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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維倪]順手牽良人(天機不可說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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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4:00: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順手牽良人(天機不可說之三) 作者︰維倪

嘿,敢情天庭辦事比朝廷有效率,
不然,怎麼他才在心里祈求送個會打仗的人來幫他,
就從天而降一個奇裝異服的怪女人到懷里?
最怪的是,當他表明身份後,她竟開始喊他「祖師公」,
見鬼了,他連徒弟都沒,哪來她這個自稱來自未來的徒孫,
想卜一卦,奈何下山前師父殷殷告誡他不可妄測天機,
然而不管她也不行,于是為了不讓她被當成奸細嚴刑逼供,
他不得不以「自己人」的名義力保下她,
然後他這個人人眼中的昏庸主帥便又多個好色的罪狀,
不過她還真是他的貴人,不但助他發現敵軍的包抄路線,
還偷來敵軍重要的祭祀聖物,嚴重打擊對方士氣,
瞧著她因為執行這些任務而傷痕累累,他忍不住心疼,
他清楚自己動了心,但對一心想「回家」的她而言,
他的感情只是負累,尤其他還是她祖師婆的準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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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4:00:5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二十一世紀,一座遠離喧囂的古樸宅院里,一場算得上莊嚴的接任儀式正在進行著。

    在現代社會的角落,盜門,這個曾經盛極一時的古老門派,至今仍延續著。

    世世代代的盜門弟子,遵守著「盜亦有道」的古訓,傳承著俠盜精神。如今,盜門非但沒有沒落,還在暗中協助警方抵御高科技犯罪,破獲多起國際竊盜案,活躍于社會舞台。

    盜門的存在于業界內早已不是秘密。而盜門的歷屆掌門,一貫是通過嚴格選肝的最優秀兩人,業界人稱他們為「盜神」和「盜仙」。

    暴桌上,檀香裊裊的在空氣中飄散。

    暴桌前,鶴發童顏的齊松柏虔誠地雙手合十。

    半晌,他緩緩睜開眼,眼角余光掃向從剛才起就靜不下來的兩個徒弟—著恤牛仔褲,一臉無奈的是哥哥;扎馬尾穿Polo衫,一臉無聊的是妹妹。

    「永沛,芝芝,你們也過來拜一拜祖師爺。」

    啥?他們也得拜?他老人家自己拜還不夠啊!

    兄妹倆對視一眼,齊齊在老人家背後做了個鬼臉。當然,盡管不情不願,兩人還是乖乖在師父兩側跪下。

    「那個……師父,咱們門里怎麼這麼多祖師爺,咦?還有祖師奶奶?」

    朱芝芝哭笑不得的看著面前的四幅畫像,再度感嘆。師門真是人丁興旺啊!

    興許是對這劣徒的資質早已絕望,齊松柏倒也不在意她語氣中的調侃,緩緩地起身。

    兩個頑徒一見也跟著要起來,卻在第一時間被喝住,「你們繼續跪!」

    兄妹倆沮喪地跪了回去。

    憑什麼啊他?

    哪里會不曉得兩個孽徒的心思,齊松柏只是懶得計較,坐進太師椅里,又品了兩口香茶,這才緩緩開口介紹。

    「本門開山始祖乃是一對劫富濟貧的俠盜兄妹,這點你們應該清楚,就是中間的那兩幅。而祖師婆右側的是她的夫婿,北國的九王爺慕無極。九王爺曾經為北國解除邊患西蠻人的威脅,是個戰功赫赫的大英雄。左邊那個,則是祖師爺的妻子,才貌雙全的尚儀公主,也就是九王爺的妹子。」

    原來是親上加親嘛。

    朱永沛卻搖搖頭,頗不贊同,「堂堂王爺,娶了個小偷……俠盜當老婆,他怎麼想的?」

    「堂堂公主,還不是嫁了個賊?」朱芝芝瞟了哥哥一眼。

    「那怎能混為一談?」他指了指中間畫像,「妳看咱們祖師爺,玉樹臨風、儀表堂堂,一看就是非凡人物。公主慧眼識英雄,郎才女貌,那是天作之合。」

    「拜托,我的哥哥!」她受不了地叫嚷,「你眼楮有問題啊你看那畫上的祖師爺和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你要自吹自擂也不要這麼明顯好不好?」

    「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他朱永沛本來就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只有這個被泥巴糊了眼的妹妹才會一天到晚對他大呼小叫。

    「我的天,自戀也該有個程度。」朱芝芝白了他一眼,「怎麼看祖師爺的搶眼程度都不及祖師婆嘛!」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王爺當然會喜歡祖師婆啦!

    看看牆上那位和妹妹神似的祖師婆,朱永沛嗤之以鼻,「妳直接夸自己美麗無雙、傾國傾城不就好了?」

    怎麼這麼巧,偏就和他們兄妹生得一副模樣?真是見鬼了。

    「朱永沛你……」

    「都給我住口!」齊松柏威嚴的響喝令兩人渾身一僵。

    糟了,剛剛聲音好像大了些。

    「拜祖先!」

    「是!」

    兄妹倆一起朝著畫像三叩首。

    朱芝芝心道︰祖師婆,我拜的是妳,妳可要收到不要被祖師爺搶去啊。

    朱永沛心道︰瞧見和那臭丫頭神似的臉,我就有氣!祖師爺,我拜你!

    拜過祖先後,齊松柏將一本古書遞到兩人手里,如釋重負道︰「從今天起,光耀盜門的重擔就落在你們肩上了。」

    兄妹倆相視一笑,學著古裝劇里的樣子,齊齊拱手。

    「第三十八代盜神朱永沛—」

    「第三十八代盜仙朱芝芝—」

    「謹遵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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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4:01:1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狂風飛卷,沙塵漫天。

    訓練有素的軍隊接到前方的指令後,齊齊停住腳步。

    士兵們遲疑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將目光集中在前方的主帥身上。

    又停?這已經是今天第十三次了!

    自古帶兵最重士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他們倒好,新主帥來了三天,不是閉門不出就是咳聲嘆氣。好不容易說要突襲敵營,卻是用了整整半天走走停停,到現在回過頭還能看見邊關城門呢。

    這仗到底還打不打?

    抹了抹臉,副將張勇上前小心詢問道︰「王爺,你看我們是否還要……」

    以這種速度,別說偷襲敵營,就算正面進攻都已經延誤了時機。要他看,那些西蠻人八成早等在營門口,再不久,怕就要先攻過來。

    「咳!」慕無極低頭擦了擦嘴邊的沙塵。這鬼天氣,一張口就是一嘴沙子,真和鳥語花香的藏雲峰沒得比!

    想他不久前還在藏雲峰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誰料得到一下山,在自己的王府里待沒幾天,就被弄來這鳥不生蛋的邊關受罪。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兒時因為北國朝廷局勢不穩,他被母妃送到南朝邊境內的藏雲峰天機門下拜師學藝,逍遙日子過得正歡快,他和師姊鄔亦菲連同小師妹蘇清妙就被師父無塵子一起掃地出門。

    由于他們三人各自習得師父一項絕學,人稱「天機三奇」,師姊鄔亦菲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師妹繼承妙手回春的醫術,他則有一手觀星佔卜知天機的本事,听起來很公平,才不!他下山之前,師父居然對他說,泄露天機的代價是很大的,要他千萬不可以展露真材實學,凡事順其自然,又說天道運行自有其規則,莫強求、莫干預,否則折了他個人的壽命事小,影響到天下局勢,上蒼的責罰是很重的。

    換言之,他這些年紫微星象是學心酸的,英雄無用武之地。

    包要命的是,他已經登基為帝的三皇兄,認為他既然拜了高人為師,如今藝成下山必有通天本領,二話不說指派他領兵作戰。

    天曉得,行軍布陣他根本是一竅不通,更沒有移山倒海、飛天遁地的好本領。

    嘆,再嘆,嘆完還嘆,嘆了又嘆。

    他知道,自己再這麼嘆下去,底下的將士們怕不是戰死在沙場上,而是先被他這個元帥活活氣死。

    軍心已經動搖了啊。

    「傳令下去……撤軍!」

    這似乎是意料中之事,副將不意外,士兵不意外,連他自己也不意外。所謂的偷襲計劃像一場鬧劇,沒人指望他能成功,實際上他也確實沒有成功。

    于是,駐扎邊境的北國軍隊龜速出城,這一現象,再度引起西蠻人的費解。

    這群狡猾的中原人,到底要做什麼?

    ◎◎◎

    眼看離城門越來越近,慕無極眉頭越鎖越深。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偷襲西蠻軍。

    這計劃是其它將領提出來的,意在為他立威。這邊關天高皇帝遠,君威鞭長莫及,要服眾,需要的是赫赫戰功。

    然而,他又怎能為此而讓將士們白白犧牲性命?

    他不是打仗的料,不知道面對敵人應該做什麼,但至少知道不該做什麼。

    是他不好,當初皇兄任命他帶兵時,他就應該抗命的,那麼犧牲的最多是他一個人的命,而不是北國千千萬萬的男兒。

    這些日子,底下的將士們把話傳得多難听他不是不知道,可跟他們說出這些顧慮,又有幾個肯听的?只當他怯戰罷了。

    他,北國九王爺慕無極,善于思考,但卻不善于表達和行動,這是他致命的弱點。

    之所以順著那些副將的意,出城來逛這麼一圈,多半是被他們嘮叨煩了。

    如今回去後,又該如何?

    頭疼得好厲害,慕無極幾乎要不顧形象的趴在馬背上哀號。他好好在王府里過日子,不爭不搶更不曾跟誰結過仇,為什麼卻要落得如此可憐的境地?

    早知道就不該立刻回家的,他應該四處走走,探訪名川古勝……

    老天啊,你要是可憐我,就派個會打仗的人下來幫幫我吧—

    「啊!」

    大軍再次頓住步伐,就在城門之下。只不過,這回不需要指令,眾人自動停了下來,目光齊齊投向元帥懷里的「不明物體」。

    此時,慕無極張大嘴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鱉異!太……太詭異了!

    饒是他這種對玄術、陰陽學有研究的人,都對眼前的狀況感到不可思議。

    騰出一只手,他使勁揉了揉眼楮,確定懷里的確是平空多了坨「東西」。

    耙情天庭辦事比朝廷有效率多了,他才剛捎了口信,這就馬上給他「掉人」過來了?

