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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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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西方蜘蛛】強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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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夜壺論

“唐姓商人一死,整件案子便失去了關鍵證人。”陸溪員麵色雖然無奈,但卻顯得頗為痛恨:“但下官卻不肯善罷甘休,堅持要繼續查下去,可卻壓力重重,不斷的有人來給下官傳話讓下官適可而止。到了後來就連鄭芝龍也托人捎來了話,說既然主犯已經死了,丟失的軍糧也全部都找到了,這件案子便也到此為止了吧。”

這話說的再清楚不過了。

鄭芝龍也同樣知道其中利害,他也一樣有所顧慮,不願意因為這事而和福建官場的那些官員們徹底的鬧翻了!

而陸溪員接著告訴丁雲毅,自己也因為此事受到了牽連,一直在知州的位置上呆了那麼多年始終也都沒有得到升遷。

福建官場氣氛居然惡劣如此?但仔細一想,其實這不過是大明官場的一個縮影而已。

官官相護,盤根錯節,崇禎計算再想有所作為,但政令到了底下這些官員手中也便形同虛設。

崇禎是個勤政的好皇帝,但他卻沒有能力管到那麼多的地方......

自己呢?丁雲毅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過去重視軍事多於重視地方,而且台灣澎湖地方易於治理,但接下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局麵了......

該如何著手?丁雲毅急速的在腦子裏轉動著。

過了會,朝陸溪員看了一眼:“陸知州,如果我讓你繼續調查考場舞弊案和軍糧掉包案。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陸溪員一怔,他不太清楚總鎮大人說的是真是假,在那沉默了會:“武烈伯難道真的想重新調查這兩件案子嗎?”

“是,我是想重新調查。”丁雲毅回答的非常堅定:“兩起案子我都要調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鑿,不然這樣定不了那些官員的罪,殺不了福建官場的惡行!”

“那麼張撫帥那裏呢?”陸溪員遲疑著問道。

“張撫帥?”丁雲毅淡淡地笑道:“張撫帥那裏你不用去管。陸知州。想來福建的一些事情你心裏也清楚。我和張撫帥之間有些什麼問題你同樣也清楚。但是這些事情不是你該去過問的,你要做的,就是當好你現在的這個官!”

陸溪員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下官謹遵武烈伯之命。武烈伯調查冤案,為民申冤,下官當竭力以助之。但下官也有一言。下官之所以願意助武烈伯一臂之力,是因為下官想當個好官,但下官吃的是朝廷的俸祿,當的是我大明的官,而不是你武烈伯的官,所以下官一生隻為大明盡忠!”

“好!”丁雲毅大聲道:“本鎮也可以告訴你,本鎮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官,本鎮心裏,百姓的冤屈比什麼都要重要。有人說本鎮飛揚跋扈、恣意妄為,本鎮都不在乎。本鎮隻要這福建能變成太平之福建便心滿意足了……說著。在那想了一下:“你一個人的力量恐怕不夠,本鎮等幾日再給你調兩個助手來。陸溪員,本鎮再給你一個權利,這福建你想去哪便去哪,你想調查哪個官員便調查哪個官員。你不必在乎任何人,你的背後,有武烈伯丁雲毅在為你撐腰!”

陸溪員倒吸一口冷氣。

當丁雲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表示著他已經不再會去在乎什麼人了......而且,他的話還給了陸溪員一個最強烈的暗示:

這福建的天就快要變了!

“還有你,皇甫雲傑!”丁雲毅一指自己愛將:“你抽調三百精兵。日夜保護在陸知州身邊。本鎮也給你特別權利,一旦陸知州要抓什麼人,我虎賁衛直接插手抓捕。誰敢阻擋陸知州的路,我虎賁衛直接幹涉,任何人都不例外!”

“是,職下遵命!”皇甫雲傑大聲應道。

丁雲毅知道這是軍人幹政的開始,這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會因此而埋下隱患的種子。但目前福建的特殊情況,已經暫時顧不到這些了。

非但廈門如此,恐怕將來整個福建也都會如此做的......

陸溪員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把話給咽了回去。他也同樣想到了這個問題,軍人幹政。這是一件很大的事,但現在自己除了指望這些軍人還能夠怎麼辦呢?

況且要說到軍人幹政,前有鄭芝龍,後有丁雲毅,他丁雲毅就是全福建最大的軍人幹政代表!

隻能這樣了吧,現在也隻有這麼做才能徹底整肅福建官場了吧......

陸溪員和皇甫雲傑一離開,隻聽“撲通”一聲,丁雲毅回頭看去,是唐若柳跪倒在了地上。

對於她的這個舉動丁雲毅並不奇怪,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唐若柳垂著頭,聲音裏帶著抽泣聲:“民女不知道是武烈伯駕道,請武烈伯恕罪。武烈伯為我唐家申冤,民女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武烈伯的恩德!”

“起來吧。”丁雲毅歎息一聲:“在外人麵前我是武烈伯,眼下這裏沒有旁人,你還是叫我丁大哥吧。”

唐若柳站了起來,臉紅彤彤的。“在外人麵前我是武烈伯”,丁大哥的這話或者是別有所指吧。

“我並不是為了你一家人申冤,而是為了整個福建百姓建造一個良好的地方。”丁雲毅並沒有發現唐若柳臉上異樣,隻是在那沉吟著道:“你父親已經死了,你也家破人亡,但這卻給福建帶來了轉機那……說著,把段三兒叫了進來:“立刻派人去台灣,把咱們救出來的管哲和歐決立刻給我調來,協助陸溪員調查案件!”

“是,小人立刻去辦。”

丁雲毅忽然一笑:“段三。你都快當守備的人了,怎麼還是一口一個小人的叫著。”

段三兒臉上從容鎮靜:“在段三兒的心目中,總鎮永遠都是段三兒的大人……一場足以席卷福建的風暴正在悄悄的降臨......

陸溪員被賦予了足夠多的權利,而幾乎死在福州大牢裏的管哲和歐決成了他的助手。

但福建的官員們卻依舊還被蒙在鼓裏......

而在風暴悄悄開始的出現,丁雲毅又出現在了廈門大牢之中,他要見的,就是那個被關在大牢中的宋錫成。

這人有些才能。也的確是個人才,況且他坐牢都是他那個糊塗老爹給他惹的禍,和他自己並沒有太大幹係。

是人才。自己就得想方設法為自己所用才行。

見到曾來探望過自己的這位先生再次出現,宋錫成似乎並沒有什麼吃驚的地方,他好像早就已經料到這人會重新回來看自己的。

丁雲毅讓段三兒把酒菜擺好。自己先敬了宋錫成一杯酒,然後緩緩地道:“宋先生啊,我聽說了你的委屈之後,大是為先生打抱不平,所以就想了許多辦法,打通了許多環節,先生放心,頂多到了明天,先生就可以被放出去了。”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宋錫成的表現讓人吃驚,他很淡定的樣子:“宋某早給自己算過一卦。早晚都有貴人相助的。”

對於這人的寵辱不驚,丁雲毅心裏倒有幾分敬佩:“先生出去之後準備做些什麼那?”

宋錫成默默的喝了杯酒,然後放下杯子:“宋某別無所長,無非就是多看了幾本書,略懂一些道理而已。可在如今之世。便是看再多的書又有何用?宋某心裏倒是有個去處了……說著,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接著對丁雲毅一揖到底:“宋錫成願意追隨在武烈伯麾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次輪到丁雲毅吃了一驚。他居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嗎?眯起眼睛打量著麵前這個身材矮小的人:“你說誰是武烈伯?”

“名滿天下的武烈伯就坐在麵前,還能有旁的人嗎?”宋錫成微微一笑:“宋錫成一見到武烈伯,便覺得氣宇軒昂,非比常人,言談間揮灑自如,大有指點天下之氣勢。我想我福建還有誰人這般年紀便有這樣氣度?想來想去,便隻有一個在台灣的武烈伯了!”

丁雲毅不動聲色:“說下去。”

“是!”宋錫成從容地道:“本來我心裏還是不敢確定的,但今天武烈伯一來說要放我,便心中一片了然。我這案子是張撫帥親自定的,誰敢放我?若說真的有,便也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鄭芝龍,還有一個,就是台灣的武烈伯了。”

“鄭芝龍已經死了。”丁雲毅淡淡地道。

“哦,果然不出我所料!”宋錫成還是沒有任何的驚訝:“以鄭芝龍的為人,如何是武烈伯的對手?早晚必然死在武烈伯的手下,隻不過他比我預計的時間敗亡得更加早了......可鄭芝龍就算沒有死,他也不會因為我這樣的一個人而和張撫帥翻臉的,算來算去,真正能夠救我的人,除了你武烈伯外在福建還有哪一個人有如此膽量……你很聰明,坐下吧。”丁雲毅笑了笑:“是,我就是武烈伯丁雲毅。我可以救你,但未必會用你,你有什麼本事值得我去用?”

宋錫成坦然道:“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術數,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像我這樣的無短身材是不適合為官的……哦,這也算是你的優點?”丁雲毅一下起了好奇心。

“是,旁人眼中的缺點有的時候便會成為優點。”宋錫成顯得非常有自信:“武烈伯有許多事情是不能由官直接出麵的,到了那個時候就可以用得著宋錫成了。宋錫成為武烈伯辦了再多的事武烈伯也不用賞賜,可如果有什麼需要人替罪的事,武烈伯卻可以往宋錫成身上推得個幹幹淨淨,就這麼說吧,宋錫成就是武烈伯身邊的一隻夜壺。看起來奇臭無比,但在內急的時候最需要的卻是這把夜壺。你用得順手了,便可以天天把我扔在那裏等著有朝一日派上用場的時候,用得不順手了,便可以毫不憐惜的廢了這把夜壺……丁雲毅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把夜壺,好一把夜壺那。宋錫成,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沒有人願意把自己貶低到這個地步的。隻是我很擔心,既然你可以如此糟踐自己,有一天你會不會也這樣糟踐我?”

“不會,因為夜壺知道離開了主人便什麼作用都起不了。”宋錫成鎮定地道:“比如我,當初身邊什麼勢力也都沒有,於是便被扔到了大牢裏,可是現在,卻見到了武烈伯,於是又可以重見天日了。一個人如果不明白自己的價值,非要去做那些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那是一個最愚蠢的人,但正巧宋錫成不是那麼愚蠢的人!”

“我就留著你這把夜壺。”丁雲毅覺得自己有些喜歡上這個人了,盡管他長得其貌不揚,五短身材,但卻真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我認得一個人,也是五短身材,也姓宋,也是聰明無比的人。不過他是河南人,你卻身在福建,要不然我真把你當成他了。”

“武烈伯難道說的是河南的宋康年嗎?”宋錫成忽然道。

“宋康年?啊,對,就是他。”一怔之下,丁雲毅點了點頭說道。

“奇怪了,武烈伯如何會認得我的堂兄?”宋錫成怔怔的問了一聲。

“什麼?宋康年是你的堂兄?”丁雲毅驚訝之下,很難反應過來。

宋康年是誰?宋康年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宋獻策!

那個李自成手下最得力的軍師宋獻策!可宋獻策是河南人,怎麼會和遠在福建的宋錫成產生什麼聯係,還居然是宋錫成的堂兄?

宋錫成卻沒有發現丁雲毅的異樣,在那慢慢說道:“我們本來是河南人,後來到了祖父那一輩搬遷到了福建,我和堂兄生得都是奇形怪狀,長得都是一般的矮小,因此有自家人還嘲笑我們說什麼宋門兩矮子。”

丁雲毅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原來兩人之間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內。

宋獻策,又名宋康年,明朝河南永城人。

他苦讀書,學識淵博,和宋錫成一樣他尤其精通“術數”,以“術士”為生,長期雲遊四方,為人占卜吉凶禍福。

明崇幀十四年四月,宋獻策由寶豐舉人牛金星推薦,到李自成農民軍中。他出謀獻策,才智非凡,深受李自成的敬重,凡戰役戰鬥計劃必先向他征求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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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你這些不過都是借口

丁雲毅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原來兩人之間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內。

宋獻策,又名宋康年,明朝河南永城人。

他苦讀書,學識淵博,和宋錫成一樣他尤其精通“術數”,以“術士”為生,長期雲遊四方,為人占卜吉凶禍福。

明崇幀十四年四月,宋獻策由寶豐舉人牛金星推薦,到李自成農民軍中。他出謀獻策,才智非凡,深受李自成的敬重,凡戰役戰鬥計劃必先向他征求意見。

明崇幀十四年四月,宋獻策由寶豐舉人牛金星推薦,到李自成農民軍中。他出謀獻策,才智非凡,深受李自成的敬重,凡戰役戰鬥計劃必先向他征求意見。

一次,宋宋獻策向李自成獻計道:“流入順河幹,陷於十八灘,若要上雲天,起自雁門關。將軍開始起義就是馬上稱王,定國號為闖,已經驗證了這種說法。現在按‘起自雁門關’一語,將軍起義就是從現在開始啊!”李自成聞之大喜,拜他為軍師。

宋獻策精於奇門遁甲及圖讖等術,李自成信若神靈。宋獻策根據大明王朝現狀,即借術數指出其“國運將終”。為了更快地建立農民政權,樹立李自成的威望,他又提出“十八孩兒當主神器”的口號。此一口號的提出和宣傳,對於動員爭取群眾,鼓舞農民士氣,孤立大明王朝統治者,都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崇禎十四年十一月,流寇攻取南陽。李自成依宋獻策計采取迂回戰術。使明將楊文嶽疲於奔命。崇禎十七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稱帝,建立大順政權。宋獻策助李自成商定謀略,設官守土,除暴安良,被封為“開國大軍師”。

二月,李自成揮師東渡黃河。進軍北京,所向無敵,月餘兵臨城下。此時。宋獻策向李自成奉獻讖語:“孩兒軍師孩兒兵,孩兒攻城管教贏,隻消出了孩兒陣。孩兒奪取北京城。”

李自成遂點強壯童子五千人,發械參加攻城。城周圍雲梯林立,孩兒兵手持短刀,如同猿猴四麵登城,銳不可當,守城官兵驚慌失措。

可以說,如果沒有宋獻策的幫助,李自成是不可能取得後來如此成就的。

現在有些讓人啼笑皆非,宋獻策很快要出山幫助李自成奪取天下去了,而他的堂弟宋錫成卻開始跟隨在了自己的麾下辦事……我當日平定流寇。你堂兄曾經在旁人的引見下見到過我。”丁雲毅隨口敷衍了幾句,忽然痛心大起:“你一直都喜歡給自己算命,為何沒有算到自己的命其實是因為名字不好?”

宋錫成一怔:“名字不好?”

