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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瞧小緹扒了沒幾口飯就將筷子放下,一臉為難地望著也隨她停下進食動作的自己,冷蒼昊滿臉的關切。「怎麼了?」
微抿著唇,關緹只是輕搖了下頭,但眼神卻躲避著他。
「吃不下是不是?」這幾天見她動那麼幾口就不吃了,像養隻小鳥似的根本都啄不了幾粒米食,難怪長不高。「妳太瘦了,得多吃一些才行哪!」
才不呢,她好餓喔!關緹心裡這麼想卻不敢說出來,只能低喃道:「我吃飽了。」但眼眶卻有些泛紅。
姊姊呢?她究竟跟冷蒼嶽他們跑到哪兒去了?如果她在這裡就可以幫她弄些食物吃了。
她好久沒吃到那些辣死人的食物,她好想好想辣椒的味道!
來到這兒之後,這裡的人對她太好了,怕她太冷、怕她太熱、怕她餓著,簡直拿她當小姐般伺候著,她再有要求的話就太不知足了。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吃辣椒!
「才吃這麼一點……」冷蒼昊夾了塊肉想往她碗裡放,才吃這麼一點怎麼行,她可以不吃,但他可看不慣她這麼虐待自己。
「昊哥,既然她吃不下你就別勉強嘛!」白維姬將他筷子裡的肉攔了下來。「我可還吃得下你夾給我的這塊肉唷!」她笑嘻嘻地說。
我好餓喔!眼神帶些饑渴地望著被搶走的雞肉,但是想到了它是白切而不是辣辣的雞丁,關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雖然這麼一想比較能控制住肚子想哀號的衝動,但她還是忍不住多吞了幾口口水。
「維姬。」無奈地看她一眼,想說些什麼,卻見大廚阿彪又端了盤菜進來,冷蒼昊便噤口不語。
菜才剛放穩在餐桌上,阿彪就朝關緹笑,讓她有些不好意思。連阿彪都看出來她不怎麼捧他的場,這真是對不起他辛辛苦苦做菜給他們吃,她強迫自己舉起筷子,原本不怎麼起勁的眼睛忽地一亮,她瞧見了它——那一截紅得亮眼的辣椒!
不假思索地,關緹快速地伸手將它夾進碗裡,一副生怕慢了個一秒,就會有別人捷足先登將它給夾走的模樣,不但如此,她還直接就這麼將整截辣椒給放進嘴裡,享受地慢慢咀嚼。
原來如此!這一幕讓冷蒼昊看了直發噱,罵著自己是大呆瓜。
菜色都沒有加辣,這對嗜辣的四川人而言是食不下嚥的,他怎就如此疏忽,竟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果然,嚼完那一截火紅的辣椒後,關緹又將握在手中半晌卻沒再夾任何菜回碗裡的筷子給擱下,因為盤中只有那麼一小截的辣椒而已,沒啦!
「小緹,既然吃不下就別勉強,晚點再叫阿彪做些點心給妳吃。」冷蒼昊體貼地說。
但是關緹反而有些不捨,或許、或許下一盤菜又會有半截辣椒!
她期盼的眼神沒有逃過冷蒼昊的利眼,他也將筷子放下來。「錫南,你家前些日子不是有做了些辣丁小魚?」
「辣」丁小魚?辣、辣、辣!關緹的眼睛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一臉莫名地望著老大,但錫南仍老實地點點頭。「是呀!我娘前些日子是做了不少辣丁小魚,但是老大,你想吃?」他訝異地問,冷蒼昊一向是不吃辣的,所以廚房烹煮時很少會放辣味的調味料。
眼角瞅著關緹緊抿的唇及上下吞嚥口水的動作,他不禁放柔表情。「你明兒個回家拿一些過來。」
「是!」
明兒個?關緹的表情有些失望,那不是代表剛剛的口水是白流的?哀悼著自己沒東西可再進帳的可憐肚皮,她在心裡輕嘆,站了起來。
「怎麼了?」冷蒼昊問。
「呃,我想回房間了。」她有些沮喪,但是不敢再留下來,怕待會一個不小心,餓扁的肚皮會發出聲響,那就糗大了。
冷蒼昊沒有挽留她,因為這幾天吃飽時他都會陪她離桌,然後踏著輕緩又自在的步伐送她回房。
她曾經不只一次懷疑著,為什麼自她被帶回騰龍寨後,龍毅夫幾個人全都忙得整天不見人影,有時見了她也只是淡淡地笑、點個頭,然後就忙不迭的又離開了,連一向最護著她的姊姊也老是被冷蒼嶽給拖走,為什麼唯獨冷蒼昊可以那麼閒?