    沒錯!人,還熱著,的的確確是個大活人!

    就這麼刷地掉下來,給他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撞得他胯下的馬都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

    「張副將?」

    「末……末將在!」就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張勇,也不禁被這詭異的情況驚得一愣。

    慕無極抬頭望了望高大的城樓,這才又轉向他,「敢問張副將,咱們這里有從城樓上跳下來這類訓練……或是余興節目嗎?」

    「聞所未聞。」

    「就是說‘他’不是從上面掉下來的?」他指了指懷里的人。

    「絕對不是!」城樓上都是多年在邊關從軍的好手,怎麼可能無故掉下來?

    「就是說‘他’是平空出現的?」

    「這……」張勇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這事實在詭異,若非親眼見到,他是死也不會相信,這可要他如何解釋?

    「就是說……」某人好像是問上了癮。

    突然,一聲細語為可憐的張勇解了圍。

    「你們不要吵好不好……」

    不請自來的某人在慕無極懷里動了動,似乎是想調整姿勢,不料身子卻整個往下一斜。

    一情急,他下意識的伸手護住,再一低頭,卻是心跳猛地漏跳一拍,一雙靈動的杏眼就這樣在他毫無防備時闖進他的心扉。

    馬背上空間本就狹窄,兩人此時的姿勢又是非比尋常的曖昧,慕無極幾乎都能感受到對方在自己胸前細微的呼吸。一時間,他竟不太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

    而剛完成自由落體全套動作的朱芝芝就沒這麼浪漫了。

    之前腦子暈暈沉沉,身子也不听使喚,這一滑,驚嚇中倒是清醒不少。

    堂堂盜仙不是白混的,即使身在不知名的地方也能迅速冷靜下來。

    懊說什麼、不知道。那就先閉嘴好了。

    趁著周圍人發怔的空檔,她快速掃了下周圍的環境。

    一群古裝打扮的人,有主帥、有副將、有士兵,看起來像是拍片現場,可是沒有導演、沒有燈光、沒有攝影機,感覺不太對……

    腦海中逐漸成形的猜想讓她下意識想逃避。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樣詭異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開玩笑,穿越不是只發生在小說和電視劇里嗎?再說,就算要發生也得有個媒介吧,她這一生盜寶無數,各朝骨董都踫過,其中不乏帶有神秘色彩的,可不也都沒有事?沒道理,她好好的在家里吃飯看書就穿越了啊!

    書?朱芝芝靈光一閃,不禁皺眉。

    對!就是那本怪書!

    看著表情豐富的某人,慕無極很想發問,一張口,卻又想不出應該從何問起。

    這時候,朱芝芝終于開口了。

    「請問,這位……仁兄,」想來想去在沒搞清狀況前還是別亂稱呼的好,「如果我現在暈過去的話,會不會受到什麼不人道的對待?」

    這里的狀況看起來像是正在打仗,萬一她被錯認成間諜,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虐待戰俘?

    慕無極微怔,想了想,搖頭,「在沒確定妳身份之前,應該不會。」

    「那……你說了算嗎?」雖然在穿著上,他看起來的確像這里的老大,但眼神卻太過謙和,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問清楚的好。

    丙然,他又是一怔,苦笑道︰「目前還是算的。」

    再過幾天,底下將士會不會造反他就不知道了。

    朱芝芝一听,如釋負重的笑了笑,「那我先謝了……」話音方落,竟是兩眼一翻,真的就勢「暈」了過去。

    祖先啊,先讓我逃避一會吧,這是一場夢!

    「喂,妳……」慕無極被她殺了個措手不及。

    他還有問題要問啊!

    可惜無論他怎麼搖晃,懷里的人就跟睡死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慕無極回過頭,面對一頭霧水正等待他下令的眾將士,無奈地嘆了口氣。

    「先回去再說。」

    這下好了,大家的注意力倒是被轉移了。

    老天爺,你這算是變相幫我嗎?慕無極有些訕訕的想。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半夢半醒間,朱芝芝反復地問著自己這個問題,得到的卻只是陣陣揮之不去的暈眩。

    她還記得,最開始時,她和總是不合拍的哥哥剛完成掌門繼位儀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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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4:01:37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丫頭,妳先回家,我去買點東西。」朱永沛將那本祖傳古書隨手扔向她。朱芝芝姿勢優雅地一揮手,書穩穩落在手里,「輕點,這書有千多年的歷史,禁不起你這麼折騰。」

    「我管它?反正再過個二、三十年,就要傳給下任掌門。形式而已,我猜師父壓根沒看過里面的內容。」

    一轉身,人靈巧地上了公交車。

    她頗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這人怎麼這樣呢,就算是事實,也不一定非要說出來呀!」

    聳聳肩,朱芝芝步履輕盈地朝家里走去。

    用腳指頭也猜得到他哥干什麼去了。

    她的姊妹淘鄭寶兒說過今天會來她家作客,順便露露廚藝,某人肯定樂得去超市買食材了。還裝呢,倒要看他裝到什麼時候,表面上說對人家沒感覺,背地里又積極得跟什麼似的……

    丙然,一開門,她就看見好友笑吟吟地在屋內忙東忙西。

    「嘖嘖,這是不請自來的‘田螺姑娘’,還是報恩的‘白鶴女’啊?」看來和某人進展不錯啊,都「登堂入室」了。

    鄭寶兒好笑地瞅她,「妳那張嘴,構造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樣,一句話不損人就難受。」

    「沒有的事!真是的,我怕有人一開門就只見我一人回來,難免有些失落,這才好心逗逗的。招人嫌了不是?古人說什麼來著?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啊。」

    「古人還說︰唯妳朱芝芝與小人難養也!」

    真服了她,一天到頭就知道貧嘴。

    「哪有這句話?除非妳是古人。」

    「妳別不信,我還真就是古人,本宮乃堂堂北國尚儀公主,還不給我跪……」鄭寶兒半真半假的調侃,目光卻在觸及她隨手扔桌上的那本古書後猛地轉為驚愕。

    「那妳不成了我祖……」朱芝芝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怎麼了?」

    鄭寶兒的情緒似乎突然起了劇烈的波動,「芝……芝芝,妳繼任掌門了?」

    「哎?妳怎麼看出來的?呵呵,我背後閃靈光了?」

    難道當掌門還有金光護體?不過,寶兒有必要驚訝成這樣子嗎?

    「怎麼了?」

    半晌,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鄭寶兒急問︰「芝芝……妳的手機呢,充電了嗎?」

    啊?朱芝芝一時間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

    「對了,我有備用電池!妳說過的,在妳去之前一定要提醒妳……」鄭寶兒忽然慌亂起來,「芝芝,妳別動,妳千萬別動,妳等著我,不要走啊!」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事實上,她家就在隔壁,她用不著這麼急的。

    朱芝芝莫名其妙地看著古怪的好友,又莫名其妙地看看桌上那本書。

    和它有關?

    到底怎麼回事啊?

    不過寶兒做事向來有她的道理,她要她不動,她就別亂動好了。事實上,她現在餓得要命,確實也走不動!

    隨手抄起那本她原以為自己到世界末日也不會多看一眼的書,翻了翻,卻在下一秒怔住。

    ◎◎◎

    迸書內,用古墨書寫著的—竟是現代漢語?

    並且內容是—

    親愛的二十一世紀的朱芝芝︰

    現在開始,妳還有十秒鐘和這個時代告別,未來無論發生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要記住珍惜妳身邊的人。

    末端還有一行小字。

    速記五項提示,必有所助︰牛尾山、黃金匕、五王爺、水流和……

    最後兩個字有些潦草,像是匆忙寫上去的。

    這……都是什麼啊?

    可惜,她已經沒有時間詫異,古書上的字跡忽然模糊了起來,一陣昏眩席卷而至,她猛地抬起頭,卻發現視線範圍內的物體開始扭曲。

    突然明白好友臨走前說的話。原來她說不要動,是這個意思啊……

    十秒鐘轉瞬即逝,朱芝芝只來得及一瞥,耳邊傳來鄭寶兒的聲音—

    「芝芝,電池、電池……哎!還是晚了。到那邊先找慕無極,記住!找慕無極啊!」

    慕無極?祖師婆的九王爺?什麼意思啊!

    來不及細問,眼前猛地閃現一道白光。

    朱芝芝覺得身體被好多股力量用力撕扯,一陣劇痛後,便徹底失去意識。

    ◎◎◎

    鴉雀無聲。

    床榻前,一名老軍醫認真地為昏迷中的女子把脈。

    慕無極屏息等待著,連他自己都未意識到,他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有著一絲過度的緊張。

    「回王爺,這位姑娘並無任何傷病,只是精神上受到極大的刺激,加上過度疲憊,暫時昏睡而已。」老軍醫恭敬地稟報情況。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老軍醫斟酌了下用詞,這才抬頭道︰「隨時。」

    慕無極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女子,差點就想佔卜算算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一想到師父的交代……罷了,等她醒了再問也行的。

    「你先下去吧。」

    老軍醫一走,慕無極目光又回到床上人身上。

    其實,這姑娘長相並非傾國傾城。

    可是……城門口那一睹,他卻覺得自己有些著了魔。

    他不但拚命催促底下的人去找大夫,還在軍醫診斷時緊張得要死,又在得知她只是昏迷時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彷佛冥冥中有種力量牽引著他,想讓她睜開眼楮。

    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的杏眼,靈動不邪氣,她的鵝蛋臉,在面相上稱為木形臉,通常有這種臉型的人大都心思縝密,而貼臉的耳朵,代表她頗講義氣,濃眉則象征有沖勁,如果這五官生在一個男子身上,肯定是個英雄豪杰。

    所以,他不顧眾人反對,堅持一切都等人醒了再說。

    但是,他畢竟是主帥,如果她真如眾將士所言,是外族的奸細,要對北國不利的話,那他也不能更不會保她。

    而現在—

    似乎是攤牌的時候了。

    「沒人了,別裝了。」

    朱芝芝沒料到這人看來笨笨的又無害,感覺卻這麼敏銳。

    「呵呵。」睜開眼,她干笑了兩聲以緩解尷尬氣氛,「我不是故意裝的,我只是太累不想動而已。」

    「妳不用動,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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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16:4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朱芝芝望著眼前這個與剛才判若兩人的男人。他變臉怎麼比翻書還快?還以為他很好騙呢……

    她環顧了下四周的擺設,心中對自己的處境多少有了底。

    肯定不是劇組,那麼是真的了。

    穿越……我的老天!

