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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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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維倪]順手牽良人(天機不可說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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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19:34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近日兩國的戰情因為牛尾山事件而益發緊張,意識到伏兵消息走漏的西蠻人似乎是豁出去了,接連發起好幾輪的猛烈進攻。其強度,令向來閑散的慕無極也忍不住額頭冒汗。

    「這幫蠻族,自己有家不歸,還連累別人也回不了家。」他咬牙切齒的罵道。

    如今看來這仗是一觸即發,不打也得打了。

    只是,打仗這事需要完美的兵法理論和豐富的實戰經驗,而這些,他剛好一樣都俱備。除非必勝,否則他真的沒辦法眼睜睜拿將士們的性命開玩笑。手下的將領個個都是好手,卻一個個居功自傲,誰也不服誰,不相互配合,這仗可怎麼打?

    朱芝芝見此情景,心中也頗焦急。

    如今別說她能不能回家,蘭州要是被攻陷,慕無極回京恐怕會被他那個皇帝老哥弄死,她那無緣的祖師婆可就沒機會登場了……朱芝芝一怔。她好像很久沒有提起祖師婆了,為什麼這麼一想,心里有點不舒服呢……

    「芝芝,你下去。這里危險,別跟著我了。」

    西蠻的進攻越來越強悍,主帥自然要在城門上指揮……好吧,就算就別的將軍指揮,他站在這里鼓舞士氣也是好的,無論多麼無能,他畢竟還是北國軍正統的元帥。

    她知道自己跟上去也是添亂,這個時候更不能讓慕無極分心,于是點點頭,想說「那你自己小心」,誰料一開口……

    「我不走!我要跟著你上去!」

    這誰啊,這麼不懂事!要以大局為重懂不懂?

    可惜,這個腦袋清楚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言行的,就是她朱大小姐本人。她瞪大眼楮,心里拼命勸著自己,腦袋瓜卻是一個勁地猛搖。

    「芝芝……」慕無極心頭一熱。

    「你听我說!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那……那你要答應我,這一仗你一定要毫發無傷!」

    他一怔,隨後又是感動又是氣憤地敲她腦門一記。

    「別說傻話了,半個月之內這城池還破不了,你這個瘋丫頭別咒我!」

    有了他的保證,朱芝芝總算放下心,在兩個士兵的保護下離開戰場。

    臨走前,她回過頭,看了看緊閉的城門,隨著西蠻軍每一次撞擊而顫動著。她突然聯想到慕無極的背影……厭惡紛爭的你,還能承受多久,還要承受多重?

    想到這里,她竟有些自責。枉她在二十一世紀歷經重重考驗,以為沒什麼可以難倒自己,結果到了這古代戰場上卻只能給人添麻煩,難道她這一門手藝在戰場上當真無……誰說無用的?

    一抹靈光自她腦海中飛閃而過。

    「停下,停下!」

    士兵連忙勒馬停車,回頭恭敬的問︰「朱姑娘有何吩咐?」

    「我們不回王爺住處,去牛尾山。」

    這一仗,打得可謂相當辛苦。

    ◎◎◎

    西蠻軍似乎已經孤注一擲,傾盡全力進攻。偏偏慕無極前些天為了整頓總體局勢,將兵力盡可能分散到包括牛尾山的各處。若非臨時抽調了西邊的兵力來,當真危。

    可是,西蠻軍此舉意欲為何?

    只怕是為了聲東擊西,引他集結軍隊,他們好乘虛而入,配合牛尾山的奇襲部隊,直逼蘭州境內,再于此處前後夾擊,剿滅北國大軍主力。

    如此,豈不中了這幫蠻族的詭計?

    想來想去,慕無極始終覺得不妥。

    「王爺,當務之急,我軍應該集中力量,開城與西蠻軍決一死戰,不可再拖下去了!」

    「周將軍,休要自亂陣腳,這也可能是西蠻軍在聲東擊西,誘使我軍西面兵力轉移,他們好乘虛而入。」

    「張副將此言差矣,由近幾日的攻勢來看,西蠻軍決戰意圖已經非常明顯。牛尾山之事固然不可不防範,可牛尾山荊棘叢生,闢一條小徑還可,大軍壓境是不可能的,西蠻軍隊怎能從那里通過。」

    「可是朱姑娘說過她確定山對面有敵方營帳……」

    「婦道人家懂什麼行軍打仗,若非親眼所見,又如何確定對方有多少人馬?也許只是幾個探路的小鍋,如今早已撤走了。」

    「周將軍……」

    「夠了!」慕無極被他們吵得頭暈腦脹的,「此事先擱下,待本王思慮過後再議。對了,朱姑娘人呢?」

    「回王爺,方才西營傳來消息,朱姑娘去了牛尾山。」

    他猛地站起來,指關節攥得泛白,冷聲道︰「你、再、說、一、遍!」

    「朱姑娘……去了牛尾山。」

    這個朱芝芝,嫌局勢還不夠亂嗎?在牛尾山吃了一次虧,她還敢去!

    「來人,備馬……」

    「王爺留步!」話音未落,周將軍單膝跪地阻在他前方。

    「周將軍,你這是干什麼?」慕無極的聲音冷得讓人毛骨悚然。

    自來到蘭州,九王爺便是一副閑散樣,跟誰說話都和善客氣,如今這模樣不禁令眾人吃了一驚,足見他動了真怒。

    「王爺可是要帶兵去牛尾山?」

    「本王做什麼不需要向你匯報。」今天,誰也別想攔著他。

    「王爺可知道朱姑娘去牛尾山做什麼?」周將軍目無所懼,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知道,但本王說了,本王做什麼不需要向你匯報。」

    「末將認為,王爺卻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周將軍目光炯炯,正氣凜然。

    「王爺,自古行軍打仗便沒有帶女子同行的先例,可是王爺不但讓來歷不明的女子留在軍中,還允許她參與議事,這已是嚴重違反了軍紀。此時,大敵當前,王爺不身先士卒,鼓舞士氣,反而放下要務去找尋一名奸細!」

    「大膽!你說誰是奸細?」慕無極怒喝。

    哪有那麼笨的奸細,自己跑到敵營去送死。

    「不然王爺如何解釋那女子來蘭州之後,西蠻軍突然大肆進攻、王爺如何解釋我軍剛剛分散兵力,西蠻軍便集中兵力攻我東門!」

    「周將軍此言偏頗了,這與朱姑娘有什麼關系?」

    「王爺,軍中有女子,絕非好事啊!」

    「住口!」慕無極目光森冷,幾乎沒有溫度。「你可知她是何人?」

    「末將不知。」

    「她是本王的王妃。」

    此言一出,眾將嘩然。

    早猜到這姑娘身份不一般,怪不得王爺百般呵護了。

    慕無極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只想先救人,索性將話托大。如此一來,一旦她平安歸來,諒其他人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來人,備馬。」

    「王爺!」周將軍卻是文風不動,依舊擋在他之前。「末將頭膽,只望王爺听末將二句,以大局為重,如今軍中不可一日無主帥。末將願代王爺前往牛尾山……接應九王妃。」

    他目光一顫,「周將軍你……」

    「望王爺以大局為重。」

    猶豫間,眾將士竟齊聲請命。

    慕無極咬緊牙關,指關節喀喀作響。

    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哪也不該去,可是,一想到那丫頭只身獨闖敵營,他就恨不得奔去把她抓回來,然後狠狠地罵她一頓!

    ◎◎◎

    上次一個西蠻兵嚇得她魂不附體,今天她到底是向誰借的膽子敢跑到牛尾山對面去!

    但是,周將軍所說不無道理。將士們的命還在他這個主帥手里,蘭州千萬百姓的性命都握在北國大軍的手里,要他如何能夠拋開一切去找她!

    深吸一口氣,他沉聲下令,「周將軍,立刻前去牛尾山。若遇見朱姑娘,不必問她的意思,直接帶回來!」

    看他不罵死她!

    「領命!」

    待周將軍走遠,慕無極反復琢磨著對方反常的行為,突然間大驚失色。

    「張副將,快!牛尾山,你也速去!」

    相較于城門前的混亂,牛尾山則寂靜得過份。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慕無極所派駐的軍隊是善埋伏的精兵,只潛伏在暗處通風報信。真正的屯兵其實在十里外的小山坳。

    夜風呼嘯在荊棘叢的縫隙間穿梭,發出令人戰栗的聲音,說不出的淒涼詭異。

    周將軍一到,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周圍沒有一個人,他想,今夜自己注定要無功而返了。

    他並非故意與九王爺作對,他所做之事,都是為了大局著想。在他看來,那姓朱的女子必是奸細無疑,她竊取軍情全身而退,又怎會回來?只嘆王爺生性善良,又是個多情種,被媚術迷昏了頭,還百般護著她。

    九王妃?

    哼!

    別人不知道,有女兒在宮中當貴妃的他可是清清楚楚。听說九王爺目前才從南朝返國,皇上正琢磨著是否要為他指婚,若他有王妃,皇上怎麼可能不知道?

    就算朱芝芝不是奸細,單憑她一句話就能左右王爺判斷這點,留她在軍中就是個禍害。

    若今夜那女子真敢回來,他索性直接將她了結,以免再生是非。若王爺怪罪,他大不了以死謝罪,以他一人之命若能保住蘭州國土,他也算死得有意義了。

    一晃眼,一個時辰過去,周將軍等得有些不耐煩。

    想他戰功赫赫,如今卻要在此苦等一個女娃?當真是好笑!

    ◎◎◎

    于是,回到馬上,準備就近簡單巡視一圈,再來等待。忽然,荊棘叢中傳出一陣不小的聲響。

    接著,一團黑紅的東西猛地飛出,饒是他身經百戰卻也從未郵過這種武器。他下意識便欲揮槍,誰料那團東西竟忽地蹦起,口中還念念有詞。

    「回來了?哈!我竟然活著回來了!哈哈!我回來啦!」

    那東西慢慢站起來,四下瞧了瞧,就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

    「蘭州,我回來啦!牛尾山,我朱芝芝活著回……周將軍?」渾身漆黑中泛著詭異紅色的人影一怔,隨即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周將軍,王爺派你來接我的嗎?」

    「你是……朱姑娘?」他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是我是我,我是朱芝芝,你不認識我啦?」她大聲呼喊著,完全不想想,她用一大缸墨汁將自己從頭到腳淋了透,這副德行就是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來。

    「既然你送上門來,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銀色槍頭劃破寂靜黑夜,如流星墜空般掃向女子咽喉。

    「噗!」朱芝芝猛地撲倒在地,嘔出一大口血。

    周將軍一分神,槍尖急急停在她面前。

    怎麼回事?他的長槍還沒有踫到她一毫。

    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除了荊棘劃破的傷口外,左手臂一處刀傷深可見骨,腹部也在不停地流血。她身上,黑色的是墨汗;暗紅的,卻是凝結在衣襟上的血跡。

    朱芝芝費力地抬起頭,一雙眸子閃爍著復雜的情緒,在夜空下份外明亮。

    「周將軍,你要想殺我,可要……趕快,我恐怕……堅持不到你下手了!」

    議事廳內,慕無極焦急地踱著步,先是盼著朱芝芝能毫發未損地出現在眼前,接著退一步,希望她受到驚嚇但總管回來就好;到了最後,他再也不敢奢望,只盼牛尾山那邊趕緊捎個信息回來。

    「王爺,周將軍回……」

    不等通報完畢,慕無極就沖了出去。

    也顧不得禮數,周將軍將懷中黑糊糊的一團東西放在地面的擔架上,有軍醫早在邊上等候。

    「王爺,這是……」

    「朱芝芝!」慕無極幾乎是暴怒地沖到擔架邊上。

    頑固如周將軍也不禁感嘆。果真情深意重,都這樣了,王爺竟然還能認出來。

    「這……這誰下的毒!」

    「稟王爺,這不是毒。」

    「都全身漆黑了還不是毒?」

    周將軍干咳了兩聲,「王爺,照朱姑娘的說法,黑色的是墨汁,是她自己‘偽裝’所涂的,至于傷……」事實上,她只來得及說完這些,就昏死到現在。

    但是有人顯然對這些傷的形成原因並不感興趣,而是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傷的程度上。

    「她、還、有、傷?」這幾個字慕無極是自牙縫里擠出來的。

    原本黑糊糊一片,他也看不清楚,走近細瞧才發現她傷得有多夸張。

    左臂一道發傷深可見骨,腹部血肉模糊,腰後一直在流血……該是被利器前後貫穿了。

    慕無極頓覺大腦一片空白,胸口被重重一擊。方才的緊張逐漸消退,剩下的是比剛才難受萬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楚與心疼。

    她一個弱女子,竟敢孤身跑到敵營去探听情報,如今能活著回來已是老天給的奇跡了。只是,她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

    他心疼得無以復加,恨不得那刀刀劍劍都刺在自己身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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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19:5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劉軍醫,她到底如何?」

    「王爺請放心,朱姑娘雖然傷重,卻好在都未傷及要害。之所以昏迷,主要是一路帶傷奔波,失血過多。得立即清洗傷口,進行包扎。」

    將朱芝芝安置在他房里後,慕無極差人送來熱水,除了軍醫外,他將其余人喝退,由他親自先替她擦拭身體再由軍醫接手。反正「王妃」的謠言他已散播出去,軍中也沒有他信得過的男子,只有自己硬著頭皮上陣。

    墨汁一去,白淨的肌膚立刻呈現在眼前,他原本還擔心自己會心猿意馬,卻在看清楚傷口後深深地抽了一口氣,一顆心涼去半截,什麼心思都沒了。

    她潛入時被西蠻軍發現了!

