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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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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富貴滿窩之《夫人萬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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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00:33:55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翌日一早,季維澧才匆匆回房,不意外,看到的是裹著厚重被子,蜷縮在床上一角熟睡的康沐芸,可以想見,她一定等他等到累極了。

  他坐到床緣,本想替她把被子拉好,卻不小心將她驚醒。

  「你回來了。」康沐芸連忙起身,揉揉惺忪睡眼,「李姑娘她還好嗎?」

  他定視著她,「有人告訴妳她的身份了?」

  見她點點頭,他又看了她久久,久到她都不在自了,他才道:「她已經好多了,但因為整晚高燒,我才留在客房沒回來。」

  「哦……是。」她勉強擠出笑容,她還是在意啊。

  但季維澧沒說明白,最主要是李映湘有好幾回情緒過於激動,尤其是他想離開的時候,她不安的手就會將他握得更緊,看著一向嬌生慣養的她變得如此狼狽、心驚膽顫,他並非不捨,而是同情,再加上他心有愧疚,馮貴福會出天價納她為妾,根本是衝著他來的。

  夫妻倆才剛說句話,就傳來敲門聲,接著,管事的聲音響起,「少主,李姑娘醒來看不到你,拚命的哭,還說要過來找,腳底的傷又流血了,不知該如何處理……」

  季維澧濃眉一蹙,看向妻子,康沐芸也看著他,深吸口氣,淡淡說道:「你去看看吧,不然她的腳一直流血,傷口是好不了的,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

  「好,妳看是要再多睡一下,還是找點事做,我一會兒就過來找妳。」

  她點頭,「知道了,你放心,我很會自己找樂子的。」他的一顆心是想往李映湘那裡奔去吧?卻因為她而困在這裡,還得先安撫她,她真的好礙事啊!

  季維澧看出她的小腦袋又在胡思亂想,但管事又在門外催促,他根本來不及解釋,只得擁抱她後,先行離去。

  但一連兩三天,有大半的時間,她都看不到他,從管事口中得知,李映湘竟是馮貴福預計娶進門的另一位四姨太,真是詭譎的巧合。

  但她纏季維澧纏得緊,老是裝可憐,但季維澧一不在,她就變回原本嬌縱狂妄、頤指氣使的模樣,奴僕們也不知該不該跟少主說。

  「別說吧,他喜歡她是事實,聽了會不舒服,也會感到為難,因為他是個貼心的好主子。」康沐芸替他們作了主。

  「可是夫人呢?」管事關心的問,他知道她這幾日也很煎熬,少主留在李映湘那裡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我很好啊,我去顧我的母羊,牠這幾日都跑出去,後院關不住牠了,想放牠回山上,又怕下回在巿集又見著了牠。」

  她僵笑一聲,不想再談,直接往後院走去,不然,被太多同情的眼光注視著,她實在受不了。

  晶晶怎麼還不回來?!她吐了口氣,放眼望去可見薄霧,天氣愈來愈冷了,她的心也一樣。

  來到後院,她看著這幾日因天冷替狐狸、小豬都加了小屋頂的柵欄,兩隻小免則窩在窩裡互相取暖,她蹲下身來,伸手輕撫牠們柔順的毛,她跟季維澧也應該如此相依相偎才是,因為她能跟他相處的時間也許不多了呀……

  現在跑來一個李映湘,也許也會將馮貴福引來,她這個少主夫人的位置恐怕坐不久了,即使,季維澧一直要她別擔心,坐穩便是。

  她又吐了口長氣,其實她心裡有疙瘩,她很在乎季維澧,雖然表面上裝得很明理,但李映湘的出現,硬是讓她嚐到不少醋酸味。

  可是,她憑什麼?她如何嫉妒?她只是上錯轎子的新娘,還真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思緒繁雜的她,站起身來,這才注意到母羊不見了!她直覺轉頭看向矮牆,果不其然,就見到牠縱身跳過去了,她連忙打開後門追出去。

  「別跑啊!」她追了上去,但小羊以為她在跟牠玩,竟愈跑愈快,還往後山的山林跑去。「不行,別跑了,我會找不到你的……」

  她大叫,也快喘死了,沒想到,她一停,小羊也停下步伐,回頭看她,她試著再次邁開步伐,牠又跟著跑,一人一羊就這麼一前一後地直往山林裡跑去。

  但小羊不是往有小徑的地方跑,而是轉往另一邊的陡峭山坡,那裡,幾棵古樹都已半枯,連片葉子也沒有,但小羊卻像熟門熟路的逕自往那裡衝,她雖然也追了上去,但走在狹隘山路,一旁是峭壁、一旁是懸崖,實在很可怕,在見到小羊走到一個一看就不曾有人涉獵過、枯藤盤踞的山洞口時,牠竟然擠身進去了!

  糟糕!她頓了一下,也只能硬著頭皮,扯開枯藤跟著進去。

  天啊,這裡竟然是一處天然洞窟,而且,她愈往裡面走,愈覺得它像個密閉的幽洞,出乎意料的,潮濕而溫暖,走到中央,她還發現有一線天,洞內的光線就從上方灑進來的,另外,除了穴壁上的綠色苔蘚外,還有一株茂盛老樹,上方結實累累,落下好多乾果,而小羊就在下方,低頭吃著落下的乾果。

  她急忙拉起裙襬,快步走到牠身邊,「有沒有毒?不可以亂吃啊。」

  羊有靈性,圓圓的眼動了動,像聽懂她的話,又低頭吃了一顆,再往前走幾步,竟有一處流水,她跟在牠身邊,看到水流旁有乾掉的羊糞。

  驀然,她懂了,嫣然一笑,「看來這是你的祕密天地啊,我撿些回去給你吃,你別再亂跑了。」

  撿拾一些果實攢入懷中,她便帶著小羊回到藥莊。

  在沐浴梳洗後,一如這幾日,她單獨吃了晚膳,開始看書,其中,幾度起身想去客房見見丈夫跟李映湘,但又忍不住問自己,去了能做什麼,徒增尷尬而已。

  一更天、二更天、三更天了,他今晚又不回來睡了?!是李映湘又纏著他不放嗎?邊胡思亂想,邊看著書,再加上今天跟小羊來了一段奇異冒險,她累得開始打盹。

  「嫂子!」驀地,季晶晶像一陣旋風般的衝了進來,一見康沐芸恍惚的坐在椅上打盹被嚇醒,她更是一肚子火,「我全聽管事說了,妳怎麼不去把哥叫回房裡,讓他跟那個臭女人在一起?!」

  誰動作那麼快?!康沐芸苦笑,「也許妳哥也喜歡在那裡。」

  「那又怎樣?李映湘是不可能對我哥曲意承歡的,而且,我沒忘記她曾用什麼話羞辱過我哥哥,她說——妳哥要是沒有瘸了腿,有多麼英姿勃發,可惜了,瘸子就是瘸子!」

  「但她是識字的大家閨秀,而我,大字識不多,還曾為了掙一文錢,被人將手踩在腳下。」充其量,她也只是名村姑,她配不上她哥,她絕非自憐,而是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又怎樣?!我就只要妳這個嫂子,相信爹娘、奶奶也有一樣的想法。」

  也許吧,但她不能對他動情,何況,這樣也好,她就可以放心去找馮貴福,求他別為難季維澧,放李映湘自由……

  瞧康沐芸垂頭喪氣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季晶晶氣憤的拉著她的手就往客房跑去。

  天空,不知何時,飄下了細雪。

  夜色如墨,李映湘想緊緊握住季維澧溫厚的大手,但他抽走了,「不妥。」

  好冷漠!她可憐兮兮的低頭,「你恨我,對不對?我想我還是離開好了。」

  說完,她便淚眼婆娑的要下床,但他按住她的雙肩,制止她,「把腳傷養好,別胡思亂想。」

  她躺了回去,但他的動作不帶絲毫感情,這令她更慌,她成功的博取他的同情,進到藥莊了,她絕不要再離開,她寧願當他的小妾,也不願當那隻豬玀的第四妾。

  「睡吧。」

  見他丟下話,轉身又要走,她咬著下唇,忍著腳傷,跳下床,從背後撲向他,緊緊抱住他的腰,哭得梨花帶雨,「別討厭我,我真的好愛你……」

  他皺眉低頭,一見她的腳又流血了,他抿緊了薄唇,抱起她,走向床榻。

  冷不防地,「砰」地一聲,急驚風的季晶晶拉著康沐芸闖了進來,就見到兩人如此親密的一幕。

  康沐芸的臉色刷地一白,季晶晶則是氣沖沖的衝到哥哥面前,怒指著淚汪汪的李映湘,「哥,她這個虛假的女人,你為什麼要收留她?!為什麼還抱著她?!」

  他先將李映湘抱回床上,這才回頭看著妹妹,也注意到康沐芸刻意避開的目光,「李姑娘受傷了。」

  「受傷很久了吧?我聽下人們說了,哥不在時,她可是把大家呼來喚去的,以為自己是這裡的少夫人呢!」她一臉的不以為然。

  「我沒有,季妹妹,一定是下人們碎嘴……」李映湘哭著解釋。

  「是嗎?妹妹?!」季晶晶冷笑,一手抓起嫂子的手,另一手抓住哥哥的手,讓他們大手牽小手,再凶巴巴的瞪著淚如雨下的李映湘,「我哥跟我嫂要回房睡啦,我這妹妹就勉為其難的留在這裡陪妳。」

