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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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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霖-【人妻不二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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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3:3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其實不管過去沈懷望在外面交了多少女朋友,傳出多少緋聞,陸致芳都不曾在意過,她很淡然,不過問他在外面的生活,即便兩人有了婚姻關系也是一樣,好似透過這樣的表現,便可證明她要的不是感情,而是陪伴。

  只要他能陪著她,一如當年永遠陪伴的誓言,其他的她完全不在乎。

  她可以欺騙自己說他愛不愛她沒有關系,也許他們之間的相處已超越男女之間的感情,成為一種近乎家人的陪伴,總而言之,她舍不下他,相信他也有同樣的感覺。

  否則他每次跟別的女人交往,大可將那些女人帶回來,或干脆給那些女人名分,但是他始終讓她住在他們的家裡,始終不曾要求她離開,甚至後來他還把那婚戒給了她。

  陸致芳就像是鴕鳥般直接將頭埋進上堆裡,總是告訴自己這樣就好,維持這樣的關系就好,兩人相伴有些事不用說破,只要他記得回來,記得這裡有她就好。

  沒錯,當懷望帶回這個孩子的那天,她確實很難過,她不能否認,但她只當作那是選擇眼前這般生活必須付出的代價,是她決定將兩人的關系維系在這樣的境地,自然無法強求這個名義上的丈夫陪她一起。

  她甚至安慰自己,她可以作為懷望的家人,或許比家人再多一些,可以永遠陪伴他,但更多的,包括感情,她給不出來,因為她懷疑自己有沒有。

  也許是想保護自己吧……

  此時此刻,其實最讓她的內心感到不安的,與感情無關,這麼多年一直維系這種相處模式,她不提,他也不說,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反而是懷望近來的種種舉動讓她不安,他要她離開格魯曼軍火集團,要她搬出格魯曼家,卻為她安排好一切生活所需,包括落腳處、包括幫佣,包括所有金錢需求,他甚至還把一筆存在海外的五千萬美元的秘密存款都交給了她。

  他的一切安排怎麼看都不像決裂,不像是想要分手,反而像是……狂風暴雨來臨前的未雨綢繆。

  思及此,她內心不只不安,甚至開始有點恐懼。

  這些年在格魯曼家,在集團內工作,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集團內的事,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這些事情可能惹禍上身。

  她知道得不多,懷望有意無意阻攔,不讓她接觸軍火集團最核心的機密,後來甚至將她驅離,看來也是怕把她卷進來吧?

  到底是什麼事?

  陸致芳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湖泊景色,孩子剛睡著,正躺在床上睡得很香甜,她不敢開窗,怕孩子著涼,只能隔著玻璃向外眺望。

  這陣子她常維持這樣的姿勢看著遠方,卻不敢推開窗戶,怕眼前風和日麗的景像只是幻覺,一開窗那冷冽的寒風就會襲來。

  日子過得其實很緊繃,旁人或許無感,但陸致芳知道自己很敏感。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有著一個還算粗線條的姊姊,她必須敏感,因為沒人可以保護她,她必須繃緊神經,密切關注周遭一切的變化,這才能防患於未然,保護自己也保護姊姊。

  所以她很明顯的察覺到周遭環境的變化,這些變化大部分都是從懷望的種種怪異舉動而來,包括言行,包括說話語氣,包括他不常出現,每次前來都在半夜,一來就待一個晚上,天亮又離開。

  他好像……怕別人發現他人在這裡、在她身邊,似乎也怕別人發現了她……

  敲門聲響起,陸致芳壓低嗓音,「進來。」

  門推開,是保羅太太,她也壓低嗓音,看見床上正睡得香甜的孩子,「傑森在睡覺了嗎?」

  「對。」

  看著她,「該吃晚餐了。」

  「我不餓,你先吃吧。」

  皺眉,保羅太太開口勸,「你這陣子都這樣,吃飯不正常,這怎麼可以?要不要我端上來給你吃?」

  「我是真的不餓,你先放著吧!」

  「芳,」中文名字不太好念,保羅太太都喊她單名,「你是不是在擔心沈先生?」

  保羅夫婦都稱呼沈懷望「沈先生」,並未跟著格魯曼家族的其他佣人稱呼他格魯曼先生,這是懷望的堅持,也是這十多年懷望唯一保留與母親的聯系,不然從外表看來,懷望越來越像外國男人,如果他自己不說,旁人大概難以察覺他還有一半的華人血統。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曾說過不想當外國人這件事,還是說隨著時光流逝,他已習慣,甚至欣然接受了自己的身分,至少不再反彈。

  而這是不是代表他已忘記了過去的自己,忘記了他與她那段在台灣共同的記憶?