“錫成錫成,都稀了還怎麼成功?”丁雲毅開了一句玩笑:“我看我給你改一個名字吧,叫宋獻計如何?”

他這純粹是想到了宋獻策。於是便說出了“宋獻計”這個名字。

誰想到宋錫成一聽之下便大喜道:“多謝武烈伯為我賜名,從現在開始我就叫宋獻計了!”

丁雲毅心情大好,這人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倒當真是個有用的人,忽然想到了正在辦的那兩件案子,其中一件還和宋錫成——宋獻計有直接的關係:“你方才有一句話說對了。有些事情我是不能直接出麵的,你替我去辦吧,協助那些官員徹底查清此案,但需要秘密進行著,不要驚動到了那些辦案官員,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宋獻計是何等樣聰明的人,一聽之下便完全的明白了。

“大人,大人。”段三兒這時匆匆的跑了進來:“泉州有聖旨到,請大人立刻回泉州!”

聖旨?一個機靈之下,丁雲毅很快便想到自己一直等待著的事情終於到了……和丁雲毅想的一樣,崇禎終於還是向自己屈服了,非但將丁雲毅晉升為武烈侯,而且還按照著丁雲毅的意思,罷免了張肯堂,並委任葉原先署理福建巡撫一職。

“恭喜武烈侯,賀喜武烈侯!”部下們一陣哄叫。

丁雲毅淡淡一笑,朝思暮想的事情到底還是來了,從現在開始整個福建都已經正式控製在了自己手裏。

福建,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到自己的發展了......福建從現在開始,已經真真正正的變成了完全屬於自己的福建......福建,將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去高速發展……張肯堂現在如何了?”丁雲毅平定了一下情緒問道。

謝天上來說道:“職下的人已經發回了福州情況,張肯堂在得到了消息後,把自己關在了衙門裏誰也不見。聖旨上說福建巡撫張肯堂半事不利,鄭芝龍謀反事前毫無察覺,附帶連坐之罪,著免去所任各職,賜死!由武烈侯丁雲毅監刑......現在,他正在那裏等著武烈侯前去監刑。”

丁雲毅心中有些不忍。

毫無疑問,張肯堂是個好官,自己原本隻想著把他趕出福建也就是了,卻沒有想到崇禎居然能狠下心來直接賜死。

說來說去,倒是自己害了張肯堂的一條性命......

可是,在這樣你死我活的鬥爭中,任何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丁雲毅定了定神:“葉原先,葉撫帥,走,我親自護送你去福州,上任!”

葉原先笑了,自己究竟還是押對了寶,就算在最困難的時候,也始終把自己的命運和丁雲毅牽到了一起。所以,自己終於一步登天坐上了福建巡撫這張寶座……再次來到福州,這裏的氣氛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這裏隻有一個主人:丁雲毅!

福建的大小官員們都已經到了。他們有的大呼幸運,有的惶恐的看著丁雲毅。幸運的,是自己以前非但沒有得罪過丁雲毅,而且還竭力的討好他,現在雖然是葉原先當的福建馴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誰才是福建真正說話管事的人。

那些惶恐不安的,都是當初的鄭黨或者是撫帥的人。處處為難,處處刁難。但哪裏想到這福建的天一下就翻過來了。鄭芝龍死了,張肯堂也就快死。從此後丁雲毅在福建,將會一手遮天,他們這一些人。難道會有好果子吃嗎?

丁雲毅並沒有理會這些人,而且直接去見了正在準備等著領死的張肯堂。

當見到張肯堂的時候,這位昔日的巡撫大人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害怕:“丁總鎮,武烈侯,恭喜你,你的兩個敵人全部被除掉了。”

丁雲毅沉默不語,張肯堂又繼續說道:“鄭芝龍以為自己能夠打敗你,我也以為自己能夠打敗你,但我們卻都錯了,我們誰都不是你的對手。誰都無法大敗你武烈侯那!”

“張撫帥,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丁雲毅平靜地道:“曾經我們有機會一起聯手,但最終還是走到了對立的這一步,我們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的,無非就是因為雙方的理念不一樣罷了。”

“我的理念是忠於大明。你呢?”張肯堂譏誚地問道。

“我的理念同樣也是忠於大明!”丁雲毅的回答出人意料:“但我的忠誠和你的忠誠卻是不一樣的,因為我和你並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丁雲毅是不會知道王承恩對自己是如何評價的:

“可他做了這麼多該掉幾十次腦袋的事情,但他依然是忠的,他忠的是大明的江山那。如果我大明局勢再度危急,不得不再次調他,他還是會來馳援的。這點內臣可以用腦袋擔保。但有一條,如果要他再次定亂的話,他這次必定會提千軍萬馬而來,因為他對朝廷已經處處防備了。再說句難聽的,他對皇上已經是處處提防的了。”

是的,這些話王承恩一點都沒有說錯。當大明再次危亡,需要他丁雲毅挺身而出的時候,丁雲毅不會有絲毫的猶豫。但他忠的是這個國家,而絕對不會是那個皇上和那個朝廷......

而這一點張肯堂是永遠也都不會明白的……有一些事情我要向你請教。”丁雲毅非常認真的說出了自己正在秘密調查的那兩件案子:“也許你未必會肯幫我,但張撫帥,這是為了福建,為了百姓,所以我還是懇求你能夠給我一些好的建議。”

張肯堂沉默了會,然後朝外麵一指:“如果真的要查,外麵的哪一個人屁股是幹淨的?隨便抓住一個官員,都會查出他們身上的問題。你能怎麼辦?我又能怎麼辦?難道把他們全部抓起來,全部殺了,可是福建還由誰來治理?”

“為什麼你對我和鄭芝龍卻下得了那樣的狠手?”丁雲毅忽然緩緩問道。

張肯堂苦笑了一下:“因為他們雖然貪贓枉法,但他們中卻沒有人願意造反,你和鄭芝龍就不一樣了,你們是手握兵權並且野心勃勃的人那?”

“你錯了,這不過是你的借口罷了。”丁雲毅淡淡地道:“不,是你們所有當官的人都喜歡用的借口罷了。就算你是名滿天下的大清官也擺脫不了這點。”

他朝著張肯堂看了一眼:“你們這些人那,做什麼都要有借口,或者說提出個主張什麼的,沒有借口蠻幹的,屬於什麼都不懂的武夫。借口,有的時候屬於權力技術,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虛晃一槍,等發現的時候,血窟窿已經在了。有的時候,其實僅僅是為自己的行為開脫,蓋上一層紗布,薄薄的遮上點就得。曆史最有名借口的故事,發生在唐朝的‘名相’婁師德身上。此人在曆史上,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他在朝中做宰相,兄弟外放地方官,臨別送行,勸弟弟千萬製怒,別惹事。弟弟也知趣,回答說,人家把吐沫啐在我臉上,我也不生氣,拿手抹去就是。婁師德說,不行,你拿手抹去,人家啐的人能高興嗎?正確的做法是等著吐沫自己幹。就這樣,我們的婁大人發明了一個成語唾麵自幹。讓後輩馬屁精們,享用不盡。”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說道:“婁大人對自家兄弟高標準嚴要求,但處理政務,卻是個可人,特別通情達理。他所處的,是一個女皇帝當政的年月,主子特難伺候。武則天一改李家王朝崇尚道教的傳統,死活喜歡上了佛教,不僅大修佛寺,廣印釋典,最後幹脆愛屋及烏,把清俊的小和尚拉進宮來,作自己的麵首,大家一起快活。快活可是快活,小和尚色戒開了,殺戒卻還堅持著,不僅自家堅持著,而且運動女皇帝在全國禁止屠宰。

禁屠令一出,舉國嘩然,要人不殺豬宰羊,怎麼吃肉?這大概跟要人命差不多。不過,嘩然歸嘩然,皇帝的命令還得執行,隻是執行過程中,上上下下,所行與所說,多了些許周折,婁師德下去視察工作,也免不了。宰相出行,盡管聽說婁相脾氣好,但地方官也不敢怠慢,好酒好菜必須上。賓主坐好,管絃橫吹,第一道菜上來了,是烤全羊。廚子出來說明,這個羊不是我們殺的,是豺給咬死的。於是大家放心開吃。過了一會兒,第二道菜上來了,是紅燒魚。廚子又出來說明:這魚也是豺咬死的。婁師德說,不是吧,應該是水獺咬死的。大家一片歡呼,還是領導高明,於是魚也下肚了。”

丁雲毅的語氣中滿是譏諷:

“魚也好,羊也好,當然都是地方官讓廚子準備下的,肯定不會趕那麼巧,豺專門趕來咬死了羊,自己不吃,留著給婁大人。又像婁大人修正那樣,水獺專門咬死了魚,獻上來湊趣。借口就是借口,官老爺做事,總是需要借口,雖然當事的人心知肚明,卻一般沒有人會如此不識趣,出來說破。不過,凡是借口,必須能說得通,因此豺咬殺的魚,必須變成獺咬殺的,因為,最後大家要一起騙皇帝,應付檢查,不會水的豺,突然變成了捕魚能手,邏輯上說不通,所以,必須修正。隻是後來的人們再幹這種事的時候,早就由手下把借口編圓了,用不著勞動上司的大駕親自出馬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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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我決定要繼續納妾!

“你這些不過都是借口而已。”丁雲毅的表情淡然:“每一個人做他們認為該做的事情時候總會有自己找出來的各種各樣的借口,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很多人都是這樣。這麼做無非就是讓我們的心理得到一些安慰罷了。”

張肯堂怔怔的看著麵前的這個人,在他的印象裏丁雲毅從來也都沒有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說是在諷刺也好,說是在以勝利者的姿態蔑視也罷,但張肯堂卻不得不承認這話的確是有幾分道理的。

“你敢和我們較量,是因為你背後有今上撐腰,出了再大的問題也沒有關係,但是對於官場上的那些人你卻沒有膽量去碰他們......”笑了一笑,丁雲毅淡淡地道:“你知道一旦動到了這些人的利益,群起而攻之,你在巡撫的位置上便連一天也都坐不下去了……張肯堂默默的點了點頭。

起碼最後幾句話丁雲毅沒有說錯。若是觸動到了那些人的利益,他便真的在這張位置上連一天都無法再坐下去了。

“可是我不怕。”丁雲毅忽然一笑道:“我這個人膽大、命賤,我做什麼事情都不怕。我痛恨那樣的官員,你都無法想象得到我有多痛恨。所以我會鏟除他們,哪怕鬧到福建天翻地覆我也一定要把這些人連根都給拔除幹淨!”

張肯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太了解丁雲毅這個人了。當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之後,福建將會再次迎來腥風血雨......他手中的刀。不能是能殺人,而且是敢殺人……武烈侯。答應我,不要殺太多的人。”張肯堂輕輕歎息一聲:“死的人已經太多了,況且你也需要那些官員。你才得到福建,最需要的是如何穩定局勢,官員如何都被你殺光了,你還拿什麼來治理福建?”

“我不能答應你。”丁雲毅斷然道:“那些官員就好像是福建的一顆顆毒瘤。用刀割去它們的時候會疼痛難忍,但如果不割,隻會讓這些毒瘤潰爛,然後奪走我們的生命。誰來治理?我不擔心。一定有更加多有才能的人,來為我治理這個地方的。”

張肯堂知道丁雲毅的決心已下,事情便再也無法挽回了。

他不敢去想象福建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所有的一切都將湮沒在丁雲毅那可怕的憤怒之中......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誰都不可能再阻止他了......其實仔細想想,也不能夠完全怪丁雲毅,當那些官員做出那樣的事情之後,他們便已經注定了自己的命運,尤其當丁雲毅執政福建之後這樣可怕的命運眼對於那些官員來說便再也無法避免了......

張肯堂緩緩地問道:“武烈侯,我再問你最後一件事。你會反了我大明嗎?”

“我說過,我是忠臣,但我的忠和你的忠是完全不一樣的。”丁雲毅微微一笑:“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有生之年,絕不反叛大明。而且我還會盡我的一切可能維護大明的存在......可是我的忠和你能夠想到的忠是完全不一樣的……張肯堂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弄懂忠和忠之間有什麼不一樣,但丁雲毅的話卻多少給了他一些寬慰。

他苦澀的笑了笑:“武烈侯,你的心裏在想什麼我永遠也都不會弄明白,但我也沒有必要弄明白。這福建的天已是你的天,福建的地已是你的地。聖上賜我死,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武烈侯,請允許我用不流血的方式而死吧。”

丁雲毅沒有做聲,算是默許了。

他本來來見張肯堂,是想試探著問他願不願意為自己效力,必經這人這個清官,也是一個能吏,他的悲哀無非就是遇到自己而已。可是當他和張肯堂談完這些之後,他卻忽然發現自己沒有必要這麼做了。

自己和他的理念是完全不一樣的理念!

或者更加準確的說,自己和他之間永遠也都不可能成為一路人......

張肯堂死了,他用早就準備好的毒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結束了他在福建的使命。這個忠心耿耿為了崇禎皇帝辦了如此多事情的大臣,這個殫精竭慮穩定著大明在福建局勢的巡撫,就這麼死了,死的默默無聞。

他是死在崇禎手裏,盡管崇禎為了大明的江山賜死他的時候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但他卻還是沒有怨恨過崇禎。

他心裏最痛恨的人隻有一個:丁雲毅!

一直到死這樣的怨恨始終也都沒有消除過......

丁雲毅緩緩的走了出來,發現新任福建巡撫葉原先正坐在那等待著自己的出現,那些福建的大小官員們也都坐在那裏等待著自己的出現。

現在,他們都已經非常清楚的知道誰才是福建真正的主人了!

“福建官員參見武烈侯!”當看到丁雲毅出現,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大聲說道。

“都坐下吧。”丁雲毅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先坐了下來:“諸位,前任福建巡撫張肯堂就在方才已經伏法了……盡管早有準備,但一聲聲低低的驚呼還是傳了出來......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張肯堂自從到了福建,始終都在和丁雲毅爭鬥著,但鬥來鬥去,丁雲毅的官越做越大,張肯堂自己卻先死了。

張肯堂是這樣,鄭芝龍又何嚐不是這樣?

在福建,誰都不是丁雲毅的對手,也沒有人配當他的對手。順他者昌。說的是葉原先這些人;逆他者亡,說的便是鄭芝龍和張肯堂這一些人......