    這種事竟然真的存在,要不是那本破書事先給了她些提點,她現在一定還處在過度刺激中,難以接受事實。

    「我……還是先起來好了。」躺著說話好奇怪,她想用手撐起身子,卻發現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自己做起來竟十分吃力。

    「別白費力氣了,妳在昏迷中喝的藥有軟筋散的成份,想隨意活動,起碼要等兩個時辰以後。」

    朱芝芝一怔。

    誰說這個男人毫無威脅的?

    誰說這個男人值得信任又好騙的?

    真該抽自己兩記嘴巴子。

    她有些憤憤地瞪著他,「你不是承諾不會對我不利嗎?手段太卑鄙了吧!」

    枉她還以為遇著好人了!

    看來她還沒摔壞腦子,慕無極不以為然道︰「妳不覺得這樣的條件根本不合理嗎?我完全不知道妳的來歷、身份以及意圖,如何能夠和妳談君子協定?再者,江湖上有專門培養女殺手的組織。我怕自己得罪了人不知道,最後怎麼死掉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哪里不公平了。

    慕無極一怔,皺眉。「我又沒死,妳當然不知道。」

    朱芝芝無力白了他一眼。「我、是、說,我也不知道你的來歷、身份以及你限制本小姐行動的意圖,我有沒有怎麼樣你啊?」

    當然,前提是她目前得有那個能力。

    他好笑地看她,「妳是說,妳不知道我是誰?」

    「你很有名嗎?我干麼要知道,我也根本不想知道。」

    她現在只想知道要怎麼回去,她是一秒鐘都不想待在這里。

    「妳也不知道這是哪里?」

    「不知道,不過這個我很想知道。」

    慕無極听完,望著她若有所思,說︰「如妳所願,我告訴妳,這里是北國邊境蘭州。」

    北……國?

    蘭……州?

    她就知道,有人整她!

    不,是老天在整她。

    朱芝芝欲哭無淚的轉過頭。

    人家小說里,穿越時不是都剛巧掉在皇宮、世家,還是什麼山莊的,遇見一個英俊瀟灑、睿智無敵,雖然萬人迷卻在見著女主角之後就死心塌地的皇帝、盟主,還是什麼霸主之類的?

    怎麼她就這麼可憐,掉到黃沙漫天的沙場上!

    這多虧兩邊還沒開打,要不她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她是命太好了,要不然怎麼從天而降都沒摔死呢?就算摔不死,也有可能在半空中被箭射死,掉到馬上被刀砍死,落到地上被馬踩死……想到這里,害怕襲上心頭。

    多危險吶!

    她朱芝芝可是個只敢在孿生哥哥面前嗓門大,而且從不否認自己膽小的人啊。

    慕無極見她一會皺眉一會哀怨,一會欷吁一會慶幸,表情豐富至極,他看得感到挺有趣的。

    說實話,她的說法十分可疑,可他看得出她沒有說謊。

    也許真如她所說,她自己也處在一個十分混亂的境地,搞不太清楚情況。反正她目前對他也造成不了威脅,先由著她去好了。

    「那麼,這位姑娘,現在是否輪到我發問了?」

    「啊?」朱芝芝回過神,「噢……你問吧。」

    一味地閃躲只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和警惕,那對她的處境無疑是雪上加霜,盡管她現在沉浸在對自己悲慘命運的哀悼中,真的沒什麼心情。

    「妳是誰?」

    「敝姓朱,名芝芝,‘朱芝芝’的‘朱’,‘朱芝芝’的‘芝’,叫我‘芝芝’就好了。」

    「……從何處而來?」

    「從—天而降。」

    慕無極菀爾,「妳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我連自己怎麼來的都不知道,哪會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麼?」

    他似乎有十足的耐性,「妳看吧,連妳自己都不知道妳來做些什麼,我又怎麼能相信妳不會做些什麼?」

    听起來像是繞口令的話卻出奇的有邏輯。

    朱芝芝想了想,也確實是如此。

    如今兩軍對峙,她莫名其妙地闖進來,身份本來就可疑。再者,在這個年代,她一身Polo衫休閑長褲也算是奇裝異服,難免被誤認為外族奸細什麼的。她現在還能在這里安……不太安心的躺著,對方已經很夠意思了。

    猛地,想起好友的叮囑……唉!既然沒什麼頭緒,也只有找到祖師公再說了。

    就不知道祖師公出生了沒有?多大了?死了沒?

    避他的!好歹先祭出祖師公的名諱,就當拖延時間好了。

    再三斟酌後,朱芝芝開口道︰「我……其實我想找人!」

    「什麼人?」

    「慕……」慕什麼來著?

    絞盡腦汁搜尋著對這個人物為數不多的記憶,終于—

    「啊,對了!慕無極,我找慕無極。」

    慕無極端茶的手一頓,怪異地瞧了她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喝了口茶,「妳認識他?」

    「這你不用管!」怕多說兩句就泄了底,朱芝芝轉移話題道︰「反正我肯定不是奸細,也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麻煩就是了!」

    彷佛看穿她的心思,他眼中精光一閃,「告訴我,妳為什麼要找慕無極?我可以幫妳找到他。」

    朱芝芝一驚,「你認識他?」

    他淡笑,「何只認識,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

    自己跟自己自然是一起長大的,自己的事,他當然全都知道,他可一句謊話也沒說。

    ◎◎◎

    「噗!」上一記得還沉著冷靜的九王爺猛地一口茶噴出來。

    「你怎麼了?」干麼拿看怪物似的眼神看她?她從天而降時,他都沒這麼驚訝呢。她只是想,祖師公不理她的話,祖師婆總會听她兩句吧。

    「沒事,失禮了。」慕無極盡可能裝作若無其事,「他夫人我也認識,有什麼事嗎?我可以代為轉告。」

    等他有了夫人時,他當然可以告訴她,所以,這句也不算騙人。

    「謝謝你的美意,不過真的不用了,這種事情我還是親自說比較好。」她親自說,人家都不一定會相信呢。

    嘆了口氣,慕無極站起身來,走到床前,居高臨上地看著她。

    直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她警戒地迎上他的目光,「你干麼?」

    「一會,外面的人審你的時候,我勸你換一套說法。」

    「為什麼?」

    「因為你剛才的話,連我都騙不了。」

    朱芝芝瞪大眼楮。「什麼叫連你都騙不了?你以為自己很單純啊!何況,我說的句句屬實。」想套她話,挑她語病,沒那麼容易。

    他無奈的在床邊坐下,「至少你不能用慕無極這個名字來說,更不要提他那位‘夫人’。」

    「為什麼不能?」

    她攀親帶故的皇室中人可就這麼一個……不是,一對!

    慕無極突然笑了,笑得淡雅脫塵、莫測高深,一瞬間,令朱芝芝有如墜夢境的感覺。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狠狠地跌回現實。

    「因為……本王就是北國九王爺,慕無極本人。」

    聞言,朱芝芝愣了一愣,旋即猛地坐了起來。

    慕無極警戒地退了一步。

    他從不低估任何人,尤其是身份不明的人。就如江湖上,最讓人防不勝防的往往是老、弱、婦、孺四類人,他眼前就是其中一類。

    很明顯,軟筋散對她根本毫無效果,她之前的無力也是裝的。

    「你到底是誰?」

    朱芝芝眼楮閃閃發亮。軟筋散這類藥早在她初入盜門時就已試過百八十遍,他下的劑量頂多讓她暈眩個五分鐘。方才假意受制,不過是想在關鍵時刻留一手。

    而現在,顯然沒這個必要了。

    慕無極還沒來得及叫人了,朱芝芝興奮地喊叫立刻讓他踏入又一次震驚。

    「祖師公,我可找到你了!」

    這回,他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

    一晃眼已是月上枝頭時分,眾將士皆惦記著今日城門口的奇遇,奈何元帥于房中審人,卻是直到入夜還不出來,眾人又憶起白天元帥見那女子時失神的模樣,難免懷疑屋內的人到底在忙些什麼。

    當然,是他們多想了。

    屋里其實正上演出讓慕無極無比頭疼的一幕。

    「祖師公,你相信我啊,你一定要幫我!」

    「你先冷靜一下。」

    「我莫名其妙被送到這地方來,你叫我怎麼冷靜!祖師公啊……」

    「好了!」某人忍無可忍。

    「你答應了?」某人語帶驚喜。

    慕無極不說話,只是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他看得出來她沒有在撒謊。可是,她所說的事實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他需要時間整理思路。

    照她所說,她是他未來夫人的徒孫,從一千年以後莫名其妙掉到他所在的這個年代。

    要誠如她所說,他還真不能不幫……不過,他更好奇的是,這麼說來,他未來娘子會是個有來頭的江湖人物?這可能嗎?

    說句難听的,他堂堂九王爺怎麼有機會結識江湖人?在認識的人中,勉強算得上江湖人的,就只有師父無塵子、師姐鄒亦菲和師妹蘇清妙了,如今回到北國,當回王爺,將來不是與他國聯姻,就是娶王公貴族的女兒了。他知道自己現在考慮這個問題有點無聊,但誰對自己的另一半不好奇呢?

    偏偏師父又不準他……唉!

    「祖師……」

    又來了!

    「停!」他忙制止某人的催眠攻勢,「我問你,你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接受不了吧?」

    「何只是接受不了,我受到嚴重的刺激啊!」她現在還在刺激當中呢。

    「所以我也一樣,我需要時間思考,所以請你安靜一下好嗎?」

    這招出奇地奏效,朱芝芝立刻收聲,安靜得就像不存在。

    餅了一會,慕無極忽然覺得四下靜得有點不對勁。他轉身找人,卻發現屋里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頓時他心下一緊。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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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17:0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你在找我嗎?」一道悶悶的聲音傳出。

    他一怔,「芝芝?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後。」

    一回頭,他果然看見朱芝芝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

    「你剛才……」

    「那是盜門的隱遁形術,就是利用光影等周圍一切把自己掩護起來,我見你需要安靜,就遁了一會……祖師婆沒和你說過嗎?這是她最得意的功夫啊!」

    她故意露這麼一手,其實也是想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然而,事情終究不如她希望的那般順利。

    慕無極苦笑,「我正想和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她隨性地坐到桌邊,等著他的下文。

    他嘆了口氣,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你口中的祖師婆,我是見都沒見過……換句話說,我還未娶妻。」

    這下輪到朱芝芝傻眼了。

    不會吧?