關緹不知道的是,為了她,白維霖幾個人全都自動自發接下冷蒼昊的工作,讓他可以毫無顧慮的陪著心愛至極的她,所以她才會常常見他們幾個人忙得像隻工蜂似的,連被視為絆腳石的關紅也無法倖免,被迫成了冷蒼嶽的跟屁蟲。
「也好。」點點頭,可他沒有像往常般一同站起來,只是朝錫南揮了揮手。「你送小緹回房去休息。」
「啊,你……」關緹有些失望,怎麼今天他不陪她散步?她都已經可憐得沒飯吃了,他還……啊,是因為白維姬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關緹的心微揪,再抬眼時就見白維姬盯視著她,關緹輕眨著眼,悄然迎視著白維姬那雙彷彿朝她炫耀著得意與竊喜的眼眸,她下意識的伸手輕壓住泛起痛意的心口,好疼!
這是怎麼回事?
她是怎麼了?
但是白維姬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臉上半晌就移開,掩不住的愉悅浮上臉,她迅速自盤中夾起一隻雞腿。「昊哥,阿彪的手藝進步真多,雞肉煮得又嫩又多汁,你嚐嚐這雞腿。」
雞腿!全身的水分大概都被她吞進肚子裡了,胃酸酸痛痛的,也不知是痛自己沒得吃,抑或是痛那股莫名想哭的酸澀,柳眉微顰著,關緹很生氣地瞪著那隻被筷子夾在半空中的雞腿。
「真討厭,老是在誘惑人家。」她嚅囁低喃著,泛紅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瞧著雞腿安全的落在冷蒼昊碗裡,再嘆了聲,很認分的打道回房。
冷蒼昊費了很大的工夫才忍住笑,但是臉部表情卻因此很痛苦的扭曲成一團,讓白維姬看得傻眼。
昊哥是怎麼了,臉抽筋了?白維姬心想著。
又好笑又心疼地見小傢伙拖著瘦小的身子悶悶地離開飯廳,冷蒼昊這才召來阿彪快速地在他耳邊吩咐著。
不一會兒,阿彪漾著笑從廚房走出來,得意地將嘴附在他的耳邊說著嘰嘰喳喳的細語。
冷蒼昊點點頭。「謝謝你,阿彪。錫南,你去房裡請小緹過來好嗎?」他客氣地吩咐著杵在身旁的小跟班,一想到那丫頭幾天來都沒有食慾,心裡有些疼著,她八成快餓昏了。
但隨即心念一轉,叫住了正要跨出大廳的錫南。
「錫南,你別叫小緹了。」他轉向阿彪。「將東西端到她房裡吧!我陪她一起用膳。」不理會三雙倏然瞪大的眼眸,冷蒼昊起身走向門口,剛才見小緹沒什麼胃口,他也吃不下,這會兒還真有些餓了。
跟在他身後的阿彪跟錫南面面相覷,一同傻了眼,這……幾時聽說過老大胃口變這麼大,有連吃兩頓的習慣?