    她竟然正面和那幫蠻族對上!

    老天,真是萬幸!

    在軍醫完成包扎的工作也離開後,慕無極不知道是第幾次感謝老天,讓她活著逃回來。

    「見到我用得著這麼痛苦嗎?」

    黑亮的眼楮不知何時已經睜得老大,神情頗為委屈。

    慕無極有一瞬間失神。

    他想過一千種方法來教訓她的膽大妄為,想過一萬種說法罵到她再也不敢沖動行事,但好不容易盼到她睜開眼楮,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顫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臉龐,口中喃喃道︰「你還活著嗎?」

    他像是在問她,更像是在問自己。

    朱芝芝只是傻傻地笑,笑著笑著,眼角便不禁有些濕潤了。

    是,活著,她也才剛剛知道自己還活著。

    ◎◎◎

    在西蠻軍營的時候,她都嚇傻了,身上的傷疼到麻木,卻還是拼了命想活著回來。她想,如果知道敵營嚴密到這麼夸張的地步,大概他求她,她都沒膽來。

    最最不該的,就是對自己的技術太有信心。要是死在這里可怎麼辦?死得不明不白?這樣一想,忽然胸中涌現一股不服氣,她非要活著回去不可。

    因為只有她活著回去,這驚險的一晚才有意義。

    那時候那樣的害怕、那樣的恐懼,她都沒有哭。

    現在她卻忍不住想哭,哭給疼她的人看。這樣的淚,才讓她覺得流得有價值,因為有人會心疼。

    「以後不許再這麼胡鬧!」

    「我……」下意識想反擊,但在觸及他警告的目光後,她聰明地選擇閉嘴。

    「對了,你快扶我起來。」突然想起某事,朱芝芝又道。她險些誤了大事!

    「你現在的樣子還想起來?」

    他的語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天大的笑話!

    「我這不沒事了嗎?軍醫不也說了,要害都避開了。」

    慕無極很給面子的鼓掌,「是,‘盜仙’大人真是好樣的,既然如此,一會本王也在自己身上開個洞,要從前面貫穿到後面,最好可以透光的那種,然後再澆上墨汁,制造出一種血肉模糊的感覺……沒關系!你別擔心,反正避、開、要、害了呀!」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的是‘耳洞’吧……」對上某人殺人的目光後,她識相地改口,「我錯了,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可是你總得讓我把探听到的消息寫下來吧。」

    「消息?」怪不得西蠻人把她傷成這樣,看來她果真在人家地盤上撒野了。

    「你這個主帥活該被人罵,對戰事一點都不關心。也不想想,憑我的能力,如果沒有什麼收獲,怎會平白無故被傷成這樣?」

    那個「墨汁偽裝法」是笨了些,但確實是這種條件下最管用的方法,這幫外行人一定自以為是在笑她笨了。

    「你真的……」

    「牛尾山偷襲確有其事。」

    其實這件事,她也覺得自己做得有些沖動。

    還好,西蠻人也使用漢語,不然她去了也是白搭。

    「具體時間是本月二十三日。在此之前,他們打算誘敵將兵力集中到東門,然後出其不意進攻西門,牛尾山接應突襲,包抄城內。」

    慕無極身形猛地僵住,「你再說一遍,是哪一天?」

    「本月二十三,對了,說起來,來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這加農炮的日子怎麼算,二十三是哪天?」

    「……明天!」

    ◎◎◎

    旭日東升,為即將出戰的大軍籠罩上一層像勝利一樣的鮮艷色彩。

    狂風飛卷,旌旗招展,北國大軍氣勢磅礡,連日來的養精蓄銳似乎都在這一刻得到體現。

    原本嘛,這才是金戈鐵馬的戰場上應有的景象。十年磨一劍,為的也不過是出鞘那一日,鋒芒萬千。

    所以,當大軍整齊地列隊接受校閱時,即便厭戰如慕無極,即便看戰爭片多如朱芝芝,也不免被沙場男兒的氣魄所震懾。

    所謂驚天地、泣鬼神,也不過如此吧。朱芝芝心想。

    敝不得邊塞詩都寫得豪邁壯闊,怪不得將士們保家衛國能夠拋頭顱灑熱血。強大的氣勢總是能夠激蕩人心,總是能使人平空生出勇氣。軍旅生涯苦雖苦,卻是最適合血性男兒酬壯志的地方。

    單是這樣看著,她已覺得豪氣頓生。

    而慕無極此時,也是神情肅穆,眉宇間是平日絕對看不見的凜然鄭重。

    他昂首闊步地站上高台,將手中的寶劍高舉。「北國的勇士們,今日就是與西蠻人決一死戰的時刻,你們準備好了嗎?」

    「殺!殺!殺!」喊聲震天價響,連城樓仿佛也被撼動了。

    「听著,我們要畢其功于此役。國家國家,我們衛國便是保家!殺退外敵,便可以回家與妻兒團圓,我們應該怎麼做?」

    「殺!殺!殺!」

    「好!大家記住,此戰我們只能勝!」他目光炯然,「傳令下去,出發!」

    「出發!」

    氣壯山河的吶喊是血性男兒沖鋒陷陣的口令,是英雄豪杰壯志飛揚的熱忱。如果戰爭不可避免,那麼,他們將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銅牆鐵壁,為親人守護家園。

    有了這份信念,他們便是一支不敗之師!

    「王爺!」

    不顧眾人的阻攔,朱芝芝吃力地來到他身邊。

    他趕忙扶住她,面上難掩擔憂。「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要你好好養傷嗎?」

    「我有東西要交給你,拿著!」

    不理會他飽含關心的責備,她自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塞到他手里。

    那是一把純金打造的匕首,上頭雕著西蠻人奉為神明的鷹圖騰,兩只鷹眼更是各瓖嵌上一顆珍貴的藍寶石。西蠻人崇拜鷹神,認為自己是鷹的後代,所以鷹圖騰乃西蠻貴族的標志。傳聞他們每次發兵前,都要進行祭祀大典,而祭典上的聖物便是一把純鑫打造、嵌有藍寶石的鷹圖騰匕首。

    抽了一口氣,慕無極挽著她背對眾人,低聲問︰「怎麼來的?」

    「順手摸的!」這實在是一種不太好改的「職業病」。朱芝芝有些無奈的想。

    其實單憑這把匕首,他便猜出前因後果。怪不得西蠻軍不在意她的企圖一心置她于死地。她拿了人家祭祀的聖物,讓人家怎麼打仗?

    「喂!」見他遲遲不說話,她不禁有些憂心。

    昨天,她偷听完機密,又順便抄了一份西蠻軍事部署圖,剛要走,卻掃見牆壁上掛著的匕首。直覺使然,她幾乎一眼就確認,它就是五頂提示中的第二項……黃金匕。

    ◎◎◎

    于是她想也不想就順手摸走。上次的「牛尾山」雖然對她回家沒什麼幫助,卻幫了慕無極大忙,也許「黃金匕」也有這個作用?

    誰知道那些西蠻軍竟把這東西看得比軍事機密還重要,也不知道她倉卒間觸動什麼機關,他們竟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個水泄不通。

    起先她還奢望他們念在她來歷不明會留下她小命審問一番,後來卻發現他們面目猙獰,拼了老命要殺死她。

    現在想來,應該是這匕首惹的禍。

    不過,西蠻人似乎非常敬畏這把匕首,她為了突圍拿著它亂揮,竟然沒有人敢攔她,也因此她才有命逃回來。

    「喂,這個到底有沒有用?」為了它,她命差點沒了,到底值不值得啊?

    慕無極怪異地瞅著她。拿了人家信奉的聖物,他們都等于要不戰而勝了,她還問他有沒有用!

    他不禁要懷疑,難道她真是老天派來幫他的貴人?要不,怎麼平時看上去迷迷糊糊的,關鍵時刻盡革大忙?

    「你別不吭聲,到底有沒有用?」想急死她啊!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何只是有用,簡直太、有、用、了!」

    「那就好了!」朱芝芝笑逐顏開,卻不小心觸動傷口,抽了口涼氣。

    「你看你,我都說了不讓你出來了。」他趕緊小心地將她攙回軍醫身旁。

    「我沒事,你快去吧。」

    「嗯。」

    「打場漂亮的勝仗!」

    「嗯。」

    「……我等著你回來。」

    「嗯!」

    「……王爺,該起程了。」

    「嗯……啊?是周將軍啊!哈哈……」干笑兩聲以逃避部屬冷冷的目光,慕無極意氣風發的上馬,再不回頭。

    身後,周將軍不悅地瞅了朱芝芝一眼。

    早說帶女人會礙事,就算是立了功的女子也不例外。「十八相送」在戰場上可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好戲碼。

    朝陽里,慕無極策馬而去,初生的太陽將他的戰袍映得血紅,那是勝利即將到來的預示,那是戰爭即將結束的喜慶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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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朱芝芝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所以,即使她剛剛跟某人來了場感人的「十八相送」,也沒有得意忘形到以為自己是神力女超人,身上穿個洞還能行動自如。

    基本上,回程的時候,她是一路被抬回去的。又因為傷口剛剛縫合,不能顛簸,導致那速度……呃!怎麼形容呢?她清楚地看到路邊一只很上進的蝸牛弟弟「嘿休嘿休」一步步的超過她……

    等到快中午時,總算讓她挪進軟榻,她這才有辦法執行某人臨行前下達的「好好休養」終極任務。

    看樣子,黃金匕是真的很有用了。

    今天的這場仗,應該會打得很順利吧。她樂觀地想。

    真是奇怪了,那本古書上記載的東西為什麼全都是幫助慕無極的呢?照這個規則下去,「五王爺」又是怎麼一回事?事情還牽到慕無極的五哥?她記得他說過皇家兄弟之間沒什麼情誼的,難道五王爺會派人來加害他或者她?

    不,不會是她!

    她既沒身份又沒背景,哪會有王爺要來加害她?要說唯一的可能就是……哪天她不知死活把慕無極氣到想殺她泄憤?

    炳哈,他才舍不得。朱芝芝有些得意地想。

    不是她,那就是慕無極了?

    還是不對!

    就他那種個性,要得罪人也算難為他……但是,有些事不是按道理來的……

    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

    一把冰涼的匕首抵在她頸側。

    朱芝芝暗罵自己大意。她怎麼忘了,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這府里的防御,根本不構成問題。

    這聲音,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

    「張副將,你這會才出現,不嫌晚了嗎?」

    朱芝芝嘆氣。該來的總是要來,她以為自己好心放過某人一馬,但某人卻未必領她這個情。相反的,這回,她恐怕會被自己給害死。

    張勇行至她跟前,平日的和善笑顏不復見,換上一副冷漠的表情。

    「張某正是來謝過朱姑娘。」

    謝?她真想大笑三聲。

    靶受著頸邊冰涼的匕首,她語帶諷刺,「這謝禮太大,本姑娘消受不起。」

    ◎◎◎

    半晌,屋中一片沉默。

    此時朱芝芝只恨自己一念之仁。

    周將軍總懷疑她是奸細,只因她來歷不明,又經常破壞軍中紀律。當時她就想過,西蠻軍用兵故布疑陣,分明是洞悉北國軍的動靜,如此一來,可能內部真的有奸細。起先,她也只是懷疑,直到……

    那天晚上她潛入敵營,無意中搜到某人與西蠻軍往來的書信,這才確認此事。

    這件事,照理她應該立刻告訴慕無極的,但……

    「你昨晚為什麼沒告訴九王爺,我就是內奸?」

    「……因為我是個傻瓜。」

    張勇手下一頓,朱芝芝逮個空隙將頭轉向他。

    「張副將不會不知道,王爺很敬重你。」

    他別過頭,「王爺只是與張某頗為投機,便多贊幾句而已。」

    「他是敬重你還是利用你,你自己心里明白,」她也不勉強他承認,自顧自接著說︰「將軍想過沒有,他身為皇室九王爺,就算來得再倉卒,又怎會隨行不帶一個貼心的人?」

    張勇警戒地盯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這麼問他。

    「那是因為……他幾乎沒有朋友。自小生長皇宮中,手中情誼薄如紙,後來他又被送往南朝,長大成人才回來北國,而他甚至連熟悉環境的時候也沒有,就被丟到蘭州捍衛起國家安危……他總說,幸好還張副將,不顧眾將士的反對,總是和站在同一陣線。他又說,張副將胸襟寬大,不因他是個外行人就全盤否定他的作戰方針,而是會仔細思考再指出其中不是。在他眼里,你就像是他的良師。

    「明明這個元帥的位置對他來說跟燙手山芋沒兩樣,他還是認命接下,甚至因為珍惜每一位士兵的生命而寧可被認為無能、怕死,也不肯出兵。」

    張勇若有所思,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

    朱芝芝苦笑,「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傻?直接把調兵遣將的大任交給你或周將軍,他不是樂得輕松,還考慮這麼多干麼?」