    「那……那你有沒有妾啊?」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探。

    或許祖師婆只是個妾什麼的,只不過後人以訛傳訛才扭曲了事實。

    結果,對方只是沉默。

    「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她不死心地甩起一要小 ,做無謂邪狀。

    沉默。是有,但她們各自有命定之人,不會是她說的那個人,索性不回答。

    「艷冠群芳的青樓佳人?」一聳肩,某人做風塵狀。

    沉默。

    「仗劍江湖的紅粉知己?」抱拳,某人做豪氣狀。

    回應並不比沉默多,他一搖頭。

    懸壺濟世倒有一位。

    「那……就沒個人對你說過什麼‘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的?」某人再做含情脈脈落難佳人狀。

    拜托。再演下去,她都可以得金像獎了!

    然而,慕無極一次又一次的沉默終于粉碎了她最後的期盼。

    「有沒有搞錯?你堂堂一個王爺,私生活這麼檢點干麼!」她已經被打擊到口不擇言了。

    慕無極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是本王不對了,本王回京後盡量改。」

    他鮮少以本王自稱,一來是沒那習慣,二來這不是京城,除非有需要,他並不喜歡擺出皇家威儀。

    朱芝芝再沒精力計較他的嘲諷。

    看來這王爺潔身自好得很,一點花邊新聞都沒有。

    ◎◎◎

    完了!

    耙情她是來早了!

    人家還來得及認識她祖師婆呢!

    真想抱頭痛哭。

    之前還以為找到慕無極就可以回家,現在人就站在她眼前,卻告訴他根本還沒和她家祖師婆扯上關系。

    那怎麼辦?她還要回家啊!

    頹唐地趴在桌子上,朱芝芝沮喪地連話都不想說。

    慕無極在她對面坐下,想了想,還是開口︰「雖然很同情你,但我不得不問,你下一步要怎麼辦?」

    「怎麼辦?」她抿了抿嘴,J「當然想辦法回家呀!」

    「我是說現在。」

    「現在怎麼了?」

    慕無有嘆氣。也許這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之間的隔閡吧。

    朱芝芝顯然生活在一個單純得多的環境里,並不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麼危險。他敢保證,只要她現在出了這個房門,立刻會被外面那些早等得不耐煩了的家伙押下去嚴刑逼供。

    「芝芝,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相信你?」

    她被問住了,遲疑地看著他。

    易地而處,換了是她,突然發生這麼荒唐的事,一定會認為是認為是別人的惡作劇。

    慕無極正視她,「因為你的話雖然听起來荒謬,但並非毫無可能,這世間有太多玄妙的事是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而且有一點是最重要的,也許誠如你所說,我們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我多少能感受到,所以覺得你值得相信。可是……」他嚴肅起來,「別人並沒有這種感覺。」

    他又提醒她說︰「出了這扇門,你不能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那麼就只可能是奸細!現在我們這里在打仗,兩軍對峙絕非兒戲,你來歷不明就是有問題。將士們若執意處置你,我是可以護你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歷來軍中,先斬後奏之事並非沒有。

    他很想幫她,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須知道。

    一席話下來,朱芝芝竟是冷汗涔涔。

    她何等機靈的人,自然听得懂他話中的含意,她今後的生存的確是眼前最主要的問題。

    坐起身,她開始嚴肅地思考。

    「祖師……」

    「停!」慕無極揉揉太陽穴,「這種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可再讓第三人知道,這‘祖師公’三個字,你不可胡亂叫了。」

    重點是,他也再不想听了。

    活活被人叫老了幾百歲不只。

    「對噢,我真不小心。」

    迸代對這類詭異的事情恐怕相當忌諱,到時候當她是妖孽,請道士還是法師來收她,那就麻煩了!

    「那,王爺,你真的會幫我嗎?畢竟我的來歷太詭異了……」

    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

    「我不完全能理解,但至少確信你沒有惡意,不過你要記得,我對你的幫助也是有限的。」

    朱芝芝感激地點點頭。「王爺認為下一步我該怎麼辦?」

    慕無極想了想,忽地眸光一閃。

    「……怎麼辦。」

    ◎◎◎

    議事廳內,一干人等哈欠連天,蘭州的眾將士的懶散可以說達到一個頂峰。而為首的,以奉旨前來有些日子卻什麼正經事也沒干過的九王爺慕無極,以及從天而降的朱芝芝。

    兩人頂著四輪可觀的黑眼圈,或點頭或搖頭地回答著眾將士的疑慮。

    話說,昨天晚上兩人討論了一夜,終于擬定一個還算可行的方案。

    原來「真相」是這樣……

    九王爺的胞妹尚儀公主思念兄長,不放心他一人在邊境苦寒之地生活,便派了自己的貼身丫環前來照應。後來小丫頭在路上與車隊走散,好在誤打誤撞總算找到蘭州,可又因弄丟書信而見不到九王爺。情急之下,只有女扮男裝,混入軍營,不小心失足自城樓上落下,而九王爺「驚嚇過度」竟也沒認出人來。幸好小丫頭總算保住小命,也見到王爺。

    「王爺是說,這位朱姑娘是尚儀公主的侍女?」

    「確切地說,現在應該是本王的了。」

    沒辦法,他唯一能夠想到的擋箭牌就是尚儀。妹妹啊,這淌混水你暫且膛一膛吧,只要讓某人蒙混過去就行了。

    「這……」底下的人顯然有不服氣。

    自古領兵打仗,哪有攜家帶眷的?這九王爺來了許久也就算了,如今又視軍規于無物,未免太讓人心憂。

    「周將軍不必憂慮,芝芝自小進宮服侍尚儀,是個毫無背景的孤兒,絕無任何可疑之處。本王也知道這有違軍紀,但……她一個弱女子,千辛萬苦到了這里,再遣她回去也不是那麼容易。依本王看,就讓她暫且留下,平時在軍營里做點雜務什麼的,也好過讓她一個人亂闖。」

    眾將士雖是武人,習慣直腸子說話,但九王爺這番話是明擺著偏袒。到底是皇上欸點的主帥,倒也沒人敢真扛上,便都沉默下來,只是,不時有人偷瞄朱芝芝,眼里的誤會是顯而易見。




    眾人只道,九王爺與這位朱姑娘獨處一室整整一夜,一早出房門便忙著為她洗脫罪嫌、言詞偏袒,這其中玄機,就怪不得別人不瞎猜了。再看那兩人的黑眼圈,想必一夜都沒睡……天知道他們都做什麼了。

    就只怕,「侍女」是假,「侍妾」是真。

    慕無極將眾人的心思看在眼里,也懶得做無謂的解釋。

    反正他在這群將士眼里早是名副其實的繡花枕頭一個,懦弱之外再加上個貪戀美色也沒什麼。

    只是回過頭來,這件事情解決了,戰事的煩惱又回到眼前。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繼續討論昨天的襲營計劃。芝芝,你就先下去吧。」

    朱芝芝點了點頭,盡責地扮演著一個剛受驚嚇、個性溫婉又怯弱的小侍女,卻在走到門口時,趁著眾人不注意朝他比了「OK」的手勢。

    慕無極一怔,隨即了然一笑。

    他不太明白她的手勢,但從她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在贊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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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17:32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朱大小姐洪福齊天,又得貴人相助,總算僥幸過了第一關。

    為了尋找回家的辦法,朱芝芝便先隨慕無極在蘭州安頓下來。

    因為是專門伺候九王爺的,加上眾人對她來歷身份心存猜疑,倒也沒人敢明著對她不滿。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些耳語還是傳到當事人耳中。

    清早,入境隨俗的朱芝芝換上侍女服飾,謹記著份內的工作,準備到廚房端飯菜,送到她那偉大的主子……九王爺房里。

    她朱芝芝是什麼職業出身?周圍的環境她早就摸熟,不需要有人告訴,她就可以輕易地找到廚房。

    一路幾個小跳躍,她歡快的出現在廚房門口,「王爺的飯菜準備好了嗎?我要送過去了!」

    匡啷!盤子碎裂的聲音傳來。

    廚房的人幾乎都錯愕地盯著門口。

    驚覺到自己的魯莽,朱芝芝趕緊跑到打破盤子的小鍋旁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嚇大家一跳。」

    慘了,才來就犯錯。

    那端盤子的小鍋十五、六歲的年紀,見她道歉,更是嚇白了臉。

    「朱……朱姑娘!小的知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小的吧。」

    「啊?」她一愣,「我為什麼要饒了你?」

    錯的是她啊!

    不料,這句話在別人听來卻完全是另一個意思。廚房里的其他人也趕忙涌過來求情,一時間場面陷入混亂。

    「停,停止!」朱芝芝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

    這很管用,比她苦口婆心說上一百句都管用。

    「你們這是干什麼?」一大早的,這演的是哪一出?眼看十幾張嘴又要同時說話,她立刻打手勢制止,「你們先听我說。」

    于是,十幾張嘴又整齊地閉緊。

    「敝姓朱,名芝芝,是新來的侍女,專門負責王爺起居。初來乍到,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大家見諒。」

    眾人齊齊搖頭,但沒有她的指示,誰也不敢說話。

    「剛才的事是我不對,嚇到了這位……小兄弟,芝芝在此賠不是了。」

    眾人眼中的恐懼又加深。

    朱芝芝在心里白了一眼,暗嘆這個封建社會真是害人不淺。

    「其實你們不用怕成這樣,你們拿的是軍餉,付出的勞動;我拿的是王爺的月俸,付出的也是勞動,我們都是一樣的嘛!」

    終于,一個看起來像是管事的人開口道︰「朱姑娘這話可折煞我們了,姑娘是王爺身邊的貴人,哪能和咱們混為一談。廚房髒亂,還請朱姑娘移步。」

    一番話說得朱芝芝真是越听越別扭,「廚房是做料理的地方,能髒亂到哪去?」

    再說了,我就一個普通侍女,你們何必這樣多禮?