只見白維姬含怨的眼神直瞪著冷蒼昊碗裡那隻動都沒動過的雞腿,美麗的臉龐因嫉妒而扭曲。
聽到敲門聲時,躺在床上的關緹是很想起身,可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走到門邊去開門。
她很想吼,裡頭的人已經被你們給餓死了啦!但只是腦子裡想著,要做卻做不出來,因為沒有多餘的體力,連那聲「門沒鎖」的聲音喊得都有氣無力,像隻小貓在嚷。
下一瞬,門被推開,冷蒼昊走了進來。
有氣無力地抬眼望著他,見他空空如也垂晃在腿邊的雙手,關緹力氣全消地連臉都抬不起來。
「小緹,肚子餓了?」冷蒼昊很壞心地明知故問。
廢話,要不是餓得只剩一雙眼珠子能動,她就可以用頸子撐起沉重的腦袋來強調自己的慘狀。
雖然關緹沒有力氣反駁他,可卻彷彿嗅到了……倏地,她又將眼珠子半轉向杵在門口的冷蒼昊。
他的手仍是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但是她竟然聞到辛辣的香味
「完蛋了,我一定是快餓死了,連嗅覺都開始捉弄我。」微微哽咽著,關緹心裡著實難過。
在關家時,她從不曾想過有這麼一天,她關緹會被活活餓死。老天爺,這是什麼世界啊!
見她唇瓣輕微地張張合合,雖然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但鐵定是在哀嘆自己的悲慘。
「怎麼?不餓?」作態的微一側身,冷蒼昊揚聲喚著。「阿彪,小緹還不是很餓,你還是先將蔥辣牛肉麵給端回廚房熱著……」
「蔥辣牛肉麵」努力地撐起饑餓的身子,關緹那狂熱的視線快速地搜尋著門口,鼻子狠狠地吸著令人感動的香味。
瞧笑盈盈的阿彪走進,手上端的是個托盤,上頭有一個中型的平口碗,裡頭還熱氣騰騰地直冒著白煙,還有那幾盤油綠綠的菜,只是吸引她的不是那幾盤菜,而是混在青菜與紅肉間若隱若現的鮮紅色,那紅色的——辣椒!
才示意阿彪將整個托盤放在桌上,錫南就深怕她不知道他也有來似的,心直口快地嚷著,「小緹小姐,先前還當妳是想家吃不下呢,原來是想著辣椒,如果妳早說了,就不會給餓成這樣了。」
被他這麼一說,關緹的雙眼變得像是兔子似的通紅,更別提那粉嫩帶赤的嬌顏,她真的餓得這麼明顯嗎?她愈想愈覺得丟臉。
「出去。」輕輕淡淡地說了句,但是冷蒼昊投向他們的眼神可沒這麼客氣。
「是,老大。」
「老大,有什麼事就叫一下,我會在門口守著。」錫南還添了這麼一句。
門口守著?守什麼,怕我對小緹怎麼樣,還是小緹對我怎麼了?又氣又好笑地瞪著錫南,冷蒼昊正想再數落他幾句時,阿彪已經機靈地連推帶扯的拉著錫南不怎麼情願離開的身子。
「哎呀,小子,你還不快給我滾,」阿彪小聲地附耳說:「再不走,你就得被踢出去了,真不會看臉色!」
恍然大悟地倒抽了口氣,錫南不及細想,便又衝口說著,「對啊,我這人怎麼那麼不識趣!」
不識趣?飛快地瞥了冷蒼昊沒什麼怒意的臉,關緹的臉更紅了,這錫南說的是什麼話呀!