    「你不會懂的……王爺他是個好人。」

    「好人又怎樣?」她語氣突然轉為嚴厲,「他做好人,可誰又為他想過?張副將,你說我不懂,我承認,但我知道你懂。那你說,當他知道你之前所謂的認可、贊賞,都不過是騙取他信任的把戲,他會怎麼想?」

    她幾乎可以預見,那個傻子什麼也不會想,只會傷心。

    張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吸了口氣,收回匕首。

    「你是個聰明勇敢的孩子。」

    她淡笑,「你是第一個這麼夸我的人。他們總說我膽子小得可憐,只會欺負我哥哥。」事實上,她兩手早已涼得嚇人。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她還是賭了。

    她相信一個人的眼楮不會說謊,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感覺得到,張副將對慕無極並無惡意。

    張勇收起匕首,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其實王爺是個好學生,很聰明也很勤奮。只是他天性太過純善,不適合你死我活的沙場,更不適合爾虞我詐的宮廷。這樣的孩子,在這種環境里,是注定要吃虧的。」

    「那要看吃哪種虧。若是自己器重、相信甚至是依賴的人……那不該。」

    他身形一僵,聲音難捱苦痛。「我有我的苦衷。」

    朱芝芝沉默了一會,似乎在猶豫什麼。

    「張副將,尊夫人是西蠻人吧?」

    他猛地一回頭,語氣僵硬道︰「你知道些什麼?」

    她嘆了口氣。「張副將不抓我,就這麼走了,西蠻軍會放過尊夫人嗎?」

    張勇轉過身,眼中是說不盡的落寞。「你說的對。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該牽連王爺。王爺今天有句話說得很好,國家國家,保國就衛家,張某若是為保家而賣國,才真會令人不齒。」

    ◎◎◎

    阿蘭是個好女人,當初他負傷逃亡,是她不顧一切的救他。而他也在朝夕相處中,被異族女子火熱的感情所融化。

    他們共結連理,這件事在朝中並無人知曉。為保護阿蘭,他將她安置在城外的小山上。這些年來,他們聚少離多,但日子也算安穩,這幾年,阿蘭又為他生了個兒子,夫妻倆更是開心得不得了。

    誰知道關于阿蘭母子的存在竟走漏風聲,西蠻人竟然捉了他們母子要脅他。

    為了保護阿蘭,他已做了許多對不起王爺的事,如今,他不能再錯下去了。

    望著張勇的身影,這一刻,連朱芝芝也為之動容。

    「你真的放得下尊夫人?」

    「放不下,也不準備放。」他盡力壓抑著痛苦,「是我沒用,她跟我在一起的這些年吃盡了苦頭,可她一句怨言也沒說過。這次,我依舊救不了她……欠她的,只有來生再償。」

    朱芝芝為之震驚。听張副將言下之意,竟有殉情之心。

    「張副將千萬別做傻事!」

    張勇卻是想通了一般,面色反倒輕松許多,也不理會她的話,自顧自的說道︰「朱姑娘,你是個聰明善良的女子。王爺得你相助,是他的福份。希望你永遠這麼待他,他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一听到「托付終身」,她臉一紆,隨即又覺得他語氣不對,人有決絕之意。眼看他要離去,她顧不得傷勢,強支起上半身大喊,「張副將留步!我有辦法!」

    他再度回頭,雙目炯炯。

    朱芝芝自枕下抽出一個信封和一把鑰匙,遞給他,「你別怪我現在才說,我也是氣你辜負王爺信任,才多和你繞個彎,不是想真跟你過不去。那天晚上我去大鬧西蠻軍營,听到你的事純屬踫巧。但更踫巧的還有,我把西蠻軍關押尊夫人的地方也探听到了。」

    不等張勇開口,她趕緊把鑰匙塞到他手里。

    「這個是鑰匙,我摸來的,你偷偷地去救了人,和她遠走高飛吧。」

    她當時摸來鑰匙,純屬好玩,心想張副將要真是個大壞蛋,索性就拿著氣他。

    反正和那把破匕首相比,這鑰匙可好拿多了。

    沒想到反倒成就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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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20:28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而此時,張勇早已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朱……朱姑娘……這……」

    「客氣話回頭再說。我只有一句話︰只要自己幸福,何必在意別人怎麼看呢?張副將。」

    張勇自是明白她話中的含意,用力點頭道︰「若這回我們夫婦大難不死,我必定接他們母子回家,再不分離。只是朱姑娘對我們的大恩大德……」

    「大恩不言謝!說不定我以後也有需要你幫忙的時候。現在還是救人要緊!」

    只怕再拖下去真延誤了救人的時機。

    張副將再不多言,朝門口走去,卻在要出門前,猛地想起什麼的回過頭。

    「朱姑娘,回京城後,要小心景王。」

    若他猜的沒錯,他就是將阿蘭母子的消息透露給西蠻軍的人。

    朱芝芝一愣,張勇已再無蹤影。

    這場劫難,總算又讓她熬了過去。

    不過,那個景王是誰啊?

    ◎◎◎

    這一仗,和眾人所預料的一樣,是場漂亮的全勝。

    西面大軍集結,西蠻軍在人數上佔下了便宜,牛尾山荊棘叢外,西蠻突襲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痛擊。加上西蠻人對鷹神的信奉虔誠無比,前一晚丟了聖物之事大大打擊了軍氣。而這時,聖物又出現在敵軍主帥手里,簡直就像在預示西蠻的敗亡。

    北國軍幾乎還沒殺得過癮,西蠻軍已經四散逃竄,潰不成軍。

    浩浩蕩蕩的大軍凱旋歸來時,將士們皆是喜形于色。

    朱芝芝由于身體狀況,終究沒能去迎接。

    在眾人大肆慶祝之際,她正在睡她這些日子以來最安穩的一個好覺。

    罷掉到這個時代的時候,總是想家想得睡不著覺;後來和某人混熟了,就在院里聊天聊到困才去睡;再後來,擔心蘭州的安危,絞盡腦汁想辦法,還是睡不著。

    如今,無限光榮地負了傷,蘭州的事又告一段落,西蠻軍此戰受創不輕,估計要不了多久也要退兵了。

    如今,終于可以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

    睡夢中,回憶起了很多事,一半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半是屬于這個時空。眼前一會是摩天大樓,一會是雕梁畫棟;一會是哥哥、寶兒,一會又變成慕無極……

    夢中的自己在兩個時空的夾縫間徘徊,最後被兩股力量撕裂,極度的痛苦是如此熟悉……朱芝芝連微弱的意識也失去了。

    迷茫中,仿佛回到熟悉的家中。然而,周圍的景象朦朧不清,她又渾身疼痛。

    漸漸地,她雖然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麼狀況,卻隱約意識到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夢境。強自冷靜下來,她忍著疼痛,在周圍摸索,指間傳來真實的觸感。

    那些朦朧的景象竟為實體,那麼這里確實是她二十一世紀的臥室了?

    回來了?

    這個認知令她精神為之一振,意識也清醒了一些!

    只是,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扭曲,她警覺到時空可能又要開始變化。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抓緊時間,憑著記憶摸到床頭床頭櫃上的原子筆和筆記本,在隨之而來的昏眩中奮力寫下:我在北國,一切安……

    「好」字尚未落筆,鋪天蓋地的黑暗如潮水般涌來,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她分明听到兄長的喊聲,「芝芝……」

    扮,你是傻子啊?剛才哪去了?你老妹我又被卷走啦!

    唉!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再次恢復意識時,朱芝芝首先想到的,是方才的夢境。

    此時她閉著眼楮,身體說不出的難受,和上次穿越時的感覺頗為相似。

    認知到這點後,她竟有些害怕睜眼。

    如果睜開眼楮後,發現自己沒有在蘭州,也沒有在家里,而是又被乃到不知名的地方,那可怎麼辦?

    萬一不幸被扔到二次世界大戰戰場……媽呀!還不被掃射成蜂窩?要不也被坦克壓成肉餅了!

    或者萬一被扔到原始時代怎麼辦?鑽木取火,茹毛飲血?

    不,那還算好的。萬一被扔到冰河世紀,或者恐龍時代……我的天吶!

    朱芝芝從來沒有這麼痛恨自己的想像力,就怕一睜眼對上一只三犄龍……不,三犄龍還好,要是暴龍……媽呀!那可是凶殘的肉食動物啊!

    不行!不能再想了,一咬牙,她猛地睜開眼楮。

    像是睡了很久,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這不是自己睡前躲的那張床。

    朝陽的光線從窗格子射進來,在她身上灑下班駁的光點,有些刺眼。

    竟然真的沒能回去北國,朱芝芝心中說不出的失落。慕無極那個傻瓜,怕是要找她找瘋了。

    她想抬手揉揉眼楮,卻發現左手根本動不了。原來是被人緊握著,怪不得左臂酸麻不憶。她凝神一看,那床邊趴著的人,不正是……

    ◎◎◎

    一瞬間,難以言喻的欣喜涌入心房。是他,是他!她又回來北國了?

    還好,安心慶幸的同時,朱芝芝恍然意識到,這里已像是她第二個家鄉,讓她心心念念。

    她想抬起右手,卻發現即使沒有箍制,身體也使不上力氣。

    而她輕微的挪動,讓原本就淺眠的慕無極猛地驚醒。

    朱芝芝嚇了一跳。

    他怎麼搞的?兩個黑眼圈跟熊貓似的,他幾個晚上沒睡了?

    不對啊,他不是昨天才打完仗回來嗎?

    「芝芝?」慕無極聲音沙啞得不像是他發出的,「醒了……你醒了?來……來……」他像是突然來了精神,一下子奔到門口,大喊,「來人吶!快去叫軍醫!她醒了,她醒了!」

    朱芝芝頭疼地皺眉,這是干什麼?

    面對一驚一乍的慕無極,她有一肚子話要問,可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並不比某人好听到哪去,而且,腦子里想說的話,最後全敵不過身體最本能的需求,一個簡單扼要的的字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哦。」

    「你說什麼?」見她唇齒微動,他連忙俯耳過來。

    這次,她盡可能的讓口齒更清晰,「我好餓。」

    慕無極一愣,表情竟是萬分復雜,嘴巴開開闔闔一陣,半天才說出話來,而一張嘴,竟是將她劈頭教訓一頓,「廢話!你半個月沒吃東西了,能不餓嗎?」

    半個月?

    半個月?

    朱芝芝徹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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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21:08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因為某人太久沒有進食,慕無極謹遵醫囑,無視朱大小姐呼天搶地,硬是把一桌豪華大餐全撤掉,改換上一碗粥、兩顆饅頭,和一碟素菜。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一覺醒來待遇降了這麼多,連頓飯也舍不得給她吃了?想當初,廚房她自由出入,想吃哪樣直接拿。

    這樣想著,她咬著饅頭的同時,憤憤地盯著那老軍醫一眼。

    劉軍醫呢?好好的換人干麼?這老軍醫肯定跟她有仇……不順她意的人都和她有仇。

    朱芝芝這會一手拿著饅頭,另一手還被老軍醫抓著把脈,她想喝粥就得放下饅頭,想夾菜就得放下粥,不方便極了。

    「別診了,都說了沒事,我跟你說我什麼病也沒有,就是餓的。」

    原來一趟時空旅行這麼消耗體力,餓得她感覺自己好像可以吞下一頭牛。

    「餓的?」慕無極的表情說像見了鬼都不為過。「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昏迷?」朱芝芝聳聳肩,「沒那麼嚴重吧,不就睡了一覺嗎?對了,你昨天那仗打得如何?西蠻軍是不是退兵了?」

    他摸摸她的額頭,確定她的確已經退燒了,這才坐下來緩緩道︰「西蠻軍十天前就退兵了。那一役已是半個月前的事,就是說,你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事實上,你足足昏迷了半個月。」

    朱芝芝放下粥碗,錯愕道︰「不會吧?」她真的昏睡了半個月?

    「怎麼不會!你受了傷還不听話,到處亂跑導致傷口發炎,然後,引起高燒不退,最後人差點再也醒不過來。」

    她再不醒,他可真要瘋了!鴿個月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提心吊膽,就怕她一睡不醒。半個月來,她沒睜過眼,他卻幾乎沒闔過眼。軍醫說得等她自己醒過來,他就等,沒日沒夜地等,就怕錯過一點動靜……如今,見她平安無事,他說不出的欣喜,只想謝天謝地。

    他堂堂九王爺真被這丫頭吃定了,自從遇見她,他幾乎總在心驚。她剛來這時代時,他擔心她在軍中惹禍上身;在牛尾山時,他三魂七魄讓她嚇丟一半;看她從西蠻軍營渾身是血的回來,他幾乎瘋了;這次,他不過離開一天,她就又差點把小命搭上。

    欠她的!

    他上輩子絕對是欠她的!

    要不向來隨遇而安的自己,怎麼一遇見她的事再也寬不了心。

    這也就罷了,最讓人咬牙切齒的是……

    「你干麼這樣看著我?」

    朱芝芝吃了好半天,才發現慕無極的目光不太對勁。

    吧麼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她惹他了?

