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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禮拜一的早自習憂鬱症,讓許多週末玩得太瘋狂的學生無精打彩,這裏頭有一名學生更是郁卒指數第一名中的第一名。
「唉,世界上有沒有哪個地方,是一個男的也沒有,又不需要金錢,也可以活下去的?有的話,我真想馬上飛過去。」一手撐著下巴,雙眼無神的可強,喃喃自語著。
聽見這句話,坐在他前面的呂文橋回頭說:「你是怎樣?考試考壞腦袋了,還是早餐沒吃腦部異常了?讓我看看,你該不是發燒了吧?」
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可強咬牙切齒地低咆:「我是瘋狗,會咬人,別再把你的手伸到我面前一公尺處!」
「哇塞,你病得不輕喔!」
「老子洗心革面了,往後哪個臭男人碰我,我就咬掉他的手!要是再不知好歹地靠近我,我就幹掉他!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一隻下面有鳥的動物講的話了!哼,做朋友?門兒都沒有!」恨之入骨地說。
「……哎,我說童老大,您的這些話,聽來很像是被始亂終棄的女人才會說的耶!」大膽進言的呂文橋,一看到可強瞪起火眼金睛,馬上說:「消氣、消氣,我沒別的意思,我啥都沒講!」
算你識相,哼!
呂文橋搖頭晃腦地嘀咕。「看來學測的壓力已經浮現,第一號受害者出現了。真可憐,因為準備考試準備到發瘋了,唉!」
這回可強老實不客氣地掐住呂文橋的脖子。「你想不想成為第二號受害者?」
「嘿,你不許男人碰你,啊你自己碰就沒關係喔?」賊賊笑。
可強像被火燙到似地鬆開手,彷佛上頭沾了什麼細菌,一臉嫌惡地擦在桌上。
「這招省省吧,不會像上次那樣被你刺傷自尊的啦!」呂文橋揮揮手,要他「少來這套」,調侃道:「倒是……你說誰碰你,你就會咬掉誰的手,我看是很難達成。」
「你不信?」虎(Who)怕虎(Who),證明給你看!
「信不信在其次,我是建議你別太鐵齒得好——」
可強的眉才壓低,驀地一聲「小強,早,我好想你喔!」響起,跟著就是北極熊式的特大號擁抱,撲上前來。
呂文橋看著美虢殿下牢牢地把氣呼呼的立裏可強硬是抱在懷中的逗趣場面,憐憫地補上:「你要是咬了美虢殿下的手,小心又要引起女性公憤喔!既然不要男生,而女生又很唾棄你,那你的人生就註定要孤單寂寞地度過,這豈不是災難加三級?」
似乎沒把他的話聽進耳中,童可強「言出必行」地扣住美虢的手臂,「啊」地張開大嘴巴,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吃驚地鬆開手,看著臂上的牙痕,美虢無辜地眨眨琥珀瞳眸。「小強,你怎麼咬我?」
「打招呼就打招呼,誰准你動手動腳的?以後訂下新規矩,管你是講話、發問或沒事找事做,都不要靠過來,離我一公尺遠!只要超過這範圍,我就開扁!」揚起拳頭,威嚇地揮一揮。
緩慢地振著眼皮邊鑲著的深金色小扇,美虢嘻地笑開說:「好啊!打是情、罵是愛,小強越是扁我,我們的情感一定會越深厚、越堅定不移的!」
「你!」
「來吧,小強,快在我身上留下你的拳頭,使出你全部的愛來打我吧!」敞開雙臂,迎接愛情新階段的來臨。
咚地,一顆腦袋倒在桌上,可強口吐氣泡、有氣無力地說:「把他拖出去斬……不,乾脆把我拖出去斬比較快……劊子手,聽到沒?」
美虢望著完全掉進自己世界中的可強,歪歪頭,將眼神轉向一旁看熱鬧的呂「鄉民」。「小強是怎麼了?」
呂文橋悶笑在心,表面還是得很正經地說:「啟稟王子殿下,這是考試前的焦慮症候群啦,不用擔心,放他一個人,他該好的時候自然會好。」
「這樣啊,那……小強,我這堂課不吵你,你好好休息。」
「你最好一輩子都別來吵我!」
王子一番溫柔體貼的慈悲話語,未來幾天內迅速地傳遍整座校園。大家紛紛讚美王子的天使心腸,明明被童可強施暴,還發揮「你打我左臉,我便把右臉給你打」的犧牲奉獻高貴情操,對童可強「以德報怨」咧!
所以說,事實與真相有時不見得是等義字,就算有了事實擺在眼前,無法看穿直一相的例子,比比皆是。
老師開始授課了,可強總算得以從美虢緊迫盯人的視線下解脫。心不在焉地玩著筆,他很想告訴美虢,自己會躲起他來,不也是他咎由自取?都怪他引發了這一連串的「災難」,早上出門前茂偉哥還捉著他叮嚀道:「今天如果你讓蕭美虢親一下,回來我就要加倍,知道嗎?記住喔,公平競爭!」
到底哪里公平了?這裏面根本沒有我的人權嘛!