葉原先到底是名義上的福建巡撫。此時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本官新任。許多事情上還要仰仗諸位大加幫忙。福建最近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如何盡快穩定地方那是第一位的。諸位都是福建的老官吏了,本撫要想有所作為,還得靠諸位同仁那。”

他這說的是客套話,那些官吏們也都一個個的紛紛附和。

把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完,葉原先轉向了丁雲毅:“請武烈侯訓斥。”

丁雲毅也沒有客氣:“我是一個軍人。是不該插手地方事物的,可既然以後大家在一個地方做官了,總該守望相助,相互提攜才是。本鎮在這裏放一句話。隻要本鎮在一天,就有諸位大人一天的好日子過……葉原先一怔,丁雲毅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些官員們卻紛紛放下心來,原以為丁雲毅重新控製住了福建,必然會大開殺戒,把那些自己過去的政敵一一鏟除幹淨,但卻沒有想到聽丁雲毅的話裏卻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以後大家可不都有好日子過了。

丁雲毅又微微笑道:“另外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諸位那……一聽“喜事”二字,所有官員都留上了神。隻聽丁雲毅緩緩說道:“本鎮有幾位紅顏知己,一直都安放在台灣。她們跟隨著本鎮至今,本鎮卻始終沒有給他們一個名分,現在心裏想起來實在覺得對不住這些姑娘那……這話一出,人人臉上露出笑意,福建布政使包鴻久站起身來說道:“武烈侯,下官這可就要說武烈侯的不是了。如此多美貌的姑娘,豈能不給她們一個名分那?再如此,下官少不得要上書彈劾武烈侯。說武烈侯一心隻顧著朝廷,卻使得那些美貌紅顏獨對空那。”

一陣哄笑響起。

包鴻久隨即話鋒一轉:“這是下官鬥膽開的玩笑。武烈侯軍務繁忙,福建到處都離不開武烈侯,這點大家都是知道的。可無妨,下官願意為武烈侯在福州或者泉州操辦此次婚宴。”

這話一出,大部分的官員們都是懊惱不迭,這麼好的一個拍馬屁的機會自己怎麼沒有想到?白白的被包鴻久揀了個漏,大大討好到了武烈侯的歡心那!

原以為丁雲毅會客氣幾句,不想丁雲毅卻界麵道:“本鎮原來也正想著實在是抽不出空來,既然布政使大人有這樣心思,那本鎮一切就麻煩布政使大人了。”

一見到武烈侯答應得如此爽快,包鴻久眉開眼笑:“不知武烈侯欲在何時辦此喜事?”

丁雲毅略一沉吟:“一個月的時間會不會太匆忙了些?”

“不匆忙,不匆忙。”包鴻久急忙連聲說道:“下官便是拚著不眠不休,也一定要把這場婚宴辦成我福建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婚宴。”

“那一切就拜托布政使大人了。”丁雲毅春風滿麵地道:“下月初六,本鎮算著是個好日子,地方嘛,我看就在泉州吧,諸位到時務必一定要來賞光喝上幾杯喜酒。”

滿室喜氣洋洋,一眾官員人人拍著胸脯表示那日一定趕到。有些腦子活絡的,已經在那盤算著該送上一份什麼樣的厚禮來好好的賄賂武烈伯大人了。

事情定了下來,丁雲毅絕口沒有說公務上的時候,在那和一眾官員們閑聊了會,便端茶送客,隻是派人悄悄的單獨將司運使穆承憲留了下來。

穆承憲心中歡喜,隻想著武烈侯如此平易近人,單獨留下自己必有好事,最好是能夠再給自己派一個什麼難辦的差使,這樣最能顯出自己孝心。

“穆大人也是福建地方的老官吏了,為何到了現在還在司運使的位置上那?”丁雲毅一開口便是這樣的話。

穆承憲沒有想到武烈侯會問出這樣問題,想了一下說道:“回武烈侯,下官盡忠職守,隻想做好本分內的事情,對這些什麼升遷原是不在乎的。我們這些為人臣子的,原該盡心盡力,報效朝廷才是,什麼升官發財不該我多想的便不要多想……穆大人真忠臣也。”丁雲毅一聲讚歎:“可是本鎮卻聽說前年原本是準備提拔穆大人的,但穆大人卻想方設法的花出去了大筆銀子,最終順利留在了這張位置上,本鎮奇怪,這個卻是什麼意思那?”

穆承憲有些尷尬:“回武烈伯,前年的確是有提拔下官意思,但下官在任上許多事情都沒有辦完,驟然換個新手來怕是不能順利進行,因此下官特意懇請朝廷,再把下官在任上多留幾年以將那些未完之事全部辦妥當了再行離任。”

“難得,難得。”丁雲毅交口稱讚:“可本鎮還是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這司運使控製一省之鹽務糧務,官位雖然在巡撫、布政使等等之下,但其中油水卻是何等巨大,每年那白花花的銀子本鎮想著就覺得羨慕那......啊,本鎮忽然想到,你穆大人是不是因為不肯放棄這其中巨大油水,而就是不肯讓出這樣位置那?”

穆承憲一臉尷尬,丁雲毅的話一下便說到了重點上。

這司運使的油水何等巨大?做得時間長了,便是給他一個巡撫的位置也都不換。穆承憲在這張位置上幹了幾年,每年暗中賺到的銀子都是數以幾十萬計。刨除拿出來賄賂京城大員,分給手下的銀子,落到自己口袋裏的,十來萬兩絲毫也不費力。

尤其是福建地方相對於中原等地來說非常平靜,又是富裕之地,撈取銀子絲毫也不費力。

為了在這張位置上多呆幾年,穆承憲沒有少下功夫,別人都是一心想要升官,他卻一心想要原地踏步,不肯挪動屁股,這在各級官員裏來說也是罕見的了......

其實其他官員也都知道其中奧妙,不少人也都在盯著這張位置,但穆承憲一來在京城裏有人護著保著他,二來他為了堵同僚之口用起銀子來也從不吝嗇,因此這麼些年居然穩如泰山。

這早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眼下被武烈侯說破,略略尷尬之後,穆承憲倒也並不如何驚慌,反而露出笑意:“武烈侯英明那,下官的確是有這個意思。武烈侯請放心,這次候爺納妾下官絕不吝嗇,情願報效十萬兩銀子,以為候爺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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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你的脾氣太急了些

這早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眼下被武烈侯說破,略略尷尬之後,穆承憲倒也並不如何驚慌,反而露出笑意:“武烈侯英明那,下官的確是有這個意思。武烈侯請放心,這次候爺納妾下官絕不吝嗇,情願報效十萬兩銀子,以為候爺賀禮!”

丁雲毅和葉原先聽得麵麵相覷,這又是什麼樣的大手筆啊?一出手就是十萬兩銀子卻絲毫不見他有任何心疼不舍的樣子!

這些年來他究竟在這張位置上撈到了多少銀子?

丁雲毅平息了一下自己胸中怒氣:“穆大人如此大的手筆,這讓本鎮怎麼承受得起?”

“為武烈侯效力,原是下官榮幸。”穆承憲眉開眼笑地道。

“你個混帳無恥的東西!”丁雲毅忽然暴吼一聲:“你貪贓枉法,欺上瞞下,難道全天下的官員都和你一樣的嗎!”

突如其來的暴怒,讓原本得意洋洋的穆承憲一下怔在了那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惹來了武烈侯那麼大的怒氣。

“不知廉恥!”丁雲毅眼睛可怕的盯向了他:“我認得那麼多的官員,卻還從來沒有一個比你更加無恥的!穆承憲,你說我敢不敢殺你?”

“撲通”一聲,穆承憲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他終於知道目前麵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麵了。

丁雲毅的聲音冰冷:“是啊,殺你這樣的官得上報朝廷。可我丁雲毅是普天下第一個不講道理的人那。來人,給我把他裝到麻袋裏,扔到大海裏去,然後上報朝廷,福建司運使穆承憲穆大人,酒後失德,調戲良家婦女不遂。自身跌入大海!”

“武烈侯饒命,武烈侯饒命!”穆承憲渾身發抖,他從來也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麵對丁雲毅這樣絲毫也不顧忌任何事情的官員。

他能說到做到。他殺得了福建副將鄭芝龍,殺得了福建巡撫張肯堂,難道還殺不了自己這麼一個司運使嗎?

葉原先知道該自己出麵的時候了:“武烈侯息怒。我看穆承憲雖然可殺,但似乎也有自己隱衷,況且他在任上那麼多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還請武烈侯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是啊,武烈侯饒命,饒命那!”穆承憲也一迭聲的哀求道。

眼看自己目的已經達到,丁雲毅陰冷著臉道:“穆承憲,我殺如殺一狗,可既然葉撫帥為你求情。本鎮也不得不多加考慮。但你若想保住自己狗命,就把自己過去做過的那些為非作歹的事情一一說出來,少了一條,大海還在那裏等著你穆大人……穆承憲被拖了下去單獨關押,這個貪生怕死的官員。現在無論丁雲毅要他做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有任何的拒絕了。

而這人,也是打破整個福建官場利益鏈的關鍵所在……武烈侯是準備借著下月納妾的機會一網打盡嗎?”葉原先緩緩開口問道。

丁雲毅點了點頭,在葉原先麵前自己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了:“不錯,我就是要在下月初六把他們一網打盡。我用了陸溪員、管哲、歐決和宋獻計四人共同調查,同時命令謝天和他的金刀衛一起協助調查,再有了穆承憲這樣一個關鍵證人的指正。福建官場上那些貪贓枉法不知廉恥的東西們,可以消停下來了。”

“這倒的確是個辦法,但福建官場為此將受到很大的震蕩那......”葉原先的眉頭鎖在了一起:“朝廷方麵會不會允許我們這麼做?”

“會。”丁雲毅的回答斬釘截鐵:“朝廷現在最大心思便是穩定住福建局勢,張肯堂被殺了,你也被委任署理福建巡撫,我們提出的要求朝廷都滿足了我們,現在整肅官場我們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

葉原先點了點頭。

其實他再清楚不過丁雲毅的心思了,整肅福建官場是一個因素,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因素他是要借著這次機會,把自己集團以外的勢力全部趕出福建,從而將福建牢牢的控製在自己的手裏。

而現在大明的亂局也正可以給他提供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朝廷會答應他的,盡管朝廷會憤怒於他的所作所為,但在內外交困之下朝廷盡管並不情願卻還是一定會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丁雲毅知道在什麼時候抓住什麼樣的機會!

“巨大的官員空缺怎麼辦?”葉原先又提出了自己的另外一層擔憂。

“民間選拔人才。”

當這一句話說出來後,葉原先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裏。瘋了,瘋了,自己的小舅子,堂堂的武烈侯真的瘋了,他居然想自己任命官員!

“和造反沒有兩樣吧?”丁雲毅無所謂的笑了笑:“可我們這不是在造反,朝廷任命的那些官員,和之前的福建官員又有什麼區別?難道我們解決了一批,又要麵對新的一批貪官?我不想這麼做。那些獨善其身的官員,留下來繼續任用,比如管哲、歐決、陸溪員這一些人,其餘的,全部重新選拔!”

“項文,三思!”葉原先有些急了:“你的這個辦法太激進了些,朝廷可以容忍你的一切行為,但私自任命官員卻已經觸動到了朝廷的最後底線。我知道你想盡快把福建強大起來,但現在還不是和朝廷正式翻臉的時候那!”

“那你說怎麼辦?”丁雲毅也知道自己的辦法的確太急了:“時間在一天天的過去,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葉原先始終都沒有明白丁雲毅為什麼那麼在乎時間,他在那裏沉吟了下:“有個辦法你聽著成不成。查辦出來的官員。全部不上報朝廷,仍舊把他們留在現在的位置上,但卻一律監視軟禁起來,而我們自己提拔出來的官員,一律委以一個虛銜,但卻以虛銜而管實事。也就是說官還是那批官,但卻不過是讓他們掛個名頭而已。真正管事的都是我們的人。這樣雖然早晚也會讓朝廷察覺,但卻可以給我們爭取到最大的時間!”

“好辦法,好辦法。”丁雲毅一聽之下便大喜而道:“姐夫。這個辦法好啊,我看這個辦法可以用,咱們就這麼著安排去!”

葉原先是個聰明人。更是個官場上的老油子,他知道應該如何去麵對這些事情。

他的這個辦法可勝過自己的辦法十倍二十倍了……項文啊,按理說有些事情不該我和你說,但我是你的姐夫,你姐姐一直都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你,所有這些話我必須得和你說。”葉原先忽然道:“你神威無敵,天下盡知。你一腔熱血,善待百姓。你盡心盡力,富裕地方。我大明有你這樣的官,那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那。可就一條,你的性子有些急躁。想到的事情一定要去做,不會去過多的考慮後果。比如這次,盡管你一舉鏟除了鄭芝龍和張肯堂兩個敵人,但你真的認為現在是最佳時機?整個過程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則滿盤皆輸。你想過這次為什麼會贏嗎?那是因為你那麼多年積累起來的巨大聲望,使得你的部下願意為之效死,團結一心;你的敵人卻無比畏懼你的名聲,輕易間不敢和你硬碰硬那!”

他朝著丁雲毅看了一眼,發現他聽得非常仔細,於是繼續說道:“你盡管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比如張溥,比如吳三桂,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朝廷不顧一切,會是個什麼局麵?你不反,那就是引頸待死;你反,那就是大逆不道之臣,天下可以誅之。”

“是啊,我做得的確有些急了。”丁雲毅坦然道:“其實在等待的那些日子裏,我的心裏也非常的忐忑,不知道朝廷會用什麼態度來對我,一旦正式決裂,我究竟應該怎麼辦?這次我僥幸的贏了,可現在想起來,心裏還真的有些後怕那……葉原先界麵道:“你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丁巡檢了,一個人無所顧慮,現在有那麼多的部下跟著你,他們的一切都是和你捆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的急躁而讓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烏有。”

“我知道了,姐夫。”丁雲毅認真地道:“我會記得姐夫的話的。”

葉原先點了點頭,他之所以會如此對丁雲毅說,因為從現在開始,自己和丁雲毅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丁雲毅這條船翻了,自己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丁雲毅忽然道:“姐夫,你呢?這次在福建官場動真格的了,你會牽連進去嗎?”

葉原先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我不會被牽連進去的,因為我既不是張黨的人,也不是鄭黨的人,我是丁黨的人。在福建,我和那些官員沒有交接,所以我牽連不進去。不過項文,我想你真正問的不是這個意思吧?”

他也不用對方回答自己:“是,我這個人那,喜歡銀子,自從當上了泉州知府以後,我撈到了不少的銀子,可我也一樣做了不少的事情......可話又得說回來了,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想著法子繼續撈銀子了。”

“哦,這是為什麼?”丁雲毅問了聲。

“因為局勢太危險了那!”葉原先歎了口氣後道:“天下都在盯著我們福建,我又是你的人,現在我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盡心盡力的輔助你,竭盡全力的不讓咱們這條船沉了,而不是說什麼去撈多少銀子,發什麼樣的大財,這樣的話隻會使我自己的腦袋先落地。所以從現在開始一直到你真正沒有人敢動你了,我會當一個全福建乃至天下都少有的大清官的!”