  聞言,李映湘楚楚可憐的看著季維澧。

  康沐芸看不下去,也快無法呼吸了,她倏地放開丈夫的手,「我睏了。」

  丟下話,她便轉身快跑出去,季晶晶先是叫了她一聲,又氣呼呼的狠瞪哥哥一眼後,轉身追上小嫂子。

  李映湘咬著下唇,努力做出愧疚的表情,可顯然失敗了,季維澧頭也不回的也出去了,而且,完全不理會她的叫喚,自然也沒有看到她怨妒的眼神。

  季維澧一到東閣寢室,正要跨門而入,就聽到康沐芸說——

  「別罵妳哥笨蛋,妳哥只是太善良,何況,我跟妳哥沒什麼,本來就是陰錯陽差才成為夫妻的。」康沐芸試著說得灑脫些。

  沒什麼?!他的臉色陡地一變,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嗎?他冷眼瞪著低頭拭淚的她。

  「我還是覺得我哥是笨蛋,誰才是他該珍惜的人,他看不出來嗎?」季晶晶氣壞了。

  「晶晶!」她向她搖搖頭,但其實她心好痛、想哭,因為她真的淪陷了,她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了,她才是個大笨蛋啊!

  季晶晶還想開罵,就見哥哥繃著一張俊臉,一瘸一瘸的走進來。

  康沐芸一見兄妹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連忙催促季晶晶回房,但要不是季維澧的臉色太難看,季晶晶怕是會跟他大吵一回才肯離開。

  終於,季晶晶離開了,康沐芸見他仍一臉陰霾,以為他仍在氣妹妹,急著要替她解釋,「是晶晶誤解了,她以為我對李姑娘住進來一事會很傷心,所以,就拉我去要為我抱不平,其實……我怎麼會呢?我早就知道你心裡有個她,何況我們的關係都是誤打誤撞發生的,哪有什麼感情可言,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傷心……」

  她說錯了嗎?怎麼她愈說,他的臉色愈難看?

  他的確是愈聽愈刺耳,她把他們之間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什麼感情也沒有?!他憋在胸口的怒火愈燒愈熾烈,氣得咬牙切齒。

  見狀,她誤以為他仍在生自個兒妹妹的氣,就更著急的想解釋了,「真的!我對你沒什麼感情,我會去跟晶晶說清楚的,要她別再去妨礙你們,你可以放心……唔……」

  怎麼?!他竟火冒三丈的封住她吱吱喳喳的唇?!她怔怔的瞪著他,但他愈吻愈深,她也慢慢微閉起眼眸,開始喘息。

  下一秒,他將她抱到了床上,繼續吻她。

  不一會兒後,她終於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

  他的吻帶著怒火,他愛撫她的動作也不若以往那般溫柔,甚至讓她有點疼,她倏地睜開眼眸,對上的竟是他嚴峻的黑眸,她被撩撥起的慾火瞬間冷卻。

  「怎、怎麼了?」

  「一點感情都沒有?!」他咬牙迸射,硬是將沉重的身子疊壓在她身上。

  她猛地急喘口氣,無措的看著他惡狠狠的黑眸,她動也不敢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還是他在氣她沒有攔阻晶晶,打斷了他跟李映湘的好事

  一想到這裡,她心頭一酸,眼眶刺紅,「我下次會避客房避得遠遠的,也會要晶晶別去的。」

  他粗咒一聲,臉色陡地轉為漠然,從她身上起身,「好!很好!」他冷冷附和,「妳就盡可能別出現在她面前,從此窩在後院也成!」

  她淚眼婆娑的望著他冷峻的眼眸,喉頭酸澀不已,他終於說出來了吧!對他而言,她多餘又礙事,最好別再出現!「我知道了。」

  該死!他冷冷的直視她久久,在愛情的面前,人會變笨嗎?他只是希望她不要跟李映湘有太多的接觸,那對她是一種危險,而她那顆小腦袋不明白他的用心就算了,還一直想偏,是想活活氣死他嗎?

  「康沐芸,我討厭妳!」負氣的說出一句讓她心痛無比的話後,便憤怒的甩袖離去。

  什麼嘛,她已經夠委屈了,他還討厭她?!康沐芸強忍許久的淚水終於潰堤,她索性拿起被子蓋住頭,用力的痛哭一場。

  他討厭她!

  一連幾天,康沐芸只要想到這句話,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偏偏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偶爾還會下起了大雪,讓她只想留在後院,或待在房裡,繼續讀著、寫著那累死人不償命的神農什麼鬼!

  但討厭她的討厭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仍叮囑季晶晶要教她識字、寫字、認識藥學,而藥田在入冬大雪後暫時休耕,於是儲存藥材的倉庫成了她們常進出之地,她為了認識各式藥材,總看到頭昏眼花。

  這段時間,季晶晶還是不放棄,總想拉著她去找霸佔她良人的李映湘算帳,但每次都被她意興闌珊的拒絕了。

  不過季晶晶還是每天都會跟她報告季維澧和李映湘的情形,她也因此得知他常在李映湘那裡出入,知道她的腳傷已好,也會離開客房,甚至主動陪在他身邊。

  至於她和季維澧,自從他說他討厭她之後,她才真正意識到藥莊真的夠大,要避開一個人也很簡單,只要留在後院就行了,而季維澧每晚也都是在書房過夜的,兩人根本碰不到面。

  因此,僕傭們都在傳,說少主可能要納李映湘為妾,只是得等到長輩們回來。

  唉!想到這裡,她輕嘆一聲,邊拿著從山洞裡撿拾的乾果餵著小羊、小狐狸、小兔子,看牠們吃得津津有味,她突然好羨慕牠們可以沒有煩惱。

  此時,季晶晶又來了,她一天總會來個好幾回,但這一次,好像氣炸了,什麼也沒說,拉著她的手臂就往外跑。

  「等等,要去哪裡?不要去西廂……」

  「不去?!有人鳩佔鵲巢,惡劣到都騎到妳的頭上了,還等!」

  季晶晶火冒三丈的邊拉著康沐芸走,邊說李映湘是逃難到這裡的,竟然還敢登堂入室到東閣寢室,將奶奶及娘送給她的衣服及珠寶,一件件往自己身上穿戴,將自己弄得豔麗無比,明目張膽的令人髮指,每個僕傭看見了,雖然火氣直冒,卻都不敢吭聲。

  事實真是如此,東閣的寢室外,有幾名掃地的僕傭臉色極為難看,一見到康沐芸出現,立即忿忿不平的想向她告狀李映湘有多惡劣,但他們沒機會說太多,因為季晶晶已經把她拉進房了。