  「……有一點擔心。」

  「別擔心,沈先生很在乎你的;至於這孩子,你也不要想太多,格魯曼家的男人都是這樣,但可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嫁入格魯曼家族的……」

  「……你誤會了,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啊?」

  「我……唉!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保羅太太看著她,「芳,有時連我都覺得你實在太冷靜了,甚至有點冷淡,這樣子男人是不會把心留在女人身上的。」

  「那我應該怎麼做?」她反問,帶著微笑,抱著聊天的心情。

  「你要常跟沈先生撒嬌,多展現一下女人溫柔的一面。我告訴你,男人都是傻的,他們就吃這一套。」

  「真的嗎?」她想了想,要她撒嬌?光想她就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說不定連懷望也不適應。

  「當然是真的,我都用這招來對付我老公,你看他搞過外調嗎?」,

  「好像有點道理。」

  「我結婚比你久,就這件事,你要聽我的。」

  聽著保羅太太說笑,陸致芳也帶著微笑,心情好了許多。此刻的她,終於有了肚子餓的感覺。「你越說越大聲,會把傑森吵醒的,我看……一起到餐廳去吧!反正我剛好也餓了。」

  保羅太太很開心,「這樣好,一起去吃飯,邊吃邊聊天,不然每次都我一個人吃飯,悶死了。」

  兩個女人離開房間,將孩子留下,等會兒如果孩子醒了,再喂牛奶給他喝,現在大概只有這個孩子可以這樣安穩的睡著。

  來到餐廳,保羅太太准備了豐盛的晚餐,簡直就像是要宴客一樣,甚至還烤了一只雞,這分量光她們兩個女人絕對吃不完。

  「保羅太太,下次不要准備這麼多……」

  「我知道,可是沈先生前幾天嫌我准備的分量不夠,說不能讓你餓著,所以我就多准備一點,不然沈先生又要跟我抱怨了。」

  「懷望真是的……准備這麼多,他又不來吃,也是浪費。」

  「浪費倒不至於,沈先生給了很多伙食費,不花光才浪費,至於他不回來吃,」湊到陸致芳身邊,「你自己要加油,用你的魅力將他留下,讓他願意常常回來吃飯對不對?」

  「快吃吧!」阻止保羅太太繼續說下去,越說越不像樣,越說……她都快要臉紅了。

  奇怪,干嘛臉紅?她跟懷望在一起這麼多年,確實也發生過親密關系,她怎麼以前都不覺得不好意思,現在光想起保羅太太說的「多撒嬌」,她不但雞皮疙瘩掉滿地,甚至臉還微紅。是因為她從沒用這種角度去想她和懷望嗎?總覺得她跟懷望已經是家人了……家人之間還撒嬌,好奇怪……

  就在此時,兩人大快朵頤之際,電話聲響起,兩個女人面面相覷。

  保羅太太放下餐具,起身去接電話,「喂……保羅,你在哪裡?什麼?」表情頓時大變,充滿了不敢置信與震驚。

  保羅太太的眼神看向了陸致芳,她似乎感應到了對方的異常表現,也跟著放下餐具,站起身。

  「發生什麼事了?」

  「……」保羅太太不敢說話,眼眶卻泛紅。

  「到底怎麼了?」她有不好的預感。

  保羅太太不敢回話,陸致芳等不及,自己接過電話。

  電話那頭是保羅先生,他的聲音急促而慌張,就這樣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沈先生死了!他開著車經過山區道路,車子突然爆炸,然後墜崖,掉到山谷底下,等救援人員趕到時已燒得面目全非,什麼都沒了,連人也沒有了……」