“以後呢?”丁雲毅又問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大權在握,再沒有敢動我了,你會繼續當清官還是當貪官?”

葉原先又笑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姐夫,做一個清官難道不好嗎?”丁雲毅沉默著道:“難道非要當一個貪官才能滿足?你說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對你下手還是不下手?”

葉原先淡淡一笑:“項文,難道你真的認為清官比貪官好嗎?難道你真的認為普天下都是清官了這天下便太平了嗎?”

“難道都是貪官天下才太平嗎?”丁雲毅有些不悅地道。

葉原先緩緩說道:“清官有清官的毛病那。清官的毛病在於道德上有一種絕對的優越感,這使他們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問心無愧,從而容易陷入自以為是甚至剛愎自用的境地。清官信仰是千百年來的一大特色,多少年年來老百姓對清官樂此不疲的期盼和傳頌,使得這種信仰甚至形成了一種文化。包拯、海瑞這些著名清官的名字即使三尺之童也耳熟能詳。老百姓為他們的青天大老爺立廟塑身,四時享祀,香火千年不絕。這既是因為清官自身所具有的品質清正廉潔、剛正不阿、鐵麵無私、體恤民情,但也說明這樣一個可悲的問題,那就是貪官汙吏層出不窮,滔滔者天下皆是,百姓處在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境地,孤立無援,迫切希望有人能為民父母,為他們做主。清悲觀一點說,無非畫餅充饑而已。”

丁雲毅聽了心裏“咯噔”一下,他忽然隱隱間覺得葉原先的話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葉原先看著他說道:“在普通百姓心中,清官可謂是完人,是神的化身,身上隻有耀眼的光環而不可能有哪怕是白璧微瑕的黑子。然而,翻閱古人留下的筆墨,我們卻能發現一個耐人尋味的的問題,士大夫階層對清官的評價,實在是不能令普通百姓滿意,有時甚至大相徑庭。有的簡直到了口誅筆伐的地步!”

丁雲毅聽著忽然想到了一段話:

“清廉人原是最令人佩服的,隻有一個脾氣不好,他總覺得天下都是小人,隻他一個人是君子。這個念頭最害事的,把天下大事不知害了多少......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蓋贓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為非;清官則自以為我不要錢,何所不可,剛愎自用,小則殺人,大則誤國。”

這話雖然偏激了些但卻未必便沒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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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清官和貪官之間

丁雲毅聽著忽然想到了一段話:

“清廉人原是最令人佩服的,隻有一個脾氣不好,他總覺得天下都是小人,隻他一個人是君子。這個念頭最害事的,把天下大事不知害了多少......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蓋贓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為非;清官則自以為我不要錢,何所不可,剛愎自用,小則殺人,大則誤國。”

這話雖然偏激了些但卻未必便沒有道理了。

在這樣的時代裏,清官和貪官其實各有各的可恨之處吧!

葉原先也不再顧慮什麼了:“與包拯同時代的歐陽修就對清官的盲目自信提出了批評。他在上宋仁宗的‘論包拯除三司使上書’中,對包拯作為風憲官劾罷兩名大臣後接替其職位的做法表示了否定,認為這樣做會使‘言事之臣,傾人以覬得,相習而成風’。包拯辯解他本無此心,歐陽修說:‘夫心者藏於中,而人所不見;跡者示於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其不見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跡,是猶手探其物,口雲不欲,人誰信之。此臣所謂嫌疑之不可避也。’他還很有針對性地對包拯的道德優越感做了抨擊:‘夫有所不取之謂廉,有所不為之謂恥。近臣舉動,人所儀法。使拯於此時有所不取而不為,可以風天下以廉恥之節……丁雲毅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姐夫居然會說起了包拯,他仔細的聽著葉原先說了下去:

“歐陽修的看法代表了相當一批宋代士大夫的態度。他們對包拯的節操無疑是讚賞的。但是政事有其自身的特點,與個人修為不可等量齊觀。包拯僅僅重視道德上的無可指摘,卻忽視了其行為對朝政風氣的影響。這樣僅憑道德自信的一意孤行,‘朝廷事體或有不思’,‘思慮不熟,處之乖當’。而我大明的海瑞同樣也招致了士大夫的批評,而且比包拯更甚。幾乎已經到了不見容於當世的地步。海瑞一生廉潔耿介,平時所學以剛為主,自號剛峰。慨然以天下為己任,但命途多舛,道不得行。幾次為官開場時轟轟烈烈,卻都黯然收場。其中願意究竟又是什麼?”

他歎息一聲說道:“究其原因,當然並不僅僅因為‘天下皆濁我獨清’。萬曆皇帝給他的斷語是‘雖當局任事,恐非所長,而用以鎮雅俗,勵頹風,未為無補’。表麵上肯定了海瑞的長處,實際上是一種否定。萬曆皇帝對海瑞的廉潔操守深信不疑,但他認為這位耿介的忠臣隻在道德風化方麵有榜樣作用,在國計民生的事功上並不能有所建樹。”

說到這。他漸漸的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清官要把道德優越丟掉,對人不可苛責太嚴,施政不能一味地依靠近乎偏執的強硬。這當然不是鼓勵貪汙,而是不能現‘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局麵。這樣的話,就使國家無法正常運轉。”

丁雲毅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一個領袖負責的將是整個集團的運轉。而普通民眾和社會精英對清官的評價出現差異是耐人尋味的。

士大夫乃至皇)對清官的批評集中在一個“刻”字上。這個“刻”意義很廣,既包括用法嚴苛,也包括對屬下和部民苛責,還包括在施政中偏執、強硬。不近人情。

清官一般都是道德完人,有道德潔癖,對人太過苛責,如果別人不能達到他們的標準,就一概斥為泥豬、癩狗、汙穢小人。這種心態導致了他們在施政中用法嚴苛,而這一點卻恰恰是老百姓推崇清官的原因。

老百姓對清官的期許不外有三:抑製欺壓百姓的權豪勢要;打擊魚肉鄉裏的潑皮無賴;懲戒貪贓枉法的貪官汙吏。清官對這些人打擊越嚴厲才是“愛民”。

比如後世《拍案驚奇》裏的梁太守看見拐帶婦女、弄出人命的潑皮無賴汪錫隻被判了充軍,於是大怒,“喝交皂隸重責六十板,當下絕氣”。

這種擅殺行為卻受到了的肯定,稱他極有正氣。

士大夫階層對清官的這種“刻”是很反感的,除了忠恕之道的價值觀因素外,考慮到治國施政的現實情況是更主要的原因。“處事惟求得中”,政事不同於個人修為,它是一門妥協的藝術,是各方利益博弈的棋局;施政要想有所作為,就不能僅憑道德上的居高臨下,一味的偏執強硬。司馬光《涑水紀聞》載:“包希仁知廬州,即鄉裏也......有從舅犯法,希仁戮之。自是親舊皆屏息。”

這段大義滅親的“佳話”總讓人產生其他的想法:若從舅有可死之罪,殺之則可;若罪不至死,包拯為了表示自己鐵麵無私就從嚴懲處,殺之以博直名,這種“殺妻求將”的行徑無疑會使人們對他的崇敬大打折扣。

包拯如此,海瑞更甚,他的家庭悲劇為其性情做了一個絕好的注腳:他的前兩個妻子被休,第三個妻子暴死,一個妾自殺身亡,致使他不得不前後九娶。而他的女兒因吃了家仆給的一個餅,就被他逼得絕食而死。可見其性情之苛刻。

除此之外,海瑞還是一個嚴刑峻法的讚賞者,他對明初朱元璋“剝皮楦草”的殘酷懲貪措施懷念不已,並建議恢複“毫發侵漁者加慘刑”的祖製。他的建議不但讓官場震恐,連萬曆皇帝也認為太過了。

《海忠介公年譜》中載,海瑞被任命為應天巡撫後,“飆發雷厲,郡縣官吏凜凜竟飭,貪汙者望風解印綬而去。權豪勢官,斂跡屏息,至移他省避之”。這種讓貪官汙吏、權豪勢要望風而逃的殺氣自然也是海瑞平日所作所為產生的效果。

然而,屬下掛冠求去。大戶外逃也讓海瑞的利民大計無法得以實施,最終黯然收場。

清官是整個社會大加提倡的道德楷模,在現實中卻不見容於官場,這確實讓清官們百思不解:貪官汙吏對他們的切齒痛恨能夠不以為意,名臣士林的批評對他們來說卻不啻晴天霹靂。

愛惜羽毛的他們最看重的就是清議對自己的褒揚,而這種批評卻無疑是社會精英階層對他們所謹守的東西表示不以為然。

難道真的是“天下皆濁我獨清,天下皆貪我獨廉”使然嗎?

清不可刻。清隻是治術的一端。並不足以解決現實中的所有問題。道德潔癖、偏激的個性和強硬的手腕是其不見容於當世、不能於國計民生有所裨益的病根。

“宋朝有兩個大人物,一個嶽飛,一個秦檜。”葉原先緩緩在那說道:“南宋高宗確有反對和懲治貪汙**的嘉言懿行。他說。‘惟於贓罪則不貸,蓋以贓罪害及眾,不可不治’。‘容情請托,賄賂公行,玩習既久,理宜懲革’,如此之類,不一而足。宋哲宗時名臣鄒浩之子鄒栩知處州,犯入己贓。宋高宗‘蹙頞久之’,說“‘元祐間有聲稱,其子乃爾’,“既犯贓法。不當赦,可特免真決,仍永不收敘’。單憑上述記錄,似乎也表明宋高宗對懲治貪汙**是認真的。然而宋高宗極為猜忌並最終殺害的嶽飛,無疑是十分清廉的……葉原先冷笑一聲:

“嶽武穆也是我敬重的人。他有一句曾對皇帝麵奏的名言‘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命,天下當太平’。依憑豐厚的收入,嶽飛要鋪陳豪侈的生活,決無絲毫困難。但他不僅一錢不私藏,還常以私財補貼軍用。後來宋孝宗為嶽飛定諡時。議諡的官員說:‘雖上賜累鉅萬,毫不以為己私’。他們不由感歎說‘嗚乎!為將而顧望畏避,保安富貴,養寇以自豐者多矣。公獨不然,平居潔廉,不殖貨產,雖賜金己俸,散予莫嗇,則不知有其家’。嶽飛在國難當頭的卓爾不群的品行,其實在皇帝看來,恰好是反映了嶽飛的野心。宋高宗所寵用的隻是如張俊等庸將和貪夫,他們玩物喪誌,反而使皇帝較為放心,在他看來,有貪心即無野心。張俊大約是南宋初的首富,喜置田產,故江、浙間兩淮歲入租米僅百萬石。及死,諸子進黃金九萬兩。

而秦檜呢?至少也是南宋初的最大貪墨官僚之一。宋高宗對他的貪汙行為並非不知,但宋高宗當時隱忍不發,等到秦檜死後,皇帝下決心在朝廷清除秦黨,卻又下詔對秦檜、秦熺父子等贓罪並免追究。其他如宋高宗寵用的宦官馮益、陳永錫、康諝、張去為等人的處置,也都是如此,則其懲治貪汙**的虛偽,也就不言自明了。在建炎、紹興之際,貪汙**政治的最大保護傘,正是宋高宗本人的皇權。江州知州湯鵬舉因皇太後還宮,進錢三萬貫,這是在紹興和議後宋高宗生母韋氏被金人放回,即所謂皇太後回鑾盛典的一個小插曲。在民力十分凋敝下的所謂進助”宋高宗居然下詔獎諭說,‘爾治郡可觀,裕財有素,歸其積餘,有相禮儀。人悉如斯,事安不濟!備觀誠意,良切歎嘉’。這當然又是獎勵臣僚用搜刮得來的大量銅錢,直接向皇帝行賄。”

“宋高宗不是一個東西!”丁雲毅不屑地道。

“也許宋高宗的確不是東西,好皇帝則不然。果真如此?宋太祖無論如何算是宋朝最好的皇帝,他嚴厲懲處不少貪官,卻又對大貪官王全斌等曲法包庇。”葉原先笑了笑道:

“國家財政收入有限,曆代都不可能為低官提供優厚的官俸。古代有關養廉的議論和措施,不可勝計。宋朝名相王安石就是一個力主高俸養廉者。他承認當時的清官‘千百而無十一’,還不足百分之一。但他實行變法後,如前引李新之說,還是‘廉吏十一,貪吏十九’。正如元朝的女真人烏古孫澤常說的一句話‘士非儉無以養廉,非廉無以養德’。他身一布袍數年,妻子樸素無華。養廉的關鍵還是在於一個‘儉’字。自奉不儉,薪俸再厚,到頭來還不是貪得無厭那。”

他重重的發出一聲歎息:“清官不僅須忍受生活上的清苦,而且在官場大都是鬱鬱不得誌。等級授職製的官場篩選規律,往往是黃金下沉,而糞土上浮。得上司青睞,能排擠同列而上浮者是糞土,而被上司厭惡,受同列排擠而下沉者是黃金。有句話叫‘結黨營私’,確大有內涵。蓋在官場中,欲營私就必須結黨,不結黨則不足以營私。受眾多貪官排擠者正是清官。在官場中,施展各種歪門邪道而得利、而躥升者,則是貪官。宋朝陳宓所說‘大臣所用,非親即故,執政擇易製之人,台諫用慎默之士,都司樞掾,無非親昵,貪吏靡不得誌,廉士動招怨尤’。這正是官場的常態……他說到這裏也完全的放開了:

“宋朝著名的抗金名將宗澤是元祐六年進士,而奸相兼大貪官王黼則是崇寧二年進士。宗澤質直好義,是個自奉甚薄的清官,卻因拒絕執行宋徽宗的錯誤政令,屢遭貶黜和處分,屈沉下僚,直到北宋末,還隻是當一個磁州知州。然而晚十二年的進士王黼卻得到宋徽宗的寵用,宣和元年拜特進、少宰。由通議大夫超八階,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就在同年,知登州宗澤坐建神霄宮不虔,除名,編管。宗澤抵製宋徽宗耽溺道教,勞民傷財,興修神霄宮之類宮觀,受到極重的處分。宗澤年近七旬,在國難當頭時,方得嶄露頭角,在臨終前不到兩年,生命大放異彩,卻是非常可悲痛的異彩,否則,他肯定在史冊上是默默無聞的。兩人的榮枯豈不形成很鮮明的對照。”

丁雲毅聽到這裏,忽然接口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必須要有完善的法律,政治相對清明的國家,無不是以完善的製度和嚴格的執法來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推動國家進步,如此我們還需要清官?貪官又哪裏還能繼續存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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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鄭芝龍的寶藏

家眷們都已從金鷹城到達了泉州,現在,泉州將是她們新的家。

鄧憐玉、韓小小、阿喜、是丁雲毅正經的妻妾,而陳圓圓、顧橫波、柳如是、李香君、王月,甚至包括方鳳凰在內,都行將成為丁雲毅的小妾。

小土也已經長成大姑娘了,丁雲毅在心裏盤算著是不是也該幫她找個婆家了?可再一想,這事情還是讓她自己看中的好。

兩個兒子丁行思、丁行恒,一個女兒丁行雁......這一眼看過去,當真是一家團聚,滿門幸福。

丁雲毅可當真做夢也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有那麼多的家人......