  「李映湘,妳以這裡沒女主人嗎?」季晶晶不屑的怒瞪著她,硬是把小嫂子拉到她身前,「看看,比妳美、比妳賢慧、比妳有人緣——」

  「晶晶,別這樣,我相信妳哥會好好處理李姑娘的事,我們先出去……」康沐芸不希望他們兄妹又因她而起爭執。

  「出去?!」季晶晶簡直快瘋了,「瞧她,穿著華服,手上攥著手帕,打扮得活像隻孔雀,一副是正室的氣派模樣,她要取代妳啊,嫂子。」

  「季妹妹,正室,應該是沒法子了,天水城裡哪個人不知道少主夫人是誰,我可不想讓妳哥難做人,但小妾,應該就有譜了。」李映湘笑得可得意了。

  康沐芸的表情陡地一變,「小、小妾?」雖然已有耳聞,但親耳聽到,心還是在瞬間揪成了團。

  「哥說要納妳為妾?!」季晶晶不可置信。

  「妳以為他的個性為什麼變得冷漠?是因為我退婚,他的心受傷了,這次我來投靠他,他收留了我,這代表他心裡還有我,不是嗎?」

  她看來自信非凡,其實是心虛的,事實上,他對她的態度不若以前那麼熱絡,可以說是冷漠疏離,她每回主動投懷送抱,都被他拒絕了,但她當然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原來……康沐芸笑不出來了,也難怪她敢神氣的出現在這裡,她突然覺得心好痛。

  「玉泉藥莊的生意做得這麼大,就算馮家花了好幾座金山銀礦找人做藥材買賣,也動搖不了季家的生意,維澧所花的心力跟時間一定很多,我想替他分憂解勞。」

  這種不要臉的話,誰聽得下去!季晶晶咬牙切齒,但嫂子呢,傻乎乎的,是呆了嗎

  「對了,我印象中,每到夏日,後院的曬藥場多的是牛黃狗竇,價值連……」

  「妳說什麼?!」一直沒反應的康沐芸突然很生氣的打斷李映湘,「我們藥莊裡的藥材品質可好了,哪是妳說的牛什麼黃,狗什麼豆的!」

  季晶晶一愣,馬上拉拉康沐芸的袖子,「不是的,嫂子,妳誤會了。」

  但李映湘已意識到一件事,她先是驚愕,隨即嘲弄一笑,「不會吧,韓家千金竟聽不懂那四個字?!該不會連字都不識吧?」她本是想嘲諷一番,沒想到,竟見康沐芸臉上有著可疑的窘迫,她倏地瞪大了眼,「真不會……天啊,妳怎麼有資格當藥莊的少夫人,日後的當家主母?!」

  「她哪有不識字!我嫂子讀過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

  季晶晶說謊也不打草稿,但當事人臉皮卻不夠厚,羞慚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那麼,請少夫人解釋我說的牛黃狗竇啊!」李映湘抓著了她的小辮子,當然要想盡辦法逼出她的原形。

  「那是指稀世、珍貴的藥物。」季維澧冷峻的嗓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其實,季維澧在僕傭的通報下,早已快步趕到寢室好一會兒了,只是,唇槍舌劍的兩方,沒有注意到他。

  「牛黃是生於病牛膽中的黃色結石物,狗竇指的是生於癩狗腹中白而帶著青色的結石物,這兩者都是入藥的上品。」他直勾勾的看著霍地抬頭看向他的康沐芸。

  「太不可思議了,維澧,奶奶怎麼可以給你挑一個沒知識的女子為妻?!」李映湘帶著心疼的表情走到他身旁。

  季晶晶受不了的一翻白眼。

  季維澧不理會李映湘,灼灼的眼眸仍定視著將頭垂得低低的康沐芸。

  太丟臉了!她粉臉羞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他神情陡地一凜,看向李映湘,「妳不應該在這裡。」

  「對不起。」康沐芸以為他指的是自己,頭也沒抬便急急彎腰道歉,沒想到,身邊也冒出另一個聲音。

  「上回我問你,可否來你住的東閣看看,你應允了。」李映湘看來有點委屈。

  是嗎?他不由得蹙眉,是了,他想起來了,她是在他被康沐芸氣到的隔天問的,可是……「寢室與私人財物我亦應允了?這點自重,妳不該沒有。」他的口氣極冷。

  李映湘的淚水馬上應聲而下,臉上盡是懊悔,「對不起,我以為在季家長輩回來前,我可以跟姊姊先好好相處,或許能從分享開始……」

  「真敢講!」季晶晶氣結,聽不下去,直接打斷她的話,又將一聲不吭的康沐芸拉到她面前,拉高音量,「嫂子,妳說說話啊,人家叫妳姊姊了。」

  說什麼?季維澧畢竟允了她來東閣,這不就已經很明顯了嗎?康沐芸的心狠狠抽痛著,但仍舊不讓自己的心緒表現出來,只是淡淡的道:「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有戴那些珠寶的習慣。」

  「出去!」季維澧陰鬱著一張俊臉,突然開口。

  沒關係?這三個字就夠令他大為光火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悶著頭在做事,他也知道她刻意窩在後院躲他,好讓他可以跟李映湘「重修舊好」,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他的心裡已經沒有李映湘的位置,反而是她的無所謂,令他做什麼事都不對勁,頻頻要發火。

  而這該死的康沐芸,他喊一聲「出去」,她倒是很自動的牽著妹妹的手就走出去,他低聲咒罵,跛著腳快步走向她,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制止她前進,轉而向妹妹道:「晶晶,帶李姑娘出去。」

  季晶晶原本臭著一張臉,但一聽到哥哥的話,笑逐顏開,樂於從命的將李映湘拉出寢房,李映湘難以置信,刻意可憐兮兮的哭叫又道歉,但顯然無人理會。

  終於安靜了,季維澧以不弄疼康沐芸的力道緊扣著她的手腕不放,她試著要掙脫,但他握得太緊,她只能任由他扣著,只是口氣頗為無奈,「我退讓到這樣還不夠,所以你留下我,是想指責我嗎?我絕不會阻止你們破鏡重圓的。」

  他黑眸一瞇,咬牙,「究竟是誰跟妳說我要跟她破鏡重圓的?!」

  「幹麼氣得牙癢癢的,你不是還愛著她嗎?」她很難過耶,他幹麼還這麼凶。

  他氣到一肚子火,「我不會卑微到吃回頭草!」

  是為了面子?她深吸口氣,「沒必要跟自己的心過不去,更不要跟幸福賭氣。」

  她愈說他愈惱火。

  「真的,我不會難過的,像你這麼尊貴的少主會看上我才有鬼咧,是剛好你要的女人不要你,勉強湊合,可其實,我真的是很不錯的!」唉,笨蛋康沐芸,妳語無倫次了。

  他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只能惡狠狠的瞪著她,但他不懂,她當時蹣跚的在雪地裡拖著他下山的堅定與魄力去哪裡了!

  「她明天就會離開了,而妳,讓妳做那麼多、學那麼多,不過是希望妳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少主夫人,妳辦不到?」他冒火的黑眸瞪著她。

  真正的少主夫人?!她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他看出她的困惑,「就是要有架式、有氣勢,更應該要精明,要有睥睨之姿,但現在看來妳是做不來的,我想我也不苛求了,不過該死的就是別讓任何人踩在妳的頭上,明白嗎?!」

  她哪聽得明白,她在乎的只有李映湘明天要離開,為什麼?

  當她還在傻乎乎的反問自己時,他已經受夠了,他抱住她,狂野而粗蠻的吻著她。

  他放棄了,放棄等待,他要主動迎向她,不管她在不在乎他,只要他在乎她就行了,因為「等待」太折磨人,他決定了,他主動愛她就好,或許,有那麼一天,她會在乎他,大聲的告訴他,她也愛他。

  李映湘感到很不安,她在房裡踱步,心亂如麻。

  「喀」地一聲,房門一開,一看到是季維澧,她馬上裝出嬌弱神情,「對不起,我太急了,但我是真的太愛你——」她想投懷送抱,但再一次的被推開。

  「我想不是妳急,而是妳誤會了,我把妳留下來,純粹是因為妳的腳傷,妳腳傷好了,妳又說妳身體虛,」他冷笑,「但剛剛看妳在我妻子面前耀武揚威、紅光滿面的模樣,我想,妳明天就可以離開了。」

  她先是一怔,隨即眼淚便撲簌簌直落,「不,我喜歡的人在這裡,我要留在這裡……」

  「你父母已經收了聘金,妳就該進入馮家。」

  「你替我把聘金退還給馮家,我就可以不用進馮家了!」她是絕對不要嫁給馮貴福當四姨太,「我愛你,你也愛我啊,還有,馮家跟你們是世仇,就算是為了爭一口氣,也該把我留下。」

  他突然笑了,一個女人自不自私,一清二楚,一個傻瓜急著想走,怕讓季家惹上麻煩,而眼前這個女人,卻自私的想讓季家跟馮家的死結再增一個。

  「請妳離開,我爹已派人送來信息,他跟我娘、奶奶大約明日午時就會回返,我猜他們沒有人想看到妳,房裡的東西,妳要的都可以帶走!」話說完,他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想這樣就打發她?!李映湘恨恨的坐下,不行,她不能這樣就離開!