「你……快走快走,真是向天借膽了不成!」阿彪踹他的動作更是俐落了。
「別踹、別踹呀!那可是我的肉。」錫南抗議著。
「我怎麼不知道那是你的肉,不過再慢一些,老大會連你的骨頭都拆下!」阿彪提醒他。
「阿彪,你凶個什麼勁……」
「你這小子囉唆什麼,快些給我滾出去……」
當阿彪跟錫南笑得像個白癡似的一前一後退開,房門都還未完全闔上,冷蒼昊就走上前輕拍著已經完全愣住的關緹的粉頰。
「可憐的小傢伙,瞧妳餓得都沒力氣下床了。」不待她回過神來,他已伸手將她抱起,走到桌邊,也不放她在另一張椅子坐下,就這麼大剌剌地將她摟在自己懷裡。
關緹壓根就沒留意到他出人意外的親暱動作,早先還膠著在阿彪和錫南鬥嘴畫面的目光,這會兒卻半瞬也不移地直盯著那碗牛肉麵裡飄浮的紅辣椒,深深地將撲鼻的濃厚肉香給吸進胸肺裡。
「我餓了。」不假思索地脫口說著,而且餓扁了的肚子還適時地發出「咕嚕」聲。
兩個人將那聲響聽得分明,僵了半秒,關緹難為情地垂下眼簾,但還是很捨不得地拿著眼角去瞄那些食物。
自身後將坐在腿上的她圈緊,冷蒼昊情難自禁地將頰貼向她。「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搖了搖頭,她感受到他的溫柔,但是又沒辦法全神貫注地去思索他的話,因為此時此刻,她的注意力實在很難自食物上移開,她真的餓壞了。
心疼的看著她的心不在焉,冷蒼昊輕喟了聲。「吃吧。」
但是,關緹突然有些猶豫了。「你呢?」只有一雙筷子,可桌邊有兩個人。
「妳可以餵我吃啊。」他說得簡單又輕鬆。
「餵你吃?」才看著那些食物一點時間,關緹就奇異的添了不少的體力。「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拿雙筷子?」她很不滿,而且肚子餓了那麼多天,將她所有淑女且溫柔的一面給磨光了不少。
「妳不想分我吃一些?」冷蒼昊問。
「不想。」老實地搖搖頭,關緹第一次很坦率地將本性表露無遺。
不以為忤地將她想跳下他大腿的身子給拉回來,冷蒼昊小聲地笑罵了句,「我的小緹是小氣鬼。」
開什麼玩笑,餵他吃的話要浪費多少時間,她都快餓扁了,自己吃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夾給他吃?
「我去幫你拿雙筷子。」她建議著,又想自他大腿上跳下。
挑眉凝視著她,冷蒼昊仍是悶不吭聲,只是順從她的意願,將她抱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滿臉笑意地瞅著她瞧。
被他若有所思的盯視給攪得一顆心有些亂了起來,關緹的身子僵住了。
其實人家也是挺有心的,她幹麼要那麼小氣嘛?暗暗在心裡數落著自己的小心眼,就見眼前出現香噴噴的食物,一雙筷子夾著牛肉遞到她嘴邊,微愣地瞪大了眼,關緹望進他眼底的柔情。
「怎麼?不喜歡吃燈影牛肉?」他哄著。「這可是你們四川的名菜。」
感覺到肉片的熱氣直熏著她有些顫意的唇瓣,但是她的嘴卻像是突然被膠黏住了似的張不開。捫心自問,他對她真的是很好,極好,但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呢?
如果姊姊在就好了,她就可以問問姊姊,她究竟是怎麼了?現下溢上胸口的痛又是怎麼回事?
才這麼疑惑著,白維姬如花般的嬌媚燦顏冷不防的竄進她已經夠紛亂的思緒中,霎時,胸口的痛意加深,她下意識地又伸掌去撫壓著,試圖抑下那份隱隱帶著酸麻的難受感。
「怎麼了?」
「沒、沒事兒。」
「不是餓了嗎?」冷蒼昊有些意外她的遲疑,說話便不自覺帶了絲命令。「來,張口。」
聽話的將那一小筷子的牛肉給含進嘴裡,關緹下意識地開始咀嚼,眼神卻不知不覺地瞥向他那隻黑眸的注視,定定地望著那個黑沉沉的眼罩。
她突然覺得這黑眼罩不但不再引起她一絲恐懼,反而有種莫名的魔音在蠱惑著她,呼喚著她體內的衝動。
掀開它!
騰出一隻大手摀住她直直盯視著的雙眼,笑意在冷蒼昊眼中消淡了些。
「別瞧了,先吃飯吧!」他的聲音隱約有著壓抑的傷感。
目標轉移,注意力也拉不回食物上頭,這一次,關緹沒有依著他的話乖乖將視線移回到那些食物上,反而朝他揚起一抹笑,用力地吸進一大口氣,鼓起勇氣飛快地伸手揭開他的黑眼罩,晶亮好奇的明眸一閃也不閃地直視著黑眼罩中的祕密——
天哪!那是深幽且空洞,而且完完全全沒有一絲生息的黑色眼洞!