  其實,陸致芳記得懷望曾經對她說過這件事……

  「我總覺得,你很淡。」

  「淡?什麼意思?」

  「冷淡,冷眼看著一切,你好像一直是這樣,我曾經以為你是冰做的。」他故意說笑,「女人是水做的,但你不是,你是冰做的。」

  皺著眉,不發一語。

  「我想這大概跟你的成長背景有關,你在孤兒院長大,你曾經擁有一切幸福,卻突然失去了,所以養成這樣淡然的個性……我記得你也說過,愛不愛毫無意義,重點是陪伴,我想你走個很務實的人,因為務實,所以淡。」他替她找理由,語氣中卻帶著點抱怨。

  她其實懂他的意思,「我不懂。」

  「比如說,這些年來我在外面跟這麼多女人約會,你一句話都不說:我沒跟你求過婚,只是給了你一顆戒指,然後一起去登記,甚至沒舉辦儀式。你一句話都不說。」

  「我要你離開集團,搬出格魯曼家,你一句話都不說;甚至我抱了個孩子回來要你幫忙照顧,你也一句話都不說。」

  「我什麼話都不說,你應該感到開心啊!我想全天下的男人都羨慕你吧?怎麼聽你的語氣,反而是我的錯。」

  「……」

  「怎麼換你不說話了?」

  「你記得嗎?你曾經說過我們是同一種人,都不相信愛情,因為我們承諾永遠陪伴著彼此,所以我們在一起。」

  「我記得。」

  「所以從一開始就像是一場拔河比賽,我們一直在拉鋸,誰都不肯認輸……」

  「這個我就真的聽不懂了。」

  「……我要說的是,這場比賽,我輸了……」

  「你輸了?你輸了什麼?」

  「我的心……輸了……」

  我的心,輸了……

  原來這是一場比賽,他們在拉鋸,看誰先認輸,誰先承認付出了感情,可是先付出感情的那個人就是輸家嗎?

  不是……當然不是……

  噩耗傳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一夜,陸致芳很冷靜,一如她向來的個性,不衝動、不哭天搶地,只是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大部分時間她都在照顧孩子,幫孩子換尿布,逗著孩子玩,給孩子喂奶,聽著孩子咿咿啊啊無意義的童言童語,她甚至還可以笑出聲音來。

  「媽咪……」

  傑森大概才六個月大,照理還不會說話,卻可以喊出類似媽咪的聲音,讓陸致芳的心跟著軟化,臉上也出現柔軟的線條,仿佛骨子裡那屬於母性的一面因孩子的呼喚而浮現。

  「乖……媽咪在這裡,乖!」

  「媽咪……」

  「你好乖,你放心,媽咪會照顧你長大……就算沒有爸比,也有媽咪,傑森乖,媽咪在這裡……」

  「嘻嘻嘻……」孩子不解世事,依舊可以開懷笑著。

  這孩子似乎非常喜歡陸致芳,醒著的時候總愛粘著她,相較之下還沒這麼喜歡保羅太太。

  孩子喜歡陸致芳身上香香的味道,喜歡她柔軟又溫暖的擁抱,喜歡她低著頭輕語呢喃的撫慰,總而言之這孩子雖然不是她親生,卻與她有緣。

  好!有緣就好,她會負責將孩子養大,她發誓……懷望,我發誓,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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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3:50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突然間門被打開,保羅夫婦就站在門外;保羅先生似乎還想攔阻太太,怕太太太衝動。

  可是保羅太太真的快要氣炸了,最讓她憤怒的就是陸致芳這個女人,自從前天接到那通電話後,這女人竟然一點哀傷的表情都沒,還繼續過她的正常日子,甚至可以自顧自的裝作沒事,躲在房間裡跟孩子玩!