  難道……真的得用上那個辦法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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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00:34:11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李映湘今天要離開

  康沐芸也不知道自己在閃避什麼,一早,她就先溜到後院,可昨晚也不知季維澧怎麼了,硬是要了她好幾回,熱烈溫柔、霸道狂野,才這麼想,她的身體便熱了起來,粉臉也漲紅。

  別想了,這會兒都快中午了,李映湘走了嗎?也許因為太緊張了,她不自覺將懷裡的小免抱得更緊,小免不舒服,掙扎幾下便從她懷裡跳下,往另一邊的亭園跳過去。

  她連忙追了過去,蹲下身抱起調皮的小免,再直起身後,發現這裡離西廂客房並不遠……

  她猶豫一會兒,抱著兔子走了過去。

  來到西廂客房前,她竟不好意思推門而入,如果人沒走,她這樣闖進來,豈不尷尬。

  她走到窗邊,偷偷往裡看,竟見李映湘正將一包黃色粉末倒入一只茶杯內,她想做什麼?

  屋內的李映湘很緊張,她頻頻吐氣,一邊在心裡安撫自己,不會有事的,她已經叫人去請季維澧過來,算算時辰,季家的長輩也快回來了,她如果這時喝下這杯毒酒,只喝一口,珍貴藥材及現成的大夫都有,她絕對死不了。

  就在她舉杯仰頭要喝時,突然有人推門衝了進來,一把打掉她手上的杯子,傾倒在桌上的茶水立即冒出黃色煙霧,木桌還因此被腐蝕,嚇得她臉色丕變,倒退一步。

  康沐芸也嚇到了,她只是直覺那些藥粉有問題,沒想到這麼可怕,一回神,她怒沖沖的看著臉色慘白的李映湘,「妳瘋了不成,妳想死?!」

  李映湘怎麼也沒想到阻止她的人是康沐芸,憤恨咬牙,「我是想死不行嗎?我已經沒地方可去了,維澧卻要我走,我要他愧疚一輩子!」

  「妳怎麼可以這麼壞心?!」康沐芸難以置信,「原本我一直想成全妳跟夫君的,但我錯了,妳太自私,妳只在乎自己!」

  「我只在乎自己?你知道有多少男人對我痴迷?我是天下無雙的大美人,隨便投靠哪個男人,他們都會要我……」

  「那妳就去找那些男人啊,幹啥巴著我的夫君不放?!」康沐芸難得的火冒三丈!

  李映湘臉色難看,「妳懂什麼!是、是他前輩子燒好香,生在富甲天下的季家,要不,天底下有哪個女人想要、想愛一個殘廢當夫婿?!」

  「有!我就要他,我就愛他!」

  「妳少假惺惺,我們都是女人,誰想嫁給一個殘廢?出門讓人指指點點的,要不就是被同情、厭惡的眼神注視著,好像自己也成了殘廢!」

  左一句殘廢、右一句殘廢,就是有她這樣膚淺的人,才會讓季維澧自卑起來!

  康沐芸被激到豁出去了,「妳好膚淺,但我跟妳不一樣,而且,夫君不是殘廢,他溫柔、善良、堅強、博學多聞、孝順,他的好,我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說了一大串,喘口氣後,她繼續氣憤的道:「這段日子,我對妳的所作所為忍氣吞聲,無非是想成全妳跟夫君,但妳心地太壞了,我不忍,也不願成全,要我讓妳進季家門,除非是鐵樹開花!哼!氣死我了!」

  「耶!說得太好了!」

  她才剛說完,身後突然傳來季晶晶的鼓掌叫好聲,而且掌聲熱烈,好像不只她一人。

  康沐芸傻愣愣的回過頭,粉臉瞬間爆紅,老天爺,什麼時候身後竟站了這麼一大群人

  真的是一大群,除了季晶晶,季家長輩們也回來了,僕傭們也有好幾個,但最可怕的是,季維澧就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季維澧心弦一緊,俊臉甚至浮現這陣子極少出現的笑容,黑眸帶著動人的溫柔,每個人都知道,這個蘊涵著更深的情感的溫柔眼神,是康沐芸專屬的。

  天!她被他看得一顆心卜通狂跳,又想到自己剛剛那一大串話,又見季晶晶朝她豎起大拇指,她不由得呻吟一聲,視線迅速的瞄過爹、娘、奶奶,他們臉上都有藏不住的笑意。

  她這個笨蛋!「我、我想上茅房。」她想尿遁,同手同腳的僵硬走出去。

  但季維澧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冷硬的看向臉色早已忽青忽白的李映湘,「晶晶,給她一袋銀子,送她離開。」

  「是。」

  季晶晶可開心了,拉著李映湘就要往外走,但李映湘卻放聲淒厲哭喊,「不要,我不要讓馮貴福糟蹋!我會去死,要你們全都愧疚一輩子!」

  「跟她好好說說吧。」康沐芸還是忍不住推開了季維澧,開口替她求情。

  季維澧蹙眉看她。

  「真的,如果我沒有阻止,她真的會把那杯毒茶給喝了。」事關人命,不可以開玩笑,雖然她最討厭這種日子過得極好,還不知珍惜的人。

  季家長輩們也有點猶豫。

  但季維澧卻很篤定,他直勾勾看著要死要活的李映湘,「對一個一直背著我叫我『殘廢』的女人,我還納她為妾?我不瘋了!」

  李映湘一聽,臉色突地一變。

  「生命是妳的,馮家聘禮也是妳家人收下的,我這個殘廢處理不來,如果還想以死相逼,我毫不介意派人將妳捆起來送去給馮貴福,當作兩家破冰的禮物,妳以為如何?」

  李映湘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但一望進他冷冷的黑眸,馬上知曉他並不是在開玩笑,她還在怔忡之際,便被季晶晶跟管事拖拉出去。

  就在眾人正覺得鬆一口氣時,卻突然發現,康沐芸不見了。

  季維澧正要出去找人,就聽到外頭傳來「唉喲」一聲痛呼,又聽到僕傭喊了聲,「少夫人,妳怎麼跑那麼快?扭到腳了嗎?」

  他大步走出去,就見到想偷溜的康沐芸跌坐在地,表情有點痛苦。

  丟臉、丟臉死了!她聽到腳步聲,卻低頭不敢看人,她怎麼這麼笨,笨死了!她懊惱極了。

  眾人全圍了上來,開口關心,「還好嗎?沒事吧?」

  「沒事,只是扭到腳而已。」她頭仍不敢抬。

  沒想到,季維澧竟然蹲下,脫下她的繡花鞋,把她的小腳丫放在他的膝蓋上細心檢查,輕輕的轉了轉,令她又羞又慚,真的不敢見人了!

  「沒事了。」說是這樣說,但他突然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他的胸膛煨熱著她羞紅發燙的臉,更暖了,尤其這會兒雪花又下下來了。

  「耶,是我的兔子!」她突然看到她的兔子從亭台跳出來。

  兔子?季維澧丟給一名僕傭一個眼神,僕傭立即明白,過去抱起了小免,但很聰明的沒將牠交還給少主夫人,畢竟她還讓主子抱著呢!

  每個人都憂心忡忡的看著欲言又止、想要兔子又不敢開口要的康沐芸,忍不住在心裡為她捏一把冷汗,因為季維澧的黑眸又帶著怒火,可能是她想偷跑令他大為光火吧……

  季維澧抱著康沐芸回到東閣,將她抱入寢房,讓她安坐在軟榻上。

  他站在她面前,看著眼睛只看著膝蓋的女人,「妳愛我、妳要我,我的優點妳真的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她微窘的低著頭,雙手交纏,不停在心裡嘀咕,都聽得這麼清楚了,幹啥還要再說一次!