抱怨無效。可強依然是處於「前門有狼,後門有虎」的狀態,更悲慘的是自己的無處可躲,沒有一刻能安寧。
在學校,是小美。
回到家,是茂偉哥。
這兩個地方他又不能不去,難不成自己真的非得在他們之間選一邊靠,這樣才有寧日?他當然不想選,他只想要回到原本平靜的日子!而且假使非選一個不可,他也不知道該選誰好。
一個是柔、一個是剛,不變的是他們都有虐待他的嗜好。
小美會用他那千變萬化的愛撫技巧,甜得要膩死人的丟臉耳語,一次次地虐待到他骨頭都酥了為止。
茂偉哥就像是烈火燒不盡,又啃、又咬、又扯、又拉,逼出暴亂的感官浪濤,強悍地調教到他骨頭都化了為止。
可強不禁紅了臉。X的,自己在想些什麼啊?現在可是上課中啊!總之,現在是能逃一天就是一天,能躲多久便躲多久。逃避雖然不能解決問題,拖延或許會惡化情況,但可強還是祈禱老天(他能本願?)能指引他一條生路。
在那之前,得想法子度過今天一天。
「小強——」
我跑!
「小強,等我一下嘛……」
我拔腿飛快跑。
「小強,你不要跑那麼快嘛!」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一整天,校園裏多了個經典場景。香汗淋漓的校園混血白馬王子,不知為何拚命追著「小強」(此小強非彼小強)滿校園飛奔,一個喊得起勁,一個埋頭猛衝刺。這大約發生在每堂下課鐘響起到上課鐘打完之間,人人都能免費觀賞,真是值得大力推薦。
終於撐到下課了。
本來以為放學這個危險時刻,自己一定得經歷一番苦戰,不料這回鐘聲響起,先行站起來離開的卻是小美。他竟沒對可強做出任何「誇張」的調戲行為,連吻別的要求都沒有,揮揮手說「掰掰」就走出教室了。
這不會是他的欲擒故縱之計吧?(學得精明了)可強牛步到校門前,保險起見還東張西望地確認周遭沒有伏兵。
喔?真的沒有耶!高興地比出V字手勢,可強快步跨出。趕緊回家吧!幸虧養父、養母今天就回到臺灣了,有他們在,茂偉哥多少也會「收斂」些吧。
走著、走著,他走到大馬路上的站牌前,和許多放學的學生並排等公車。無聊地盯著一輛輛車從眼前駛過,倏地,馬路對面的一抹身影讓可強心一顫。
明明先走一步的小美,怎麼會站在那兒?不過小美身邊還有幾名黑衣男子,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在交談,而且看情形似乎交談得很不愉快。
這使得可強更加專心地注視著他們,而就在其中一名男人動手去扳小美的肩膀時,其他人就想盡辦法要把小美拉進車子裏,那樣子像極了……綁架?!
「喂,你看一下對面,是不是有點不妙啊?」路人甲道。
「是有點怪怪的耶!」路人乙回。
可強感覺到血液全往腦門沖,他不能坐視不管!當下,他橫越過大馬路,咆道:「你們在對我的朋友做什麼?放開他!」直接把黑衣人其一撞開,扳住敞開的車門,低頭望進車廂裏說:「小美,你不要緊吧?」
哪知道,美虢好整以暇地端坐在車後座,爛漫天真驚喜地笑說:「啊,小強!剛剛好,你也坐上來,陪我到片場去探班嘛!」
探班?那……綁架呢?突然,有把推力由後向前,「幫助」呆愕住的可強上了車。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被綁架了嗎?」驚魂未定的可強,在車子上路後,滿頭霧水地問。
「綁架?當然沒有,呵呵。光天化日下綁架,我都不知道臺北治安有這麼糟呢!」
「喂,這不是可以鬧著玩的!難道你故意讓我誤會,好把我騙上車,」可強慍怒地豎起眉。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美虢微笑了下。「你不覺得我們今天好像都沒說到什麼話嗎?我覺得好寂寞喔,小強一點都不寂寞嗎?」
「你不要給我轉——唔!」
靠過來的褐發覆蓋住可強的腦袋,小美的臉占滿他的視線,小美的唇溫熱熱、暖烘烘地重疊在可強的雙唇上。宛如天經地義般,老練的舌挑開可強的唇縫,探了進去,掠走他的呼吸。
整整躲了一天的零缺失紀錄,就在這一刻前功盡棄。
聽到小強嘟囔著「算了」,兩手主動環繞到自己的脖子上,美虢不由得在心裏微笑。
怎麼會這麼可愛呢?要人不著迷也難。
雖然不知道童茂偉耍了什麼手段,讓小強一整天都躲著自己,不過玩貓追老鼠的遊戲也挺新鮮有趣的,美虢還想感謝他哩!將一天分的寂寞,全部以一吻結清,還追加利息地舔吸著他的唇瓣,恣意吻到雙唇瘀紅後,美虢才戀戀不捨地抬起頭。