這些女子之中,李香君年紀最小,可性子最直,牙也最利,雖然早已把自己許托給了丁雲毅,但一張嘴就是不肯饒人,不斷的在那和顧橫波、柳如是、王月三個女子說道:“偏你門稀罕他,我就不稀罕他,我就是不嫁給他又怎麼樣……丁雲毅聽了冷笑連連,嘿嘿,讓你現在嘴硬,等到成婚那天,老子非在**讓你求饒不可,到時候看你還嘴硬不嘴硬。

新宅子已經準備好了,原本是鄭家住的,園子大得很,遠遠超過丁雲毅的台灣的家。本來韓小小有些顧慮,這是敗亡之人住的,自己一家人住進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吉利,但丁雲毅卻絲毫也都沒有放在心上。

什麼吉利不吉利的。就算真的有什麼不吉利自己也能把它給壓了下去......

段三兒終於被調去了台灣充任守備,與蘇楊求緣一起。一文一武,一起替丁雲毅守著他的老巢。身邊忽然缺少了段三兒這麼一個之前寸步不離的助手。當真有些不太適應。好在丁雲毅之前的“書童”蔣奇也已長大成人,多少可以幫到自己一些忙。

段三兒也不放心,臨走時候仔細的把總鎮大人的喜好習慣說了一遍,蔣奇雖然認真記了下來,但心裏卻是老大不以為然。自己可是從小就陪伴著少年的,難道如何服侍少爺還用你來說嗎?

“夫君。”團聚在新家裏。韓小小朝在身後侍侯著丁雲毅的唐若柳看了眼:“這位姑娘你為何這次不也一並收了?”

一眾女子吃吃笑著,唐若柳臉上一片通紅。

丁雲毅搖了搖頭:“她是個可憐人,這次我要整肅福建官場,也正是從她身上開始的。你們就不要再尋她的開心了……韓小小“哦”了一聲:“這次你迎娶圓圓她們,我幫你選了幾個好日子……不用選,不用選。”丁雲毅大咧咧地說道:“就是下月初六,我一次便都迎娶了,哪裏還要把日子分開?”

這些女子麵麵相覷,天下間居然還有那麼荒唐的事情?不過再想想他丁雲毅還有什麼荒唐事情做不出來的?之前未娶妻先納妾,而且也是在同一天迎娶的,更加不用說那麼多的妾了......

韓小小苦笑連連,自己這位夫君,官是越做越大了。可荒唐的脾氣卻是一點也沒有變……不過,有些話我可得提前和你們說明白了,免得到時候你們心裏麵不樂意......”丁雲毅朝自己即將迎娶的這些小妾看了看:“這一次,我在成婚時候要辦一件大事,你們看了可千萬不要驚慌怨恨。”

顧橫波抿嘴笑道:“我們早知道你早不迎娶,晚不迎娶,偏偏要在才得到福建還沒有穩定的時候迎娶,以你的個性一定是要在那天辦什麼事情。”

丁雲毅“哈哈”大笑,陳圓圓白了他一眼:“你心裏轉得什麼心思大家夥總是猜不到。和韓姐姐她們成婚那天,你連夜奪取了金鷹城,這次呢?難道你也準備血染婚宴嗎?”

“這可說不準了。”丁雲毅收起笑臉:“就得看那些人按不按照我說的去做了。若是他們能夠順我的心,我的刀便也可以不沾血。可若是不順我的心那可就難說得很了。”

眾女打了一個寒戰,難道自己夫君真的準備在成婚那麼大好的日子裏大開殺戒?

“能少殺些人便少殺些人吧。”鄧憐玉在一邊勸道:“你是有兒有女的人,他們從小便生活在腥風血雨裏我想總是不太好的。”

“不太好?”丁雲毅冷笑了聲,自己的這位正妻什麼都好,但說話做事總是不能順著自己心思:“男子漢大丈夫,從小生活在腥風血雨裏有什麼不好的?難道總是讓他們讀書,一點風雨都不讓他們見到嗎?我丁雲毅的兒子女兒若是怕這怕那,便也不配當我的兒女了!”

鄧憐玉歎息一聲,也不敢再多勸說。

夫君今年才隻有二十四歲出頭,便已權傾朝野,封侯拜將,權利無人能及,可是威嚴也越來越盛了。

她總感覺那麼早的便到了這樣的位置上總不是太好的事情……哥,我的虎賁女軍已經訓練好久了,什麼時候你去看看唄。”小土這時候忽然說道。

“好,好,我們的小土長大了,現在還成了女軍指揮,將來我丁家便是出個女將軍也未可知了。”丁雲毅最是愛憐自己這個妹妹:“等我把事情都辦完了,一定去看看小土訓練出來的女軍。”

他嘴裏雖然這麼說,但對什麼女軍卻是大是不以為然的。女軍嘛,訓練著玩玩是可以的,但要真上戰場恐怕也就不能過多指望了。

“總鎮,遠征殖民艦隊派回來了一條船,已到泉州。指揮使葉大海派人回報,此次遠航,生擒鄭芝龍之子鄭森!”

丁雲毅一下站了起來:“什麼?”

“生擒鄭芝龍之子鄭森!”

丁雲毅大喜。自從擊敗鄭家水師之後,鄭芝龍死在自己刀下。鄭家人幾乎全被擒獲,但卻獨獨跑了一個鄭森。總讓丁雲毅的心裏有一個疙瘩。

這個未來再也沒有機會改名為“鄭成功”的人,一天不落網,自己便一天不放心,天知道他還會掀起什麼風浪來。

可也奇怪,自己派人到處搜捕,便連海盜同盟自己也都下達了搜捕命令。可卻偏偏讓遠征殖民艦隊給抓到了!

“來人,立刻把鄭森給我帶來!”丁雲毅吩咐完緩緩坐了下來。

韓小小也不知道夫君為什麼那麼重視一個鄭森:“夫君,那兩個你從倭島帶回來的母女怎麼辦?”

“什麼倭島帶回來的母女?”丁雲毅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說的是伊集院千鶴和綾子吧?自己把這對母女從薩摩藩帶了回來,可有一段時間沒有想到她們了。

“把她們放在府中,我可不會去把她們迎娶了。”丁雲毅笑道。

韓小小狠狠的,無限鄙視的瞪了自己夫君一眼,那麼荒唐荒誕荒**的事情自己夫君居然也能夠堂而湟之的做出來……鄭森重新回到了自己曾經熟悉無比的“家”中,但現在這裏的主人卻已經換了,換成了他們鄭家最大的仇人:

丁雲毅!

他不甘心,自己身上背負著鄭家的仇恨,但現在自己卻成了丁雲毅的階下囚。難道他丁雲毅永遠都是鄭家的克星嗎?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但現在又能夠有什麼辦法......

丁雲毅終於來了,他看著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心中無限感慨,他做夢也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未來的那個鄭成功居然會成為自己的俘虜。

自己該怎麼處置這個人?丁雲毅一時還沒有能夠想好。

“坐吧。”讓人給鄭森鬆了綁,丁雲毅淡淡地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你的仇人不光隻有我鄭家!”鄭森已經不再去考慮生死:“像你這樣的人,仇家總是遍布天下的。今天就算我死在你的手裏,也一樣有人會為我去報仇的!”

“哦,是嗎?”丁雲毅一點也沒有被他的態度激怒:“可是你殺不了我。那些我所謂的仇家也一樣殺不了我,我的敵人都倒在了我的腳下,我還有什麼可以害怕的?”

鄭森憤怒的盯著眼前的這個人,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丁雲毅笑了笑:“我必須知道我有多少敵人藏身在暗處想要我的性命。告訴我吧,你的母親、弟弟、叔叔,你鄭家一家人現在還在大牢裏。他們是不是會受苦完全取決於你。”

這句話如同刀子一樣紮在了鄭森的心裏......他最害怕的就是丁雲毅用自己的家人來要挾自己,可偏偏丁雲毅還是這麼做了......

他沉默了許久,然後才不甘心地說道:“把我救出去的人名叫李子湖,有個扶桑名字叫上川湖!”

上川湖?又是他!丁雲毅的眼睛眯縫了起來......

當初在薩摩藩的時候,正是這個人挑起了事端,而且這人似乎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但丁雲毅無論如何也都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個敵人......

他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麼處處針對自己?

丁雲毅平靜了一下自己心思:“鄭森,在你鄭家水師被擊潰後,我在幾條船上發現了你父親攜帶走的家產,我讓人仔細清點了下,但卻發現數目嚴重不對。我想以你父親這樣的人,一定早有準備吧?”

鄭森沉默著,什麼話也不說。這是他鄭家最後的秘密了……我知道你不會輕易說出來的。”丁雲毅笑了笑,他並不著急:“你父親一定要他畢生積累的財寶藏到了什麼地方,用來發生意外時東山再起的本錢。你是他最信任的兒子,我想他一定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了吧?”

他猜得一點也沒有錯,可鄭森還是在那沉默著一言不發……我手裏有和你談判的本錢,但你沒有。”丁雲毅不慌不忙地道:“我的本錢是你最害怕的,那就是你鄭家人,你說你會不會告訴我想要的答案?”

鄭森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丁雲毅此時已經勝券在握:“說吧,現在你鄭家的親人還正在大牢裏等著我對他們的判決。財寶是死的,但人卻是活的那。”

“財寶是死的,但人卻是活的那”,這句話再次如同刀子一般紮進了鄭森的心窩......

那些財寶是他鄭家最後的希望了,也是他父親一輩子的心血,一旦交給了丁雲毅,鄭家所有的希望便也就斷絕了。

可是,現在自己的母親和弟弟還正在大牢裏受苦,他們的生命能否保住全憑借著自己。

鄭森死死的盯著丁雲毅,丁雲毅卻淡淡地道:“財寶對於你來說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你就算不說這一輩子也再也沒有機會去開啟那筆你父親留給你的寶藏了。複仇?不過是你的夢想罷了。但現在這筆財富卻可以換回你全家人的生命,你說呢?”

“你說呢?”

鄭森遲疑著,猶豫著,然後許久才緩緩問道:“我交出這筆財富,你真的能保證不殺害我的家人?”

“是,我保證。”丁雲毅平靜的點了點頭:“鄭家除了你的父親以外,其餘的人我都不看在眼裏,我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們?”

這句話極大的侮辱到了鄭森。

他一直自視很高,但丁雲毅卻絲毫也沒有將他看在眼裏。

鄭森長長的出了口氣:“我拿這筆寶藏來換回我家人的生命,但我也希望你能夠遵守諾言!”

丁雲毅笑了。

和他的父親相比,鄭森還是太嫩了。如果自己真的有心要殺死鄭家所有的人,鄭森一旦說出寶藏下來,那麼他對自己還有什麼作用?

鄭森也應該感到幸運,因為自己並沒有想殺死鄭家全部的人。而鄭芝龍辛辛苦苦用一輩子積累起來的財富,一旦被自己發掘出來之後,必然將會起到最大的作用。

那應該是一筆天文數字一般的財富,盡管自己現在的財富未必便輸給了當年鼎盛時期的鄭芝龍,但這筆財富卻同樣可以給予自己莫大幫助。

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自己還真的應該謝謝那位已經死在自己刀下的鄭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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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黃宗羲

一張大網已經在福建悄悄張開。

而那些福建的官員們顯然還並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悄悄的降臨......武烈侯丁雲毅在他們麵前表現得太隨和了,根本沒有讓人意識到什麼。

無數的官員都在竭盡所能的為即將到來的初六準備著,那是一個討好武烈侯最好的機會,也許便會牽動到自己的前途。

而在這個時候,陸溪員、管哲、歐決、宋獻計這些丁雲毅指定的官員們,卻正在金刀衛的大力協助下投入到了調查之中。

在這個時候丁雲毅也沒有閑著。

結婚雖然是給那些跟隨著自己的女人們一個名分,更多的卻是一種掩飾,為即將到來的一場大風暴以最好的掩飾。

丁雲毅一邊著手製定著新的法律,一邊開始秘密的為福建尋找更加適合這個地方的新官員。必經一旦風暴展開,將會出現大量的官員空缺。

丁雲毅又如同以往一樣開始走鋼絲了,自己私自任命官員,盡管隱瞞著朝廷,但一旦事發,就好像葉原先說的一樣,這是已經觸動到了朝廷的底線。

任何勢力的底線一旦被觸動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丁雲毅非常之的清楚......可是他並不在乎,自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可以在乎擔心的呢?

人才,人才便是自己未來所需要的一切......

對福建地方熟悉的陸溪員、管哲、歐決等人為丁雲毅開出了一份長長的名單。而宋獻計也舉薦了一批人才,其中他特別著重提到了一個人:

黃宗羲!

當聽到黃宗羲這個名字。丁雲毅不由得沉吟在了那裏,對於這個人他實在再熟悉不過了。這人提出了君主**是天下之大害。主張以“天下之法”取代皇帝“一家之法”的代表性人物。

能在這樣的時代裏說出君主製度乃是天下之大危害,的確是位很了不起的人才。

黃宗羲是浙江人,今年隻有二十九歲,崇禎四年,張溥在南京召集“金陵大會”,當時恰好也在南京的黃宗羲經友人周鑣介紹參加複社。成為社中活躍人物之一。

丁雲毅聽了覺得有些奇怪,黃宗羲為何會由浙江來到福建?

“武烈侯難道不知道嗎?”宋獻計覺得有些奇怪:“我之前和南雷先生見過一麵,他本是大儒張溥推薦來福建投奔武烈侯的,但卻不知道為什麼南雷先生到了福建。卻居然沒有來見武烈侯,我還以為武烈侯看不上他,這才使其隱居在了福建。”

“張溥推薦來的?”丁雲毅一聽便有些發蒙,自己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張溥甚至連封書信也都沒有:“這位南雷先生現在在何處?”