    她看看手中的饅頭,心想,他這兩天忙著照顧她肯定也顧不上吃喝。于是某人眼中的傻姑娘就認真地把饅頭掰成兩半,遞過去一份。

    「餓了?給你!」

    無力感再度席鄭而來,慕無極頭疼地趴在桌面,好半晌才悶悶地出聲道︰「你吃吧,我不餓。」

    人世間最無奈的事,莫過于你對她掏心挖肺、提心吊膽,而某人就是給他裝傻充愣,死不表態!

    沒心沒肺的丫頭,他早晚被她氣出內傷來!

    ◎◎◎

    「回回回……」

    「回京。」慕無極好心接完她的話。

    「京城。」

    「京城,就是國都華城,也就是本王府邸所在,再說簡單點,就是回我家。」

    朱芝芝費了半天勁才說清楚一句完整的話,「什麼時候的事?」

    「十天前啊,西蠻軍都退了,我一個王爺還在蘭州待著干什麼?當然早早回家享福嘍。」經過這一劫,他總算可以回家舒舒服服地做他的閑散王爺。

    「十天前……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今在回京城的路上?」

    這也太扯了!她不過睡了一覺而已,怎麼一切都不一樣了。

    「答對了!但是沒有獎。」慕無極心情奇好,連說話的語氣也透著雀躍。「我是多講義氣的人啊!總不能把小徒孫你一個人扔下不管,你又昏迷不醒,只能一邊上路,一邊替你養傷了。」

    他沒說的是,這一路上,擔心她傷勢惡化,幾乎帶走路過城鎮中的珍貴藥材,怕她受顛簸,他們的速度比徒步快不了多少。朝中已有臣子說他是居功自傲,故意拖延時間,拒不回朝,如今這讒言怕早就傳到三皇兄耳中。

    雖然慕無極故意輕描淡寫,朱芝芝還是隱約察覺到他又為她做了不少事,心中涌起一陣溫暖。

    「王……」朱芝芝一聲「王爺」就要喊出口,卻被慕無極打斷。

    「別喊我王爺了,我們兩個也算同生死共患難過,再叫王爺多生疏。」

    他說的有道理,但總不能再叫他「祖師公」吧……今時不同往日,相處久了,對著年紀與她差不到三歲的他,她實在喊不出那三個字。

    像是看出她的猶豫,他急道︰「就直接叫我名字吧……造成別叫祖師公!」

    她好意思叫,他都不好意思听。

    「就听你的了!其實王爺王爺的喊,一開始可別扭死我了。」她嘟嘍了幾句,隨即爽朗一笑,「慕無極,這陣子多虧了你照顧。說實話,我很慶幸這回睜眼後看到的是你,而不是恐龍。」

    「恐龍?」慕無極微怔,「你怎麼會認識孔龍?」

    「哈,對了,我忘了你不知道恐龍是什麼,其實恐龍是很早以前的一種動物,能飛能跑能下蛋……你說什麼?」

    「我問你怎麼會認識孔龍,難道你和他是老鄉?不對,你不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嗎?」

    「不會吧!」朱芝芝不可思議地道︰「這里真的有恐龍?」

    慕無極不得不承認,即使使用同一種語言,如果兩人的思維模式差別太大的話,溝通起來還是很困難的。

    「我說的是人,他姓孔,名龍,是九王爺府的管家。」

    「什麼跟什麼啊,我說的是恐龍,‘驚恐’的恐!」

    「那你又不說清楚,再說了,龍就是龍,哪來來的什麼‘恐龍’?」

    「那跟神話里的龍不是同一種龍啦。」

    「那你說,到底有幾種龍……」

    「我……我跟你說不清楚!」

    「那你威風個什麼勁?」

    「……慕無極!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你別不講理行不行?我什麼時候氣……啊!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忘了,朱家小妹從不會傻到給自己扣上一頂君子的大帽子。

    丙然,日子是不可以過得太舒爽的。一舒爽了,嘴皮子就會犯賤、找打,怪的是,被打還很樂,甚至享受起這種感覺,連他都懷疑自己是有病。

    朱芝芝的傷勢後期恢復得很快,飲食上也漸漸可以不用再忌口,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于是,在她的執意要求下,慕無極稍微加快了行程,一方面他擔心她的傷勢,一方面,皇上那邊听說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再不回去怕真要不妙。

    她並不是靜不下的人,但被強迫著在馬車里休息好幾天,也實在有些悶得慌。

    ◎◎◎

    每到一處地方,她總是新奇地朝外看。她看不要緊,偏偏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探出窗去。她輕功了得,這點動作當然難不到她,卻是嚇壞了車里的九千歲。

    「朱芝芝!朱盜仙!朱大小姐!你行行好,別再嚇人了行不行?」馬車里空間不大,他一抬手便輕而易舉地把某人拽了回來!好心提醒,「車門在這邊,那是窗子!」

    「嘖!干我們這行的,你見過走正門的嗎?」

    職業習慣,不能怪她。

    「你……行!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

    「啊?九王爺今天轉性了,不與我小女子計較了?」注意到他的反常,她主動湊了過去。「怎麼,近鄉情怯呀?」

    算算,他離開家也有三個月了。

    「情怯?我是膽怯。」

    一想起皇兄可能要龍顏大怒,他就心里沒譜。

    要拿什麼理由推托呢?

    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別人知道芝芝的存在,給她惹來殺身之禍。

    從他的反應,朱芝芝也能猜到他在煩心什麼,不禁也有些擔憂。

    「怎麼說你也打了場勝仗,你皇兄不會真的為難你吧?」

    慕無極嘆氣,正視她,「他不會為難我,底下一些嘴碎的大臣卻未必會留情,不過這也沒什麼,還不至于真的降罪,畢竟蘭州大捷是事實,就算是一朝天子也不能下頭民心、輿論。我擔心的……我擔心的是你。」

    終于把心中的關懷說出口,他發覺這沒有想像的那麼難。因為真的關心她、擔憂她,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說出來,壓抑著反而更難。

    「我?」

    「我怕有人對你毒手,或者用別的手段來傷害你。」他苦笑,「畢竟你來得詭異,在蘭州的一些事若是傳開,不大好。」

    他心知肚明,三皇兄派他去蘭州其實是個考驗,因為他對他擁有多少本事不太清楚,倘若他失敗,一個無能的弟弟留著也沒多大益處,倘若他成功,這接下來要考驗的便是他的忠誠度,他擔心三皇兄會將目標鎖在芝芝身上。

    听了這話,朱芝芝心上某處莫名其妙地刺痛了下。

    他這是嫌棄她?她連累他了嗎?

    她低下頭,一番話斟酌再三,又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你不用擔心我……

    反正,我總是要走的,不可能老是依賴你……」

    慕無極渾身一僵。「你要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回家呀,我總是要回家的。」說這話時,心里出乎意料的難受,她費好大的勁才不讓自己露出哭腔。

    「你找到回家的辦法了?」他焦急地問。

    「還沒有,但是……」她別過頭,「總是要走的,不能老是拖累你……」

    「誰說你拖累我了!」慕無極神情有些激動,「你要是想走隨你的便,不用找借口。」

    朱芝芝一听,不由得也動了火氣,「好啊,你終于下逐客令了,我這就走,再不給你添麻煩!」說罷,也不管傷勢,也不管馬車還沒停下,起身就要掀車簾。

    見狀,慕無極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他將掙扎著的人拽回,使勁地摟住。

    「芝芝,你不要走。永遠都不要走!」

    突然被死死地抱住,朱芝芝有些訝異、有些慌亂,想掙扎卻反而被抱得更緊。

    這是個令人窒息的懷抱,她承受不住的。除了像要將她揉入體內般的力量外,還有他一直壓抑著的,此時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的情感。

    ◎◎◎

    慕無極是個寬心的人,他生性明明隨遇而安,師父卻偏偏傳他觀星佔卜之術,說真的,擁有這種能力以來,他不曾為自己卜過一卦,他總認為生死有命,認為自己生性淡泊,不求聞達,沒有什麼好算的,直到遇見她,這個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女孩,他才知道自己並非真的無欲無求。

    他渴望她的陪伴,渴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能明白嗎?

    聞言,朱芝芝嘆息一聲。她很早就知道慕無極對她的特別,但她更早察覺到自己的反常。

    別說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就算是,她也絕對不是個憂國憂民的人。

    她管什麼戰爭?蘭州是丟是守跟她有什麼關系?她絞盡腦汁,拼命去偷情報,不過是想幫他而已。而當她終于幫上忙時,看到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她渾身的傷仿佛都不疼了,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她不能不憂慮。

    這一切,終究是命中注定,還是一段陰錯陽差的插曲?

    如果不顧一切的陷進去,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夢,她要怎麼辦?她更怕的是,如果放任這段感情發展下去……她走的那天,他要怎麼辦?

    所以,她一直裝傻,一直逃避,一直不敢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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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21:59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芝芝,你留下好不好?你懂我在說什麼的,你相信我好嗎?」

    朱芝芝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應該斷了他的念,可狠心的話卻堵在胸口,只是想想便有想哭的沖動。

    最後,她咬著唇,眼角不受控制的濕潤。

    「傻子,為什麼非要說出來?」

    有些事,沉默才是最好的,一旦說出來,就再也回不去了,何必呢?

    車廂內,慕無極直視朱芝芝的雙眸。

    「如果不說,你是不是準備逃避一輩子?」

    如果不是她突然說要走,也許他真會任由她裝傻下去。而今,說都說出來了,反倒輕松。

    「一輩子?」朱芝芝苦笑的搖搖頭,「那你來說,我不逃避怎麼辦?我怎麼保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一輩子能給你!」壓抑的苦悶似乎找到發泄的出口,她大聲質問。

    「芝芝……」慕無極心疼地擁緊她。

    「你讓我說!我來得莫名其妙,睡個覺也能莫名其妙睡死半個月,下一次呢?

    誰能保證我不會莫名其妙地回去!那你呢?你怎麼辦?」

    如果承認愛他,當她走了以後,他要怎麼辦?誰來繼續愛他,她又怎能容忍別人來代替她愛他……

    「我等你!」

    朱芝芝怔住,抬起頭,對上慕無極無比認真的眼楮。眼眶中的水霧,讓她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他眼神中堅定的光芒。

    「我不能去找你,因為我知道自己找不到。所以,如果你消失了,我會一直等著,等著你回來。」

    他當然可以現在就佔卜兩人的未來,但如果答案是分離,他就會接受嗎?不,他不會,可他也不會違抗天命,因為他不想由于自己的私欲而連累她,所以他會用盡一生等待奇跡發生。

    「……你這又何苦?」

    「芝芝,我只問你,如果你可以決定回家或留下,你會怎麼選擇?」

    朱芝芝沉默。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深情的愛人,兩個都是她的全世界。

    她要怎麼選擇,或者說,她要怎麼放棄?

    不可否認,她喜歡慕無極,很喜歡,想依賴他,甚至想保護他。看到他難過,她也難過;見他開心,她比他還開心……可是在她成長的時空,分分秒秒都是她存在的見證,在那邊,她活得踏實而愉快,有親人、有朋友,她可以確定她愛那個世界。

    如果她可以選擇……

    這問題問的好,問得干脆,問得明白。

    既然難以割舍,又何必折磨他人呢?

    閉上眼楮,朱芝芝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狠狠地掐滅了慕無極的期待。

    「我選擇回家。」

    望著男人漸漸黯淡的雙眸,她心痛地別過頭。

    為什麼,要讓她來選浮?

    ◎◎◎

    接下來的路,氣氛變得苦悶起來。

    遍期越來越近,兩人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自那天以後,兩個原本無話不談的人一下子變得像是陌生,客客氣氣。更多的時候,慕無極像是刻意和她保持距離。

    他甚至開始騎馬,而不是和她擠在馬車里聊天。

    朱芝芝覺得,這樣也好,他們兩個都需要靜一靜。又或者,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不清不楚的開始,不明不白的結束,發生的,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過程……

    這樣一想,心里又是一陣難受。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那個答案傷他有多深,可是她沒辦法騙他。

    她真的很想家,她不想永遠留在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

    況且如果她給了他希望,一旦她離開,他怎麼辦?真讓他永無止境的等下去?

    烏雲壓得天色灰蒙蒙的,就像天空下兩人的心情。

    要下雨了?

    朱芝芝把頭探出窗外,冰涼的水滴打在她臉上。她趕忙朝慕無極的方向望去,見他也伸手感受著雨滴。

    「無極,下雨了,你快上車!」

    兩人好幾日沒有說話,朱芝芝這一聲呼喚讓慕無極心上漏跳了一拍。

    「我……」

    轟隆!