  「可怎麼辦,妳的優點少得可憐,缺點倒是一大串。」

  什麼?!她飛快地抬頭,結結巴巴起來,「真、真的嗎?什麼缺點那麼多?」

  他口氣抑鬱,「撒謊、口是心非、容易激怒他人,令人厭惡……」

  「別說了!」她眼眶微紅,又低垂下頭。

  「要說,妳最大的缺點就是——笨死了!偷溜被逮著,還敢想著妳的兔子,妳真的有腦袋嗎?」

  她一愣,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的聲音似乎有點無奈,卻又帶著一點點笑意?

  她抬頭看著他,果然一臉莫可奈何,但嘴角卻帶著笑意呢!

  「但天知道我竟然也很自虐的愛上了這樣的妳。」他啞著嗓音宣佈。

  她難以置信,但淚水迅速盈眶,「是真的嗎?可你曾說過你討厭我,雖然後來……」他又跟她很好,她不敢多問,是因為她已經被他搞迷糊了。

  他凝睇著淚光閃閃的她,「討厭是因為妳的不在乎。」想到她曾說過的那些話,一波波的怨懟仍會湧上心頭。

  「其實,我是逞強,」她邊拭淚邊笑,「是言不由衷,因為我以為你心裡還有李姑娘,我又自覺沒有資格愛你,除了馮家的問題外,我幾乎什麼都不會啊。」

  他坐到她身邊,寵溺的將她擁入懷裡,「就是因為妳什麼都不會,所以我才要妳什麼都學,我不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妳會因為覺得自卑、覺得配不上我,而離開我,」他低頭看著她愕然的小臉,「對,這的確是我的想法,因為我深知被一些討厭的眼神注視的感覺,」他搖頭,「即使妳曾經是自信而堅強,但只要每天都處在那樣的氛圍裡,妳的信心仍會逐漸崩塌,妳會選擇疏離,我不希望妳也有這樣的感受。」

  她好感動,她真的曾經以為他是故意在耍她!

  「謝謝你……我一直努力克刻自己的感情,卻仍忍不住想愛你,可是現在我們把話說開了,我還是會愛你愛得心驚膽戰,我真的不希望因為我,而害季家惹上麻煩。」說著說著,她的眼淚便無預警地滑落。

  只會替他人著想,為他人盡力,這個笨蛋!他擁緊了她,「馮家的事,我說過我會處理,妳要相信我,妳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留在我身邊、愛我就好,明白嗎?」

  聞言,她的淚水瞬間氾濫,喉頭酸澀的直點頭,「好,我信任你,不擔心,也不怕了。」

  她真的愛他,想跟他過一輩子,想跟他一起養育孩子,這是她想了很久的夢。

  他靜靜地凝望著她,緩緩的低頭,先是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熱淚,再深情的吻上她的紅唇。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都待在房裡,但藥莊上下都很聰明的沒來打擾,只是在需要用膳的時候送膳食進去。

  至夜,兩人纏綿相擁,季維澧望著已然甜蜜熟睡的愛妻。

  他要給她幸福,所以必須冒險,雖然他已經先做好一些安排了,但就擔心李映湘的離開,會讓事情提早曝光,看來他得先再做另一個安排,防患未然。

  於是,第二天清早,他來到藥材倉庫,從一個上了鎖的暗櫃裡拿出一只白玉瓶,裡面只有一顆如銀子般閃亮的藥丸,他再回到書房,寫了一封長長的書信,連同白玉瓶交給管事,要他派足以信任、不會多話的侍衛將這兩樣東西送至江南的馮府,但不是交給馮貴福,而是親自交給他爹馮貴金。

  聽聞馮貴金已臥榻多年,根本不管馮家的事了,怎麼少主卻要……管事雖不明白,但不便多問,只得迅速交辦下去。

  熱鬧的城中客棧裡,李映湘悶悶不樂的用著早膳,她用了季家給她的銀子留在這裡,卻不知下一步要往哪裡去。

  家是回不去了,還有馮貴福——

  本以為玉泉藥莊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一開始,她就想好要用苦肉計博取季維澧的同情,沒想到竟跑出一個程咬金,取代了她,贏得他的心。

  她煩躁的丟下碎銀子起身,拎起包袱步出客棧,獨自走在熱鬧的街上,未來一片茫然,她不斷思索著究竟該往哪裡去,才不會被馮貴福逮到。

  一連花了兩次冤枉錢納妾,馮貴福想必不可能再讓自己吃虧,她該怎麼辦?

  正在苦思的她,完全沒有發現有輛馬車從她離開客棧後,就一直跟在她身後,等到了某個轉角處,馬車突然一停,從車裡跳下一人,用一塊刺鼻的布捂住她的口鼻,她頓時昏厥過去,被抱上了馬車,馬車隨即答答而去。

  經過幾天幾夜的奔馳,李映湘一直呈現昏睡狀態,直到這一天,馬車抵達一處富麗宏偉的宅第。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穿著新娘喜袍,還躺在鋪著鴛鴦喜被的床上,她驚恐的立即彈跳起身,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就是色迷迷、滿臉橫肉的馮貴福,他也是一身新郎袍服,「你怎麼會?!」

  「怎麼會?我的人查到了妳的行蹤,但妳倒厲害,人躲在藥莊,就是不出門,後來打聽到妳腳傷又體虛,所以,我就決定讓仇家先把妳照顧好,再撿現成的用!」

  「什麼?!」

  「反正,我給季家一個月的時間,屆時妳沒出來,我就上門要人。」話語一歇,他突然要抱她,「這時候,聊這些太殺風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不要,我不要!」她驚險的閃過,踉蹌的逃出新房。

  「該死的,抓住她!」馮貴福氣急敗壞的對著外頭的奴僕大喊。

  李映湘胡亂的在這金碧輝煌的府第裡亂跑,情急之下,她胡亂衝進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裡,卻驚見裡面掛著好幾幅真人大小的美人圖,她看到自己的畫像排在第五,但第四張畫卻是……她驚愕的瞪大了眼,「這不是?」

  「妳跑到這裡來了。」馮貴福的邪笑聲在門口響起,「看到了嗎?這些都是我的美人,」他大步走近她,「按理,妳應該是我的五妾,不過,我的四妾福氣太薄,去當閻王的姨太太了。」

  「閻王?你是說她死了?!」李映湘突然笑了起來,「太可笑了,她不但活著,還活得好好的……」她將季家的少主夫人與畫中人的容貌無異一事簡略道來。

  他愈聽眼睛瞪得愈大,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深,「太好了,真是可喜可賀,我的第四小妾還活在人間。」

  「我給了馮爺這麼有價值的消息……」本想討份人情的李映湘注意到他的笑容突然變得邪魅,她的表情頓時一僵,「你想幹什麼?!」

  「我想感謝妳,所以要好好的疼愛妳啊!」馮貴福笑得闔不攏嘴,回頭一個手勢,守門的手下立即將房門給關上。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頻頻後退,「馮爺,我給的消息價值不菲,你該做的是馬上去搶回你的四姨太!」

  「不急,我怎能冷落我的五姨太呢,尤其在妳給了我一個這麼價值不菲的消息之後。」

  他呵呵直笑,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任憑她怎麼掙扎驚叫,他依舊喜孜孜的走向床榻。

  近一個月來,玉泉藥泉的每一個人都看到季維澧跟康沐芸有多麼的恩愛,他們形影相隨,深款相望,每個人都想著,再過不久,季家說不定就要有好消息了。

  季家長輩們則密謀,要替小倆口再辦一次喜事,不公開,就家裡幾個成員,因為族譜上的名字,總得改過,家裡的僕傭們也得知道康沐芸的真正身份,總不能連主子是誰都不知道。

  但就在他們偷偷的準備喜事時,某天大雪紛飛,素不往來的馮貴福竟然帶了一大群人,包括衙門的總補頭及衙役,登堂入室。

  由於事前沒有任何徵兆,加上他們又是硬闖進來的,季維澧根本來不及將愛妻藏起來,就這麼讓她跟馮貴福面對面了。

  馮貴福一見粉妝玉琢的大美人兒,可樂了,他得意非凡的向臉色難看的季家上下說明來意。

  「告官?你憑什麼!」季晶晶頭一個發飆。

  「憑季維澧強佔人妻,罪大惡極。」他笑咪咪的回答,但又想到自己的表情不對,連忙收斂,可憐的看向衙役,「我還有證人,季維澧的妻子就是我花錢買下的小妾。」他邊說邊以眼神示意,要手下去將人帶上來。