“就隱居在廈門外二十裏的鄉下......還有一樁更加奇怪的,南雷先生既然沒有見到武烈伯,卻也沒有離開福建,始終都隱居在了那裏。”

丁雲毅點了點頭,看來其中必然大有名堂,若非是宋獻計提出,自己幾乎便失去了一位人才。當下不再遲疑。叫上了蔣奇一起立刻奔赴廈門。

黃宗羲隱居的地方,離廈門極近,離泉州也不遠,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大有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一山一水一小橋,一輪明月照鬆梢;邊沿雖破乾坤在,一如既往樂逍遙。”

正沉浸在山水美色之中,忽然河上傳來了這樣歌聲。接著一條扁舟,載著一個站在船頭的年輕人緩緩靠岸。

“此人必是黃宗羲無疑。”丁雲毅笑道,接著也大聲道:“一西一東一江水,一顛一倒一池樹;一來一去道上客,一聚一散天邊路;一南一北隔一江,一歌一舞讚東吳。”

這兩首“一”字詩,傳說是三國時候周瑜和一店家相互吟唱的,未知真假,不過流傳極廣。

那年輕人笑道:“是誰有如此雅致?”

“在下泉州項文丁,特來拜會南雷先生。”丁雲毅大聲笑道。

“在下便是黃宗羲。”那年輕人一張口,果然便是黃宗羲:“黃南雷默默小子,居然勞動先生拜訪?可是有人舉薦?”

丁雲毅笑道:“是宋錫成介紹我來見先生的。”

“原來是廈門宋錫成。”黃宗羲笑著從船上下來,手裏還提著兩尾魚:“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項先生,我今日正好捕到兩尾魚,先生若不嫌棄,何不同去茅廬共飲?”

蔣奇聽到總鎮大人說自己叫“項文丁”,已經忍俊不禁,此時見對方居然真的稱呼為“項先生”,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丁雲毅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頭笑:“如此就打擾南雷先生了。”

這些人雖然說是隱居,但卻大多帶著下人,回到自己住處,黃宗羲吩咐下人把魚燒了,隨即道:“宋錫成乃是一個妙人,想來先生也是妙人了。”

黃宗羲思想開明,說話有趣,丁雲毅不由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妙人,不過聽聞了先生大名,這才冒昧前來打擾。”

在那閑談一會,兩尾魚已經做好,想來黃宗羲也許多時候沒有見到客人了,非常熱情,親自給丁雲毅倒了酒:“方才和項先生一席話,隻覺先生妙語如珠,可比那些凡夫俗子要妙趣許多。項先生,請。”

“請!”丁雲毅舉杯喝了,放下杯子:“我聽說南雷先生隱居在此,著書立傳,寫有‘明夷待訪錄’一書,鬥膽懇請先生賜我觀之。”

黃宗羲聽了大驚:“‘明夷待訪錄’才剛開篇,先生如何得知?”

丁雲毅這才發現自己失言,《明夷待訪錄》耗費了黃宗羲半生心血。他眼下三十歲還不到,哪裏能夠便已經寫成了。當下急忙隨口編造了一通謊言出來。

黃宗羲半信半疑。卻也不藏私,當下起身去書房拿出了自己的書稿。

“明夷”本為《周易》中的一卦。其爻辭有曰:“明夷於飛垂其翼,君子於行三日不食。人攸往,主人有言。”為六十四卦中第三十六卦,卦象為“離下坤上”,即地在上,火在下。“明”即是太陽(離)。“夷”是損傷之意。從卦象上看,太陽處“坤”即大地之下,是光明消失,黑暗來臨的情況。意光明受到傷害。這暗含黃宗羲對時局的憤懣和指責,也是對太陽再度升起照臨天下的希盼。暗示有智慧的人處在患難地位。“待訪”是等待賢者來訪,讓此書成為後人之師的意思。

黃宗羲簡直驚訝到了極點,自己取“明夷待訪錄”這個名字,本來還沒有想好究竟用不用這個名字,但哪裏想到對方居然一口就說了出來。

書稿剛剛寫了“原君”這一篇,丁雲毅看完忍不住讚歎道:“好啊,好啊。‘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實乃‘為天下之大害’。‘臣之責任,乃“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國家之法,乃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先生,這句句都指到了當今朝廷之弊害那!”

聽到對方誇讚,黃宗羲便也把驚疑拋到一邊:“設立君主的本來目的是為了使天下受其利、使天下釋其害,產生君主,是要君主負擔起抑私利、興公利的責任。對於君主,他的義務是首要的。權力是從屬於義務之後為履行其義務服務的。君主隻是天下的公仆而已,古者以天下為主,君為客,凡君之畢世而經營者,為天下也。然而,後來的君主卻以為天下利害之權益出於我,我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並且更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視天下為莫大之產業,傳之子孫,受享無窮。君主之家天下原本就是缺乏其合法性的……這話當真是大逆不道了,從根本上否定了皇帝的存在,若要傳到朝廷耳朵之中,隻怕便是一個抄家滅族的死罪。

但丁雲毅是什麼樣的人?卻聽得津津有味:“南雷先生所言甚是。要限製君主的權力,首先得明辨君臣之間的關係那。”

“先生我之知音也!”黃宗羲聽了大喜過望:“天下人都以為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其實卻是大錯特錯了。古時將天下看成是主,將君主看作是客,凡是君主一世所經營的,都是為了天下人。現在將君主看作主,將天下看作是客,凡是天下沒有一地能夠得到安寧的,正是在於為君主。因而當他未得到天下時,使天下的人民肝腦塗地,使天下的子女離散,以增多自己一個人的產業,對此並不感到悲慘,還說‘我本來就是為子孫創業呀’。當他已得到天下後,就敲詐剝奪天下人的骨髓,離散天下人的子女,以供奉自己一人的荒**享樂,把這視作理所當然,說‘這些都是我的產業的利息呀’。既然這樣,作為天下最大的禍害,隻是君主而已!當初假使沒有君主,人們都能得到自己的東西,人們都能得到自己的利益。唉!難道設立君主的道理本來就是這樣的嗎?”

“對。”丁雲毅也好像遇到了知音一般:“古時候天下的人都愛戴他們的君主,把他比作父親,擬作青天,實在是不算過分。如今天下的人都怨恨他們的君主,將他看成仇敵一樣,稱他為獨夫,本來就是他應該得到的結果。但小儒死守舊義,認為君臣間的關係存在於天地之間,難以逃脫,甚至像夏桀、殷紂那樣殘暴,竟還說商湯、周武王不應殺他們,而編造流傳伯夷、叔齊的無從查考之事,把千千萬萬老百姓的死,看成與老鼠的死沒有什麼兩樣。難道天地這樣大,卻在千千萬萬的百姓之中,隻偏愛君主的一人一姓嗎?”

“我今天找到誌趣相投的人了。”黃宗羲變得興奮起來:“所以說周武王是聖人,孟子的話,是聖人的言論。後代那些想要憑著他像父親一般、像老天一般的空名,禁止別人窺測君位的君主,都感到孟子的話對自己不利,直到廢除孟子配祀孔子的地位,這難道不是來源於小儒嗎?雖是這樣,如果後代做君主的,果真能保住這產業,把它永遠傳下去,也不怪他將天下當作私有了。既然將它看作產業,旁人想得到產業的念頭,有誰不像自己呢?於是用繩捆緊,用鎖加固,但一個人的智慧和力量,並不能戰勝天下要得到它的眾多的人。遠的不過幾代,近的就在自身,他們血肉的崩潰,就應在子孫的身上了。

過去南朝宋順帝願以後世世代代都不要投生到帝王家中,而明毅宗對公主所講的話,也說‘你為什麼要生在我家!’這話真可痛惜啊!回想他們祖上創業之時,誌在占據天下的雄心,哪有不垂頭沮喪的呢?因此明白作君主的職責,那麼唐堯、虞舜的時代,人人都能推讓君位,許由、務光也並非超塵絕俗的人;不明了作君的職責,那麼就連市井之間,人人都想得到君位,許由、務光因而絕跡於後世而聽不到了。雖然君主的職分難以明了,但用片刻的荒**享樂,不值得換取無窮的悲哀,即使是愚蠢的人也能明白這一道理的。”

丁雲毅聽了頻頻點頭。

這樣在這個時代聽起來驚世駭俗的理論,在丁雲毅聽來卻正是在自己那個時代人人都所知道的道理。

黃宗羲歎息一聲說道:

“為臣之道應當是為天下萬民謀福利,而不是為君王一家辦差。隻要臣是以百姓的利害為出發點做事,縱使君主強迫也絕不當從命;君主若非為國為民而死,則臣也萬萬沒有義務殺身成仁。相反,如果臣沒有做到這些的話,就是與君主的奴婢沒有區別了。為臣者應該有獨立的人格和尊嚴,君與臣同樣都是為百姓謀利益的,他們的地位無疑當是平等的,不存在君為臣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些上下尊卑。”

說到這裏時候,聲音一下便抬高了起來:

“天下萬民都是所謂**君王的私人財產,因而臣的職位是君王任命的,責任也是君王指定的,臣所管理的一切都是君主私人的,理所當然要處處聽命於君主,那麼道學家們一貫高掛在嘴邊的‘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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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請賢

說到這,聲音一下抬高起來:

“天下萬民都是**君王的私產,因而臣的職位是君王任命的,責任也是君王指定的,臣所管理的一切都是君主私人的,理所當然要處處聽命於君主,那麼道學家們一貫高掛在嘴邊的‘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也就不奇怪了,在這些種種束縛下的臣隻能把大部分精力都耗在如何揣摩上意、如何升官發財上去了,不到天下紛亂得已快要危害到他們自身利益的時候,他們是不會甘願為百姓做事的。”

丁雲毅連聲稱是:“我聽說南雷先生還建議恢複宰相製度?”

“是,我在許多場合都曾經說起過。”黃宗羲絲毫沒有否認:“限製君權的最關鍵的一步就是設置宰相。有明之無善政,自皇帝罷丞相始也。古者君之待臣,臣拜,君必答拜,彼此是平等的。秦漢以後廢而不講。然丞相進,天子禦座,在輿為下,還多少保持著主客的關係。現在罷除了宰相,就再沒有人能與天子匹敵了。這樣,天子就更加高高在上,更加奴視臣僚,更加專斷獨行,為所欲為。其次,按照封法製度, 天子傳子,但天子之子不皆賢;在這種情況下,幸賴宰相傳賢而不傳子,足相補救。可是在罷除宰相之後,天子之子一不賢,更無與為賢者矣。這樣,勢必會給國家和百姓帶來無窮的災難……他越說越是興奮:“再次。廢除宰相後設立的內閣大學士,其職責隻是備顧問以及根據皇帝的意旨批答章奏。內閣沒有僚屬,沒有力事機構。其事權很輕,根本不能與昔日的宰相相提並論,內閣既無實權,而天子又不能或不願處理政事,於是就依靠一群凶殘的宮奴來進行統治,這就出現了明代為害至深且巨的宦官專權。”

“那依先生之意該當如何?”丁雲毅淡淡地道。

黃宗羲早已胸有成竹:“當設宰相一人。參加政事若幹人,每日與其他大臣一起,在便殿與天子共同議政。章奏由天子批答,天子不能盡。則宰相批之,下六部施行。更不用呈之禦前,轉發閣中票擬;閣中又繳之禦前而後下該衙門如故事往返,使大權自宮奴出也。此外,宰相設政事堂,下分若幹房,分管天下庶務;凡事無不得達。設立宰相,是一種限製君權過分膨脹的有效措施。但它並不是責任內閣製。因為皇帝仍然大權在握,仍然是名符其實的國家首腦。”

這點丁雲毅倒並不是太讚成的。

明朝的內閣製其實是非常先進的。雖然表麵上廢去宰相,君主獨斷專行更加厲害。實際上發展的結果卻是,君主行使權力時在製度上受到的限製比過去更大,想要獨斷專行的困難更多了。

當然,在實際執行中這些製度總要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而發生錯誤,這就不是製度本身的過失了。

但丁雲毅心裏雖然這麼想,卻並沒有在黃宗羲的麵前說出來。

黃宗羲卻接著說道:“還有一個便是學校的問題。要使學校成為輿論、議政的場所,是限製君權的又一措施。設立學校,不僅是為了養士,更不是為了科舉。而是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於學校,而後設學校之意始備。具體而言,就是一方麵要形成良好的風尚,使朝廷之上,閭閻之細,漸摩濡染,莫不有詩書寬之氣。另一方麵,則形成強大的輿論力量設法左右政局。隻有這樣,才能使盜賊奸邪,懾心於正氣霜雪之下,君安而國可保也。太學的祭酒,應擇當世大儒充當,其地位應與宰相相等,每年的初一,天子與宰相、六卿、諫議等都得前往太學。”祭酒南麵講學,天子亦就弟子之列。政有缺失,祭酒直言無諱。郡縣的學官,也由名儒主之。每月的初一、十五,大會一邑之縉紳、士子;郡縣官亦須前往聽學官講學,而且執弟子之禮。”

丁雲毅微微點頭,黃宗羲的這一設想,雖然在現在是不可能實現的,然而卻是難能可貴的。君主立憲方案,在黃宗羲這裏已經有了最初的萌芽。

“天下的是是非非都來自於朝廷。君主所推崇的,人人都認為它正確;君主厭棄的,大家都口誅筆伐而唯恐不及。像記賬、采購、搞活動、抓治安這些具體事務,都交給底下官員去處理。在這種環境之下,偶爾也會出個把人才,於是大家都覺得學校沒什麼用處。其實他們所謂的學校,隻是一個混日子的地方,人人利欲熏心,總是以執政的好惡來指引自己的學術方向。這跟真正意義上的學校實在沒什麼關係。而具有真才實學的人,往往都是自學成材,跟世人所謂的學校也沒啥關係。所以,所謂學校造就人才這種話,基本上就是扯蛋!”黃宗羲此時的話很有一些憤世嫉俗:

“東漢的時候,全國有大學生三萬人。他們議論國事既尖銳又深刻,不替當官的開脫。當時的高官們都很怕被他們議論。宋代的時候,大學生們跪在朝廷門前,擊鼓請願,要求正直的李綱出山。上古時代的那種學校遺風,也隻有在這兩個例子裏可以看到點兒影子。如果當時的執政者能把學生們認為是不正確的加以改正,那麼邪氣就要被正氣壓倒,君主平正國家才能屹立。但是很多人卻把東漢、宋代大學生這些事情看成是亡國之兆,卻不知道國之所以滅亡,正是因為打壓言論、拘禁異議人士造成的,而這些舉動,都是對學校追求真知的傳統的一種破壞,怎麼能怪學生們故意搗亂呢?

天生出這麼些老百姓,把對他們教育和養育的責任托付給君王。可是。配給田畝的製度荒廢以後,老百姓自己買地謀生。而君王還要強征賦稅來騷擾他們;教育名存實亡了,老百姓失去教育機會。而君王還要用這名利來誘惑他們。這豈不是太沒良心了?可是君王還要攥著個虛名,稱什麼君父、君父的,這無非就是在那欺騙無知的百姓罷了!”