    不過一瞬間的遲疑,閃電飛馳,一記巨雷緊隨其後在雲層中翻滾而來。震耳的響聲蓋過了慕無極的回應。大雨傾盆而下,天與地的界線霎時變得模糊,豆大雨滴吹打在臉上,竟有些疼。

    夏日的雷陣雨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可這一場卻意外的持久。

    離前面的城鎮還有一段路,一行人就近找到一處山洞避雨。眾人苦等多時不見雨停,只得從馬車里取出工具,在洞口生火取暖、烘衣服。

    天色越來越暗,看來,今晚是要在這兒過夜了。

    早有人收拾好兩塊干淨的地方給主子安歇。

    慕無極剛要坐下,卻發現朱芝芝還在洞口張望,雙手抱臂,瑟瑟發抖。她裙子是干的,上半身卻濕了一大半,發梢還滴著水。

    一定是剛才在馬車上叫他時淋到的吧,他不動聲色取了件干衣服,遞了過去。

    「換了吧。」

    聞聲,朱芝芝心頭一緊,忍不住傅暗埋怨,可總管跟她說話了。只是,她心底也清楚自己怨得沒有道理。

    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私表情面對他,她便抱著衣服站在原地。

    以為她在為難無處更衣,他指著山洞深處道︰「你進去換吧,我在這守著。」

    「啊?謝謝。」

    臉微微有些不燙,她低著頭逕自跑了進去,再不敢回頭。

    這山洞比她想像中要深得多,但卻出奇的筆直,周圍沒有能遮蔽的物體。她只得沒命似的跑,跑了好半天。直到洞口的光線已經十分微弱,她才意識到自己離大家太遠了。

    ◎◎◎

    于是她停下來,盯著手里的衣服,好半晌沒有動作。

    她這是怎麼了?不過是說了句話,為什麼她會這麼反常?

    抱緊衣服,她緩緩地蹲下身,將臉埋在胸前。好難受,心里好難受……

    以前慕無極總是圍著她打轉,她還不覺得。如今,他好幾天對她不理不睬,她突然覺得心像空了一半一樣,只想和他靠近一點、多說一些話。可是,站在他面前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而每當那個時候,她總是很難受。

    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是想家而已,她只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

    然而,看到慕無極難過,她又好不舍、好心痛。

    老天爺!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要怎麼做……

    怎麼去了這麼久?

    慕無極苦等在洞門,卻遲遲不見朱芝芝的人影,心中不免有些擔心。想要進去看看,又不知道她究竟跑了多遠,萬一撞上她換衣不是尷尬?

    左右為難間,也只有繼續苦等。

    洞外大雨磅礡,閃電不時將洞口附近映得慘白,接下來又是震耳欲聾的響雷。

    這樣的天氣,窩在王府里真是最舒服不過了。

    心里忍不住又把將他弄到蘭州的三皇兄咒罵一番。

    不過,若不是那道旨意,他恐怕也不會遇到芝芝,不會知道看似無欲無求的自己其實也有貪心的一面,奢望著可能並不屬于自己的人。

    慕無極回頭,發現洞的深處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真的太久了,不祥的預感突然盈滿心頭,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轟隆一聲巨響,卻並非來自天際,而是從坡頂傳來。

    一身泥水的侍從從洞外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王爺,山頂有巨石滾下來!」

    他一驚,面色嚴峻。「快!離開這山洞,東西都不要了,所以有立刻出去!」

    于是,在慕無極的指揮下,一干人等迅速離開,並將馬車先行駕到不遠處的原野上。

    「王爺,快走啊!」

    他心急如焚,卻始終不見朱芝芝出來,便一把搶過火把,把來人推出去。「你們去聯系這里的官員,我去找朱姑娘。」

    「王爺!」

    不顧眾人的阻攔,他向山洞深處奔去。幾乎在他轉身的同時,背後一陣轟然巨響,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牢牢堵住洞口。

    慕無極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若是他再晚離開一步,怕是早被砸成肉餅……

    芝芝?芝芝怎麼樣了?

    想到那個人,又是一陣心焦。

    火焰微弱的火把是這洞內唯一的光線,他小心翼翼地前行,凝視傾听著周圍的動靜。

    突然,不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是的,那聲音很輕,若非周圍極靜,他絕對注意不到,那是芝芝這種輕功高手特有的腳步聲。

    「芝芝?」他試探性的呼喚。

    腳步聲一頓,接著加快了佔用率,像是開始奔跑。

    「芝芝,是你嗎?」

    閉角處,淺色裙擺露出一角,接著,朱芝芝整個身影現了出來。

    見到確實是慕無極,她晶亮的眼眸寫滿驚訝。

    「你怎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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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22:17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听著慕無極講完事情的始末,朱芝芝不禁開始內疚。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太慢了,才害你也被困在這里。」

    一想到他奮不顧身地跑回來救她,她心里就有股說不出的暖意。上次從西蠻軍營回來也是,上上次差點被西蠻兵殺掉時也是……似乎無論什麼時候,這個人總是拼了性命解救她。甚至有的時候,明明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她卻一見到他,就莫名的心安。

    「別這麼說,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總不能丟下你不管。」

    似乎在刻意逃避與她面對,他依舊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的心又沉了沉。

    「你非得這麼說話嗎?」感受到他故意的生疏態度,她微惱。

    慕無極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只是道︰「我平時就這麼說話,你多想了。」

    「我……」我了半天,朱芝芝最終幽幽嘆了口氣,「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說了這是天災,不關你的事。」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等,等外面的人救援。

    兩人在靠牆的地方坐下來,誰也沒有多說話。

    這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跳躍的火焰光芒映在兩人的臉上,使他們每個表情都比平時更生動、更真實。

    在這樣純粹的時刻,不該有隱瞞和謊言。

    「無極,你是不是生我的氣?」耐不住難熬的氣氛,朱芝芝終于開口。

    半晌,慕無極輕聲道︰「你認為我在生氣嗎?」

    她看向他,四目相對,瞧見火焰的光芒在他眼中映出美麗的舞蹈……不,他的眼楮,遠比火焰更吸引人。

    「我不是在生氣。」他的聲音很輕,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我是想把你從我心底趕走。」

    朱芝芝心上猛地一抽痛。

    跋走?他想忘了她!

    這個認知,讓她無論如何也鎮定不下來。

    心下子慌了,恐懼縈繞心頭,竟比被西蠻軍包圍時還強烈。

    ◎◎◎

    「不要這樣看著我,」慕無極痛心地閉上眼楮,「不要用受傷的眼楮看著我,我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忘了你。如果面對著你,我還能不聞不問、不關心、不牽掛……那麼,你走的那一天,我就不會難受了,不是嗎?」

    她的淚水終于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找我?」

    任她自生自滅不是更好?相較于讓她听到這番話。

    「我不是沒成功嘛。」

    他也惱火自己不爭氣。沒辦法,只要芝芝一可憐兮兮地瞅著他,他就全都崩潰了,更別說要他眼睜睜的見死不救。再說,那個時候,他根本想都沒想,只一心要確定她平安無事。

    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痴心的人……他有些自嘲地想。

    看著慕無極落寞的身影,朱芝芝心情復雜。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惡的人,之前一古腦地幫他,到頭來傷他最深的卻也是她。

    「喂,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很自私啊?一邊想回家,一邊還希望著你別不理我。」

    「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他自認對她是「有求必應」好不好?

    「你這兩天都不跟我說話,」還板著個臭臉。「你就是存心要我難受!」

    慕無極听了卻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大小姐,你說話憑良心好不好?是你自己說討厭我的,我干麼去自討沒趣?」

    「我什麼時候說討厭你了,我要是討厭你,還會拼死拼活的想幫你嗎?我有病浮!我就是想家而已嘛,礙著你什麼了……」

    她知道自己處理得不好,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一般的戀情里,這根本是不矛盾的兩件事,怎麼就她情況特殊呢!朱芝芝埋怨著老天。

    他靜靜地看著她,憐惜再度涌上心頭。

    「……所以我在想辦法幫你回家呀。」

    朱芝芝怔住。

    事實上,慕無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這話說出口的。

    ◎◎◎

    前些日子,底下人回報,說找到一個和尚,自稱有通天的本事,听了大概的情況後,說願意試試。基于想留住她的私心,他一直猶豫該不該將這消息告訴她。如今,他居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

    盡管心里很難受,但肩膀上的重擔卻突然輕了。

    他終究還是選擇坦然的面對心愛的女子,沒有隱瞞。

    這樣,他的感情又是純粹的了。只要她真的快樂,他可以放下,不全是為了自己,更為了她。

    朱芝芝此時卻是大腦一片空白。「你……剛才說什麼?」

    長嘆一聲,慕無極娓娓道來,「這消息我前幾天就知道了,卻一直猶豫該不該告訴你。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我想過了,你終究不屬于這里,強留著你,你是不會快樂的。我也許會試著忘了你,但至少現在我做不到……我不想看你難過。」

    他的目光溫柔似水,仿佛幽幽訴說著濃濃深情,面對這樣的他,朱芝芝心中不可抵制的有種想要不顧一切的念頭。

    敝不得他要她選擇,因為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而自己竟然答得毫不猶豫。

    溫暖的大手在她頭頂撫摩,像哥哥般親昵,像情人般溫柔。

    朱芝芝又控制不住淚流了,此時此刻,面對著真正存在的選擇,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回家」兩字,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說出口。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抱著一線希望。「可能……可能這消息並不準確啊?」

    穿越時空哪有那麼簡單?

    慕無極苦笑的搖頭,「這個不行,還有別的,總有辦法……你總是要走的。」

    不然他便回一趟藏雲峰請求師父,他越來越覺得師父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他臨行前,師父的殷殷叮囑,其實不單是讓他別以自身能力左右北國與西蠻的戰事,也提醒著要他以平常心面對芝芝的到來與離開……

    能夠放下是一種智慧。師父總是對他們三個這麼說。

    「不是的!要是你找不著就別找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反正這邊有你啊!」

    為什麼非要有辦法,為什麼非要讓她選擇,她是認命的人,回不去,她不會怪他的啊!

    「芝芝,」慕無極試圖要她冷靜一些,「你听清楚,我希望你留下來,可是我不希望你是沒得選擇才留下來。」

    「可是我就是希望我沒得選擇!」沒想到得那麼復雜,她不認為這有什麼不一樣。「所以我才說你就是想看我難受,你知不知道這樣選擇,我真的很痛苦。我想家,我想回家想得快瘋了,這種思念,我完全控制不了,可是……可是我也舍不得你啊!」

    一想到以後再見不到他,她就難過得像是要死掉了。她想回家,因為她想讓那個笨蛋哥哥放心,可雖她又舍不下這里,因為她怎麼也不放心他,一千個不放心,一萬個不放心。




    他太笨、太善良,回到宮廷,他還要經受多少風險,不親眼看著他平安,她又怎能放心地走?就算親眼看到他平安,她又哪里舍得走……

    她真的沒辦法選擇,他怎麼可以這麼逼她!

    抵制多日的情感瞬間崩潰,朱芝芝終于哽咽出聲,「無極,我真的舍不得和你分開……」

    ◎◎◎

    此時此刻,慕無極听到心中最後一道防線瓦解的聲音。

    他怎麼舍得她難受?

    他寧可獨自背負傷痛,也要成全她啊!

    再也不想抵制自己的情感,他俯身吻上她。

    朱芝芝沒有掙扎,這一刻,她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不想去想。

    慕無極的唇溫柔地在她的面龐上游移,舒展的眉,濕潤的眼,臉頰上的淚珠。

    眼前的一切,這眉、這眼,她的整個人他都珍惜到極致,愛到極致。

    最後,他的唇終于印在她的唇上。

    幾乎是立刻的,朱芝芝積極地回應著他,幾乎是同時的,慕無極再也離不開這份渴望已久的柔情。

    再沒有心事重重的慕無極、沒有無從選擇的朱芝芝,有的,不過是兩個醉了的人。

    愛,是灼人的火焰,相愛的人,是撲火的飛蛾,這一刻,他們全心甘情願的沉淪,無法抵制對彼此的渴望。

    唇舌激烈地糾纏著,所有的愛語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所有的情感都在這一刻煆燒。水一樣的柔情在糾纏間逐漸升溫,最後成為熾熱的火焰。

    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不再,更多的是忘情的掠奪。

    還不夠,似乎索要多少都不夠。

    最後一根理智之弦繃緊,慕無極強迫自己從激情中清醒,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芝芝,你還可以選擇的……」

    情人的臉近在咫尺,情人的眼直直看進她心里,算息間還能感受到他唇瓣的開闔,溫暖的氣息將她整個包圍。

    這樣的氣氛下,她沒辦法不動情;這樣的情況下,只有這個傻瓜才會破壞情調地問這些傻問題。

    她笑得有一絲調皮,「我真的很討厭選擇題,你幫我選干……」

    慕無極輕啄她小巧的鼻尖,又親昵地咬住她的耳垂。

    「我選了,你可不許後悔。」

    「嗦……」再不理會愛鑽牛角尖的情人,朱芝芝主動送上櫻唇。而某人,則敏捷地立刻奪回主動權。

    火把被遺忘在一邊,火焰漸漸熄滅,而另一邊,激情卻正在燃燒。那是相愛的人,用心點燃的,比火焰更熾熱的情感。

    這個夜晚,其實一點都不黑暗。

    山洞里潮濕陰冷,夜間更是如此。兩人並不敢真的睡去,只是靠在一起,親昵得像一對交頸鴛鴦。

    慕無極把玩著朱芝芝的頭發,不時俯身親吻著說是閉目養神、其實是偷睡的「豬」小妹。

    「你別鬧了,好困……」朱芝芝皺眉調整下姿勢,接著睡。

    「就是不要你睡,在這里睡很容易生病的。救我們的人應該快來了,等出去再……」眼見某人上下眼皮又在打架,他不得不狠心搖她,「听話,快睜眼。」

    她則是迷迷糊糊地亂點頭,「我不睡,我就是閉一會眼楮,真的……真的……呼……」嘀咕聲最後化為均勻的呼吸,引得慕無極頻頻白眼。

    好吧,既然如此,她也別怪他出狠招了。

    他本來沒有壞心思噢,是她逼他的。

    ◎◎◎

    睡夢中的朱芝芝覺得有團熱熱的東西在臉上游移,不禁舒服得輕吟出聲。慢慢的,有什麼伸進口腔,溫熱的觸感更加真實,意識漸漸回籠,手本能地一抓,接著竟是看也不看直接往嘴里送。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哀號響徹山洞……估計外面的侍從要是听到了,一定以為自家王爺遭遇什麼不測。

    朱芝芝這才驚醒,看了看手上那只狼爪,以及上面那排整齊的牙印,又回想起夢中的情景,大腦敏捷地將這些連在一起,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下一秒,朱大小姐毫不同情地丟給對面的可憐人一句,「活該。」

    慕無極覺得好冤啊,揉著爪子,可憐兮兮地嘀咕,「還不是因為你怎麼叫都不醒嗎?」

    「我困啊!」

    「所以我才想辦法讓你不困。」狼爪學不會教訓地又湊過去,不過,這回換了一只。

    咱!可惜也被干脆地拍開,慘敗而歸。

    「可是你正在做一件得手後會讓我更困的事。」

    單純的早安吻?當她是傻子啊!