  就在眾人疑惑時,一名看來樸素但眼神貪婪的中年婦人快步走進廳堂,康沐芸立即倒抽了口涼氣,脫口而出,「二娘!」

  季家上下臉色同時一變,季維澧抿緊唇狠瞪著馮貴福,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敢大剌剌的上門。

  「妳這壞女孩,我可收了馮爺的錢,妳怎麼到馮爺仇家這裡當少夫人?妳是存心要我難看嗎?!」康家二娘一進門就責備起康沐芸,還狠狠的用食指戳她的額頭,簡直不把季家人放在眼裡。

  季維澧立即將早已嚇呆的康沐芸護到自己身後,嚴峻的黑眸死瞪著這名搞不清楚狀況的婆娘。

  康家二娘被他的眼神嚇到,急急退後,躲到馮貴福身邊,就見他笑逐顏開的看著臉色鐵青的季維澧,「就算你跟沐芸有私情,但事關馮家名譽,她還是得跟我回去。」

  「馮貴福,你是賤骨頭嗎?我哥跟嫂子已做了幾個月的夫妻了,也許此刻她肚子裡也有我家的骨肉了,你帶她回去做什麼?」季晶晶簡直氣壞了。

  高虹也是大動肝火,「你這下流無恥的臭胚子,根本是故意針對我們季家來的!」

  馮貴福冷笑承認,「就算是又如何?」他恭敬的看向衙役,「犯人不該先抓走嗎?」

  此話一出,幾名衙役立即上前要逮捕季維澧,但季家的僕傭也在第一時間上前阻止,瞬間,情況混亂而緊張,季晶晶更是大打出手,但在馮家的侍衛加入混戰後,有更多人受傷,季維澧雷霆一吼,「我走!」

  瞬間,所有人停止動作,一切變為靜寂。

  季維澧深情的看著眼中含淚的康沐芸,「不會有事的。」

  她急急搖頭,淚不停的落下,「不可以,不要去……」

  他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但馮貴福可不想看這依依不捨的戲碼,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又給了該名總捕頭一眼,就見他大喝一聲,硬是在眾人的哭叫聲中,將季維澧給帶走了,但惡夢尚未結束,接著是康沐芸,儘管季家上下又是一陣拉扯,仍無法制止。

  就在馮貴福的揚唇詭笑聲中,她也被帶走了,至於那個該死的康家二娘,被眾人惡狠狠的眼神包圍,也嚇得急忙跟上馮貴福。

  眾人追到了門口,看著馮貴福的車隊離開,心兒直發冷,就這麼束手無策嗎?真是造化弄人啊,老天爺……

  馮貴福一行人並未離開天水城,因為沾沾自喜的他還有一場好戲要等著看。

  就在今天,被逮入獄的季維澧可有得受了,他派人塞了不少銀子給獄卒,要他們好好照顧他一下,明兒個,他先去探探監,看那殘廢的笑話後再走。

  所以,財大氣粗的他包下了位於城中的昇來客棧,還在四面八方安置護衛,人牆林立,就是不想讓季家人有機會破壞他的好事。

  他要補過洞房花燭夜!

  「快點,我等不及了。」馮貴福一想到明天可以去跟季維澧討論康沐芸的臉蛋有多嫩、身材有多婀娜,他應該會氣到吐血吧!

  站在他身前的就是康家二娘,料準了康沐芸不會乖乖就範,他給了她一袋銀兩及一杯加了藥粉的茶水,伺候她女兒去。

  康家二娘見錢眼開,將銀子揣入懷裡後,端了茶,直往康沐芸的房裡去。

  馮貴福擔心康沐芸咬舌自盡,還是做些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不僅在她嘴裡塞了布,還綑綁住她的雙手、雙腳,讓她只能躺在床上。

  康沐芸一見二娘進來,怨恨的目光緊瞅著她。

  康家二娘無所謂的聳肩,「妳別怪我,馮爺有錢有勢,他派人找上我時,就撂狠話,我要不跟著來,他便要活活把我打死,當然啦,」她將茶杯放到桌上,迫不及待的拿起懷裡的銀子,秤了秤,很重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貪婪的將銀子收妥後,端起茶杯走到床邊,「喝吧,別壞了馮爺的興致。」

  「唔……唔……」康沐芸掙扎的左右轉頭,就是不願讓二娘拿掉口中的布。

  「我是為妳好,妳就乖一點,忍一忍就過了,何況,吃了這藥,妳還能享受呢!」

  齷齪!康沐芸恨極了,但恐懼也侵蝕了她的心,她只能拚命掙扎,甚至還因此狼狽的跌下床。

  康家二娘氣炸了,氣呼呼的將茶杯放到桌上後,蹲到她身邊,一巴掌就狠狠甩下去,再狠揪著她的髮,猙獰怒道:「我跟了妳爹,已是我此生最大的錯誤了,現在,我絕不允許妳再得罪我的財神爺……噢!」

  康家二娘的話尚未說完,整個人突然往前仆倒在地,康沐芸淚水盈眶的看著解救她的慈祥老婦。

  老婦人連忙替她拿掉口中的布,一邊道:「我是小菊的娘,要不是少主夫人,老婦早就死了,更甭提還能在這裡工作。」她很快的替她解開身上的繩子,又回頭叫人,「可以走了嗎?」

  康沐芸困惑的坐起身來,看著兩名陌生大漢。

  「他們是這裡的廚子,也讓少主照顧過。」小菊的娘忙扶著她起身。

  「是,我們領過看病的欠據。」兩名大漢臉紅紅的跟她道謝,「事實上,還領了不少張,但都是少主要人主動燒毀了,我們……」

  「快走啊!」

  門外突然又跑來兩名店小二,小小聲的催促著,小菊的娘連忙挽著康沐芸快步走去,「他們也都曾受過少主的恩惠。」

  於是,康沐芸一邊感動的連聲道謝,一邊躲進早就備好的馬車中,馮家侍衛以為是廚子要出外採買食材,也沒仔細檢查,她便安全的離開了。

  至於康家二娘,竟然為了銀子,將女兒送入虎口,客棧的夥計一致決定,要給她一個嚴厲的懲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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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8 00:34:31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雪花飄落的深夜,地牢裡寂靜無聲,破舊窄小的牢房裡還有一點潮濕的霉味,季維澧安靜的坐在一隅,事實上,他已被皮鞭打得皮開肉綻,但身體的痛,他能忍,他只擔心康沐芸會被馮貴福糟蹋!

  他將爺爺耗盡最後生命完成的不死仙藥給了臥病多年的馮貴金,是因為他認為生病的人在面對死亡後,會變得比較卑微,會懂得惜福感恩,所以,他賭的是人性,希望他盡釋前嫌出手救他後,能阻止自己的兒子前來要人,可現在看來,他似乎做錯了。

  如今,他也只能指望好面子的馮貴金,能在聽到外界的流言後,有所動作。

  思緒間,牢房外突然傳來「砰、砰」的重物倒地聲,隨即,幾名蒙面黑衣人進到地牢,來到他的牢房前,沒想到,第一個人拉下黑巾的人是季晶晶,接著是管事、藥莊侍衛,身材最嬌小的竟是康沐芸。

  「哥,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現在,我們得快一點走。」季晶晶急急的道。

  幾個人連忙用從被打暈的衙役身上取來的鑰匙,打開牢房大門,替他解開身上的手銬、腳鐐,他便在管事跟侍從的攙扶下,離開地牢,搭上接應的馬車,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坐在馬車裡,康沐芸看著他身上的鞭傷,淚水直掉,季維澧握緊她的手,卻是笑著搖頭,兩人深情相望,一切盡在不言中。

  接下來,他們回到了玉泉藥莊,季維澧錯愕,但顯然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奶奶和爹娘已替兩人備妥乾糧、藥物及換洗的衣物。

  「沐芸說東閣後院有個溫暖的山洞,管事去探過了,而且……」曹萱突然哽咽到說不下去了。

  「而且什麼?」季維澧問。

  高虹淚水直流,看著歷劫歸來的康沐芸,緊緊握住她的手,「妳真的是我們季家的貴人。」

  康沐芸聽不明白,季維澧也不懂,但家人未多加說明,只是催促著兩人快點躲到山洞去。

  離開前,高虹意有所指的道:「如果還有精神,不妨在天亮後,往山洞裡直走,你們就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了。」

  天亮了。

  昇來客棧裡,馮貴福摟著渾身赤裸裸的「康沐芸」醒了過來,他不安份的手在她的身上摸過來、摸過去,接著眉頭一皺,怎麼不是滑溜滑溜的

  昨夜客棧掌櫃及夥計拚命向他恭喜,說他向季家要回了四夫人,他好像連灌了幾壺酒,醉眼矇矓的,也沒仔細瞧瞧他的美人,他低頭,將臉埋在他懷裡的美人往上一托——臉色倏地一變!