「你從來沒參觀過電影拍攝吧?今天是我媽新片開拍的第一天,我帶你去開開眼界,這樣以後輪到我的戲份時,你就可以到片場來探班了。」親親小強的額頭,美虢笑說:「我介紹我媽和林導演給你認識,她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喂,你到時候可別亂說話,說我是你的情……情人什麼的。」
「你不用擔心啊,她們都是很開通的人,不會在意這個的。」
白他一眼。「我在意!」
呵呵笑。「小強真害羞。那,我體貼你的不好意思,你要給我一個吻當作獎賞。」
「笨蛋!這麼做跟勒索有什麼差別?有本事就讓我自己想吻你,不要用這種伎倆來敲詐!」鼻一哼。
美虢眨眨戲謔的眼,他真是處處充滿驚喜。「你說得對,那還是我吻你吧!」
說著說著,又是一記難捨難分的熱吻。
循著這種看在旁人眼中是打情罵俏,唯獨可強認定自己是被「玩」了的模式,在前往片場的路途上,美虢自然又A到了好幾個甜滋滋的吻。他是故意的,因為有童茂偉這個強敵環伺在後,若自己不趁兩人獨處的短暫光陰,多加把勁讓可強早日投向自己的懷抱,就怕煮熟的鴨子會飛掉。
美虢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自己盼能見到小強已經盼了好幾年,見面之後更是確信他不想與小強分開,想永遠和他在一起。
美虢不認為自己是單方面的愛情。小強自己看不清,但美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除了最初的一、兩次小強被吻得措手不及,所以很吃驚外,後來小強越來越熟能生巧地回應起自己的唇舌,臉上甚至會出現不自覺的嫵媚陶醉。以千嬌百媚來形容他暈紅小臉的樣子絕對不過分,這樣的小強會像討厭他嗎?
也許這還不是愛,起碼美虢相信自己在小強心中已有一塊地。他願意持續地耕耘,直到哪一天開花結果,小強傾心於他為止。
快點愛上我吧,小強!每一次的吻,美虢都在心中下著愛情咒語。早點用你的嘴,親口對我說:「我愛你!」
他們進入林導演所租下的萬坪廢棄倉庫改建的臨時片場,裏面已經搭好一組龐大的場景,還特地為這部將會動用不少電腦特效的片子,組了一個藍幕。可強就像個好奇寶寶般地東張西望、問東問西,美虢只好一一為他講解那些設備是做什麼用的。
從設在地上的攝影機軌道,到監視器如何與攝影機連線,收音麥克風在哪,每樣東西可強都看得津津有味,什麼都想親自碰碰看。到最後美虢還得頻頻催促他離開,提醒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探班,可強才遺憾地 休。
和現場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美虢拉著可強往攝影棚旁由簡陋工寮改裝而成的演員休息室與導演辦公室走去。他們先與蕭潔打了招呼,遵守約定,美虢只介紹「小強是我的好同學」一句話,但知子莫若母的蕭潔,上下打量完可強後,便笑嘻嘻地揶揄兒子「原來你尬意這味的喔!」,害可強尷尬極了,頻頻遞給美虢白眼。
「兒子,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有位大金主上門拜訪,說願意投資我們這部片,讓我們可以將電影搬到澳洲實地去拍耶!林導演本來一直很擔心,怕光靠搭景或在臺灣挑景能不能拍出那種粗獷原野的冒險感覺,如今問題全都迎刃而解了!」蕭潔興奮得雙眼亮閃閃的。「你記得把護照準備好。不知道持法國護照入境澳洲,需不需要簽證?改天我得叫助理去查一下。」
「媽,你等等!這是什麼意思?我也要去嗎?」
「你是在戲裏追殺我的壞蛋,你不跟著到那邊去拍,不然是要我跟隱形人演對手戲嗎?」
「那我學校……」美虢真正想問的是「我的小強」怎麼辦?自己不在臺灣的期間,那個哥哥會不會搞鬼啊?
「請假啊!反正也是寄讀而已。」蕭潔笑著將他推出休息室說:「去、去找林導演,她會把詳情跟你說一遍的。」
邊消化著這教人措手不及的消息,美虢邊傷腦筋。不知道現在再推說自己不想演了,會不會讓老媽和林導演暈倒?但現在真的不是跑去澳洲的好時機,要不自己就得想辦法拐小強陪他一塊兒去——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吧?