    「朱姑娘恕罪,這軍營里誰敢當朱姑娘是侍女,誰不知道你是……「

    「小三!」

    「朱姑娘,這孩子不懂事,您不要同他計較……」

    「等等!」朱芝芝臉色一沉,「讓他繼續說。」

    不是侍女,那是什麼?敏銳如她,怎會看不出這事有蹊蹺。

    誰知那喚做小三的孩子此刻不肯再開口。

    ◎◎◎

    半晌,朱芝芝終于宣布放棄。

    「算了,你們該干麼就干麼去吧。別耽誤了將士們的吃飯時間。」朱芝芝無奈地轉身欲走,卻想起飯菜還沒拿,回頭問道︰「對了,王爺的飯菜在哪里?」

    「回朱姑娘的話,已經派人送到您房里了。」

    那你們就直接送到慕無極那兒不更好?還讓她折騰什麼?

    真是莫名其妙!

    端了飯菜,她悶悶地來到慕無極的房門口。

    「呃……」好險!看四下無人,朱芝芝松了口氣,有模有樣道︰「王爺,早膳來了。」

    「進來吧。」

    慕無極的聲音清爽得很,該是起床多時了。

    一推門,果然見他神清氣爽地……疊被子?

    朱芝芝一愣,訥訥地將飯菜放到桌上。

    說不上為什麼,這場面就是讓她覺得哪里不對!

    不對,當然不對了!

    慕無極可是堂堂九王爺,不該是養尊處優,什麼都有人侍候的嗎?

    「你……為什麼會自己疊被子?」這麼想著,她就問了。

    他無力地嘆氣,回過頭苦笑道︰「那是因為……我等了一個早上,也還是沒人來整理床鋪,所以只好自己來了。」

    她要再不來,他就要自己出去「覓食」了,那才丟人好不好?

    好在這些事他在藏雲峰時也都是自己來,只是回北國後用不著他做,做看來托某人的福,他要再做回慕無極,而不是九王爺了。

    她這才听懂他的意思,「你說的那個人,不會剛好是我吧?」

    慕無極白了她一眼,「不是你是本王一千多年後的徒孫。」

    那不還是她了!朱芝芝憤憤地走上前,「搶」過他手上的活,「我哪知道還要做這些?我以為把飯菜送給你就行了。別的你又沒說,你要是先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那還是我不對了?」

    她這個侍女還真不是普通大牌,要做什麼還得王爺逐一的教。呵呵,這要傳出去不知又要被說成怎樣了。

    「哎呀!我的好王爺,算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吧?」

    她干脆現學現賣把剛才廚子對她的那一套搬來用。

    「真跟你計較,你死一百次了。」

    他這個祖師公當得可真夠累的!

    「好了好了,吃飯了,餓了吧?」朱芝芝連忙殷勤地擺好碗筷。

    確實是餓了,慕無極坐下來,剛要夾菜,忽地想起什麼,問「你吃了嗎?」

    委屈地搖搖頭,她跑了一個早上,早忘了吃飯的事。

    慕無極再度嘆氣,「一起吃吧!我的小祖宗。」

    到底誰才是祖先啊。

    「呵呵,王爺有令,那我就不客氣了。」

    見她喜逐顏開地坐下,吃得比他還大快朵頤,他竟也莫名的心情轉好。

    ◎◎◎

    事實上,打她一進門,他一早上的不快便一掃而空。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見她就感覺愉悅,忍不住就想慣著她。

    都說「隔輩親」,他們之間少說隔了有一千多年,難道也是這個原由?

    好笑地想著,不覺就笑了出來。

    朱芝芝見他笑得古怪,雖然感到詭異倒也沒說什麼。

    真是善變的男人,剛才還氣得跟什麼似的,這會又樂得眉開眼笑的。

    吃著,她突然想起剛才那小鍋的話。

    「王爺,你是不是跟底下人又說什麼了?」

    慕無極一怔,「沒了。」

    「那就奇怪了。」

    「怎麼了?」

    「我跟你說,好奇怪。今天早上我……」她把在廚房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不料,慕無極一口飯險些噴出來,笑得差點岔氣。

    「你笑什麼?」

    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看到她認真的表情,又是一陣狂笑。

    「你再笑,我生氣了。」她瞪眼。

    「哈哈,我不笑,不笑了……你听我解釋……哈哈……」

    「慕無極!」朱芝芝氣極就習慣喊人全名,此時一急,竟也忘了眼前人是她師門的尊長。

    他卻是一怔。

    靶覺好像又回到藏雲峰時,在她之前,這世上會直接叫他名字的,也就只有明明跟他沒有血緣關系,卻比真正手足更親的師姐和師妹。

    見他突然靜下來,朱芝芝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竟不分尊卑,眼珠一轉立刻打起哈哈,「咦?怎麼了?」

    這一提醒,慕無極又想笑了,好在總算忍住,並開始替她解惑,「我還當什麼事,我猜,經我昨天替你那麼背書,那些將士肯定以為你是……」

    他突然停下,開始在腦海里斟酌用詞。這個關系要怎麼說才不那麼曖昧呢?

    「他們以為什麼?」她追問。

    他又想了想,才大著膽子道︰「他們以為你是我的紅粉知己,是我故意把你弄來邊關陪我。」

    朱芝芝「啊」了一聲,隨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有些尷尬,「他們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怎麼會這麼以為呢……」

    慕無極放下筷子,用整個早上他最正經的目光看著他,明明白白分析給她听。

    「首先,你來的時候,身份不明?」

    她點頭。「對。」

    「其次,我審了你一夜?」

    再點頭。

    「最後,你的嫌疑被莫名其妙的解除了!」

    「沒錯,可這能說明什麼?」她不以為然。

    這還不能說明什麼?慕無極白了她一眼。

    平時瞅著挺機靈的,怎麼遇上這種事這麼不開竅。

    「我簡單點說好了。」他拿起筷子指了指自己,「我是男人,」他又指向她,「而你是女人。」

    「怎樣?」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間屋里獨處一夜,之後關系忽然變得很好,你說別人會認為他們那天夜里做了什麼?」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眼珠一轉,朱芝芝干笑下兩聲,卻偏不順了他的意。「還能做什麼,不就談談心、說說話?」

    「……看不出你思想這麼純潔,佩服!」

    「慕無極!」

    好像叫上了癮,而某人也好像犯賤的听上癮,只一個勁的大笑。

    ◎◎◎

    回到北國之後,人人只看得到身為九王爺的慕無極,這般與他沒大沒小的也就只有她了,說真的,她除了給他一種親近感,還有種新奇感受,尤其是看著她那雙靈活杏跟,他的心跳總會不受控制的加速……

    這種誤會存在下去,真的好嗎?朱芝芝不只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用祖師公的話說,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順其自然就好。

    況且,對現在的她來說,這種謠言更是天然的屏護,好處是很多的。

    既然不用工作,又有福可享。她干麼要自己打罪受?

    這些天,她徹底摸透當前的情況,包括蘭州戰事。

    用祖師公的話說,這仗是早就該打的。

    北國西邊與西蠻國接壤,以蘭州為界,本來互不侵犯。然而,近幾年,西蠻一再犯事,擾亂邊陲百姓生活還在其次,這蠻族甚至效法山賊行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朝廷考慮戰事一起,難免生靈涂炭,一再容忍,但西蠻人變本加厲,企圖突破兩國交界,佔領北國疆土,這才惹得龍顏大怒。

    而祖師公……

    套用他自己的一句話,他就是「龍顏大怒」下的犧牲品。

    和她所了解的歷史完全不一樣,祖師公親口承認,他完全不是領兵作戰的料。

    只因拜一位江湖高人為師,便被認為有通天之能,可以在兩軍交戰時直取敵軍將領首級,建下奇功,硬是把他這個「藝成下山」的九王爺給一腳踢到戰場上。

    慕無極談及此事時,咬牙切片齒。

    她卻覺得,事情未必像他想得那麼糟。

    這幾天經過觀察,她發現祖師公不善指揮作戰,其實是因為他非常討厭征戰,而非能力的問題。

    他為人太隨和,性格中少一分王者該有的霸氣,甚至說是……野心。他這個人凡事漫不經心,好像怎樣都無所謂,什麼也不想爭。別人說他懶散,他反倒大樂。

    只可惜生在皇家,不然定是個活得逍遙快活的隱士高人。

    他雖不善征戰,但在用兵調度、鞏固城池上,成績卻是有目共睹。蘭州在他的坐鎮下固若金湯,西蠻發動過好幾次進攻都無攻而返。這也是為何這麼久了,將士們雖有不滿卻無題發揮的原因。憑蘭州目前的兵力,做到這樣其實很了不起了。

    北國糧食充足,兵力富強,反觀西蠻國土貧瘠,如果在秋末之前,他們再沒有任何作為,也只能先退兵。祖師公打的應該也是這個算盤。

    這些日子,她偶爾也會跟著他到處走走逛逛,隨著兩人越來越熟稔,謠言也如某人所期望的越傳越盛了。時間久了,她也不去在乎那些有的沒有,清者自清,他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而剩下的時間,她需要專心思考回家的方法。

    幾天下來,戰事越來越樂觀,回家的路卻是越來越渺茫。她也趁著沒人時候,到城樓上看過,卻始終找不到任何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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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17:4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啊……」朱芝芝悶在房里,無力地哀號。

    扮應該急了吧?平時吵歸吵,到底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兄妹,從來沒分開過,說完全不想他是假的。

    寶兒呢?寶兒這時應該在那家伙身邊吧。寶兒好像知道些什麼,有她在,她可以稍微放心。

    「在想什麼?」

    今天會議提前結束,慕無極早早回來,本想給她個驚喜,不料一進門就見她唉聲嘆氣地對著窗子出神。

    「在想我哥哥。」

    「你還有哥哥?」這倒是頭一回听她提起,慕無極不禁有些好奇。

    「嗯,雖然經常吵架,雖然他總是沒個正經樣,雖然他總愛跟我爭跟我搶跟我唱反調……」她嘆了口氣,對上他的目光。「但我不想承認也不行,他真的是我哥哥。」

    「那他一定很疼你。」

    皇家薄情,他和幾個哥哥很少往來。

    如今,和他關系較好的,只有胞妹尚儀。

    「疼我?你有沒有听我說話啊。」朱芝芝似笑非笑。「那個人才差勁呢!他的樂趣就是看我出糗,他的愛好就是揪我小 子,我最討厭的就是他了!」

    慕無極笑著听她抱怨,心想,就算這樣,她不還是想他?