  「該死的,怎麼會是妳這臭婆娘?!」馮貴福狠狠的將康家二娘踢下了床,一看到自己赤裸肥身,又想到昨晚跟這老婆子翻天覆地,她還唉唉呻吟,他火冒三丈的下床,又狠揍她一拳。

  康家二娘早已撲倒在地,嘴巴跟鼻子都滲出血來,她嚇壞了,又見到自己竟然代替繼女跟馮貴福行房,更是馬上尖叫哭泣,「來人啦,救命啊……」

  沒想到她這一叫,正在穿衣的馮貴福更是氣到走到她身邊,抬起腳,再猛踹她一下,她痛到叫不出來,只能不停地哭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只記得昨晚好像被人打昏了,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啊。

  窗外,冒出幾顆頭,見狀,個個扁嘴偷笑。

  那杯摻了春藥的茶,客棧的夥計讓那沒良心的女人自己享用了,掌櫃又端出上好醇酒讓馮貴福喝到醉茫茫,是不是康沐芸,傻傻分不清楚了。

  但,怎麼又有人來了?!他們幾個人看到掌櫃帶著一名穿著貴重華服的老人,怒不可遏的帶著八名精悍的侍衛朝他們這裡走來。

  好巧不巧,馮貴福才剛跨出房門,一見到那名老人,下巴差點沒掉下來,「爹……爹?!」

  「我的老臉全被你丟盡了!」馮貴金髮鬢全白,濃眉大眼,看來更有土財主的氣勢,他見到兒子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狠狠的摑了他一記耳光。

  「爹,你幹什麼啊!」馮貴福差點摔了一大跤,他沒想到臥病多年的爹,現在不僅看來容光煥發,聲音還這麼洪亮,難不成他的病好了

  「我幹什麼?!」馮貴金咬牙切齒,「外面的人都知道康沐芸已入了季家大門,肚子裡也許都懷了季家的骨肉了,你還這麼大動作的去搶?!」

  「可是……」

  「你知道外頭有多少人在笑話咱們馮家,說馮家沒有能耐娶千金女,才會連一個已是殘花敗柳的女子也不肯放過!」

  「不是的,爹,季家一定要沐芸這名媳婦,所以,我更是要把她搶來……」

  「搶來做啥?幫季家養媳婦、養孩子?!你怎麼會笨得跟豬沒兩樣,難怪我剛剛從城中來,就聽到外面的人在笑話我們,說你簡直笨到了極點。」

  「嘖,爹,有幾個人知道康沐芸曾是季維澧的女人?女人都是鎖在深閨的嘛。」

  「你錯了,季維澧跛著腳帶她走遍了天水城,不少藥商都識得她,」他真的氣到不行,「外界對她的印象太好,相反的,對你太差,比較之下,你的愚昧好色被大肆批評,說你配不上她,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才巧手安排讓她嫁到季家!」

  說來,這次馮家是裡子、面子皆輸,但不管是裡子或面子,一旦沒命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是季維澧讓臥病多年的他重生,這救命之恩,就這麼回報吧。

  他要兒子走人,沒想到——

  「可、可康沐芸明明是我的。」馮貴福還不想放手。

  「她怎麼成為你的?連她二娘你也玷污,這不叫亂倫!」

  「是啊,這下馮家的臉應該會丟得更大了!」幾名站在門口的客棧夥計也忍不住開口嘲諷。

  馮貴金難以置信的瞪著臉色窘然的兒子,馮貴福急急的解釋,「誰知她是誰啊!我那杯加了春藥的茶是要給她女兒喝的,誰叫她自己喝下了,我又喝醉……噢,爹,你怎麼又打我耳光?!」

  「把他架回去,以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他,他要敢再找季家麻煩,直接打斷他的腿!」

  馮貴金一吼,幾名侍衛立即上前架住他,跟老爺子一同離去,不久,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康家二娘也羞愧的快步離開。

  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天爺這回可長眼了,客棧掌櫃、小菊的娘跟夥計們個個相視一笑。

  季維澧跟康沐芸在後山的山洞裡相擁過了一夜。

  這一夜,他們的話並不多,尤其季維澧在得知他被帶走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他更是心有所感。

  好人是有好報的,他們在無形中累積了善緣,老天爺會在最適當的時間,回報給他們。

  雖然有些皮肉傷、雖然有些心驚膽顫,但他們相信,最終,一切都會否極泰來。

  就像昨晚他們進到山洞,看到穴壁旁的這株上百年老樹,這是極為稀少的貞木,具有凌冬青翠的耐性,所產的果實能除百病、安五臟、輕身不老。

  所以,他能明白奶奶的話,皇室對這類珍貴藥材相當喜愛,視為養生長命藥材,有多少皇親國戚砸重金收買,而玉泉藥莊的買家裡,就有不少這種權位之人,消息一出,應該有更多皇親國戚會前來收購,所謂見面三分情,關係好,什麼事都好說。

  「我們去看看山洞的盡頭是什麼好不好?」康沐芸蹲在流水旁洗把臉後,回頭看著才剛睡醒,就在打量那株老樹的丈夫。

  季維澧微笑點頭,他總覺得在昨日過後,她的神情變得不太一樣,似乎更堅定了。

  「妳不擔心了,對嗎?」他邊問她,邊牽著她的手,往山洞內走去。

  「是,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擔心上,我只想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看來妳昨天被嚇壞了。」他不捨的道。

  她點頭,「我一個人被留在房間裡,手腳被綁、嘴巴被塞了布時,我突然好後悔,沒有把握可以愛你的當下,忘了跟你說我有多愛你,忘了跟你說,來世如果可以,我還想當你的妻……」她強忍著淚水,笑看著他,「我絕對不會讓那傢伙碰我的,所以我一直跟老天爺說,以後,我不會再杞人憂天,我會珍惜當下、把握當下,請衪再給我一次機會……」

  「老天爺真靈。」

  「可不是。」她笑得好美麗。

  兩人深情相擁,他溫柔的吻上她的唇,半晌,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兩人相視一笑,手牽手繼續往山洞深處走,愈往裡走,就發現裡面有泉水直流外,兩旁還有洞穴,而他們行走之處,就像上蒼鬼斧神工,所開闢出來的天然地底棧道。

  沒想到這條甬道竟然可以一路向前,他們愈走愈遠,看著通道起伏,也許他們都已經跨越另一座山了,但山洞裡溫暖,還有幾處溫泉,讓人有一種置身於春夏的錯覺。

  終於,他們看到了洞口,一走出洞口後,他們才發現盡頭竟然是在峽谷的出水處,舉目所及,都是熟悉的雪山景觀,但不只如此,就在右後方的矮坡上,竟然有一大片野生款冬,而且,一朵朵美麗黃花全是從雪堆裡冒出來的!

  「款冬!天啊,是雪中出花耶!」康沐芸不敢置信的靠近。

  季維澧更是激動到說不出話來,也因為太興奮了,兩人都不覺得冷,只是以一種幾近尊敬的眼神看著這一片美麗風景久久、久久……

  康沐芸忍不住落淚,「太好了,這是不是就表示下回你不必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採款冬了呢?」

  他不由得一笑,溫柔的拭去她的淚,她心中惦記的仍是他的安全,就像雪崩的那一天,她用她的小小身子,大大的毅力,將受傷的他帶下山。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她不夠聰明,可能只知道這些款冬對他的意義有多麼重大,但她並不知道,只要將款冬加入藥材中,一些呼吸重症的病人都能救活了。

  「我們採些黃花回去,種在後院,等來年開花,紅土上的黃花欣欣向榮,你就完成爺爺的遺願了。」她興奮的建議。

  「妳的小腦袋裡想的全是我的事,那妳想不想知道我在想什麼?」他深情的凝睇著她。

  「你在想什麼?」

  「我想要一個孩子,我們最近這麼恩愛,機會應該很大,但是……」他伸手把了把她的脈,「我顯然還不夠努力。」

  她粉臉漲紅的縮回了手,「怎麼不正經了?」

  「妳不想為我生孩子?」

  「想。」

  「生幾個?」

  「三個,不不,四個好了,兩男兩女,不對,季家的藥材買賣做那麼大,人丁旺一些,兄弟姊妹分工合作,擔子才不會太重,還是四男四女……呃,你怎麼了?」

  因為季維澧突然笑得好開心,擁著她又回頭往洞口走去,「等等,不是該先去採款冬嗎?」她頻頻回頭,一直提醒他。

  「它們在這裡很久了,不必急於一時,倒是有件事,得趕快做。」他的眼神難得邪魅,愛妻都說要生八個了,他能不努力趕一下進度嗎?