「幹麼一臉沮喪的樣子,這不是個好消息嗎?」絲毫不懂美虢掙扎的理由,可強替他高興地說:「我雖然對國片沒興趣,但聽到跑去澳洲拍外景,也會好奇。說不定因為這樣,這部片會意外大賣,到時你就紅了。記得先簽個一百……一千張簽名板好了,到時候我把你的簽名板上網去拍一賣,肯定能大撈一票!」
「但是我不想離開你啊!」哀怨地瞟他。
可強紅了臉。「是男人就少婆婆媽媽!幹麼為這點小事看不開?我巴不得你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是一直待在澳洲別回來了!」
嘟起嘴,美虢扣住他的肩膀。「你再這麼說,我就要生氣了,我會在這邊吻到你收回這句話為止!」
「你那麼做,我就和你絕交!」
喀嚓!導演辦公室的門打開,林導演和幾名男子走了出來。他們沒瞧見正在走道上僵持不下的兩名少年,林導演對著其中一人說:「謝謝您的大力相挺,能和您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哪里,希望林導演能拍出令人激賞的電影,我很期待。」
「謝謝。」林導演與男子一握手,並說:「來,我送您到外頭去坐……啊,美虢,你來得正剛好,有位元元你非認識不可的人!你應該聽你母親提了吧?有人要投資我的電影,這位就是出資三千萬的『北堂創投』負責人——北堂茂偉先生。」
在這兒意外的相遇,讓在場的三人傻住。
「北堂茂偉?」美虢揚眉。
「小可!你怎麼會在這兒?」茂偉錯愕。
「……茂偉哥!?」可強跨前一步。「我有沒有聽錯,這個女人說你是『北堂茂偉』?怎麼會是『北堂』?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和害死我爸媽的傢伙,有同樣的姓氏!?」
短短的數秒內,美虢便了悟了。北堂茂偉——化身為童茂偉的男人,因自作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他是很聰明,聰明到分辨得出與其整垮電影,令美虢與母親沒有理由留下進而逼走美虢,還不如乾脆利用拍片的機會來個調虎離山之計。畢竟他沒片可拍的話,或許會遭得其反地更有空閒與多餘的時間纏著小強。相反地,要是讓美虢非常忙碌、分身乏術,就不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反效果出現。
差別就只在於,人算永遠比不過天算。他不知道美虢今天會把小強帶到片場來,而且還連帶地將自己的真實身分曝光了。
臉色灰土的童茂偉勉強鎮定下來。「我真沒料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讓你發現這件事。小可,我會向你解釋清楚,不過這裏不適合,你跟我回家,我們再說。」
可強搖搖頭。「不要。沒聽你說清楚之前,我哪里都不會去,要說就在這裏說!你和北堂家是什麼關係?」
「……我是……北堂爻華的兒子。」艱澀地開口。
「北堂爻華是誰?就是那個在我爸媽開的餐廳裏死掉的……」
「是的,生意上的仇家知道我父親那天包下那家餐廳,所以在他的椅子下放了枚炸彈……後來引起瓦斯氣爆人成你家毀人亡的悲劇。我很抱歉。」男人徐徐地說,不閃不躲的黑瞳裏儘是遺憾。
「那,為什麼?後來為什麼你又會變成童茂偉?養父、養母他們呢?他們領養我是怎麼一回事?」
「這都是我一手導演的。我雇用了一對因破產而無家可歸,在街頭流浪的中年男女,要他們扮演這個家的父親與母親,配合我營造出溫馨家庭的氣氛,好讓你能重享家庭和樂的幸福。」
可強呆住,繼而憤怒地說:「這算什麼?以為施點恩惠給我,就能取代我沒了爸媽的痛嗎?不對,我氣的不是你演這出戲,而是你竟然一直沒有讓我知道這件事,你一直在瞞著我!我是那麼地相信你、那麼地愛『童家』、那麼樣地感激,結果這不過是你有錢沒處花的慈善公益活動!」
「不是的!」北堂茂偉露出焦急的神情。「起初對那件意外,我並沒有特殊的感覺,我父親是個很冷漠的人,我與他一年見沒幾次面,所以也沒特別的感傷。同樣地,我當時知道有人受這件事波及、死亡,也只覺得他們很倒楣而已。我之所以想要彌補,是因為你讓我看見了自己的冷漠!」
可強默默無語地瞪著他,但是至少沒有拒絕聽他的解釋。
「你一定記不得了,因為你那時候幾乎整天都在哭,不管人家怎麼勸,你就是不斷地哭著要爸爸、媽媽回到你身邊。葬禮上我們碰過一面,國中生的我遠遠地看著你,還嘲笑著小鬼就是小鬼,爸媽死了又怎樣,人還不是可以活下去,像我一樣。
「大家陸續為你爸媽上香的時候,你就像只小獅子般擋在所有大人面前,不讓大家上香,還一直喊著:『爸爸媽媽會回來的,你們不要拜他們,他們不要當神!』。每個人都很困擾,但卻震撼到我。看著一個小小的身軀竟然這麼努力地要喚回自己的父母,而我在自己父親的喪禮上卻是一滴淚也沒流。原來,我比一個七歲的小孩子還要不如、沒有人性。我絲毫感受不到自己身體裏的血液熱度,我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