  這女人照常吃、照常喝、照常睡,日子過得比前一陣子還要快意。這算什麼,她也太無情了吧?沈先生好歹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就算沒感情,也應該顧念夫妻之情吧?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啊?」

  「老婆,不要這樣。」保羅急急勸阻。

  看著坐在床上的陸致芳,再看看自己氣急敗壞的老婆,保羅先生真是有苦難言,很多事他想說卻說不出口,夾在中間確實為難。

  「沈先生死了,你知不知道?」

  「……」

  傑森那孩子看向保羅太太,似乎有點受到驚嚇;陸致芳只是將孩子抱在懷裡,將孩子的臉埋進自己胸前,不讓他看這現實的殘酷。「你跟沈先生好歹是夫妻,他死了你一點都不難過嗎?竟然還可以抱著孩子躲在房間笑?」

  「……」

  「沈先生這麼喜歡你……他跟我承認過,說他很喜歡你,沒有第二個女人讓他說過這句話,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酷、這麼無情?」

  「把孩子給我,我不能讓你照顧沈先生的孩子。」

  「……」不說話,但依舊不放手。

  「老婆,不要這樣子,有話好說。」

  「你們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陸致芳難得對著旁人怒吼,讓保羅夫妻都嚇到,畢竟陸致芳一直都是很冷淡的樣子,很少見到她發怒的模樣。

  「你……」保羅太太真的嚇到了。

  保羅先生趕緊拉著她,「老婆,讓她靜一靜……」

  「可是我就是氣啊!沈先生都……她怎麼可以一副好像沒事的樣子……」

  拉著妻子趕緊出房門,邊走邊說:「誰知道呢?表面上看得不准,你怎麼知道她不難過?不是每個人難過都會哭天搶地的。」

  「可是……」

  「讓她安靜一下吧!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房門關上,房內恢復到原先的寧靜。但氣氛確實變了,懷裡的孩子逐漸浮現困容,陸致芳細心安撫,讓孩子趕快睡去。

  睡吧!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暫時脫離現實的殘酷。

  孩子睡著了,陸致芳將孩子平放在床上,為他蓋上被子,站起身,發現自己頭一陣暈,差點站不穩,雙腳拼命使力,這才穩住腳步。

  轉過身看向窗外,她走上前打開窗,窗外果然冷冽。她走出去,站在窗外的小陽台上,然後關上身後的窗子。

  風冷,她的心更冷,原來這就是被冰冷擁抱的感覺,也就是懷望這些日子以來的感受。

  若非近身擁抱,怎麼知道冰冷?如果不是交出一顆心,交給對方任由對方擺布,怎麼知道原來對方是個冰冷的人?

  他不是在指控她的無情,而是在告白他的感情。

  原來他已交出真心了。

  陸致芳看著遠方,淚水突然滑落,她咬牙,甚至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這時吹起狂風,風聲凄厲,掩藏在風中,她放聲痛哭。

  懷望,你沒有輸,輸的是我。

  我以為我不需要愛,原來說不相信愛的人最渴望愛,最快在情感面前俯首稱臣。

  可是,來不及了……

  陸致芳確實痛徹心扉,但出於習慣,她不會將這樣的一面展露在別人面前。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越傷心難過的事,她越要堅強以對,越要將那慣有的冷靜表情掛在臉上,仿佛周知眾人她不受影響,一切照舊。

  因為她一直認為只有繼續正常生活,她至少可以欺騙自己,告訴自己眼前的傷心難過都是假像,雖然是假像,何必難過、何必傷心?

  所以她可以繼續照顧孩子,繼續吃喝,甚至比之前更正常,她可以開心陪著孩子玩,甚至笑出聲來,難怪保羅太太會誤以為她一點都不難過,以為她很慶幸懷望死了。

  殊不知正好相反,她正將自己逼進死路,她不說,也沒人會勸她想開一點,至少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保羅太太看不出來,還以為陸致芳日子可好過了。

  住在這湖光山色的環境裡,吃喝都有人出錢,沈先生留下了一大筆錢都用來安置陸致芳和這孩子,金額不誇張,夠他們好吃懶做幾輩子。

  可見沈先生都安排好了……沒想到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接著兩、三天,保羅太太很傷心,陸致芳則還是老樣子,沒有太難過的表情,她的生活專注在照顧孩子上,跟這個孩子之間的感情突飛猛進,甚至可以聽見傑森這孩子喊她媽咪。只是偶爾保羅太太不懂,如果她不傷心,何必用那麼脆弱的眼神看著窗外,眼神裡空洞至極,仿佛這世上沒什麼可以在意的,沒什麼可以令她留戀。