饑餓乏力的虛弱再加上甫受到衝擊,關緹眼前一黑,昏厥的身子順著椅子滑到地上。
冷蒼昊身手矯健的立即抱她入懷,吼著要錫南將白維霖找來,順著她的滑勢靜坐在地上,滿臉肅穆的他知道關緹只是一時驚嚇過度而已。
但是……眨著酸澀的黑眸,他無語地將視線定在她的小臉蛋上良久不忍移開,直到錫南在門外的幾聲輕咳將陷於失神茫然的他驚醒,沉重的心情讓他在抱起昏迷的她時,走向床上的每一步皆是艱澀與迷惘。
因為少了隻眼,所以他自慚形穢,寧願忍著揪心刺骨的思念而不去找她,因為她是這般的美好無瑕……已有殘缺的自己怎配得上她?
如今,小緹終於看到了他眼罩下的真相了,然後呢?當她醒來後,她會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他這個捧著真心待她的人呢?
是一如當初的對他貼心溫婉,還是……深沉長嘆,冷蒼昊摀住泛熱的眼,他早就遠遠地避開她了,不是嗎?是他起了貪念,都怪他。
或許,他該永遠不再出現在她面前,然後狠狠地斬碎自己心中殘餘的癡心妄想!
冷蒼昊變了,他又變回未遇見關緹時的那副冷冷淡淡,不對,是變得更冷漠、更疏遠及對凡事更加漠不關心,好像世界又再一次與他無關,笑容再一次被封鎖在他的心裡。
雖然他還是會暗地裡注意著關緹的食衣住行,更關心著阿彪有沒有每一餐都幫她準備一小碟的辣椒,可是他不再時時出現在她身邊,每餐總是藉故無法趕上,常常都是白維姬那雙若有所思的美目瞪著關緹那雙心不在焉的大眼,四目相對相顧無言,兩個女人怎麼湊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回就算是餐餐都有關緹最愛的辣椒,她也是胃口全無,滿腦子只纏繞著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好端端地說變就變了?
是因為白維姬?
所以他這幾日是不是一直都和白維姬在一起?他們在一起想必又是開心的說說笑笑吧?想著,心下一陣酸澀,失落的疼痛讓她再提不起精神維持一貫的笑顏,整個人泛著憂愁難過。
可是轉念一想,若真是因為白維姬,他有必要避得這麼直接,連飯都不肯和她一塊兒吃?
思索了幾天,關緹終於自責地將過錯全歸於自己的不聽話,掀了他的眼罩。
他應該是在怪她的莾撞吧?
這天,關緹無精打采地走過院子,陷於紊亂思緒裡的她沒有瞧見別人,突然一團黑影襲來,將她的注意力給引了過去,她悶悶地抬眼望著來人,是冷蒼嶽。
只見他雙手盤胸、眼神不善地瞪著她,好像她犯了什麼萬惡不赦的罪似的,他又冷又凶、又狠又厭惡的問,但是好似也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心。「喂,小可憐,妳是不是對老大說了些什麼?」
「阿嶽哥,你回來了?」心一揚,關緹第一個想到的是關紅。「姊姊呢?她有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如果姊姊也回來就最好不過了,因為姊姊一定可以告訴她為什麼冷蒼昊都不理她,是不是她真的哪兒做錯了?