「直到和你相遇之前,我想我一直是行屍走肉,母親也常說我是個沒血沒淚的怪物。可是在看到你,看見你真情流露的眼淚後,我看到了自己心中的空洞,那也是我第一次掉下淚來。」
茂偉沙啞地說:「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哭,可是我停不住眼淚,我想那是我這輩子最初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一刻吧。之後,我花了半年的時間說服祖父,跟他談交換條件,提出搬出北堂家、領養你及偽造出新身分的種種要求,假使他不答應,我便不繼承北堂家。這場家庭革命最後是我贏了,我如願以償地能和你成為一家人,而這真是我人生中最愉快的家庭記憶。」
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可強。「表面上,好像是我彌補了你的缺憾。實際上,是你填滿了我的空洞,可強。我們之間若要講恩惠,你給我的遠多過於我給你的,我是真的這麼認為。我很抱歉沒有先告訴你這些我早該說出來的事,可是我日漸喜歡上你,我害怕自己說出口之後,這個快樂的家就會消失,而我真的不想失去它。」
聽完這席話,可強的憤怒裏滲入了迷惘。
「你可以為我的隱瞞而生氣,可是不要因為這份怒意抹煞掉我們十年的相處。也許這個家的每樣東西都是金錢買來的,連裏面和藹可親的父母都是。可是在屋簷底下的情感不是用錢換來的,我是以真心來跟你搏感情的!」
「我……我還是無法接受。」可強搖著頭,往後退兩步。「連養父、養母的好都是假的,你還要我相信有什麼東西是你不會騙我的?我……不知道我該相信什麼才好了!茂偉哥是個騙子!」
怒吼完,可強掉頭沖出片場。
美虢沒有立刻追出去,他瞄了眼臉色蒼白、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的男人,問道:「你不追上去嗎?」
北堂茂偉閉上死心的眼睛,搖搖頭。「我沒有勇氣接受二次打擊。」
「那,我要追過去嘍!你不怕我乘虛而人嗎?」美虢保持著一絲紳士風度道。
「請便。」北堂茂偉張開幽合黑瞳,深深地、意有所指地說:「你也是一樣,奉勸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轍,如果要隱瞞,那就隱瞞到底。否則被拆穿了,被小可指著鼻子罵騙子,真是教人難以承受之痛。」
「……隱瞞?」
北堂茂偉皮笑肉不笑地奚落說:「『小美』,你姊姊可好?改天幫我問候她一聲。」
傷腦筋,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美虢瞠瞠眼,接著眯細,問:「既然你知道了,為什麼剛剛不說出來呢?這樣在可強面前,你、我都一樣!扯平了。」
「感情又不是龜兔賽跑,不是我跌倒,你就能拔得頭籌這麼簡單的問題。」淡淡地,北堂茂偉一撇唇。「快點去追他吧,不要在這種時候,讓他一個人孤伶伶的。你,應該能好好地安慰他吧,『小美』?」
美虢一咋舌,即使他是自己的情敵,都不由得想為他喝一聲采了。
「我知道,這不用你說。」
轉身,急急地循著可強離開的腳步,追去。
「小強!」
在片場外的大馬路口,美虢揪住了可強的雙臂。「真是的,你跑得這麼快,害我追得好辛苦啊!」
「放開!」哽咽地,可強低垂著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試圖抽回自己的手腕。
「笨蛋!這種時候還逞什麼強呢?想哭就哭吧!我就在你的身邊。」不僅沒放手—反而還抱得更緊的美虢,拍撫著他的背部說。
「誰想哭啊!」不一會兒,停止掙扎,但是臉照樣不肯抬起的少年,倔強反駁。
「那,難道你是在笑?」
這句話招來可強的怒火攻擊,他閃電出腿地踹他一腳,然後掉頭繼續往前走。「別給我跟過來,我要自己一個人靜靜!」
哀嚎一聲,揉著腿陘,美虢一拐一拐地跟在他屁股後頭說:「你要安靜,我不開口就是,可是我非跟著你不可,不然我會擔心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且等你想開口說話時,也不怕沒對象說,給我跑去勾引別的男人了。」
連瞪他都懶,可強不理不睬地照走自己的路。
宛如在郊區健行一樣,心無旁騖地任由一楝楝的建築物、一輛輛的車自身旁逝去。他將胸口紊亂的情緒全部都發洩在雙腳底下,邊走、邊想著十年來在童家的點滴,有股既悲又愁苦的甘澀在眼眶之中打轉。
第一次在那個家中慶祝生日,大家為他點起了臘燭,每個人都笑得那麼開心。
夜晚怕黑的他,終於不必再一個人睡覺,能有哥哥共用一間房,陪他聊天說話直到睡著為止。
還有許多、許多數不清的回憶……
為什麼這些都會是假的呢?你大過分了,茂偉哥!為什麼你會是北堂家的人?我知道不是北堂家的人殺了我爸媽,兇手也被捉進牢裏關了,可是「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確確實實是你的父親間接帶走了我的爸媽!