  這天陸致芳抱著孩子坐在客廳,電視開啟,她沒在看電視,只是拍撫著孩子,然後一顆心繼續游蕩、繼續飄搖。

  保羅太太故意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發現她許久也不曾將目光留在自己身上,於是忍不住開了口,「芳?芳?」

  「……」

  「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你為什麼不說出來呢?我不相信你不難過,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啊?」

  「……」還是不言語。

  「芳,你……」

  「電視轉大聲一點。」陸致芳的眼神終於收了回來看著正前方的電視,遙控器在保羅太太面前,她無奈,只能嘆口氣,拿起遙控器將電視轉大聲。

  「……這樣就好,別吵醒孩子。」

  陸致芳看著電視,這是新聞台,播的自然是新聞。保羅太太不看還好,一看她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去了。

  原來,現在正在播報格魯曼家族的新聞……

  繼續播報新聞,格魯曼軍火集團目前可以說是風雨飄搖,日前集團執行長懷特.威斯裡.格魯曼因爆炸意外身亡;集團董事長,也就是懷特.威斯裡.格魯曼同父異母的大哥雅各.霍華德.格魯曼昏迷一個多月後,也在今天下午不幸病逝。

  由於雅各.霍華德.格魯曼的血液裡出現毒藥反應,全案指向了這是一起謀殺案件……

  保羅太太捂著嘴巴,又是驚恐、又是難怪,「天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太恐怖了……」

  「不要講話,新聞還沒播完。」陸致芳皺眉。制止保羅太太的呼天搶地。

  保羅太太趕緊住嘴,陸致芳繼續看著新聞……

  目前外界傳出兩種說法,一種是格魯曼家族的內鬥,剛去世的董事長與執行長的堂兄弟想要爭奪集團經營權,因此痛下毒手;另外一種更聳動的說法則是指向軍火買賣糾紛,由於格魯曼軍火集團是全球第二大軍火商,更是五角大廈的重要伙伴,董事長與執行長不幸去世可能與國際軍火買賣有關,更可能指向外國甚至聯邦政府高層……

  由於集團董事長與執行長相繼去世,目前格魯曼家族可以說群龍無首,集團第二大股東國防部可能介入,將召開臨時董事會,全面接管格魯曼集團……

  新聞到此結束,客廳氣氛頓時一片擬重。陸致芳沉默不語,保羅太太則是淚眼婆娑,畢竟她在格魯曼家幫佣這麼多年,夫妻兩人都受到格魯曼家族的照顧,現在人家家裡出了這麼不幸的事,她當然也感到難過。

  看著陸致芳緊緊抱著孩子不發一語,保羅太太還是弄不懂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如果難過,為什麼不哭出來;如果不難過,為什麼會有這麼空洞的眼神?難道真的就像老公說的,芳很難過,只是不習慣表達出來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那怎麼可以,悶久了會悶出病的,不行!她一定要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說真的,她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女孩,這麼冷淡,甚至冷漠,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一個人憋著,這樣不會很難過嗎?

  「芳,那天我可能說得太過分了,真是抱歉,我想你現在應該也很難過,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說出來啊!不要憋在心裡好不好?憋久了會生病的,說出來會比較舒服。」

  「……」嘆息。

  不是因為難過而嘆息,而是因為好煩,這個保羅太太的好心她懂,可是能不能讓她安靜個幾分鐘……

  就在此時大門開啟,保羅太太嚇了一跳,陸致芳則文風不動。

  「要死了,你干嘛這個時候回來?」

  原來是保羅先生回來了,他很不好意思,「我回來看看你們的狀況……」

  陸致芳站起身,抱著孩子走到保羅先生面前,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子,她的雙眼凝視著他,眼神直盯,絲毫不疑。

  「夫人?」

  「保羅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

  「我……什麼問題?」

  「懷望真的死了嗎?」

  保羅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又看看自己妻子,只能硬著頭皮點頭,「當……當然,你怎會這樣問呢?」