「阿紅?她還在前街那兒磨磨蹭蹭的。」漫不經心地應著她的問題,冷蒼嶽立刻又將問題給丟回去。「妳是不是惹惱了老大?」
「她在前街做什麼?」一次只能專注在某件事上,關緹一心想知道關紅的消息,根本沒有聽進冷蒼嶽的問題。
一來一往,雞同鴨講,冷蒼嶽惱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才不過是去一趟保山而已,怎麼回來後他們兩個人都變得那麼古古怪怪的?老大是整日板著張酷臉,聽錫南說這情形已經維持好幾天了,眼前這小可憐又一副魂不守舍的失神樣,連他擺出一張凶神惡煞的吃人模樣都沒將她嚇著。重吁了聲,冷蒼嶽抬起手,很輕很輕但還是有些力氣地拍了下她的腦袋。「妳、跟、老、大、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個字一個字地,他說得又清楚又緩慢,讓關緹終於瞪大了眼。
「什麼?」關緹愣了一下,總算略略回過神來。阿嶽哥是什麼意思?還一臉凶相的瞪著她。
「我說,妳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老大傷心?」他耐著性子又問。
做了什麼事?她哪有做什麼,充其量不過就是……想到她不聽話地將冷蒼昊的眼罩給掀開,關緹突然就有滿肚子的心虛。
「沒……沒……沒有什麼呀!」她的否認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早知道不聽話的後果是他不理她,那時說什麼她也不會突然像失了心魂似的違抗他的話。可是掀開黑眼罩後,她只是小小的被嚇了一跳,醒來後第一個冒出來的還是莫名其妙的心疼與難過。
哪知道自那天起,他的溫柔全都斂去,不但如此,還躲她躲得像是在躲什麼麻瘋病人似的讓她好難過,以往那些日子是她跟在他身邊,最近跟在他身邊的卻是白維姬那個豔光四射的大美人,成天昊哥長昊哥短的猛叫,好似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感情很好的樣子。
每當想起這一幕,她就眼酸、鼻子酸,胃裡也不住地發酸,連呼吸也不順暢了,見他也不抗拒白維姬的示好,她就整個人像病了般難受又悶悶不樂。
「沒有?」挑起濃眉,冷蒼嶽一臉的懷疑與輕蔑。「妳當我什麼事都不知道?老大自那天晚上端東西到妳房裡出來後就不對勁了。」說到最後,他根本就是一臉駭人的心浮氣躁。
他的臉怎麼變得那麼……恐怖關緹終於知道反應了,只見她嘴一扁、眉一縮、胸口一緊,眼眶不由得就染上了愈來愈重的紅。
「妳說啊,別以為哭就能解決事情了。」見她心虛氣餒的模樣,他的口氣更嚇人。
果然又是這該死的小可憐惹老大傷感,但是老大那麼以她為「尊」,能將老大輕易地給逼回十多年來那副彷若心神魂遊到不知何處,只是成天頂著一個軀殼晃來晃去,教人看了就揪心的淒慘模樣,鐵定是很嚴重的大禍,否則他怎麼可能忍耐著每天被白維姬纏住而不來陪著這小可憐。
被他這麼一喝,儘管是紅了眼,關緹仍死命地忍住淚水,不讓它們滑下來。
「該死的大個兒,你在幹什麼」
才剛自廊下轉了個彎,關紅遠遠地就瞧見冷蒼嶽表情不善地攔住關緹,顧不得手裡還提著熱騰騰的汽鍋雞,就三步併作兩步地衝到關緹身旁,一手提著厚重累人的裙襬,另一手則挽著那汽鍋雞,將身子擋在關緹身前。「你別以為小緹沒人護著就想欺負她,你別以大欺小、仗勢欺人。」
「妳這婆娘攪和什麼勁兒,不關妳的事,妳給我滾遠一點!」話是講得凶惡,但是眼神卻沒有感染半絲氣憤。
「不關我的事?只要是小緹的事就關我的事。」挺著因為穿著英式緊身洋裝而顯得豐滿的酥胸,關紅義正辭嚴的道。
「怎麼了?」
此時一陣略啞的低沉聲音傳來,突然將鬥嘴鬥得正起勁的兩人的話給截斷,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住了口,將眼神調向冷蒼昊,而他的視線卻先望向眼眶跟小鼻子全都泛紅、微縮在關紅身後的關緹。
阿嶽是不是凶了小緹?眼底快速掠過心疼與不捨,但在關緹還來不及捕捉前,他又將目光調回冷蒼嶽臉上。「阿嶽,別惹事。」
「我惹事?」怪叫一聲,冷蒼嶽臭著一張臉。「我哪兒能惹出什麼事?又不是某人。」他還很明確地用目光指出某人是誰。
關緹沒有注意到他明顯的挑釁視線,只是直勾勾的將眼神定在冷蒼昊臉上。
這幾日來第一次那麼近且仔細地瞧著他,他憔悴了許多,淡漠的神色再配上那副成天戴著的眼罩,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森冷又陰鬱的氣息,孤傲地像隻猛鷹般令人心生畏懼,也讓她看得只覺得心裡泛著濃濃的不捨。
「你……」關緹想上前撫平他額間攏起的山丘,想拂去他眼中看了就教人抽痛的沉鬱,但是儘管她腦子裡有諸多的想法,卻猶豫地怔在那兒動也動不了,因為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疏離教她不敢貿然上前,他……是真的氣她
她的猶豫讓冷蒼昊心底更是無以復加的哀傷,瞧她那怔忡不安的神色,他的心在悲嘆,難道真連靠她太近都讓她無法忍受?