可強擦著眼角,赫然發現四周不知何時已變得一片漆黑,他竟不知道自己閑晃到太陽都下山了。
「小強,心情好點了嗎?」
「……」停下腳,可強回頭望著他。「這件事又與你無關,你幹麼一直跟著我?」
苦笑一下。「我也喜歡你,怎麼能說這事兒與我無關呢?你和北堂家的陳年舊帳,是沒有我說話的餘地沒錯。可是……你就原諒他吧?」
「你、你吃錯什麼藥了?怎麼會替茂偉哥幫腔?」
美虢無奈地笑道:「說謊、騙人確實是一件不太好的事,不過我認為人本來就是會撒謊的動物。或多或少、或嚴重或輕微,而我認為這回他的謊言應該算得上是『善意的謊言』。事實上,因為這個美麗的謊言,你才能擁有在童家快樂的十年生活,不是嗎?」
「……所以呢?他的欺騙就該獲判無罪?我就該原諒?為了我好,瞞我是逼不得已,我的原諒則是理所應當?」可強咄咄逼人地問。
美虢琥珀瞳眸一暗。「小強,你現在只能想到自己的心,這我能理解,不過……說謊的人自身所承受的折磨,並不會亞於對你的傷害。尤其是要時時刻刻擔憂被拆穿之後,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地熬,熬過了十年,會是什麼感受,你想過嗎?那並不輸給坐牢。」
「你又不是茂偉哥,不要說得好像你很知道他內心的感受!」
「我所說的並不是他的感受,而是屬於另一個罪人的。在看到你這樣激烈的反應後,本來我是想得過且過,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的。可是我決定現在就說出來,否則淪落到和童茂偉一樣的下場就太慢了。」
可強皺起居。「什麼意思?」
「我也有,一件瞞了你十年的事,小強。」美虢忽然從自己的書包中,取出公車票夾,將它遞給可強。
可強一臉莫名其妙地接過,打開,在透明塑膠套底下,除了悠遊卡外,還有一張卡片般大小的相片。相片裏是有著相仿笑容的一雙混血兒,一個很顯然是美虢,另一個則是發色較深、較為東方、較不那麼顯眼的女孩。
「照片裏的女孩叫蕭美鄉,大我一歲的姊姊。小時候我和姊姊沒能在一起生活,我爸媽的情況有些複雜。我在台南被外婆帶大到三歲,接著父親把我接到法國。而我姊姊和我母親則是在幾年後,我父親終於可以和我母親結婚的時候,才到法國來與我們團圓,開始真正的一家人生活。」
美虢看著可強逐漸聽懂,一雙眼睛越瞪越大的臉,緩緩地說:「你所認識的『小美』,其實是我的姊姊。我騙了你,我從來都沒有和你一塊兒念過幼稚園,我不是你的『小美』,可強。」
天上的爸、媽,你們好嗎?
我是小可,今天是我這輩子最難過的一日,有兩個對我很重要的人,竟然不約而同地告訴我,過去他們一直瞞著我、騙我一件重大的事。
人們為什麼要說謊呢?以前,媽媽好像也常常騙我說:「再哭,員警叔叔就會把你捉走喔!」的話。媽,其實這樣說謊騙小孩,也是不好的吧?
說謊也有等級之分,也該有輕重之別,你或許會這麼說。
那麼,假使有一天你身旁所有的朋友們都對你說了謊,你會不會原諒他們呢?假如不原諒他們,你有勇氣一直一個人活下去嗎?
爸,你呢?你故意騙媽媽說:「不,你一點兒都不胖,我就喜歡胖胖的美女!」時,是出於善意的沒錯。可是我知道你會偷看床底下的寫真女星全裸雜誌,你不是說真話。當你說謊的時候,都不會對媽感到很內疚嗎?你有沒有老實地向媽認錯呢?
唉!
我猜,最後我還是會原諒他們吧,因為……只有他們,會這麼地愛我。
「就是這邊的箱子,麻煩幫我搬走。請小心點,裏面有易碎物品的箱子,在外頭有貼上標籤。謝謝。」美虢指揮搬家工人陸續將自己的「家當」,搬到樓下的卡車上。
其實他的東西原本並不多。主要是自歐洲返台後,因為物價便宜,買了許多電子產品,從他自己專用的液晶大電視、全新的桌上旗艦電腦到一應俱全的視聽音響、遊樂器等等。所以今天才不得不請搬家公司幫忙。
「一大早就鬧烘烘的,想睡都沒法好好睡。」哎呀呀地看著幾乎被搬空的房間,蕭潔慢半拍地問道:「咦!寶貝,你是今天搬家啊?」
「對啊,趁著連續假期搬一搬。媽,你的睡袍太清涼了,都被人看光光了,拜託你去換件像樣的。」美虢自己是早見怪不怪了,但是怕搬家工人邊搬家還忙著邊進補,會噴鼻血出來。
「不要緊啦,就當是給人家小費。」蕭潔挺挺她頗為自豪的身材,能在女人四十一枝花的年紀,還保持著這麼標準的身材,可是要下多少血汗功夫啊!