  老天,沈先生說得沒有錯,這個女人太聰明了……

  「兩兄弟一個月內相繼死亡?太巧了吧?而且……」陸致芳直接指出問題的核心,「如果這是意外,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什……什麼意思啊?」

  「懷望要我搬到這裡住,安排你們照顧我,要我別再到集團工作,簡直就像是……要將我藏起來一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出事?」

  「對啊……」保羅太太有點想通了,看著自己老公,「老公,你說啊!狀況到底怎樣?我跟芳都待在這裡,只有你在外面跑,狀況到底怎樣?你就說啊!」

  保羅看著兩個女人,一咬牙,「不對!夫人,沈先生真的死了……你現在只是因為太難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會想了這麼多理由,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是沈先生……他真的死了。」

  陸致芳閉起眼睛,因為眼裡浮現了痛苦的表情,她不想讓其他人看見這樣的自己,這樣的自己太脆弱、太無能。

  此時此刻,她不能這麼脆弱無能。

  懷裡的孩子突然醒了,她再張開眼睛時含著淚,邊開口哄著孩子,邊往房間走去。

  邊走,她背對著眾人,抹去即將流出的淚水。

  看著陸致芳走開的身影,保羅夫婦只能無奈嘆息!

  保羅對著妻子說:「她是真的難過,只是不習慣表現出來。」

  「是啊……」那個背影看來又痛苦、又寂寞。

  陸致芳回到房間,抱著孩子坐在床上,她深呼吸,擦去淚水,親了親孩子稚嫩的臉頰。

  她要查清楚這一切。

  陸致芳對自己發誓,更不願意相信那雖然橫在眼前但依舊難辨的「事實」。她要查清楚,她不要這樣不明不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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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1)

  又過了兩天,日子照舊仿佛沒有變化,只是沈懷望死去的消息一直像個陰影籠罩著家中,更籠罩在所有人的心上。

  陸致芳讓人難以弄清楚她真正的想法,只當作這是她面對悲傷時的適應之道,就讓她一個人慢慢消化吸收這個殘酷的事實。

  這幾天保羅先生特別跟她談過有關沈先生的財產,保羅說,沈先生在海外有一筆秘密財產,只有懷特.威斯裡.格魯曼和她陸致芳可以動用。而現在,懷特.威斯裡.格魯曼已經不能動用這筆錢了。

  換言之,她陸致芳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動用這筆錢的受益人,而這筆錢說多不多,總計五千萬美元,比沈懷望交給保羅夫婦用來照顧陸致芳和傑森兩人的安家費還要多上許多。

  「懷特.威斯裡.格魯曼不能動用?」她聽出端倪。

  「是的!他已經……死了。」

  「那沈懷望呢?」

  保羅啞口無言,狼狽的轉過頭回避:保羅太太則更肯定陸致芳的傷心難過,以為她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只能給陸致芳一個大大的擁抱,希望可以藉此安慰她,分享她內心的痛苦。

  「可憐的孩子,接受事實吧!可憐的孩子……」

  陸致芳無奈,又不能這麼沒禮貌的推開保羅太太,畢竟人家是好心,只是這真的是她內心最大的疑惑。

  一開始她確實傷心,但是隨著時間的過去,她開始覺得奇怪,覺得這裡面有太多疑點,她不能接受這種狀況。

  就算懷望真的永遠離開她,她也要弄清楚這一切,是誰要置他於死地?是誰要讓他無法實現永遠陪伴她的諾言?這些狀況她都要弄清楚,她不接受這般不明不白。

  憑著這幾年在格魯曼家族以及後來進入軍火集團工作的經歷,她確實相信有人要對懷望不利,只是背後的原因以及可能的主使者她還不清楚,這些都還需要調查。

  就算懷望真的不幸遇害了,她也要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該恨誰,該將滿腔憤怒都擲向誰,將來她死了以後要去找誰報仇?

  總之,她拒絕接受這般不明不白的狀況。

  她拒絕接受!