  「趕快做?!」她還傻愣愣的。

  但不用太久,她深愛的男人就以行動告知,什麼事情要趕快做了。

  只是,山洞連前連後的,加上長長的甬道,兩人在熱烈纏綿時發出的激情聲,實在讓另一個洞口的季家長輩們羞赧不已。

  「走走走,先回去了。」高虹臉都燒紅啦!

  他們原本是想親自來告訴小倆口好消息的,天水城的老百姓為了季維澧,將衙門給團團包圍住,再加上有衙役告自己人的狀,指總捕頭收賄,私自對季維澧用刑,百姓們群情激憤,迫得青天大老爺不得不出面,表示會嚴辦總捕頭,還向大家解釋,他們一早就放走季維澧,至於馮貴福帶走的少主夫人,也已安然無恙,馮貴金主動向大人解釋一切的來龍去脈,既是陰錯陽差,又木已成舟,就各歸各位吧。

  所以,一切都否極泰來了,真的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一年後

  「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玉泉藥莊又是喜氣洋洋、賀客盈門啊,少主夫人替季家生了一對雙胞胎男娃兒,今日午時請吃滿月酒呢。

  「少主夫人真是有福氣的人。」

  「可不是嘛!她來到季家後,就發現季家尋覓多年的款冬,竟然就長在藥莊的後山上,還發現百年女貞樹,光這些藥材的買賣,就不知道為季家賺來幾座金山銀礦了。」

  「此言差矣,少主跟少主夫人沒靠這些稀有藥材在賺錢,他們濟弱扶傾,還到其他地方義診,夫唱婦隨,一個負責看病,一個負責安撫病人,不知救了多少條生命了。」

  席宴間,賀客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著康沐芸的事兒,但事實上,她的生平已經成了說書人最愛說的傳奇故事,更是許多人閒話家常時,會拿來大大稱讚一番的好女人。

  「對了,怎麼沒看到少主夫人?」

  這一問,許多人都引頸企盼,全望向後方廳堂的大門。

  季家長輩們坐在另一桌,個個臉上笑咪咪的,但遲遲沒看見小倆口出現,高虹也忍不住叫貼身丫頭去催一催,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便又把丫頭叫回來,附耳低聲交代,「如果他們在忙,就別催了。」

  貼身丫頭聽明白了,臉紅的欠身一福,往東閣而去。

  但小倆口並沒有在寢室裡,而是在後院。

  昨晚一場大雪,僕傭們已將白雪剷除,唯獨留下紅土上的白雪,那上面有一朵朵小黃花,在難得一見的冬陽中,迎風搖曳。

  季維澧跟康沐芸一人抱著一個滿月的小娃兒,微笑的看著這一片動人的風景,這些花兒可是在昨夜大雪過後,才一夜蹦出來的。

  好美!真的美極了!康沐芸喉頭微酸,淚水滾落眼眶,這是開心的眼淚啊。

  此時,懷裡包裹著厚厚包毯的娃兒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指頭,輕撫過她冰涼淚濕的臉頰,她頓時又笑了,「這麼厲害,現在就會幫娘拭淚了?」

  「太早了,這是爹爹的事,而且,不是用手。」

  季維澧親自示範,以唇輕吮,卻因為貼靠向愛妻,懷裡的二公子抗議啦,竟然哇哇大哭起來。

  夫妻倆急忙安撫,沒想到,雙胞胎很有義氣,一個哭,另一個也跟著哇哇大哭,新手爹娘要安撫兩個寶貝,已經手忙腳亂了。

  就在此時,幾名僕傭也滿頭大汗的將好不容易打扮好的羊兒、驢子、豬、狐狸、兔子全用紅綵牽了出來。

  「少主、少夫人,老太夫人要我來請你們快到前廳去,客人都在候著了。」貼身丫鬟看到這麼壯觀的景象,愣了一下,急急說明來意。

  「我們得快一點走了。」季維澧催促著仍忙著搖晃安撫哭得可憐的小哥哥的康沐芸。

  「可是孩子還是哭不停。」她也想哭了,尤其看孩子哭得眼紅、鼻子紅,她好捨不得。

  「夫人,這些牲口們要不要牽出去了?」

  康沐芸直點頭,「要,牠們今兒個也搬新家呢,但你們要小心點,從另一個側門出去,別讓牠們嚇著客人。」

  因為怕款冬的花葉受損,季維澧早在幾個月前,就為這些牲口另覓一處較適合的牧場,那裡佔地寬廣,所有動物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

  但話才說完,季晶晶也在爹娘的命令下前來催人,季維澧不得不一手擁著妻子、一手抱著愛子,急急往前廳走去。

  僕傭們拉著繫著紅綵的動物們也跟上去,這隊伍可真壯觀。

  因為這一年來,增產報國的可不只是季維澧跟康沐芸這一對,還有大豬生小豬、母羊生小羊、小兔生娃娃、驢媽媽也生了小毛驢,就連愛美的狐狸也生了兩隻小狐狸,每一隻都綁上了紅絲帶,真的好可愛喔!

  季晶晶抱著一隻小兔也跟著走,可沒想到,眼睛只看牠,卻沒看地上,一個踉蹌飛撲,小兔子跳了下去,卻跳在小狐狸身上,小狐狸受到驚嚇,開始往前衝,而季晶晶摔倒時,先是撞到小豬,又打到了小毛驢,這些小寶寶們嚇壞了,開始亂跑、亂跳,一切的混亂就這麼開始了……

  小傢伙們依照本能跑,也會依照本能聞香,一古腦兒就往前面的宴席衝,奴僕們尖叫,接著便聽到賓客們尖叫。

  季維澧護著康沐芸,緊抱著小娃娃,就怕這些橫衝直撞的動物會不小心撞到她,而讓小寶寶有任何閃失。

  但前面宴席的驚恐叫聲與笑聲愈來愈大後,他們實在忍不住好奇的往前廳走去,這一看,他們也傻眼了,但隨即噗哧笑了出來。

  那些繫了紅綵的小寶貝有不少已經自動上桌覓食,有的把酒當水喝,已經臉紅紅,還會搖晃,有的則乖乖坐在圓盤上,圍坐的客人又好氣又好笑。

  終於,他們看到了引起這股騷動的少主夫人,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些小動物是如何從刀口下逃生的,眾人不由得用力鼓掌,瞧她多幸福啊,引起這麼大的混亂,但丈夫看著她時,眼眸有多深情,季家長輩們看著她,眼光多寵溺,還有季家的奴僕們,個個也是含笑的看著她,沒人怪罪。

  「真好,娶妻當娶康沐芸啊!」不知是誰有感而發,大聲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沒錯!」

  「就是!」

  附和聲一一響起,隨即又是如雷的掌聲,而不少賓客還得讓路給那些神氣活現的小動物呢。

  季維澧低頭看向抬頭望著他的妻子,「是啊,娶了妳,一切萬安。」

  「是嗎?那眼前這團混亂……」她笑問。

  「孩子沒空哭了,妳看他們正睜大眼睛看著妳口中的這團混亂呢!」他笑答。

  可不是嗎?兩個粉嫩的小娃兒,睜著骨碌碌的大眼,忙著看東看西,嘴角帶笑。

  「好幸福啊。」她真的好幸運啊。

  「是,真的好幸福。」他將她擁得更緊,

  一個月後,康沐芸完成了生平第一幅畫,而且,決定把它當作傳家之寶。

  這畫的就是滿月酒這天的「兵荒馬亂」,但季維澧為這幅畫題了四個字——富貴滿窩。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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