    什麼叫「得手」,說得好像他是采花賊似的。見陰謀敗露,慕無極積極地轉移話題,兩手老老實實地自身後將她環緊,再不敢輕舉妄動。

    「別睡,再忍耐一下,快要有人來救我們了。」

    朱芝芝無奈地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地點著頭,「不睡不睡,那你和我說說話吧。」

    「你想說什麼?」他想起在蘭州的那個晚上,那個月色下的精靈,如今就在自己懷里,溫柔地依偎著自己,讓他感到無法言喻的滿足。「可惜啊,沒有月亮。」

    「外面有,是你看不到而已。」

    山洞里哪看得到月亮,尤其還被掩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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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4 17:22:4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慕無極看了看朱芝芝,眼中笑意更深,「誰說我看不到,我看得到。」

    「又胡說八道。」

    「我可沒胡說,」他輕輕點了下她鼻尖,俯在她耳畔,曖昧地輕吹著熱氣,「月亮……就在我懷里,我一低頭就能看到。」

    朱芝芝心頭涌上絲絲甜蜜,原來被喜歡的人贊美是這樣快樂的一件事,她費了好大勁才沒讓自己笑出聲。好在,洞里幾乎沒有光,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臉紅,不怕被人看到。

    這個男人啊,有時笨得像豬,有時老實得像牛,有時油嘴滑舌像嘴上抹了蜜,真讓她不知道該相信哪一面好。

    「喂,你跟我說實話,剛才,你是不是跟我裝傻?」

    慕無極無辜的眨眼,「什麼時候?」

    「就是在……之前啊,我明明從來沒說過討厭你,你那麼說,是不是故意刺探我?」她有些憤憤地朝他小腿捶了兩下。

    他任著她打,也不躲,只是更用力擁緊她,在她耳畔輕聲道︰「你不想想,你的確沒說過討厭我,可也沒說過對我有好感啊。說到底,我也想知道你心里怎麼想的……」

    很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沒有他?不听她親口確定,他是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的。在她的描述中,她的家鄉是那麼的美好,他有什麼理由讓她留下?除非他能確定她的心意。

    眼前的慕無極果然還是那頭笨頭笨腦的豬。深切的感受到這點後,朱芝芝開始喊冤,「死沒良心,我命都差點沒了,我為了誰啊我!」

    最可憐的是人家還不領情,原來她才是真正自以為是的大傻瓜。

    「可是,你總是逃避這個話題。再後來,我怕你連我都一起逃避,也不太敢提這些了。」

    「我哪有?」想也沒想就反駁,朱芝芝卻在下一秒後悔自己沖動。

    好像……是沒有吧?

    「沒有個鬼!」

    「哎呀,怪嚇人的,黑不隆咚的別提那種東西。」她試著要轉移話題,可惜失敗,某人擺明了死咬。

    「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對你有……那個意思的?」

    「哪個意思……啊,我說!」本想借機逗逗他,卻又想到這件事自己是有點理虧,朱芝芝趕緊老實回答,「就那天晚上,你唱‘風求凰’給我听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傻王爺眼光還不錯,看上小姐我了。」

    真是囂張啊。

    慕無極低笑,懲罰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垂。

    「你那時候果然是假裝听不懂啊!」

    哎呀!又露餡了。

    ◎◎◎

    丙然女人意亂情迷時很容易泄露機密。朱芝芝開始提醒自己冷靜一些。這招效果十分明顯,她馬上想明白一點。「嗅,你果然知道我是假裝不懂的啊。」

    好小子,故意給她裝傻。

    「我不和你一起裝傻怎麼辦?你自己說,你後來給我的回復是什麼?」

    「‘兩只老虎’啊!」她當時說得很明白,他唱「飛禽」,她唱「走獸」,多般配!

    慕無極嘆氣,「你那擺明是敷衍態度,我還能說什麼?」

    「哪有,我也是在唱情歌給你听啊。」果然腦子冷靜了,人就變機靈了。朱芝芝又開始發揮口才,胡亂鬼扯。

    「情歌,你確定不是兒歌?」慕無極深表懷疑。

    「當然不是,那是我家鄉流傳的一首情歌,講的是……一對殘疾老虎夫妻相依相偎不離不棄不畏讒言勇往直前的……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

    「這麼說,還是我錯怪你嘍?」

    「可、不、是?」朱芝芝得意地抑頭,卻不小心撞到慕無極的下巴。兩人都痛叫一聲,隨即又同時笑了起來。

    听你鬼扯!

    慕無極好笑地想,也許自己愛她的,也有她這古靈精怪的性格吧。

    兩人說說笑笑著,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

    可惜洞里已經一點光線都沒有,他們連現在是什麼時辰都不知道。

    有好一陣子了,救援的人應該早就到了,為什麼出口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無極?」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心事,朱芝芝勸道︰「可能外面的石頭不太好搬吧,反正我們有得是時間,慢慢等。」

    我們有得是時間。

    听到這一句話,慕無極心頭竟然有種要融化似的感動。

    如果他們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那多好……能夠一輩子像這樣靠在一起,出不出去都無所謂了。

    他順了順朱芝芝的發絲,點頭道︰「我不急,我只是怕你不舒服,你餓不餓?

    我身上還有些蜜餞。」

    說來,那也是他在上一個城鎮臨時起意買的,他記得師姐和師妹都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零嘴便買了一份備著,如今,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搖搖頭,「我不餓,你吃吧,你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

    慕無極一愣,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知道啊。」

    原來在他自以為時時刻刻都關注她的同時,自己也被關注著,這個認知讓他心里簡直樂開了花,不過表面上還是好面子地控制住了。

    「我當然知道。」

    瞧他好幾頓飯都沒吃幾口,她又內疚又擔心,想勸他又沒有立場,很是為難。

    「我還知道……」忽然,打住話語,她開始凝視傾听周圍的動靜。

    「怎麼了?」慕無極幾乎是馬上就察覺到她的異樣。

    「噓!你听。」

    他側耳傾听,半晌,與朱芝芝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是水聲!」

    滴滴答答的水聲從山洞更深處傳來,兩人面面相覷,同時想到……

    有水流?

    水流?突然意識到什麼,朱芝芝立刻雀躍起來。

    「無極,我們走,我可以根據聲音找到位置!」

    他拉住她,「你確定里邊一定有出口嗎?」

    這洞深不見底,又漆黑一片,他實在擔心輕舉妄動會有危險。

    ◎◎◎

    朱芝芝想了想,點頭道︰「我不確定里面一定有出口,但是,我相信那邊一定有幫得上我們的東西。」

    謗據古書上的提示,她有強烈的預感,這就是第四個關鍵……水流。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五王爺」還沒有出現,但是根據前面的經驗,相信提示,應該有利無害的。

    「你這麼確定?」

    朱芝芝堅定的點頭。

    慕無極笑了笑,握緊她的手,「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他相信,她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似乎有種力量從手臂傳來,涌遍全身,朱芝芝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勇敢過。

    和所愛的人並肩行進,她知道愛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還有什麼能比現在更令人堅強?

    水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朱芝芝凝神傾听,按捺著心中的歡喜。

    水流越急,越說明這是活水,相信只要順著水流橫過,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芝芝?」

    「怎麼……咦?」

    由于一直在听聲辨位,加上周圍始終黑洞洞的,她從剛才起就索性閉目而行,此時睜開眼,卻發現眼前的景物竟比剛才清晰許多,似乎有微弱的光線照進來。若非慕無極提醒,她怕要摸黑繼續走下去了。

    他也甚是歡喜,「可能是出口!」

    朱芝芝點頭,順著光源走去。

    然而,事情沒有他們想的簡單,越走下去,那光不見增強,反倒益發幽暗,不似外界的自然光。

    就在兩人以為走錯方向時,路的盡頭卻出現異想不到的情景。

    那是一間石室,顯然是人工開鑿的。室內的牆壁上,瓖著五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這就是光源。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不過是想出去而已,怎麼會摸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

    是說,剛才她就覺得奇怪,洞內的通道未免過于筆直,這個洞察,果然不是天然形成的。

    拜托,情況已經很復雜了,千萬別讓他們陰錯陽差發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陰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這句話能夠讓人耳熟能詳,絕對不它的道理!

    慕無極走到石室中央的石桌旁,借著幽暗的光芒,細細琢磨著桌上所刻劃的圖案。

    「這是什麼?」朱芝芝湊過去,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的凝重,索性笑嘻嘻道︰「該不是讓咱們發現什麼天大的秘密吧?」

    他抬起頭,眼中寫著平日難得一見的鄭重。

    「恐怕真讓你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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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20-3-4 17:23:06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什麼?」洞內回蕩著朱芝芝令人頭皮發麻的高八度尖叫。「你說這鬼畫符是你五哥通亂叛國的證據!」

    不會吧!不會那麼巧吧!

    第三、四個提示竟然同時應驗。

    五王爺……五王爺!

    對了,張副將走的時候說過什麼?小心……

    忽地,朱芝芝靈光一閃。為什麼她沒有早就想到呢?

    「……無極,你們封王時都有封號吧。」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當然,像我,有些人叫我九殿下或者九王爺,但也有人會稱呼我為梁王。」

    涼王?還真符合啊,摸清慕無極一心想過閑涼日子的心理。

    「那你五哥,該不會洽好是……景王吧?」

    慕無極一怔,「你怎麼知道?」

    丙然!朱芝芝懊喪地拍頭。她為什麼沒早點將這些串連起來呢?景王就是五王爺,就是說景王要對付慕無極這點不會有錯。

    而這里是五王爺和西蠻探子的秘密據點,卻被他們避雨時陰錯陽差的發現……

    會不會太巧了?

    慕無極自然明了她心中的疑問,只是與其說是湊巧,他寧可相信那是有心人有意為之。

    如果真是他想的這樣,今天他們想要逃出去,可能就不那麼容易了。

    「無極?」朱芝芝見他神色凝重,也知道事情的發展可能有些不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撫摩著石桌上的刻痕,若有所思。

    「這石桌上,一半刻的是五皇兄與西蠻貴族結盟的交換條件,大致內容是,他做內應幫助西蠻取得蘭州,西蠻則協助他登上帝位……」

    「他瘋了?」連她都知道蘭州乃是北國西邊的屏障,若失了蘭州,豈不是等于送給西蠻半壁江山!

    「他不是瘋了,」他淡淡地說︰「他只是太自信了。」

    他不認為五皇兄那樣高傲的人會送江山給外族,他顯然是認為自己在坐上帝位以後,可以毫不費力地脫離西蠻的牽制,甚至是過河拆橋。他不知道五皇兄哪來這麼大的把握,但是……

    他太小瞧當今皇上了。

    「那另一半呢?」朱芝芝追問。

    「另一半是印信,是兩方表示誠意的證明。」他細細指給她。「你看,這是鷹圖騰,是西蠻貴族的標志,你見過的。而這個,是麒麟,是北國皇室的標志。」

    「啊!」她腦中靈光一閃,「這個我也見過,你身上的玉佩就是這圖案嘛!」

    慕無極卻是一愣,然後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

    突然意識到什麼,朱芝芝猛地捂住嘴巴,卻為時已晚。

    他敢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將象征身份的隨身玉佩給她看過。倒也不是他刻意隱瞞,只是一直沒有這個必要。結果她竟然能夠輕而易舉地認出玉佩上的圖案,這豈不清楚地說明了一件事……

    「朱、芝、芝,你還真是六親不認,連我的東西都下手!」

    敝不得有陣子他找來找去都找不到玉佩,幾天後,東西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身,朱芝芝暗叫不好,早一步靈巧跳開,同時不忘解釋,「那時候我剛來啊,跟你也不熟,看著好玩就拿去玩了兩天,後來不是還你了嘛!」

    「還了就得了?你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這是職業病,哪那麼容易改……」眼看某人又要瞪眼,她討好地笑道︰「好好好,大不了,我以後盡量不亂‘偷’東西就是啦。」

    反正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偷」,就是「借」一下而已。

    慕無極咬牙切齒地警告,「以後再讓我撞見,看我怎麼收拾你!」

    朱芝芝在心里做個鬼臉。你舍得?