他越說越是憤怒,越說聲音越響,到了後來簡直就是在那拍著桌子說了。

丁雲毅微微帶笑聽著,黃宗羲。怕就是這個時代最大的憤青了吧?

這樣的人自己一旦用了,倒是一柄雙刃劍。用好了,能給予自己莫大幫助,用得不好。反而會割傷了自己。

不過在黃宗羲的想法裏,反對單一的科舉取士,主張使用多種渠道錄取人才,以製度防止高官子弟憑借長輩權勢在錄取過程中以不正當的方式勝過平民。擴大了錄取對象,包括小吏,會絕學,包括曆算、樂律、測望、占候、火器、水利等等的人,上書言事者等等。

這一點倒是大對丁雲毅胃口的。

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一一發泄完,黃宗羲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我久在這裏,不曾對人如此一舒心中所想。今日倒讓先生見笑了。”

丁雲毅淡淡笑道:“先生乃大才也,為何卻甘願避居於此?”

“倒也有人推薦我來福建投效福建總兵丁雲毅。”黃宗羲一點也沒有隱瞞:“但我想著他乃一介武夫,焉能看得上我這個隻會空發牢騷的書生呢?”

“這也未必。”丁雲毅搖了搖頭:“那丁雲毅雖然是一介武夫,但對你們這些讀書人卻尊敬得很,他便和大儒張溥也是好友。以先生的才能,何不去試一試呢?”

黃宗羲苦笑一聲:“隻怕我去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那。”

“先生不試,永遠也不知道真相如何。”丁雲毅放聲大笑:“我敢為先生擔保,隻要先生去了,他丁雲毅丁項文必能用你。”

“丁雲毅。丁項文?”黃宗羲念叨了一下這兩個名字,忽然想到什麼大驚:“丁項文?項文丁?難道,難道你便是福建總兵丁雲毅?”

“大膽,我家大人的名字豈是你能直呼的?”一直侍侯在一邊的蔣奇低聲道。

這下黃宗羲真的被驚到了,急忙起身,長長一揖:“黃宗羲不知總鎮大人架到,胡言亂語,死罪死罪!”

“你倒的確是死罪那,說了那麼多大逆不道的話。”丁雲毅歎息一聲,忽然又展顏一笑:“先生不用害怕,先生心裏想的倒有一大半和我想的是一樣的......南雷先生,請坐。”

黃宗羲坐了下來,驚疑不定,也不知道這位總鎮大人將會如何處置自己。

丁雲毅喝了口酒,緩緩說道:“先生滿腹才華,但有些話卻還不到說的時候那。在我麵前但說無妨,但要傳了出去,先生隻怕會大禍臨頭了那。”

“了不起一死而已。”黃宗羲卻並沒有太多害怕意思:“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早就做好了掉腦袋的準備。”

“南雷先生想死,我可舍不得那。”丁雲毅放聲大笑:“我還想好好的用先生呢。”

黃宗羲一怔,隻聽丁雲毅說道:“我也不瞞先生,我正在製定一部新的律法,用來限製那些官員權利,真真正正的為老百姓辦一些事情,隻是我的身邊卻缺乏這樣的人才,不知道先生可願意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黃宗羲呆了一呆。他沒有想到丁雲毅非但沒有任何怪罪自己的意思,卻反而還要用自己。

“我說了,張溥也是我的好朋友。”丁雲毅似乎不在意地道:“我還聽說張溥曾經引見你來見我,但先生隻因為我是一個武人而對我避而不見,這似乎有些不太合適吧。”

黃宗羲點了了點頭:“是啊,西銘先生甚至還為為專門寫了一封書信交給總鎮,但說句心裏話,我的心裏卻認為總鎮未必能重視我這樣的人,說不定還會因為我的言論而砍了我的腦袋那。”

丁雲毅“哈哈”大笑:“不砍,不砍,我還要和先生好好的談論一下呢。比如先生曾說,,市場停頓了,人民生活的條件被皇帝奪去了,加稅加餉永沒有限製了。站在市民的立場,先生呼籲減輕軍費負擔,主張實行征兵製度;反對募兵製。這點我是讚同的,但是先生又說農民無地可耕,而土地都被皇室、外戚、閹宦和地方的豪強所霸占,賦稅苛役特重,就拿江南一帶來說,一困於賦,再困於役,蓋已皮盡而骨存矣......先生主張減賦稅,這一點我卻是不讚同的。”

“哦,為何?”黃宗羲好奇地道。

丁雲毅若有所思:“其實,有我大明以來,稅收一直很低,稅收過低,甚至賦稅收入已經少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但先生沒有當過官,怕是也不知道這些。你我正可以徹夜長談此事。”

這一點丁雲毅倒的確沒有說錯,黃宗羲的確對這些不太了解。

說到這,丁雲毅麵色一正:“先生,我求賢若渴,福建才剛經曆動亂,若是先生肯出山助我,那必能使我如虎添翼。況且我說一句大話,先生的這些言論思想,除了我的福建便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施展的地方了。”

黃宗羲怔怔的看了他一會:“總鎮真的能容我這些旁人眼中的異端邪說?”

“能!”丁雲毅回答的非常肯定:“旁人都以為先生的話是異端邪說,但我卻知道這是對的,隻是其中有些思想還要加以探討罷了。先生若肯出山,一來可以幫我完善我正在製定的新律法,二來也可以繼續完整大作,使其足以流傳萬世!”

“總鎮!”黃宗羲的話裏帶著感激:“黃宗羲處處碰壁,到處遭人白眼,原以為在福建也是一樣如此,故此始終都未來見總鎮,但現在看來我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黃宗羲願意出山,跟隨總鎮,一展胸中抱負!”

“先生,我在這裏先謝過了!”丁雲毅用力大聲道:“我必然會讓先生的才華在我那裏得到最大程度的發展。”

黃宗羲終於答應出山了,而這也讓丁雲毅手下有用的人才又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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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驚人的婚宴(上)

大明崇禎十二年十二月初六。

這一天的泉州喜氣洋洋,之前的戰火似乎一下便都全部消失了。

武烈侯、福建總兵、上護軍、驃騎將軍丁雲毅在這一天納妾。

納妾本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這一次丁總鎮的納妾卻有些與眾不同,非但鬧得滿城皆知,而且福建的那些官員們居然大部分都到了。

丁總鎮明顯是想把這次婚禮辦成了一個“讓人難忘”的“盛典”了。

隻有漳州府知府侯止泉在臨出發前,把他的妻子和兒子都秘密的叫到了身邊,然後一張口便是:“吾妻、吾兒,為父這一次怕是要與你們訣別了。”

他的妻子兒子一聽便大驚失色,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侯止泉苦笑一聲:“這是一場鴻門宴那。”

“父親,您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兒子實在是不明白。”他的兒子不解地問道。

“現在福建的天,是丁雲毅的天;福建的地,是丁雲毅的地;就算朝廷的手,也已經伸不到福建來了。”侯止泉慘笑道:“丁雲毅的死對頭無非兩個,一個是鄭芝龍,一個是張肯堂。當初他二人勢大的時候,除了台澎之地,福建幾乎所有官員非張黨即是鄭黨,或者對丁雲毅置之不理,或者跟著張撫帥彈劾丁雲毅,眼下丁雲毅得勢,福建的天一下子便變了那。”

“難道父親認為丁雲毅會秋後算賬?”

“算賬倒還說不上,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侯止泉歎息一聲:“他手握福建。要想盡快讓福建為其所用,必然都要把官員換成他的自己人那。”

“我就不信丁雲毅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私自罷免任命官員,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要信,沒有什麼事情是丁雲毅不敢做的。”侯止泉看了他的兒子一眼:“鄭芝龍曾經認為丁雲毅不敢,結果鄭芝龍死了;張肯堂曾經認為丁雲毅不敢,結果張肯堂也死了。為了控製福建,他居然保奏葉原先為福建巡撫。朝廷居然也答應了。可見朝廷對丁雲毅忌憚到了什麼地步,隻要他不反,朝廷對他是有求必應。”

他在那裏沉默了會:“納妾本來不算什麼太光彩的事情。但丁雲毅卻偏偏要弄得滿城皆知。可笑那些官員還都以為丁雲毅是想趁機受賄上一大筆銀子,可笑他們都看錯了丁雲毅。丁雲毅若是個隻盯著銀子貪得無厭的人,又豈能做到今日之地步?他無非是想借著這次納妾把所有的福建官員都集中起來。然後一個一個和他們算賬那!”

他的兒子聲音一下提高:“父親清名在外,深得漳州百姓愛戴,我就不信丁雲毅敢動您這樣的官!”

“你不信,我信。”侯止泉又重重的歎了口氣:“張撫帥要對付丁雲毅的時候,我竭力相助。張撫帥出兵進入泉州的時候,我以糧草助之。張撫帥彈劾丁雲毅的時候,我是第一個在上麵署名的。現在張撫帥已經死了,難道你以為我能獨善其身嗎?”

“既然如此,父親何必再去泉州?”

侯止泉搖了搖頭:“不去不行,你以為難道我不去。他便不會找來嗎?我去了,或者能夠保全你們母子,我不去,我侯家一定有天大的災禍降臨那。”

他的妻子聽到這裏已經哀哀的哭泣起來。

侯止泉的兒子卻依舊不服氣地道:“我就不信天下沒有人能對付得了丁雲毅了。請父親立刻寫一份奏章,兒子冒死送出福建。讓朝廷裏知道丁雲毅在福建是何等的囂張跋扈!”

“老爺,老爺!”

話音未落,侯家老家人侯忠已經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外麵有些當兵的進來,說是什麼虎賁衛的人,要立刻見到老爺。”

侯止泉慘笑道:“奏章?怕是丁雲毅早就預計到這點了。我是張撫帥的親信,福建誰人不知?難道他丁雲毅還會放任我嗎?休說這福建。便是這家門你也出不去了!”

正說著,一隊官員已經衝了進來,為首的那個軍官說道:“參見黃堂。我等奉武烈侯之命,特意來接黃堂。今日福建多變,一路盜匪叢生,武烈侯生恐黃堂赴宴路上有失,故此嚴令我等負責黃堂一路上的安全!”

“我父親不去了!”侯止泉尚未說話,他的兒子已經搶先大聲說道:“我父昨日偶染風寒,這次泉州怕是去不了了。”

“哦,是嗎?”那軍官笑了一下:“不怕,我們為黃堂準備了轎子,抬也要把黃堂抬到泉州,公子這點就不用擔心了吧……侯止泉的兒子咬了咬牙:“實在是去不了。”

“公子那,武烈侯的婚宴,全福建官員都去了,獨有黃堂不去嗎?是不給武烈侯麵子,還是不給全福建官員麵子那?”那軍官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容:“我和公子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請公子不要為難我,也不要為難黃堂大人了吧。”

侯止泉的兒子聲音猛然提高:“你們這是想做什麼?瞧你不過是個小小把總,官階和我父親相差何等之大,你以下犯上,難道是想造反嗎?”

“我不想造反,也沒有這個膽量造反。”那軍官不動聲色地道:“我不過是奉命來請黃堂赴宴,公子怎麼說到造反上了?公子說話請慎重,不要隨意誣蔑。”

眼看著兒子還想說話,侯止泉手一揮:“算了,我和你們走。”

“還是黃堂大人能體諒我們這些做屬下的苦衷那……侯止泉朝自己的妻子、兒子深深的看了一眼,仔細交代了聲。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緩緩的步出了這裏......他很確定自己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但他並不在乎,他早就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最可怕事情的準備......

而正和他之前預料的一樣,在他一離開之後,他的住處便被十多名士兵嚴密的監視起來。這個地方已經隻許進不許出了……泉州。

“名單上的官員大多到了。”宋獻計來到丁雲毅的身邊,低聲道:“恭喜侯爺。賀喜侯爺。”

丁雲毅笑了笑:“不過是納妾而已,何喜之有?”

宋獻計微微一笑:“納妾不過是小喜,但福建即將全部控製在侯爺手裏那才是大喜那......侯爺借婚宴之機。鏟除全部敵人,這一招雖然是險棋,但一旦成功的話卻再也沒有後顧之憂。所有我才要如此恭喜侯爺。”

丁雲毅臉上露出了笑容:“宋獻計那,我聽說你這次為了此事,不遺餘力,到處奔走。陸溪員他們負責官場上的調查,而你主要負責民間調查。為了求證一個證據是否清晰,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一直到全部弄清為止,有沒有這回事那?”

“有。”宋獻計坦然道:“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別的本事,加入侯爺麾下又晚,所以隻有勤快一些。才能換來侯爺對我的信任。”

“你是個聰明人那,也會辦事,我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丁雲毅笑了笑:“我準備讓你署理泉州事物,你以為如何?”

宋獻計一點驚喜表情沒有:“職下曾經說過,職下五短身材。其貌不揚,毫無官威可言,是不適合做官的,尤其是當一方父母,更是不太適合。”

“你有自知之明那。”丁雲毅歎息一聲,忽然道:“但這卻不是你心裏的真實想法……宋獻計一怔。隻聽丁雲毅淡淡地道:“你心裏想的是加入我麾下時間太短,忽然把你拔到了一張很高的位置上,必然會有許多人不服,你屁股下的位置也不會太穩當,這是第一。其次你比其他人看得遠,不太在乎我給你的位置,你知道若是呆在我的身邊,將來的前途富貴隻會比什麼署理地方更加遠大,我說的有沒有錯那?”

“沒有。”宋獻計的身子不為人知的哆嗦了下:“侯爺英明,職下心裏的確是這麼想的。能在侯爺身邊,便是沒有任何官職,也遠勝於什麼署理地方。”

丁雲毅點了點頭說道:“還是那句話,你是個聰明人,辦事又勤快,又有自知之明,這很好。你忠心耿耿的為我辦事,我將來必定不會虧待了你。但我要給你一個警告,這聰明千萬不要用到別的路上了。”

他的眼神讓人捉摸不定:“我這人也很簡單,你忠心為我辦事,要什麼我都給你。可你若是對我的話陽奉陰違,鄭芝龍和張肯堂什麼下場,你便也是什麼下場。”

“是,職下一定把侯爺今天的話銘記在心。”宋獻計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

他忽然對丁雲毅有些害怕起來......這位武烈侯一直是讓自己猜不透的一個人,無論是在說話還是辦事的方法上......但是無論怎樣自己的命運卻還是已經與他捆綁在了一起......

這時候葉原先和謝天走了進來,朝丁雲毅點了點頭,丁雲毅“哈哈”一笑:“諸位,今日是我丁雲毅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把笑臉給我端出來!”