    「可是……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啊。」她越說越小聲,不知道是在說給他听,還是自己回憶。「小時候,我跟不上課程,都是他教我的,他總罵我笨,但還是一遍一遍地教我;他跟別人打架,從來不告訴我,但每當有人欺負我,他肯定一聲不吭地幫我討回來。後來,我怕了,我怕他因為我惹上麻煩,就再也不敢惹事了……」

    「再後來,我們進了盜門。我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就再也不允許他替我出頭。其實,我沒跟他真的生過氣。他那個人瘋起來有些沒分寸,只要他一天沒成家,我就一天不放心。我就這麼一個哥哥,就算他很混蛋、很氣人、很不長進,我還是得照顧他。」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失落地低下頭。「你說得對,他挺疼我的。」

    慕無極寵溺地摸摸她的頭。

    他也是一個哥哥,他有個感情不錯的妹妹。

    朱芝芝的話讓他想到尚儀,前兩天還收到尚儀寄來的冬衣,自己那個不善言語的妹妹是不是也是這樣,嘴里什麼都不說,背地里默默關心他?

    這樣一想,心中突然很欣慰,在皇家,這樣的溫暖已經彌足珍貴。

    況且除了尚儀外,師姐和師妹也是他的家人,他擁有的夠多了。

    「放心吧,會有辦法回去的。你要做的是照顧好自己,別讓你哥哥擔心。」

    嘴里這樣說著,慕無極想像著她離開以後,心情卻莫名的失落。

    「對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你要不要去,就當散散心?」

    「去哪兒?」

    「牛尾山。」

    瞬間,記憶中的某根弦被挑動了,朱芝芝猛地站起來。

    「你說什麼?」

    不明白什麼事讓她如此激動,他疑惑地重復一遍,J「牛尾山啊。」

    朱芝芝則喜悅地只想大聲尖叫。

    牛尾山?

    竟然真的有這個地方?

    老天,終于有頭緒了!

    ◎◎◎

    謗據地圖記載,牛尾山是蘭州西側的一座小山,這里荊棘叢生,路途坎坷,步行需要利用利刀開闢道路,行軍幾乎是不可能的。

    慕無極之所以注意到這里,是因為此處險雖險,卻是通向外界的一個出口。他必須確保那地方真的不需要駐兵,否則若讓敵人得了先機,麻煩就大了。

    而朱芝芝之所以激動至此,自然是那古書上最後一行小字。

    她清楚記得,那關鍵的五個詞匯,第一個就是「牛尾山」,不管怎樣,她都必須來看看,這總是一條線索。

    朱芝芝不會騎馬,只能與慕無極同乘一騎;為求方便,她向他討了套尺寸較小的男裝,一穿倒也勉強合身。

    本來,慕無極是要她坐前面的,畢竟前面安全得多,但她堅持說坐後面好,他也就順著她。

    朱芝芝的想法其實一點也不復雜,坐前面的和衣而臥,是要別人保護自己不掉下去,小命交到別人手里,心里總是沒譜;坐在後面,只要自己死死抱住對方,就絕對OK了。

    而事實上,她也的確這樣做了。

    什麼絕世輕功、會麼高超身法,朱芝芝忘得一干二淨,只覺得這牲口是她前世的冤家,專往顛簸的地方跑。

    結果是,慕無極的腰部被她硬生生抓出十道指印。

    事後,他還調笑她道︰「這回咱倆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路順利到了牛尾山。

    朱芝芝強忍著暈眩下了馬,在王爺主子的攙扶下來到小山上。

    「這里就是牛尾山?」

    歇息了一會,朱芝芝很高興自己終于能分辯出眼前只有一個慕無極,百里不是六個在轉圈。

    慕無極點點頭,「前面應該走不過去了。」

    山上果然如傳聞中一樣,荊棘叢生,再無法前行。

    「看來這里真的不需要駐兵……「朱芝芝忽然頓住,用鼻子使勁的嗅聞起來。

    「不對!」

    他看向她。

    朱芝芝站起身來,走到荊棘叢邊,又嗅了嗅,卻什麼也沒聞到。

    「別白費力氣了,我堂堂‘盜仙’的鼻子自然和尋常人不一樣,王爺真想學,以後叫祖師婆教你。」鍛煉嗅覺也是盜門中的一門必修課,所以她對一些古怪的氣味相當靈敏。

    又听她提到自己的未來夫人,慕無極這回卻提不起多大興趣,反而心里有些酸酸的。不過,他也懶得去細想,只「哼」了一聲,在荊棘叢附近觀察起來。

    「王爺,你快過來!」

    朱芝芝「盜仙」的本領此時充分得到發揮,似乎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她的利眼。

    ◎◎◎

    也不顧荊棘的利刺,她逕自把手從縫隙中采進去,指著一處,「你看這里。」

    慕無極湊過去,看清楚後,不僅擰起眉頭,「這……」

    「這是被刀子砍過的痕跡。」

    「會不會是附近的樵夫?」

    「樵夫砍荊棘干麼?就算砍,也該砍邊緣的。」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推翻他的猜測。多年來的鑒定經驗讓她對一些事特別敏銳,這是實戰中鍛煉出來的財富。

    慕無極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又去看那截荊棘,卻發現已經掩蓋在叢里再也找不到了。

    他剛想伸手去找,卻被朱芝芝攔住。

    「干麼?」

    「我想再看看。」

    她瞪眼道︰「想看就跟我說,你自己動手,想被扎起蜂窩啊?」

    二話不說把他拉到一邊,連自己都沒發覺她此時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親昵態度。

    慕無極大腦還來不及思考,嘴角已不由自主地上翹,「那你小心一點。」

    她只是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安啦,不看我老本行是什麼。」

    朱芝芝一手捏住外圍的荊棘無刺的地方,巧妙地將其固定在其他荊棘上,另一手深入一點,做同樣的動作,反復幾次後,終于又找到那截枝干。

    他暗嘆神奇。明明是一雙普通的手,卻靈巧得不像由凡人所控制,輕巧的在尖刺遍布的荊棘叢中游走自如。要是換了自己,大概真的像她所說,會被扎成蜂窩。

    接下來,靈巧的手先是用指甲在上面劃下一條痕跡,接著就勢一扭,將那截枝干擰了下來。

    這下慕無極幾乎要拍手叫好了。

    那荊棘少說也有手指粗,表皮又厚又硬,她是怎麼憑手勁擰下來的?

    他不服氣地也挑了根用力擰,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效果,還險些被銳刺劃到,好在朱芝芝及時拍開他的手。

    「告訴你別亂動了!」她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瀟灑地吹了吹指甲,「再堅硬的東西,都有最脆弱的一點。你只知用蠻力,當然不行,只要掌握了技巧,也就簡單了。」

    還是那句老話,堂堂盜仙絕不是徒有虛名!

    慕無極一邊點頭,一邊贊嘆地觀賞著手里的半截荊棘,欣賞的卻是朱芝芝指甲劃斷的那一頭,引得她干咳了兩聲,瞪了他三眼。

    某人這才一本正經研究起另一頭,「的確是刀子砍斷的。」

    「請問……」

    聞聲,兩人齊齊一愣,待回過頭,卻見是個五十開外的樵夫。個頭不高,膚色黝黑,笑得有些靦腆。

    那樵夫走近,見他倆衣著不似尋常人家,便有些怯怯的,似是後悔自己過于魯莽。

    慕無極最是洞察人心,見對方欲言又止,便好聲好氣地說︰「伯伯,有什麼事嗎?你請盡管說吧。」

    那樵夫這才有了點勇氣,結結巴巴道︰「老、老朽是想問二位公子,是否要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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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18:46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買刀?

    慕無極和朱芝芝有默契地對視一眼。

    見他倆果真猶豫了,那樵夫似定下心來,又問道︰「二位是想過到山的那邊去吧?」

    「啊……是啊!」靈機一動,朱芝芝往慕無極身前搶了一步,再度發揮演戲天份,眨眼間已是一臉哀怨。「是這樣的,我家公子最喜歡四處游歷,撰寫游記。這次不辭千里從京城來到蘭州,就是想見識邊境的黃沙大叔,一償夙願。不想運氣不好,趕上打仗,想出去卻了不去,出去了又怕進不來。最後,我們好不容易打听到這里,听說……可以繞出去,再偷偷回來?」

    瞧兩人文質彬彬,一副書生書僮的樣子,樵夫便也不懷疑,只道︰「公子倒是來對了地方,只是來得不是時候。」

    「此話怎講?」

    「這牛尾山,的確是可以過去的。」

    慕無極一听,心下驚訝,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听樵夫繼續道來。

    「要過牛尾山雖然不易,但也並非不可能,關鍵就在于我這把刀。」

    樵夫解開麻繩,從柴薪細抽出一把短刀,刀身並不光澤,刀刃也不見鋒利,刀把倒是磨得光亮,可見有些歷史了。這刀的不同之處,在于刀身兩側有若干鉤狀刀刃,似乎每一小片都剛磨過不久,甚為鋒利。