    不用問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他無奈地嘆氣。

    此時此刻,他再次確定,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她的,還欠了不少!

    「那些事以後再說,快想想眼前有什麼辦法出去吧。」

    她積極轉移話題,始終覺得方才的路一定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若非被這間石室吸引注意力,他們早出去了也說不定。好奇心這東西真的可以害死人啊!

    「奇怪,他們為什麼要把這東西刻在石頭上?還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留在這。」

    「這是西蠻人的習慣,西蠻人認為石頭是堅韌和忠誠的象征,刻入石板,是表示聯盟兩方的誠意。」

    想表明合作的誠意,就得遵守對方的風俗信仰。

    朱芝芝覺得很無言。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誠意是有了,但留個把柄在這里,失敗的可能性也大了。

    突然想到什麼,慕無極問她,「芝芝,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這石桌上的字跡拓印下來?」

    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她上前仔細摸了摸桌上的刻痕,點頭道︰「我需要水,剛才的路口再走不遠應該就會有。」

    「你等著,我去取。」

    「我也去。」朱芝芝快步跟了上去。

    「我一個人就可以,你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我自己在這里……嘿嘿,有點害怕。」她越說越小聲,倒真有幾分害怕的樣子。

    慕無極環視一周,覺得這里和外面相比實在亮得多了,她不害怕黑漆漆的山洞,反而害怕明亮的石室?再看看她閃爍的目光,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了解一笑。

    他大手覆上挽在手臂上的柔荑,「那還等什麼,走吧。」

    「噢,走!」朱芝芝眼楮滴溜溜地轉了轉,趕緊跟上他的步伐。

    害怕?笑死人了。

    ◎◎◎

    協助警方捉拿盜墓者時,古墓她都進去過,哪會害怕一間沒有威脅的石室和幾顆夜明珠?

    只是,前面有什麼她都不知道,讓他一個人去冒險,沒等他回來,她就先急死了。

    不出朱芝芝所料,沒走多遠,腳邊果然出現潺潺流水,只是,盛水的容器又成了問題。

    但她卻朝慕無極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她走到水邊,拿出之前換下的濕衣服,撕下一大塊疊起放好,又把乘下的浸到水里,等全濕後才拿上來。

    她並未擰水,就借著布料吸水的特性解決了容器的問題。

    快速回到石室,她從洞壁挖下點干上,以衣服擰下的水和成泥巴。慕無極在一旁看著,見她忙前忙後,也覺得有意思。

    「要我幫忙嗎?」

    「好啊,你過來。」

    慕無極不疑有他,當真湊了過去。

    誰料,朱芝芝正和著泥巴和手毫無預警的一抬,在他臉上狠狠抹了一下。

    「你……」忽遭「黑手」偷襲,他先是一怔,接著瞪了眼那笑到不行的女人。

    「多大的人了,還玩泥……」

    ◎◎◎

    忽地,他把手里的泥巴使勁一丟。

    「啊!」

    距離如此之近,某人又是得意忘形中,哪里躲得開,于是乎,朱家小妹可憐兮兮地抹了一把臉。

    「你還真打啊!」

    「你剛才那一爪子可不是來假的。」

    「說我是盜仙的縴縴玉手是爪子,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爪子,接招!」

    慕無極也不是剩油的燈,左躲右閃竟再沒挨著一下。見泥巴越來越少,為免再跑腿一次,他趕緊出言相勸,「好了好了,別鬧了,正事要緊。」

    「誰鬧了,小心眼,讓我打一下會死啊。」說著用袖子抹了下臉,朱芝芝回到桌邊,小心翼翼地將稀泥都嵌在刻痕中。

    慕無極是一點便通,此時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不禁感嘆她這顆小腦袋爪里哪來這麼多鬼點子。

    見他還站得老遠的,朱芝芝無奈地朝他招手,「跑那麼遠做什麼,怕我吃了你啊!過來幫忙,照著我的樣子做。」

    他走過來,學著她抓了把泥巴,嘖嘖搖頭,「全北國也就你敢把我呼來喝去的使喚。」

    至于其他人,有這個資格的不屑做,沒這個資格的不敢做,數來數去,果真就一個她。

    「不願意啊,那一邊歇著去。」

    「願意,我心甘情願的。」

    跋緊陪上笑臉外加甜言蜜語,他哪會那麼不解風情,這是多難得的表現機會!

    全部弄好後,朱芝芝又將已干涸的地方潤濕,將剛才收到的面料平整地鋪在石桌上,竟是大小剛好。

    在布料上順著字跡輕輕平推幾下,她開始等待成果。

    半響,將布料揭開,確定整張石桌上的圖文一字不漏地被翻印到布料上。

    接著,朱芝芝將布料晾干,摺好,裝進一個小袋子里。

    慕無極好奇地湊過去,「這是什麼?我從來沒見過。」

    這種料子質地光滑,還有些透明,但不像紗,也不像絲綢,上面還有古怪的圖案。

    廢話!朱芝芝背著他翻了個白眼,環境污染的禍首……塑料袋,他怎麼可能見過。

    「有什麼好驚訝的,不就一個袋子嘛,用來防水的。」她簡單帶過,現在可不是詳細解釋的好時機。

    這些泥巴沾得不是很好,裝起來比較好保存,一會掉進水坑里也不怕了。說起來,這還是以前協助辦案,搜集證據時學到的。

    「咦?芝芝,你聞到什麼甜甜的味道沒有?」

    「不用找了,這里沒有吃的,只有曾經裝吃的袋子。」

    朱芝芝無奈。要她怎麼告訴他,那是她掉到古代之前,順手拿來裝餅干的塑料袋啊。當然,餅干在她來這里的第一晚就解決掉了,她想著自己逜身邊的東西不少,才留著這塑膠袋當紀念,沒想到真有用得上的時候。

    還是趕快轉移話題吧。

    她一拍手,「OK!大功告成!」

    「噢什麼?」

    「就是‘好’的意思,家鄉話。」

    慕無極了解。這些日子來他也習慣了,反正芝芝嘴里的詞,只要他听不懂的,都是「家鄉話」。

    「現在我們有了他通敵叛國的證據,出去以後一定要他好看。」

    他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我五皇兄惹你了?」

    停下腳步,朱芝芝有些不悅地回頭瞪他,「你還想瞞我!」

    慕無極嘆氣,「也沒奢望能瞞過你。」

    芝芝雖然平時看起來漫不經心,但有些事情上,她是精明得可怕。這些宮闈爭斗,他本不想讓她涉入過多,但她終究還是察覺到了。

    ◎◎◎

    又或許,陰謀的味道已經太濃,連她這局外人也嗅到了。

    不錯,所有的巧合都證明,這回被困山洞,根本就不是天災,而是有預謀的阻截。

    他選擇這座山洞前,正是大雨滂沱,所以他留意了岩洞的構造,確定不會輕易崩塌才進入。而且,他清楚記得,當他抬頭四望時,坡上,並沒有大塊的岩石。

    這說明,巨石堵塞洞口,是人為的。

    而且,如果他猜想得沒錯,幕後策劃人應該就是這間石室的主人……與西蠻人私通的五皇兄。

    至于五皇兄為什麼想要害他,他不知道,或許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做了什麼讓五皇兄倍感威脅的事,也這是西蠻人戰敗後余恨未消,而五皇兄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便決心殺他討好對方。

    總之,他成為了五皇兄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知道他又在陷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愁緒中,朱芝芝輕輕地自背後環住他,「別難過了,你五哥那麼無情,你就當沒他這麼個兄弟好了!」

    慕無極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頭頂,感到萬分窩心。

    「我不是難過,只是感嘆,為什麼自己還是逃不出這個圈子……還連累你。」

    「什麼話?我還覺得是我拖累你呢。」

    「那我們以後要繼續互相拖累,這樣就兩不相欠了。」

    朱芝芝象征性地捶了他一下,「這樣就想賴帳,你想得美!你剛才弄得我一臉泥巴,費了好大勁才擦干淨呢。」

    他一臉認真地點頭,「那你先記在帳上,以後盡量多拖累我一點,別客氣。」

    「放心,有你這句話,我保證不客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全然沒了方才凝重的氣氛,仿佛前面未知的危險不存在一般。

    從石室內不拿白不拿地將五顆夜明珠全部卷走,放到一起,他們總算有了新的光源,雖然幽暗,視物卻足夠了。他們又順著水流走了很遠,遠到朱芝芝簡直要以為這洞是沒有盡頭的。而當終于來到盡頭時,卻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相信自己所見到的。

    出口在哪里?

    眼前只有一面巨大的石牆,像一位威嚴的守衛,阻住他們的去路。

    「怎麼會這樣?」

    慕無極苦笑,「不意外,這的確像是五皇兄的做法。」

    以前他為了坐上太子之位,甚至心狠手辣毒死大皇兄,可惜他這麼做卻是便宜了三皇兄,最可憐的就是蕙妃為了替兒子頂罪而自縊在宮中。

    「那現在怎麼辦,要回去嗎?」

    總不能在這里等死。

    這石牆推開的可能性為零,相形之下,推開另一邊的石頭可能性還大一些……

    ◎◎◎

    前提是,她有大力神海克力斯附體。

    默默不語,慕無極俯身將手伸進水里,感受著水流的運動。

    「回去就真的只能等死,留在這里,或許能想到些辦法。」他站起身,「你看這水,如你所說,是活的,若這牆將這里堵死,這水又是從何流走的?」

    「你是說,這里還有出路?」

    「對!」他指向石牆底部,「你看,這里的泥土很新,應該是剛剛被翻過,我想應該是五皇兄不久前派人堵住的,但是他並沒有將路堵死。」

    朱芝芝不解,「你不是說他做事向來心狠手辣?怎會給你留有活路。」

    「這當然是他無意間的疏漏,他堵死的,只有陸路。」

    她靈光一閃,「你是說……水下!」

    沒錯,景王將入口堵死,卻忘記封死水下,只要水可以流動,說明他們還是有路可逃的。

    「但是……」慕無極話鋒一轉,「這些都是猜測,我還是不敢抱著僥幸之心。

    所以我想先下去看看,你在這等著。」

    「又讓我等?」她故技重演,「可是,這里陰森森的,我一個人害怕……」

    「不行。」這回,他不留一點商量余地,「你要是真害怕,就老老實實地在岸上待著,水里可比岸上危險多了。」

    「所以我才不放心你啊,我……」

    說漏嘴了,朱芝芝「啊」了一聲,急忙捂住嘴。

    慕無極直視她,承諾道︰「放心,我水性很好,不會有事,一確定沒有危險,我立刻就上來拉你,你乖乖地等著,不要讓我分心。」

    「別拿哄小孩的口氣跟我說話,我知道該怎麼辦。」她不太高興地嘟嘍,「倒是你,確定沒有危險立即上來這是一定的,最重要的是,確定有危險的話,更要馬上上來,一刻也不能耽誤!」

    「那當然,我又不傻,還不知道逃命要緊。」

    「哪怕只是一丁點不對也要立刻回來啊!」

    「放、心……咳!」

    說話間忘了自己已經下水,當場嗆了口水給岸上的人看。慕無極面上露出一絲尷尬,心知不妙,趕在她改變主意前潛入水中。

    而朱芝芝則是早已一臉慘白。

    拜托,一定要給她平安回來。

    ◎◎◎

    慕無極護住一口真氣,潛入水下。洞內漆黑無比,水下亦然,好在他拿了兩顆夜明珠,還可以勉強視物。不愧是五皇兄,這石壁在水中的根基比他想像的要深,所以水下才沒有另設機關吧。

    水潭很深,他摸著石肇小心地下潛,他相信,一定有出口。

    水下越來越暗,對比之下,夜明珠的光亮就越來越強。忽地,他注意到腳下竟有氣泡漂上。他不禁心下一寒。

    這水下該不是有什麼可怕的生物吧?

    微作考慮,他還是決定繼續下潛,也許只是小魚。這是最後的希望,絕對不能輕言放棄。

    很快的,他就為自己這個英明的決定欣喜不已。

    有光,在很深的地方有光。

    他加快了速度,迅速來到光源處,那是一道並不算大的縫隙,但通過一個人,足夠了,透過石壁低端,他幾乎可以看見對面水底飄搖的水草。

    立即回身準備上岸,他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朱芝芝。他下來這麼久,她一定急壞了。

    忽地,有什麼東西拴住腳踝,並將他使勁往下拽,他大吃一驚,用力地踢開箍制之後,慌忙將夜明珠向腳下照去。

    又有氣泡從石壁根處冒出,似乎有什麼在掙扎移動。

    那是……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慕無極卻險些嗆水。

    怎麼可能?

    半晌過去,水里始終不見動靜,朱芝芝死死地盯住水面,心急如焚。

    對她而言,每過一刻都跟一年一樣長久。無極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還不上來?