外麵已經熱鬧成了一片,福建各地官員紛紛趕到了這裏,就連著丁雲毅身邊的頭號大總管秦雲都充當起了婚宴的總指揮。

一看到丁雲毅出來,秦雲笑著上來說道:“三哥,我們這次可是發大財了那。你看看,可不得了了,福建布政使包鴻久賀禮賀禮明珠一對、玉如意一對、紅珊瑚一對、純金雕龍一對......老天爺哎,光是這些東西,怕就不下十萬兩銀子那……他們這些年都賺大了。”丁雲毅一笑道:“咱們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賺銀子,可他們隻要動動嘴就是大筆大筆的銀子進袋子那。”

秦雲笑道:“三哥,這些東西你留下一半,還有一半我可就留下了。這我們才搬到泉州,各方各麵的開銷可大得很那。”

“你他娘的,居然黑吃黑起老子來了。”丁雲毅失聲而笑:“這全福建敢動老子腦筋的,怕隻有你秦孝晉一個了。這些年遠航艦隊、海商船隊給你帶來流水一樣的銀子那,你居然連這點小錢也不放過?”

“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秦雲卻是一本正經地道:“哪裏不用銀子,哪裏不用開銷?是啊,大筆大筆的銀子是和流水一樣進來了,可我也一樣大筆大筆的銀子流水一樣花了出去那。這火器局、造船坊,哪一個地方不是每天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的?還有征募新兵,為他們置辦武器等等,你說我這銀子不得算了又算的用?”

“好了,好了。”丁雲毅一聽這腦袋便大了:“你總是有道理的,用吧,用吧,今天收到的賀禮全部歸你了。”

秦雲這才滿意的笑了。

宋獻計一直都在邊上注意著,他忽然發現,武烈侯隻有在這個秦雲麵前才會如此樣子,而整個虎賁衛中,似乎也隻有秦雲才敢這樣子對武烈侯說話。

丁雲毅忙著去招呼客人,葉原先、謝天緊緊的跟在了他的身旁,隻留下了宋獻計和秦雲二人,秦雲正想去忙自己的事,宋獻計忽然說道:“宋獻計見過秦大人。”

秦雲朝他上下看了看:“你就是武烈侯親招攬的名士宋獻計?”

“不敢配稱名士二字。”宋獻計謙卑地說道:“宋獻計的命是武烈侯救的,因此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武烈侯給的。秦大人乃是武烈侯之最信賴之麾下,將來還請秦大人指教。”

“好說,好說。”秦雲點了點頭:“在武烈侯手下辦事,無非就是忠心盡職而已。你初來乍到,一些不懂的事情盡管問我便是。”

宋獻計急忙道:“明白了,秦大人的話我總記在心裏。”

秦雲忽然笑道:“宋獻計那,你心裏在想什麼我知道。人人都清楚我是武烈侯手下最信賴的人,所以你便想著法子來拍我的馬屁,以便做將來晉升之道,我說的錯了嗎?”

宋獻計一時無言以對,怎麼侯爺手下的人都是這樣一些精明到家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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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驚人的婚宴(下)

今日的丁府賓客如雲,簡直便成為了泉州的一場盛會。

“侯爺、總鎮”的叫聲響成一片,滿麵春風的丁雲毅也絲毫不見任何異狀,不斷的帶著笑和所有到來的賓客熱情的打著招呼。

隻是前來的賓客誰也想不到在這樣的笑容之下隱藏著什麼樣的殺機……包大人!”一看到包鴻久,丁雲毅便笑著迎了上去。

“福建布政使包鴻久見過侯爺。”正坐在那和同僚談笑風生的包鴻久一見丁雲毅居然親自來和自己打招呼,不禁受寵若驚,急忙站了起來。

“包大人好大的手筆那。”丁雲毅讚不絕口:“那麼重的禮,便是本鎮也是拿不出來的。本鎮可得謝謝包大人了。”

包鴻久大是得意。

他本來是是張肯堂的人,張肯堂倒台後,他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著丁雲毅來和自己算賬,一聽到丁雲毅要納妾,當時便動開了腦筋。

這納妾哪有鬧到滿稱知的?無非就是借著這個機會大肆索賄罷了。一想到了這點,惶惶之心便也放了下來。

送出那麼多貴重的禮物雖然心疼,但卻能夠討好到丁雲毅,繼續在這張位置上坐下去,如此算來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眼下情況果然和他包鴻久想的完全一樣......以堂堂武烈侯的身份,居然在這麼多的賓客麵前主動來和自己打招呼了,這是何等風光的事情?

“包大人請坐吧。”丁雲毅客氣的請包鴻久坐了下來:“諸位。大家都是同僚,以後在一地為官,還是要相互提攜才是。”

隻這一句話,便頓時把所有賓客的心都放了下來......那些原本擔心丁雲毅會秋後算賬的,此時聽到丁雲毅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來,想來也是無妨的了。

“今日我之納妾,本不是什麼大事。勞煩諸位大人親來,心裏實在是惶恐得很,諸位。這一杯酒我敬諸位大人。”丁雲毅說著舉起了酒杯。

那些官員們也都一個個的把杯子舉了起來,人人興高采烈。

隻有漳州知府侯止泉默默的喝了一口。他知道這酒,是一杯子難以下咽的苦酒。

可是酒再苦。他也沒有任何不喝的理由了......

丁雲毅放下杯子,就聽到參政關國華笑道:“都聽說侯爺的幾位小妾人人有傾國傾城之貌,今日如此喜事,侯爺何不讓我等一開眼界?”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勃然色變,這樣的話在武烈侯麵前說出明顯的是放肆了。武烈侯的女人豈是能隨便讓人看的?

包鴻久和關國華是至交,知道這人是個大老粗,說話做事從來都不經過腦子。急忙咳嗽幾聲:“關參政怎麼酒還沒有喝幾杯,便先醉了?”

丁雲毅卻“哈哈”大笑:“既然關大人想看,本鎮豈有不許的道理?諸位稍等。我這便將我的幾位小妾請出來和諸位大人相見。”

一轉身,嘴角便露出了一絲隻有身邊人才能看到的冷笑......

包鴻久還在一迭聲的責怪關國華做事實在太莽撞了,關國華卻是不以為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這個時候,邊上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天要下暴雨了啊。”

眾人回頭一看。正是漳州知府侯止泉。

關國華朝天上看了看:“侯黃堂,天好好的怎麼會下雨?”

侯止泉譏諷地笑了一下:“真的要下雨了,關大人。而且是一場很大很大的雨,整個福建都要被澆透。你要不信的話,一會咱們走著瞧吧。”

“我才不相信這天會下雨呢……關國華的話尚沒有說完,又有一個聲音傳來:“我信!”

朝那看去。是署理福建巡撫葉原先,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葉原先居然已經正兒八經的換上了一身官服。

眾官正奇怪間,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猛然衝了進來......

侯止泉又譏諷的笑了:“是吧,我沒有說錯吧,雨已經開始在泉州下了那……撫帥,這,這是什麼意思?”包鴻久張目結舌。

“審案!”葉原先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從現在開始,任何在案子沒有審清楚之前,若離開此地一步,格殺勿論!”

這句話殺氣騰騰,讓在這的所有官員都大吃一驚。

審案?審的什麼案子?格殺勿論?難道葉原先有天子劍,可以先斬後奏?

他們還沒有從混亂中醒悟過來,長案已經擺了起來,而那些殺氣騰騰的官兵們,把那些官員從各自的桌上趕了起來,在園子中間圍成一團。

官員們又驚又怕,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福建參政關國華!”葉原先抬高聲音大叫一聲。

“在,在,下官在。”茫然不知所措的關國華趕緊從官員隊伍裏站了出來:“撫帥,你叫下官何事?”

“何事?你做的事情難道自己不知道嗎?”葉原先冷笑一聲:“崇禎九年二月,你收受地方劣紳銀三萬兩,公然袒護劣紳,致使福州一無辜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崇禎九年六月……他一樁樁、一件件,把關國華曾經做過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日期、地點、人物無一偏差,隻聽得關國華渾身冷汗直冒。

“關國華,這些事情你可曾做過?”葉原先厲聲道。

“撫帥,我冤枉!”關國華大聲叫了出來,他雖然性格粗魯,但也知道這些事情是絕對不能承認的,一旦承認。自己的名聲官途隻怕全部都要毀了。

“冤枉?”葉原先冷笑一聲:“帶證人!”

不多時,證人便被帶了上來。所述口供完全一致,關國華冷汗直冒,卻咬緊了牙關就是不肯承認。

“好,關大人果然好硬的嘴!”葉原先又是冷冷一笑:“上刑具!”

這話一出,全場大驚。瘋了,瘋了。葉原先真的是瘋了,哪有在沒有朝廷明旨的情況下就給一個地方大員上刑具的道理?

“葉撫帥!”包鴻久大聲叫了出來:“關國華乃是從三品大員,給他上刑。需得朝廷明旨,況且這裏是哪裏?是公堂嗎?我不明白為何葉撫帥為何私設公堂,擅自對從三品大員用刑。難道是皇上和朝廷給張撫帥的權利嗎?”

他知道今天這事大了,一旦關國華招供的話,勢必會把自己也牽連出來。而且葉原先在這裏設立公堂,公然對一個從三品的大員上刑,於理於法都不合,官司就算打到京城去葉原先也是必輸無疑的。

“皇上和朝廷沒有給他權利,這是我給他的權利!”

此時,一個聲音飄來,眾官紛紛看去:

武烈伯、福建總兵——丁雲毅!

丁雲毅也同樣的脫去了吉服,一身閃亮戎裝。腰間懸掛著的,正是那把聞名天下的名刀:龍牙!

丁雲毅緩步走到眾官麵前,冷冷的盯了一眼關國華:“關國華,你的罪狀還不止這些吧?你身為福建布政使司參政,主管一省之糧食、農業、民政。卻不思為國盡忠,為民謀福,卻依仗些許官威,袒護劣紳,而且還利用自己手中權利自便,私自倒賣軍糧。事敗後,又隨即指使人誣陷廈門唐姓商人,使其莫須有的罪名入獄,有沒有這回事情?”

關國華的整個後被都被汗水浸濕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完了,現在一切都完了。

丁雲毅臉上的神色顯得那樣的嚴厲,甚至帶著幾分殘酷:“宋獻計,我讓你眼睛的東西你都研究好了沒有。”

“回侯爺,全部研究好了。”宋獻計上前一步,拍了拍手,讓人端來上一堆刑具,指著第一樣道:“這叫‘烹’。武則天當皇帝的時候,朝中有位酷吏叫來俊臣,崇尚嚴刑峻法,對不肯招供的犯人往往以酷刑對待。方法是找個大甕,把人塞進去,然後在甕下麵用柴火加熱。溫度越來越高,受刑人也越來越受不了,如果不肯招供的話,往往就被燒死在甕裏......而這個‘烹’,就是當年來俊臣曾經用過的。”

順著說話功夫,又有一根巨大的銅柱:“這個東西大家可能都聽說過。商代末年,紂王的寵妃妲己心性狠毒,脾氣乖戾,平時很少發笑。紂王為了討她的歡心,想了許多辦法,但妲己臉上難得有一絲笑容。有一天,紂王看見一隻螞蟻爬到了燒熱的銅鬥上,細小的蟻足被烙傷,不能繼續爬行,隻是在那裏翻滾、掙紮,覺得很有趣,心想,如果人被火烙,那種痛苦掙紮的狼狽相一定更好看。於是,紂王就讓人用銅製成方格,下麵煨上炭火,把銅格子燒得通紅,讓有罪的囚犯赤著雙腳在上麵行走,囚犯痛得慘叫不已,有的人就從格子上掉下來,落入火中被燒死。妲己看到這種情景,果然高興得咧嘴大笑。紂王大喜,以後經常用銅格子烙人逗妲己發笑……這話說的所有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宋獻計不緊不慢地道:“這種炮烙之刑要想複原實在是麻煩了些。侯爺問我,該用什麼辦法讓嘴硬的犯人招供,我仔細考慮之下,不得不拚著晝夜不眠不休竭力研究,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我成功複原了這一炮烙之刑。”

他把十幾種刑具一一說了出來,然後微笑著道:“請問關大人願意先嚐試哪種刑具?”

“撲通”一聲,關國華竟然跪倒在了地上。

丁雲毅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關大人,痛快的都招認了吧。我方才仔細的想過了,這些刑具用在我這樣無知武夫的身上,我也是實在一樣都承受不住的。”

“我招,我招。”關國華麵色一片慘白。

“來人,把關國華帶下去,給他紙筆。”葉原先吩咐了聲,關國華很快便被帶了下去。

這也是丁雲毅交代的。把犯人分開關押,讓彼此之間都不知道對方交代了一些什麼,然後彼此猜忌,最終讓他們為了盡快減輕自己罪行,而大量檢舉他人。

葉原先倒實在想不到丁雲毅居然在審案上也有自己一套。

“布政使司都事繆得安來了嗎?”葉原先慢吞吞地問道。

“在,在,下官在這。”繆得安心慌意亂的走了出來。

葉原先朝他打量了幾眼:“繆得安那,我聽說你是關國華的親信,深得他的信任,關國華的許多事情都是交給你去做的,有沒有這回事情?”

“有,有,下官不敢隱瞞,關大人的許多機密事情的確是交給下官去做的。”繆得安悄悄的擦了下汗道。

“那你願意檢舉揭發嗎?”葉原先笑了下:“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從七品,諒你也沒有什麼大惡,盡快的檢舉揭發上司,說不準還能立上一個小小功勞。”

繆得安朝那些可怕的刑具看了看,咽下了口口水:“回撫帥,下官願意交代,願意交代。”

繆得安隨即也被帶到了別的房間,緊接著,一個一個的官員都被叫了出來,葉原先一一說出了他們所犯之事,件件證據確鑿,無一偏漏。

那些官員早就心驚膽戰,又親眼目睹了這些可怕刑具,誰還有絲毫反抗心思?

一直審到夜裏,火把都打了起來,尚有一半的官員沒有審完。而這裏各個房間早已是人滿為患了。

丁雲毅做事也當真古怪,居然讓人給這些官員拿來了晚飯,讓他們一一填飽了肚子再繼續審問。

而且看他這個樣子,隻怕還有一個官員沒有問到的話,便是到了天亮也會繼續問下去了。

那些官員提心吊膽,哪裏還有心思吃飯?偏偏隻有漳州知府侯止泉,一口飯一口菜吃得香甜之極。

而這也不禁讓丁雲毅多注視了他一會,其實他早已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等到晚飯吃完,丁雲毅還請這些人喝了茶,休息了一會後,才示意葉原先接著問案。

當又陸續問了幾個官員之後,葉原先忽然開口說道:“福建布政使司布政使包鴻久包大人可在?”

包鴻久心裏歎息一聲,終究還是要輪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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