個朋友非常喜歡老建築,婚後十幾二十年來,每回她說想去九份、鹿港或是一些有老街的地方走走,老公都說「那些地方沒你想象的那麼好啦」來拒絕她。

    有位婚齡比較短的友說,她的兩個孩子想要露營,可她老公覺得露營吃住都不舒服,所以打死都不肯帶他們去,最後她只好一打二,自己帶著一雙兒女跟著朋友去露營。

    看她們臉上那無奈、落寞又已經毫無期待的表情跟眼神,心里覺得很難過。

    「我也知道夜市逛來逛去就那樣,但我就是想要那種一起出去吃吃喝喝的感覺呀!」

    「他喜歡上山看雪,我再不舒服也會陪他去,為什麼他不能陪我去他覺得無聊的地方?」

    「不肯為了我妥協或勉強就算了,為什麼不能為了滿足孩子勉強一下?」

    我有位朋友,她在離婚後一個人獨自前往京都十天,她說︰「我以為我不行,原來我可以。」

    還認識一位妹子,她在跟交往多年的男友分手後,一個人騎機車環島八天。

    她說︰「我一個人去了他從來沒帶我去過的地方。」

    那日跟朋友夫妻倆見面,朋友說想去旗山老街走走,她老公立刻說了句,「那里也沒什麼,很無聊。」

    我听著,忍不住搖搖頭。

    每當你掃興地對對方說「那又沒什麼」的時候,請回頭想想,你到底能帶她去什麼所謂「有什麼」的地方呢?

    我嫂嫂愛吃,哥就帶著她到處吃美食,再遠都找時間去。

    他說︰「她又不要求名牌,也不穿金戴銀,不過是吃而已,難道我都滿足不了她嗎?」

    我哥自然不是完美的老公,但這一點,不得不讓人佩服。

    當一個女人不要求去北海道賞雪,不要求去巴黎或米蘭血拼,不要求去紐約時代廣場跨年倒數,不要求去夏威夷戲浪,不要求上月球去火星……

    她就只是想就近走走,你再如何不感興趣,都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千萬不要輕忽了這種你以為微不足道的事,它們就像癌細胞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你們的關系、你們的感情。

    當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她後,她不提了,你以為終于可以耳根清靜,但其實……她已經再也不需要你。

    那些地方,她不是無法獨自抵達,她就只是想跟你一起,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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