修長的身子倏地一旋。「阿嶽,你別再惹她了。」甫一說完,冷蒼昊就迫不及待的跨著大步離開。
他的腳才一抬起,關緹眼眶裡積了多時的淚水便靜靜地滑下來,為什麼光是瞧著他離去的背影,就能引出她心中一股又一股撕裂的痛意?
「喂,老大是怎麼了?」甫自大理回來的白維霖滿頭霧水地問著沒什麼表情的高暮。「我回家前不是還好好的,不會是維姬惹他惱火吧?」他知道自己那個一廂情願的妹妹有時脾氣執拗得讓人頭大。
高暮如他所料的只給了他一個更加茫然的瞪視。
「哼。」他別過頭去,當白維霖是根不起眼的柱子。
不以為意的輕嘆了聲,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奢望能從高暮這蚌殼嘴裡聽到什麼消息,所以當龍毅夫在下一秒鐘閃進大廳時,白維霖連忙迎了上去,
「總算有個人可以為我解惑了。」
「什麼事?」納悶地望了他一眼,龍毅夫抽空睨了一副「不關我事」的高暮一眼。
「關於老大的啊!」
「哦——」長長地拖著聲音,龍毅夫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只是眸中帶著審視與深思,繞著高暮走了一圈。「不錯,不錯。」
「怎麼回事?」白維霖性急地問。
「如今唯有靠你了。」龍毅夫突然捶了下高暮的胸膛。「木頭,唯有你犧牲色相,咱們老大才有可能真情流露。」
「他」
聽著白維霖聲音裡的輕視,高暮斜視著他,卻沒有將腦子裡的任何想法付諸行動,還是冷著面無表情的臉。
「怎麼做?」對於龍毅夫提出的計策,白維霖興奮得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沒心思去追究了。
龍毅夫沒答話,只沉默地思忖著。
「阿嶽呢?他不是早我幾天回來,這會又跑哪兒去了?」好戲大家看,怎麼能沒義氣地忘了冷蒼嶽,尤其是計劃中負責犧牲色相的是高暮?哈哈哈,他已經等不及想知道夫子這回的妙計了!
冷蒼昊不經意地往窗外瞧了眼,看見關緹正滿臉愁容地穿過門廊,慢吞吞又似有目的地走向蓮花池的方向。
小緹怎麼了,怎麼滿臉憂鬱?
冷蒼昊不動聲色地站起來,在冷蒼嶽好奇又帶了絲詭異的期待眼神中走出屋子,但讓他有些詫異的是,冷蒼昊只是杵在屋簷下,用渴望的眼神遠遠地追逐著她的身影,望著她穿過院子,走向那座蓮花池。
「老大,你在看什麼?」冷蒼嶽站到他身邊,明知故問著。
「沒什麼。」悶悶地回答,望著兩個男人的身影逐漸朝她靠近,冷蒼昊的眉峰豎攏了起來,那是白維霖跟龍毅夫。
「啊,那不是白跟夫子那兩個傢伙嗎?」冷蒼嶽故意嚷嚷著。
他又不是瞎了,難道連自己兄弟都認不出來嗎?冷冷地瞪了冷蒼嶽一眼,冷蒼昊又將視線移回小緹身上。
「他們今天倒挺悠閒的嘛!」照夫子所交代的觀察著冷蒼昊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冷蒼嶽小心翼翼地放下第一個餌。「不知道他們找你的小緹聊些什麼?」
是啊,弟弟的話在他的腦子裡莫名地迴盪,但是冷蒼昊拚命地將它們給壓抑住了,或許他們只是想表現友善吧!