美虢趕緊上前抱住她,幫她遮擋住呼之欲出的雙峰。「你省省吧,說不定人家不僅覺得沒賺到,還虧本呢!」
仰頭掐掐兒子的臉頰。「你都已經有夠不孝了,還敢講這種話來破壞你媽的行情。是哪一個不孝子,有了情人不要娘,居然要搬到外頭去和人同居了!」
「媽,目前還是『同住』,不是什麼『同居』,不過我會朝這個方向努力的。」笑得一臉幸福美滿的少年答道。
「不好意思。」默默工作的搬家工人,上前插嘴說:「這是最後一箱東西了,我們搬下去之後就要直接載運過去,是哪一位要與我們同車的?」
「噢,好,我馬上下去。」美虢親吻一下母親的臉頰說:「沒空聊了,我要走嘍,媽。你不要太晚睡,熬夜可是女明星的大忌,你要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健康美麗才行。」
「嘴巴甜有啥用,以後全都說給別人聽了。」呵呵笑著,蕭潔眯起眼,再次不舍地摸摸兒子的發、兒子的臉頰。「自己多保重,每天要打電話、常回來看我。」
「我知道,媽,掰掰。」
又是一隻急著離巢的小雛鳥。怎麼這些小孩子都不肯多陪陪父母,一個個急著用那剛長硬的翅膀飛出家門,去探索自己的世界呢?
就像我當年一樣。
搖搖頭,這就是人生,過去自己對父母所做的事,如今又回轉到自己頭上來了。蕭潔伸個懶腰,決定到廚房去,畢竟從今天起再沒有體貼可愛的乖兒子幫自己準備熱咖啡,一切都得自己動手做了。
可是她走進廚房,便看到餐台中央放著,一壺散發手工研磨香氣的咖啡,底下還壓著張字條。
給親愛的媽:
不要躲起來偷哭啦,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我會常常回來泡咖啡給你喝的。
愛你的美虢筆
這孩子,怎麼會這麼窩心呢!蕭潔又哭又笑地,加了點奶精後品嘗那一杯多了些許鹹味,卻是世界上最美味的咖啡。
搭乘著搬家公司的順風車,美虢掛著抹微笑觀賞著車窗外的風景。清朗得連一絲雲絮都沒有的湛湛藍空,彷佛是替他描繪出此刻的心境。
可是在幾天之前,美虢的一顆心卻經歷了一場洗三溫暖般的雲霄飛車之旅。懷著可能玉碎的覺悟,在可強面前說出他偽裝「姊姊」的經過而惴惴不安地擔憂著可強會有什麼反應……
當時,在可強聽見「我不是你的小美」,勃然大怒地動手揍了美虢一拳之際,美虢以為大勢已去,自己八成和童茂偉一樣,都落到永無翻身的地獄裏了。
既然如此,他想把話說明白,避免可強因為他們倆的「背叛」,從此性情大變,由原本是單純又信賴人的直率可愛,轉而成為討人厭的彆扭、無法理解他人善意與惡意,永遠將人拒於心門外的古怪傢伙。
「我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不該的事,恐怕我的辯白聽在你耳中,都是犯罪者的垂死掙扎。我就以死刑犯的心情,乞求你聽我把話講完之樣就算我得上絞刑台,至少也能死得沒有遺憾!」
幸好,聽他這麼說之後,可強靜了下來,讓美虢有機會說話。
「我剛剛雖然告訴你,我不是你認識的小美,但其實你是認識我的,只是我們從沒見過面罷了。因為姊姊和你通信通了一年左右,之後的就全部是我寫的……直到我們見面前,那個在伊媚兒中和你無所不談的,都是我。」
「咦?」
「這說來不是姊姊的不好,是我小時候太過任性了。姊姊那時候剛到法國,什麼都還沒適應,很多事情都需要我為她代勞,我也藉機跟她邀功,常常搶走她的玩具。有天,看到她提筆很認真地埋首桌前,我問她在幹什麼,她就把你的事以及你們現在在做『筆友』的事告訴了我。我聽了之後,便覺得很羡慕也很嫉妒你們之間的友情……
「由於我喜歡演戲,小時候就常常跟著劇作家的父親到劇場去參觀,五歲起便參加了兒童劇團。平常生活裏的同齡小孩,全部都是競爭對手,根本沒有談得上知心的好朋友。因此聽到姊姊說,你們在信上無所不談,好像身邊多了個守護天使一樣,我就吵著說我也要和你通信做筆友。
「姊姊堅持了兩、三個月的『NO』,最後才迫於無奈地讓我代筆。起初她只答應我可以寫一封信而已,我很高興地把信寄出去後,就像是在等待耶誕節禮物那樣興奮地等著你的回信。到現在我還記得你那封回信上寫的每一字、每一句,當初拿到信之後,我可是反覆地讀了又讀。或許是我的喜悅太誇張了,姊姊於心不忍,主動把你的信與我分享,我們便開始交替著寫信給你。」
「我竟一點兒都沒有發現到信是兩個人寫的。」
「早期姊姊都會幫我修改一下,因為我的中文太爛。況且,小朋友哪里認得什麼筆跡,也怪不得你看不出來。不過,和你寫信倒是讓我媽很高興,因為我竟會主動跟她要求去上中文補習班。」
「……你說後來都是你寫的?那麼,『小美』呢?她……怎麼不寫了?」