    「別小瞧了老朽這把破刀,要過牛尾山,全靠它。」

    說完,他來到荊棘前,瞄準幾叢,用刀身上的鉤子往荊棘處一鉤,來來去去,揮舞開來,不一會,荊棘被劃開一大叢。再看樵夫,並不似費了多大力氣。

    「老……老人家,你這把寶刀,能賣給我們嗎?」朱芝芝本就對這些古怪玩意感興趣,如今若不是為了大局,怕早就奪來試上兩手。

    樵夫似乎也頗有些得意,「寶刀不敢稱,這刀跟了老朽十幾年,要不是家里的娃兒病得厲害,老朽也舍不得。二位看能給多少吧?」

    被朱芝芝用眼神一掃,慕無極忙不迭掏出兩錠銀子,「匆忙出來也沒帶多少,這些你看夠不夠?」

    樵夫兩眼一直,險些站不穩。「夠……太夠了!」

    接過銀子,樵夫竟連柴也忘了揀,一邊嘀咕著「遇到財神爺」之類的話,一邊朝山下跑去。那速度,像是生怕他倆會反悔似的。

    見此情景,慕無極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朱芝芝,又看了看地上那把帶銹的破刀。

    是不是……

    「給多了?」

    朱芝芝對這年代一錠銀子代表多少價值自是毫無概念。但從樵夫的態度判斷,她可以確定……

    「給多了。」

    還多了不少的樣子。

    她又看了看那把破刀,確定似的,再度朝慕無極點了點頭。

    兩人絕對想不到的是,這樣的刀,山下的人家幾乎都有兩三把,如果討價還價的話,十文錢就可以輕輕松松買三把了。

    只能說,那樵夫運氣好,踫上這兩個冤大頭,一個是沒花過錢……慕無極連從藏雲峰回北國都是乘坐師姐鄒亦菲的靈獸金翅鳥,一個是沒花過這年代的錢。

    金錢觀念基本上等于沒有。

    雖說有了工具,但到底還是費力氣的活。

    ◎◎◎

    慕無極悟性奇高,很快已將那柄經過改良的刀揮舞自如。不一會,兩人便闢出可以容下一人前進的寬度。

    朱芝芝就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靜靜地跟著,集中精神感受著周圍的情況。

    氣味不對,好像是很多人的汗味混在一起,有牲口的味道,應該是馬匹,聲音也不對,除了砍伐荊棘的聲音外,好像還有別的……

    「芝芝!」

    她回過神,趕緊上前,卻見慕無極停止不前,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禁吃了一驚。這……

    「你做的?」

    他怪異地看著她,「怎麼可能?」

    這是條早已闢好的小路,只不過並未直通到盡,他方才從另一邊開闢,竟好巧不巧地和它接個正著。

    「這倒方便了,是以前那些樵夫做的?」

    「有可能。」慕無極點點頭,但是隱憂也隨之而來。

    「我們方便了,敵人也方便了。」像是想到什麼,朱芝芝「啊」了一聲,「你記不記得剛才那個樵夫說我們來對地方,卻沒來對時候。之後,你給了銀子,他就像生怕我們反悔似的,你說他為什麼這樣?」

    慕無極想了想,猛地一抬頭。

    知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她點了點頭。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地方就算斬開荊棘也去不得。」她接過刀打量,「照這刀的磨損程度來看,那樵夫應該長年往返這條路,為什麼這陣子會任由荊棘把路徑掩上呢?」

    「還把刀賣掉,似乎再也不打算走這條路了。」慕無極接口道︰「與其說是不想走,不如說是不能走了,至于這不能走的原因……」

    「有人佔了路,再走這里,除非是不要命了。」她幫他下了結論。

    「你是說……」

    朱芝芝向前走了兩步,四處觀察了下,這才繼續表示,「從剛才起,我就聞到奇怪的氣味,有很多人的汗味、有沙土味、有牲口的腥羶味,還有什麼東西燃燒的味道,這一切組合起來,你說像什麼?」

    「駐扎的軍隊?」

    她點點頭,正色道︰「如果我猜的沒錯,我們的敵人,比我們更早發現這條捷徑,而現在,正在積極地策劃進攻路線。」

    再堅硬的東西都有最脆弱的一點。北國的西面邊防重地蘭州,在他坐鎮之下固若金湯,敵人多次無功而返,但這回如果被他們得逞,後果不堪設想,因為這牛尾山將成為北國軍防的最大漏洞!

    朱芝芝回過頭,胸有成竹地一笑,「要不要跟我往前走走,看看會不會出現兩個西蠻兵……」

    話音未落,她已覺一股殺氣逼近,直覺的閃身,回頭卻見一張猙獰的異族臉孔近在遲遲。

    想叫,卻叫不出聲音來,一口氣梗在喉嚨里如何也吐不出來。朱芝芝已經被恐懼奪了心魂,完全動不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人高馬大的西蠻兵臉部突然痛苦地扭曲,接著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慕無極的身影出現在西蠻兵身後,手上的刀牢牢刺入對方身體。

    四周寂靜得嚇人,兩人都劇烈的喘息著,久久不能開口。

    ◎◎◎

    一絲風吹過,朱芝芝早已汗濕的身子猛地一個顫抖,這才找回三魂七魄。她想開口,卻是費了好一陣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泄露出哭腔。

    「謝……謝謝啊。」

    嚇死她了!

    她在盜門修煉的是輕巧功夫,哪有與人正面交鋒的經驗?

    朱芝芝想站起來,卻發現腿軟得不像自己的。

    突然,有力的手扶在她肩上,她抬起頭,對上那雙寫滿赤luoluo焦慮的眼楮。

    「芝芝,你怎麼樣?有沒有傷著?你說話啊!」

    我沒事,謝謝你救我一命。她想這麼說,可動了動嘴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面對慕無極眼中毫不掩飾的緊張和關懷,她鼻子一酸,硬壓下去的後怕像是一下子找到宣泄的出口,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

    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一想到自己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沒人認識、沒人在乎,連她是誰、從哪來,都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就跟撕碎了一樣難受。




    幸好,還有人關心她,要是她回不去那邊,也不會孤孤單單地死在這里,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緊張她,還有人知道她死得多委屈……

    「我……我……」對著慕無極「我」了半天,她終于放棄說話,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他猛地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任由她發泄。朱芝芝也像是找到依靠,揪著他的衣襟再不客氣地放聲大哭。

    「哇……嚇死我了!」

    她知道自己哭得很有氣魄、很沒形象,但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她好怕,怕得厲害,從沒一刻那麼接近死亡過。如今才明白書上那些古人慷慨赴義的事跡為什麼會流傳千古,因為唯有面對死亡,才知道自己的渺小,也唯有面對死亡,才知道活著就是希望。

    慕無極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一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低聲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他也被嚇著了,不過是被她嚇的。

    罷才目睹那西蠻人拿著尖刀惡狠狠地朝朱芝芝刺下,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心跳都停止了。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她沒閃開那第一刀,如果他沒有及時趕過去,如果對方來的是一群而不是一個,如果她在自己眼前被殺死……天啊!

    慕無極的衣衫幾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這一刻,他不想承認也不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對這個驀然闖進他生命的丫頭的緊張已經超出朋友該有的範圍。

    這一刻,他不想承認也不行,經過剛才,再沒有什麼事,比她就在他懷里更讓人安心的了。

    心卜通卜通地跳個不停……

    ◎◎◎

    為了不讓敵人發現他們已將剩下的路徑打通,兩人邊退邊將路用荊棘掩好。披荊斬棘還有把刀可用,可要將荊棘蓋回去,就只有靠雙手了。一場浩大的工程忙完後,四只手掌也都光榮地掛了彩。

    也因此回程,朱芝芝選擇坐在馬前。慕無極要駕馬已經很辛苦了,她實在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靠坐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她益發覺得累了。

    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插曲,兩人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但除此之外,心底某個地方似乎也悄悄發生變化。不過,沒有人去深究,他們都盡可能維持著沉默。

    兩個人,一路無語。

    回到軍中,天已大黑,幾位將領正有事找主帥,卻遍尋不首人。一見王爺與朱姑娘雙雙歸來,卻是一身狼狽,想也知道發生不尋常的事。

    軍中緊急召開會議,而透過白天的事,慕無極領教到朱芝芝抽絲剝繭的推理才能,便以協助議事之名帶她出席會議。此舉自然又引得部分將領的非議,但眾人也感覺出事態緊急,便也懶得認真計較。反正先例早就開了,開一條開兩條又有什麼不同?




    瞧了眾將士的不屑目光,朱芝芝大為不服氣,心想︰平日你們當我是媚主的侍妾,今日就讓你們看看「侍妾」可有些本事。

    慕無極知道她心里有氣,便也不攔著,透過她,順道把自己這些日子受的悶氣也一並出了。

    于是,在他的默許下,朱芝芝大展口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一清二楚,當然,自己被嚇哭的那段自動跳過了。

    眾將士听完,與其說被這驚險的境遇震懾,不如說為她言談間所顯露的敏捷思路吃了一驚。誰也沒想到,她竟有著如此才能。而朱芝芝落落大方的舉止和侃侃而談時的自信,更給她平添幾分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這又令眾武將對她好感激增。

    然而也有幾位老將軍,對她的偏見是根深蒂固,打從心里不服她。

    自古軍中是男人的天下,一個繡花枕頭的王爺已經夠氣人了,如今連個小丫頭也敢在此指手劃腳,成何體統?

    「哼,一派胡言!」

    朱芝芝一愣,卻也不發怒,只是走跟前好言道︰「周將軍有話要說?」

    她此舉自然不是由于她脾氣好,而是她深諳其中的道理。他一個長輩毫無道理的否定小共,便已失長輩的身份,如今她越是不同他計較,越顯出他的雞腸鳥肚、冥頑不靈。

    哼,電視上這類的劇情還少嗎?

    丙然,周將軍雖想反駁,一時間也想不出哪里不妥。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此舉十分不智,偏又拉不下面子,便想行炙難住朱芝芝,給自己個台階下。

    「听朱姑娘分析得條理分明,似乎對此戰已有計謀,不妨直接指點二一,不必賣關子了。」

    老爺爺,你要台階下,何必這麼麻煩。小姐就給你一個又何妨?