  又過了幾天,這天保羅先生又來了,在廚房跟保羅太太交談,交代她要好好照顧陸致芳,注意她的飲食起居,別讓她因太過難過而忘記吃飯。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注意的,只是……」保羅太太看著自己的丈夫,「外面的狀況現在到底怎樣?」

  保羅有點煩,「哎喲!女人家別問這麼多。」怎麼連他這個最遲鈍的太太都發現狀況怪怪的。

  「不是我要問,是我看芳這幾天反應真的很不尋常,她抱著沈先生留下來的電腦一直上網找資料,都是些軍火交易的歷史檔案……我也看不懂,但就是覺得她怪怪的,是不是格魯曼家真的有什麼問題?」

  保羅很憂心,視線看向陸致芳房間的方向,只能嘆息,「你多盯著她,別讓她出什麼亂子……唉!有些事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說,也不能跟夫人說,你要多陪著她,讓她把注意力多放在孩子身上,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知道,我……芳,你有事嗎?」

  陸致芳抱著孩子,「孩子幫我抱一下。」

  「沒問題。」接過孩子,「芳,你怎麼穿這樣?」

  陸致芳穿著牛仔褲與簡單的襯衫,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保羅夫婦有點緊張,保羅趕緊追問。

  「夫人,您要出去啊?」

  「對,我要出去。」

  「芳,你要去哪裡呢?」保羅太太接著問。

  陸致芳戴著帽子,掛起口罩,同時也戴上墨鏡,「我要出去找一些資料。」隔著口罩,她說話的聲音變得不是很清楚。

  「找資料?找什麼資料?」保羅先生很緊張,似乎知道陸致芳要找什麼資料。

  老天!沈先生說得沒錯,這個夫人真是太聰明了,有些事真的瞞不過她。

  「我要弄清楚懷望究竟發生什麼事。」

  轉身要走,保羅趕緊上前攔住她,「夫人,您要去哪裡弄清楚?」

  「格魯曼家,格魯曼集團,這些地方總有線索,我都要去看看。」

  「您要找什麼線索?您想知道什麼呢?」

  看著他,「懷望遇害,有人要害他,我想知道是誰要害他……或者我更想知道,他真的死了嗎?」

  「這……夫人,我就說過您是太難過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還是你可以告訴我?」

  「找……」

  微笑,不逼他了,「沒關系,我自己查。好好照顧傑森,我去去就回。」話才說完,轉身就出門。

  看著這女人的背影,保羅真不知是該佩服,還是該撫額嘆息,這女人單靠他自己,根本應付不來。

  沈先生怎會丟這個難題給他……

  保羅太太看著先生,「你干嘛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

  「你不懂……我怕夫人會有危險。」

  「危險?會有什麼危險?」

  頭痛到快昏了,保羅已是無計可施,揉著額頭,嘆息再嘆息,他也決定出門,去找個人幫忙……

  「你要去哪裡?」

  「我也要去找人幫忙,夫人我真的應付不來。」

  「找人,找誰?」

  「找……哎呀!」話語結束在嘆息中,掉頭就走人,一副說了她也聽不懂,不如不說的樣子。

  「最近怎麼回事啊?這家伙怎麼常常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真是奇怪……」保羅太太抱怨。

  保羅先生出了門,走了一段路,這才走到停車處,他拿出鑰匙開車,趕緊離開。這是他最近的習慣,絕對不會開車到陸致芳住的房子附近,一定會在遠處停好車,然後步行前往。

  坐在駕駛座上,他還楞了一下,不知該去追陸致芳,還是開去另一個地方,去見一個不知道是否已經清醒過來的人。

  嘆息,陸致芳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他還是先去看看那個人的狀況,說不定那個人已經醒過來了……

  車子發動,迅速向前駛去,保羅刻意開在小路上,就是希望一路上的行蹤都不會引起旁人注意,甚至他還故意繞遠路,先將車往反方向開,在某個岔路口才轉彎,朝目標前進。也因此他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時間,這才到了停車處。

  但這裡並非他的目的地,照例他下了車,將車停好,還得再走一段路,至少十五分鐘的路程。一路上他快步前進,時而回頭看看身後有沒有人跟著,這段時間,每當他來到這裡,總是這番大費