「這和你無關,不是因為她不想寫給你,而是爸爸送姊姊去讀一所法國很嚴格的教會寄宿學校。在那裏,老師不許學生們交什麼筆友,這樣會讓他們交友複雜,只准他們寫信給父母。姊姊在那所學校讀了兩學期後,就受不了而轉回來。幸好我因為有劇團的事,爸爸沒動那個腦筋。聽姊姊說,那兒根本是修道院,很慘。」
「那你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就可以告訴我這些事啊!」
「小強,即使我們通信了那麼多年,我有把握自己瞭解你,可是面對初次碰面的你,我還是會膽怯的呀!你現在當然說得很有把握,但若換作是十天、二十天前,你能斬釘截鐵地說你不會介意,你會馬上把我當成朋友『小美』嗎?」
「……」
「讓我狡辯一下吧。老實說你雖然寄了照片給我,我也覺得照片很可愛,可是我心裏還是在懷疑這真的是『小強』嗎?我怕你會不會亂塞一張相片給我湊數,或是寄了張明星的照片給我,因為那照片實在拍得太好、太自然了,完全不像是家居生活照。我沒在信中告訴你我要回來,除了是想給你驚喜之外,還有另一個目的……我想確定你是不是真那麼討人喜歡。」
「什麼啊?你把我當成插在瓶裏的花,任你東挑西揀的喔!」
「對於『未知數』總是會恐懼嘛,再說我又沒說你醜就不做朋友,只是可愛的話我會更高興。而你,比我所想的還要棒!」
「我開始認真懷疑你其實是喜歡上我的『身體』,而不是我的腦袋或個性!」
「你錯了,小強。我是疼愛你的身體,喜歡你的腦袋,放不下你的可愛性格。」
「……以為用那種笑臉就可以將一切打消嗎?你想得美!什麼天使不天使的,聽你剛剛那一番話,小時候的你不就是標準的死小孩嗎?哼,你是怎麼欺騙世人的?」
「好過分呀,我把長大成人的心路歷程全都告訴了你,你怎麼還不懂呢?我能改變當然是因為有你做我筆友的關係啊!有了你這位直言直語的朋友,我才找回了自己的童年,如今我是個百分百的好好男人、好好情人,也願意做你的好好老公喔!」
「閉嘴!有誰說我原諒你了?」
「……可強,你是真的無法諒解嗎?這麼嘴硬不像你,我和董茂偉接連凸槌,你會生氣到失去平常心也無可厚非……但是不要被怒火蒙蔽你的雙眼和你的心。你心知肚明,童茂偉所做的事,手段雖然是錯的,但目的卻是好的,這絕對比手段正確但目的錯誤要更值得你的原諒吧?我在不知不覺中犯了欺騙你的罪,但我敢發誓這不是惡作劇,也不是為了戲弄你——」
「夠了,你別說了!」
「要是你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我們的話,我除了接受是沒有其他法子——」
「我不是要你別再講了嗎?」
「小強?」
「用不著你說,這些我都想過了。我又何嘗不明白,假使不是茂偉哥為我那樣安排,也許我會一直待在孤兒院中直到今天,一直自卑於自己失去雙親,在他人面前退縮內向。而沒有你與小美來信給我的加油與打氣,我又要和誰去分享笑話、分攤煩惱與心事,正是因為你們對我很重要,所以我現在才會這麼痛苦啊!」
「對不起。」
「我現在腦子亂糟糟的,真的沒瓣法去想什麼原諒或不原諒的。你之前說的沒錯,我看到的只有自己的痛苦,這樣太自私了,所以我要花點時間好好地想一想,你就不要再說些令我更亂的話了。」
「……我明白了。那,在你主動找我說話之前,不論在學校或家裏,我都不會再去打擾你了。我會等,等你顧意再常我的朋友、找我講話的那一天。」
那之後,可強低頭細聲地說了謝謝,美虢克制住擁他入懷的衝動,默默地送他回到童家。
隔天,可強並未到學校上課,把美虢嚇了一大跳,以為可強煩惱過度,病倒在床了。哪知道放學後趕去可強家打聽,得到的卻是另一個更教他吃驚的消息。
可強沒來上課的原因,是他在醫院陪伴著「據說在浴室裏自殺」的童茂偉!
中間的過程美虢是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後來到醫院探視時,終於清醒的童茂偉否認自殺,堅持自己只是「發生了點小小意外」。是真或假?這是童茂偉為了挽回可強的心所設的苦肉計或不是?那當下美虢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不過這個「自殺疑雲」倒是讓可強軟化了,不僅如此,美虢還意外地撈到了個與可強同「住」的契機,真是可喜可賀。
「等我,小強,我馬上就到你身邊了!」
笑得賊兮兮的褐發王子,已經摩拳擦掌就戰鬥位置,準備上埸與對手展開廝殺,希望能一拳擊倒對手,順利贏得心上人的一顆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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