    ◎◎◎

    朱芝芝笑得益發燦爛,「周將軍說笑了,您老人家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都多,說什麼‘指教’呢?不過,此戰雖然驚心,卻好在有驚無險。如今我軍已經發現西蠻人的意圖,便是搶了先機,佔了天時;牛尾山位于我國境內,易守難攻,這可謂地利;天時地利俱備,我們所要做的,不過就是團結一心,給他們致使一擊,要他們乖乖滾回老家去!」

    眾將听了,更是齊聲贊嘆。

    她這番話非但明確地分析了現在的狀況,更暗示某些人這個時候別鬧事。周將軍哪會听不出來,早尷尬地別過臉去。

    慕無極憋笑憋得快得內傷,虧他面上還能不動聲色,出聲緩頰,「周將軍,別往心里擱去,芝芝雖然有些貪玩,卻絕無惡意,論起實戰經驗,你比起本王和芝芝都要豐富得多,本王還得仰賴你替北國揚眉吐氣呢。」

    這番話,算是給足了周將軍面子,也免得他們真結下梁子。

    打鐵趁熱,慕無極抓住時機,朗聲道︰「眾位將士,本王自到蘭州後,只守不攻,大家對此想必早有不滿。」

    眾將士當然不會傻到去承認,只得又客套一番。

    「其實本王正是在等待這次戰機。養精蓄銳好些日子,終于到了試劍之時。既然已經知曉敵人的下一步意圖,此戰我們是非勝不可。」

    一時間,議事廳內竟是士氣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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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王爺,末將還有一事不明白。」

    慕無極聞聲一望,竟是向來寡言的張勇,示意他但說無妨。

    「此次,我軍雖已勝券在握,但尚有細節需要商討。」

    張勇軍中職位雖然在周將軍之下,但為人謙和,立下的軍功無數,在軍中的威信甚至超越周將軍。慕無極當初飽受冷眼時,也唯有他體諒王爺的難處,凡事多有維護,還因此落了個阿諛皇族的說法。如今,他都開口了,可見對此戰的重視。

    「如今我軍知道了敵人的意圖,卻不知其發動進攻的時機,如果錯估時辰,分散了兵力,到時候被敵人從正面大門攻進來,豈不正中圈套?」

    「張副將言之有理。」周將軍是見縫插針,「單憑一條小路就斷定西蠻進攻路線,總是太過草率。」

    經兩將次不論是善意還是無意的提醒,倒是確實劈頭澆了朱芝芝一桶冷水。

    他們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西蠻人聲東擊西,己方反倒中了他們的計呢?她和慕無極一時也無話可說。

    「王爺,我軍在敵營中,有無安插間諜,就是揮子之類?」

    慕無極點頭,「有倒是有,不過行軍大事乃軍中機密,非主將不得過問,要控听虛實十分不易。」

    這樣啊……

    見她難掩失望,張勇好心安慰,「不過這些都是細節,朱姑娘已是立了大功一件,畢竟古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朱芝芝感謝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並未好受一點。

    任誰都知道,行軍打仗,不比兒戲,沒能真正給西蠻人一個迎面痛擊,再多的計謀或準備只是紙上談兵。

    雖說蘭州目前固若金湯,可若戰事拖得太久,怕慕無極也不好對皇上交代。

    ◎◎◎

    夜里,朱芝芝靜靜地看著月色,心情復雜。

    今天忙了一個下午,又受了驚嚇,照說她該是很累了,可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慕無極那雙寫滿焦慮的眼楮就在眼前晃來晃去,再不就是哥哥慌張四處找她的樣子,一會又夢見眾將士圍著她質問。

    最後,她索性覺也不睡了,起來看月亮。

    迸代的環境未受污染,連月色也仿佛特別的清新。以前,她也常常窩在家里的小陽台看月亮。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都說‘月是故鄉明’,其實不是的。在我家鄉,月亮並沒有這邊的好看。」

    話鋒一轉,她回過頭來。「但是,我卻還是愛家鄉的那一輪。」

    因為那邊的月色照拂著她所熟悉的親人、朋友,照拂著她生活了二十個年頭的世界。

    今天忙了一天,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去牛尾山的目的。

    可就算記起又如何,依舊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今天議事廳的事給她感觸很深。本以為自己多少可以幫一些忙的,結果卻發現,自己考慮事情終究太過于單純,在二十一世紀,她有努力的目標、有存在的價值,但在這個時代她連歸屬感都沒有……而她的家,似乎在冥冥之中越來越遠了。

    朱芝芝低頭,靠坐在欄邊,不再說話。

    月光被雲朵掩去一些,照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竟顯出一絲透明。慕無極有種錯覺,她會不會就這樣越來越透明,最後徹底地消失了?如此一想,心中竟隱隱恐懼起來。

    「你就那麼想家嗎?」

    她一怔,抬起頭,月色下晶亮的眸子閃著琥珀色,一開口卻將氣氛破壞殆盡。

    「我的王爺,難道出門在外你就不會想家嗎?莫名其妙!」

    他想家還可以回去,她想家卻回不去了,她當然比較難過。

    慕無極見她還有精神與他抬杠,稍微放下心來,不禁也起了玩笑之心。

    「我想家,那是因為我不喜歡吃苦啊,你看這鬼地方又是沙又是土的,哪有京城舒坦。」

    朱芝芝皺了皺鼻子,「喂喂,你這是主帥應該說的話嗎?要是讓那幫老頭子听到了,還不罵死你!」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好歹還是個王爺,他們不敢真對我怎麼樣。不過,心里大概早就把我罵死了,不差再多幾句。」

    「怨不得別人說你不長進了!」她的語氣卻是笑鬧多于指責,「有時候,我真看不透你,別人都巴不得被稱贊,怎麼就你老是沒事找挨罵呢?」

    老把自己出眾的才能掩藏起來,所以才被別人瞧不起。

    像之前那句「本王就在等這次時機」,要不是接觸多起,她定要對這種搶功的台詞嘔透了。可仔細一想,他又不是傻子,這麼做的可能只有一個……他故意讓別人認為他很差勁。

    慕無極寵溺地彈了下她的額頭,苦笑道︰「你不懂。」

    不是他想故意隱藏,實在是樹大招風。

    自小生長在宮里頭,看多了那些爾虞我詐、兄弟鬩牆的戲碼,後來被送到藏雲峰,他才能做自己,嘗到何謂自由的滋味,他不是不明白師父在他臨行前的叮嚀,事實上,師父不說,他也不打算展露觀星佔卜的本領,因為他才不想再被卷進宮廷的斗爭中。

    誰知道他越想遠離是非,就越是惹來是非,這鎮守蘭州的重責大任就是不小的「是非」了。

    所以,此仗,他是根本沒想過認真打。

    一來,他是真不會打仗,連紙上談兵都做不到;二來,能拖就拖,拖到西蠻退兵,不會傷到百姓,他又樂得回京領個罪,永不被重用。

    朱芝芝從他的眼神猜出他在盤算什麼,不僅呵呵笑道︰「真人不露相,算盤打得真精明啊。」

    慕無極但笑不語。

    忽地,她靈機一動,推了推他,「唉,你看現在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側,難得談得這麼投機……這麼辦吧,你是主我是客,既然沒有佳肴,不如你唱個歌?」

    她老早就覺得他聲音十分有磁性,唱起歌應該十分動听,如今混熟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啊?慕無極怪異地瞅著她,對此提議頗不贊同。

    美景?

    今晚月色不錯,算有吧。

    良辰?

    這大半夜的、做些雞鳴狗盜的事倒是合適,勉強也算「良」吧。

    但佳人……

    「佳人在哪兒?」他四下張望,故意不去看朱芝芝擺出來的臭臉。

    「在這兒!」她湊到他跟前,「你什麼眼神啊,看不出本小姐是翩翩仙子落下凡間嗎?」

    「你一個姑娘家知不知羞?這種話要由別人說才算數的。」

    至少也應該在某個花前月下由他說才對啊。他暗自想。

    「何必等別人呢,反正都要說。你沒讀過書啊,卿本佳人知道嗎?」

    朱大小姐倒是得意得很,月色不說大謊,真是臉不紅氣不喘。

    ◎◎◎

    「你接著往下說呀……」慕無極似笑非笑地看她,「忘了的話我告訴你,‘卿本佳人,奈何為賊!’這後半句說的倒真是你。」

    朱芝芝一听,老大不樂意,從欄桿上鈣來。「什麼賊不賊的?我告訴你,別小瞧我這門‘盜’字訣,這是一門高深的藝術!算了,反正你也不懂什麼是‘藝術’。」

    對牛彈琴。

    「‘盜’字訣?」他還真孤陋寡聞了。

    「我傳你‘盜’字訣,你得唱歌。」

    「那得看你又拿什麼東西來唬我。」

    她白了他一眼,瀟灑地一轉身,換上一副職業的笑容。

    「你……別瞧了就是你!你想一夜致富嗎?你想改頭換面嗎?你想讓周圍的白眼變紅眼、冷眼變笑眼嗎?常言道︰腰纏萬貫不如一技在身。江湖險惡,如果沒有一門高超的手藝,如何乘風破浪、笑傲人間?

    「我們知道您有‘十年磨一劍’的恆心,我們也知道您有‘十年寒窗苦’的毅力,可人生有幾個十年吶?難道要等到科舉落第才回首?早在春秋時代,老子就曾對這個問題給出明確的解答,那就是,‘盜’可‘盜’,非常‘盜’!盜門,您最佳的選擇,你……還在猶豫什麼?」

    激情澎湃,一氣呵成。

    等到朱芝芝慷慨激昂地念完最後一句,慕無極已是目瞪口呆。

    不用他開口,她也猜得到他下一句必是……「我服了你了!」

    看吧!

    朱芝芝得意地仰頭,「願賭服輸,唱歌。」

    「唱就唱。」

    看著一臉頑皮的月下佳人,慕無極幾乎想也不想,脫口唱道︰「風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風兮鳳兮從我棲,得托孽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這首「鳳求凰」他兒時便喜歡,母妃卻指稱是靡靡之音,他也不管,常常自己哼唱。只是,從未唱得如今日這麼順暢過。就仿佛那所求之凰就在眼前,詞里的意境全都體會了個透徹。

    他聲音低柔婉轉,朱芝芝听了竟像是醉了,曲終聲歇,她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好听啊!我說你有唱歌的天賦!在我家鄉,你這樣的人大受歡迎的,最差也是個‘情歌王子’。」

    「看你激動的,你能听懂我唱的什麼嗎?」他有些不自然地看她。

    「听……不懂啊,呵呵,我古文不太行的。但你唱得很深情嘛,我自然就以為是情歌,怎麼?錯啦?」

    慕無極松了口氣,又帶著點小小失望,若無其事地笑道︰「沒有,沒錯。」

    「那好,我也給你唱一首,我這個,保證你能听懂。」

    他眼楮一亮。

    「听你唱又是鳳又是凰的,都是天上飛的,我干脆就給你唱個地上跑的。」

    「洗耳恭听。」

    「那你可听好了……」她輕咳兩聲,開始唱道︰「兩只考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鴉雀無聲。

    好半晌。慕無極泰然自若的看看天色,拍拍她的肩膀,「你的歌很獨特……不早了,回去睡吧。」說完,頭也不回就跑了。

    朱芝芝得意地朝著背影大大地做了個鬼臉,然後笑開來,未了笑容慢慢擴大,甜到骨子里。

    傻瓜!

    專門研究過古董的她怎麼會不懂古文?

    那首「鳳求凰」她十三歲就倒背如流了。

    還真當她听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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