    想要下去看看,但她水性一般,又怕給他添麻煩。

    如今,她才有些理解當初無極知道她只身去了西蠻軍營時的心情。她還記得,自己醒過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臉色發青的無極。她當時還在心里笑他膽小,直到易地而處,才體會到這種擔憂多磨人。

    真是的,這水面怎麼這麼平靜?倒冒個泡啊!

    朱芝芝等人不到,便開始遷怒周圍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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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20-3-4 17:23:38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咕嚕咕嚕……」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她的祈求,水面上竟真的有了反應。不過,那反應的強烈程度又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兩處氣泡咕嚕咕嚕地翻滾個不停,又等了好一會,兩顆腦袋一前一後地冒了出來。

    她先是一喜,「無極!」又是一驚,「……張、副、將!」

    兩人上了岸,簡單處理了身上的水草,就在岩邊談起事情的原由。

    「張副將,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你夫人她……」

    張勇感激地道︰「多虧了朱姑娘幫忙,阿蘭他們母子均安,被我安置在一個隱蔽的地方。」

    她展顏,「那就好。」

    慕無極听得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

    想到自己曾出賣過九王爺,張勇不禁慚愧地別過頭。

    朱芝芝則打著哈哈轉移話題,「這些以後再跟你解釋,先說說你怎麼遇見張副將的吧。」

    其實,對于張勇的怪異,慕無極並非毫無察覺。只是,他惜才,也敬重張勇,才處處給對方留余地。

    見她如今有意避開此話題,便也不追問,只將經過娓娓道來。

    ◎◎◎

    原來,剛才在水底下拴住他腳踝的東西就是張勇的手,兩人踫面之後,張勇示意他跟他走,但他怕朱芝芝著急,這才要張勇先同他一起回來。

    「這麼說,水下果然可以出去?」

    張勇點頭道︰「說來也巧,我帶著妻兒路經附近,卻在上山時看見一批人馬鬼鬼崇崇。我攔了一個,在他身上發現了景王府的徽章,又想到此處為王爺回京必經之路,所以一路跟蹤,這才確定他們要對王爺不利。

    可是我到山頂時晚了一步,眼看他們將巨石推落山崖。我瞧那幫人馬不停蹄地跑到這里,守著這條水流,才想這下面會不會有什麼秘密。沒想到一潛下來就踫到王爺了。」

    慕無極神情卻不見輕松,反而沉凝著臉,神色復雜看著他,「張副將,既然外面有人守著,你下水前,一定和他們動手了吧。」

    張勇爽朗一笑,「幾個雜碎,不在話下。」

    「張副將的神威我自是知道的,可是,我不認為我五皇兄的人不會如你說的那般容易打發。」

    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朝張勇行了一禮。

    「張副將冒險來救我們,我和芝芝都非常感謝。如果不是你來得及時,就算我們出了這山洞,只怕也要死在那些殺手手里。可是,」他話鋒一轉,「可是張副將不該不顧惜身體,還瞞著我們硬撐。」

    張勇身形一僵。

    見他不吭聲,慕無極無奈嘆氣,「張副將想讓本王親自動手嗎?」

    朱芝芝微訝,以為他誤會什麼,正想上前說話,卻被攔住。

    他開口道︰「芝芝,你看不出張副將受了傷嗎?」

    她這才發現並非洞內光線幽暗,張副將的確臉色慘白。看來無極沒猜錯,張副將以寡敵眾,一定付出慘重的代價。

    慕無極上前扶住張勇盤膝坐下,從背後灌輸內力給他。

    「王爺……一會您還要帶朱姑娘穿越潭底……不應該浪費真氣。」

    「這里不是軍中,沒有主帥和將士,我總不能眼見朋友寒氣浸身,而袖手旁觀吧。」

    朱芝芝此時也看出張勇的傷勢,不禁擔憂地道︰「張副將你就別說話了,保重身體要緊,要不我拿什麼跟尊夫人交代?張副將不為自己,也要為家里著想,你一家剛剛團圓,要是因為我們出了什麼岔子可怎麼辦!」

    「王爺、朱姑娘……張某戴罪之人……」

    「認真運功!」慕無極額頭冒汗。

    他在這邊拼死拼活,他倆倒是敘起舊來了?

    半晌,將張勇體內寒氣驅盡,兩人又自自調息一會。慕無極突然沒頭沒腦道︰「那些都過去了,本王都不在乎,你還惦記什麼。」

    張勇心頭一熱,幾乎說不出話來。

    朱芝芝在旁邊嘆氣。這家伙果然什麼都知道︰到底他還瞞了她多少事?

    「張副將,我們涼王殿下很掠長裝傻的。」她訕訕地瞄了慕無極一眼,「很多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提,又或者說,他是根本不在乎,所以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你這頭心心念念,他卻根本想都不想,不是很冤?

    「張副將,你我相交交的是真心,這就夠了。」

    她眼波一轉,「九王爺至理名言,小女子銘記在心。」

    「知道就好!」慕無極也不跟她客氣,「既然如此,以後要多多尊敬本王,別再在本王面前囂張。本王好多想出幾句至理名言教教你。」

    朱芝芝冷笑,手肘毫不留情的一拐,「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

    見兩個年輕人笑鬧,張勇心情也頓時輕松了不少。九王爺平時雖然看似漫不經心,但實際上什麼都看在眼底,只是不點破。

    他太小看九王爺了。

    「對了,王爺、朱姑娘,我如今已非副將,你們以後直接叫我張勇就好。」

    「那怎麼行?」朱芝芝搖頭,「你比我年長,我叫你張大哥吧。」

    沒等張勇點頭,慕無極就搶先道︰「張大哥,就這麼叫了。」

    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會揀便宜!」

    「王爺,這怎麼行……」

    「哎,你就別推辭了。還看不出來嗎?他從小到大就沒這麼叫過別人,正覺得好玩呢,隨他去別跟他計較了。」

    慕無極狀似訝異,「這你也知道?」

    「我是誰啊!」

    張勇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對活寶。當初在蘭州時,王爺雖然有時候略顯松散,但多數時候是很沉靜的。讓他不禁要懷疑,眼前這個動不動就和人動嘴的九王爺真的是他本人嗎?

    只能說,愛情帶來的改變真是大啊!

    ◎◎◎

    三人休息片刻,終于準備下水。

    餅去執行任務時,朱芝芝是潛水過,但一听要潛那麼深,又沒有潛水的設備,她難免心里有些忐忑。

    慕無極自然注意到這一點。

    「你躲那麼遠干什麼?」

    朱芝芝嚇了一趟,「你走路都沒有聲音啊!人嚇人嚇死人,知道嗎?」

    「你害怕了?」

    「害怕?」她的反應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話,「哈、哈!誰害怕了,我只是看看‘泥巴圖’放好沒,要是不小心弄濕的話,就白忙一場了。」

    切,是誰剛剛還拍胸脯保證東西絕對萬無一「濕」的?

    慕無極好笑地看著某人言不由衷的丫頭。

    「那可有意思了,不害怕,你這麼大反應干麼?」

    「我……」大腦飛快地組織詞匯,她又開始發揮特長,不著邊際地瞎扯。「因為我喜歡潛水呀!一想到可以游到那……麼深的地方,我就激、情、澎、湃!」

    慕無極了解地點點頭,「好,那你繼續‘澎湃’吧。待會你可跟緊我。張大哥有傷,我得照看他,沒治時間管你了。」

    盡管在心里用刀吹了這男人一百八十多下,朱芝芝還是面不改色的笑道︰「好啊,你照顧好張大哥。」

    嗆死你算了!

    憤憤地轉身,沒注意慕無極憋笑憋得快得內傷。

    張勇想得很周到,行動前帶了一條很長的繩子,這樣就能避免他們在水中被沖散了。

    朱芝芝雖然還是有些膽怯,但也知道此時自己不該給慕無極添麻煩,只能拼命深呼吸,撫平緊張。

    他看在眼里,又是無奈又是窩心。

    還說他總愛瞞著她,她自己不也是什麼也不說?

    事實上,張副將對她的感激從何而來,他沒有半點頭緒,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一定私底下為他想了許多,也做了許多。

    總說他笨,其實她才是真正的傻姑娘。

    忽地,他想到一個幫她放松的辦法。

    「芝芝?」

    「有事說事。」朱大小姐張嘴就沒好口氣,站在岸上練千斤墜似的一動不動。

    踫了釘子,九王爺也不氣餒,端著笑臉自己湊過去。

    「你剛才是不是問過我關于內功的問題?」

    丙然,朱芝芝眼楮一亮,「對啊,我問你,你剛剛替張大哥療傷的那一招叫什麼?這就這樣一推,張大哥身上就開始冒熱氣了,好神奇!」

    簡直跟電視劇里的大俠沒兩樣了。

    「哪個?」

    朱芝芝說到興頭,渾然未察陰謀的味道,她學著他的樣子,雙手畫個大圓,又向前一推。

    「就這個。」

    「噢!」慕無極點頭,「我知道,是不是這樣……」

    話音未落,他朝朱芝芝身後一推。

    撲通!

    下一秒,某人一頭栽進水里。

    狼狽地冒出水面,朱芝芝抹了把臉上的水,不可思議的看著慕無極。

    她,盜仙朱芝芝……竟然這麼容易被暗算了!

    「慕……」還沒來得及發火,一截繩子扔到她眼前,接著慕無極和張勇相繼入水。

    「芝芝,抓緊繩子,我就在你後面。」

    說完,朱芝芝被繩子的力道一帶,已然入水。

    霎時明白了慕無極的用心,她哭笑不得間,只有賭氣地在水里吐個大泡泡。好吧,這樣一鬧,她確實沒剛才那麼緊張了。

    水下比朱芝芝預想的要冷,才一會,就覺得手有些僵了。

    因為張勇在前面引路,五顆夜明珠給了他三顆,她和慕無極各一顆。所以相形之下,她周圍就暗了許多。

    隨著深度的增加,肺部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令人難受,就連眼楮也開始有些不舒服。

    就在她呼吸開始困難,快要撐不住時,忽地被一股大力一帶。她一慌,水流一刻不停地灌進鼻腔。

    她再也抓不住繩子,想試著回過頭來救,卻被猛地帶入一個熟悉懷抱,兩片冰涼的唇突然印上她的。光線這樣暗淡,她看不出無極現在是什麼表情。一股溫熱氣流渡進唇間,她是憑著本能汲取,肺部頓時舒服許多。

    看來無極一直注意著她的情況,一發現她氣息不足了,他才用力一拽繩子,只是沒想到反而讓她嗆到。

    半晌,慕無極有些依依不舍地離開佳人柔軟的唇瓣,一手攔在她腰上,用額頭抵了抵她,意在詢問。

    朱芝芝會意,抱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算是回應。

    如今黑漆漆的,她又丟了繩子,只有和他拴在一起了。

    兩個人的重量使他們下沉的速度加快,很快便趕上繩子另一頭的張勇。張勇見他倆一起出現,了解地一笑,讓朱芝芝紅了臉,吸了幾口真氣,她感覺接下來好挨許多,三個沒過多久就到了石縫處。

    對張勇和慕無極這種身形的人,那石縫勉強可以通過,對以靈巧見長的朱芝芝卻是輕松得很。

    于是,她向兩人做了個手勢,自己便率先游了過去,到另一頭接應。

    她等在對面,只要一有人冒頭,她就一腳蹬著石壁借反作用力向外拉,這樣就解決了慕無極和張勇在石縫間游動不開的問題。

    餅了這一關,接下來就簡單了,考驗的完全是體力。

    ◎◎◎

    向上游,不停地向上游,光線越來越強,肺部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小。終于,腦袋探出水面,朱芝芝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氣,好像要把之前欠得全部補回來。

    由于在黑暗中處得過久,陽光顯得份外刺眼,她適應著慢慢睜眼,一抬手,卻發現那顆黑暗中照明的功臣夜明珠,此刻已恢復凡身,平凡得像不起眼的石頭。

    費盡力氣上了岸,三人都趴在岸邊喘著粗氣。

    這一回遭遇也算九死一生,尤其是慕無極和朱芝芝,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想他們進洞時,還各懷心思,愁眉不展。歷經此一劫難,讓他們能放下心中的顧慮,敞開胸懷接受彼此的感情。

    單憑這點,慕無極非但不恨自己的五皇兄,反倒有些感激他。

    朱芝芝此時則是累得快要虛脫,她底子本就不如慕無極,又受了重傷,這一趟下來又是驚又是嚇,她只覺得跑馬拉松都沒這麼累。歇息半晌,張勇來向兩人道別,「王爺、朱姑娘,張勇還得回去照看妻兒,咱們就此分別吧。」

    「張大哥,你來王府可能會不方便,但以後至少記得給我們捎點消息,讓我們知道你過得如何。」

    張勇感激的一抱拳。「王爺和朱姑娘的恩德,張……」

    沒等他說完,朱芝芝已經受不了,「張大哥,要是你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就趕緊上路吧,這句話我實在是听夠了。」

    他一怔,隨即爽朗一笑,「好,張某先行告辭。以後有什麼用得著我張勇的地方,直說便是。」

    「這句我倒喜歡。」她半開玩笑道。

    慕無極淡笑著目送張勇離去後,回過頭面向她,「想說什麼?」朱芝芝一邊擰著頭發,一邊感慨,「想說,活著真好。」

    是,活著真好。

    有你陪伴,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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