但是……隨著腦中醞釀的好奇與緊張,冷蒼昊再也忍不住了,他離開屋簷下,凡事只要跟小緹有關,他就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膽,全都很想關切。
看老大果然尾隨過去,冷蒼嶽長嘆一聲,深思著感情這玩意兒……唉,真是磨人哪!
「怎麼,今兒個沒跟小紅一起?」白維霖跟龍毅夫像兩道幽魂似的,也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冒出來,突然說了句話,差點將關緹的心臟嚇得停了。
她原來正倚在蓮花池畔的亭欄邊,窮極無聊地一隻一隻數著池裡忽現忽沉的青蛙。
「小方剛剛硬拉著她到側廳去了,說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說。」關緹回過頭來,狐疑地望著臉上露著詭異笑容的兩人。「怎麼,有什麼事?」他們笑得好古怪。
他們當然知道關紅被拐到哪兒去了,小方就是他們派來執行任務的人哪!
「沒事、沒事。」白維霖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正經。
還是龍毅夫較沉得住氣,他暗暗用手肘撞了笑得一臉陰謀的白維霖。「聽說妳想學騎馬?」
瞪大了眼,她輕呼,「是誰跟你們說的?」她不是只跟冷蒼昊提過嗎,為什麼他們都知道?
龍毅夫瞭解地笑了笑。「是小紅說的。」
原來是姊姊,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關緹望著他們的眼神怯生生卻又帶絲渴望。「會騎馬似乎很威風耶。」
「當然威風嘍!想想那股御風而行的愉悅感……」龍毅夫很聰明地撩撥著她的慾望。
見她猛地用力深吸口氣,龍毅夫明白自己已成功挑起關緹的渴望,她的臉蛋晶瑩亮麗地像顆誘人吃咬的紅蘋果般,紅通通得煞是讓人喜愛。
「妳真想學?」龍毅夫拋出誘餌,「很想、很想?」
「嗯。」關緹的頭點得很堅定。
「那——」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白維霖出聲打斷。「木頭這會兒應該還在馬場,乾脆叫他順便教小緹騎馬?」
「我……」猶豫地望著他,關緹不敢直言,其實她只想讓冷蒼昊教她騎馬,而他也曾親口應允過她。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小緹一心想騎馬,那就叫木頭教教她好了,畢竟整個寨裡除了老大外,就數他的騎術最好,由他出馬,保證妳不出三天就學會了。」白維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我……」
白維霖像是感受不到她的拒絕似的猛催著她。「走吧走吧!」
「可是……」冷蒼昊人呢?他現在應該在寨子裡呀,關緹慌張地睜大眼眸,可她才剛往左側瞟望,龍毅夫就敏捷地擋住她的視線,笑得一臉和藹。
「好啦,別猶豫那麼多,木頭是很棒的老師。」
他也是很沒有表情的一根木頭。
想到那不苟言笑的酷臉,關緹更期盼此時此刻能快些見到冷蒼昊。「可是……」她好想讓冷蒼昊教,她只要讓他教她騎馬,別的人她不要。
「我們走吧!」白維霖根本由不得她作主,輕扯著她的手臂就朝馬場的方向走去。
而跟在他們身後的龍毅夫早一步發現到剛從後方閃進蓮花池附近的兩道身影,他略移了身子,俐落卻又巧妙地將白維霖的半強迫舉止給遮住。老大果真還是尋著她的蹤跡來了,龍毅夫暗笑著。
悄悄的輕扭動著被扯疼的手腕,關緹的掙扎只持續到三個人走近馬場的竹欄邊便倏地停止,只因她的眼睛已瞪得又大又圓地直視著前方,有些愣住了。
只見滿身淌著汗水的高暮正騎在一匹高大又雄偉的黑馬上,因一整個下午頂著偌大的驕陽,專心不懈的馬術操練讓他熱得將上衣都給脫盡了,露出一副偉岸寬闊的胸膛來。
而關緹此刻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停駐在他壯闊的胸膛上。哇,好美喔!人跟馬兒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形成一副南方健兒特有的剽悍雄偉的絕美畫面。
兩雙閃著計謀得逞光芒的眼神互視,沒有人開口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只是將身體倚在竹欄上,雙手架在欄杆上托著下巴,想著等會有好戲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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