  終於到了目的地,那是一間醫院,他走進醫院,來到櫃枱。櫃枱上雖然擺著病人住房名冊,但他看都不用看,他要探視的那個人,名字不會出現在名冊上。

  他對著櫃枱的護理人員點個頭,對方看見是他,抬頭看看四周,也點個頭,然後保羅就離開櫃枱,往電梯走去。

  沒有填訪客紀錄,也沒留下任何證件,仿佛只要保羅出現,旁人就知道他要見的人是誰。

  電梯來到八樓,是醫院最高樓層,出了電梯,外頭安安靜靜,走道上空無一人,這裡是醫院的貴賓專屬病房區,閑雜人等不許進入,要進入探病還得經過重重關卡,能在此養病的非富即貴。來到這個樓層的櫃枱,護士看了他一眼;保羅打完招呼,迅速離去。

  經過走廊來到轉角,推開門,眼前又是一段路。走到底,來到門禁區,保羅拿出卡片刷卡通過。

  終於來到目的地,保羅換穿上隔菌衣,又通過了兩道門,經過噴藥滅菌,終於可以進入內部。

  自動門開啟,保羅走進。原來裡面也是一間病房,但只住了一位病人,所有先進的醫療設備、昂貴的儀器都為此人而設。

  一旁有專屬護士照顧,看見保羅來,對著他點頭。事實上,這位病人是誰,連護士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們都簽了保密協議,絕不透露病人身分,甚至嚴格禁止除了眼前這位保羅先生以外的人探病。

  「怎麼樣?」

  「持續好轉,但還未蘇醒。」

  嘆息,點頭,護士離去。保羅走近病床,看著床上載著氧氣罩的病人又是一嘆。這陣子,他嘆息的機會多了許多。

  拉張椅子坐下,所有想說的話、想回報的事都無法說,只能耐心等待,至少醫生篤定病人情況持續好轉,這就是好事。

  一床尾掛著病人的病歷表,病人姓名以拼音方式呈現:沈懷望……

  陸致芳要調查這件事,只是她該怎麼調查?又要從哪裡查起?盡管她在格魯曼集團待過一年多的時間,知道這整件事絕對跟龐大的軍火買賣利益有關,但她必須承認,除此之外她毫無頭緒。

  況且這件事也未必跟格魯曼家族內部沒有關系.懷望說過,懷望父親的兄弟,包括堂兄弟在內,一直想要分食龐大的軍火買賣利益,只是他們沒這個本事。

  國際軍火買賣不是制造武器然後找買家賣掉這麼簡單,必須熟知國際政治,深諳各國明著、暗著的角力爭鬥,更必須了解各國政府內部的運作,同時熟悉說服、游說的技巧。

  不說別的,光要游說各國政府就必須熟悉各種語言,懷望那些堪稱紈绔子弟的堂兄弟只會付著格魯曼家族的聲勢到處享樂,根本沒這個能力。

  相較之下,懷望以及懷望的大哥就好多了,這兩個兄弟學歷高,大學乃至於後來的研究所階段,除了主修國際貿易,也修習國際政治課程,就是為了進入集團接班做准備。

  說到懷望的大哥,是個很好的人,對懷望與她都很好,其實懷望的大哥也知道懷望母親的事,對於懷望的父親沒能及早將懷望的母親接來美國,導致遺憾發生,也一直感到很難過。

  所以懷望的大哥對懷望這個弟弟一直很照顧,只要懷望提出的要求,大哥大概都不會拒絕。

  這次這兩兄弟都出了這麼嚴重的事,陸致芳每每想起都很難過,不只是為了懷望難過,更為了懷望的大哥而難過。

  於是陸致芳決定,就先從格魯曼家族著手。她決定回格魯曼家看看狀況,照目前狀況來看,格魯曼家族內現在應該是一片風雨飄搖,兩個菁英就此消失,其他人又都是扶不起的阿鬥,盡管家族內仍持有集團大多數股份,但看來失去經營權已是不可避免的事。

  陸致芳先前往格魯曼家一趟,她曾經在這偌大毫華的宅邸住過一段時間,說熟悉,也稱不上熟悉。

  一到了格魯曼家,果然可以感受到一陣詭異狀況,光是門房沒有警衛,等了許久才有人來應門這一點,就可以感覺到怪異。

  來應門的人是懷望的某個女性親戚,看見是陸致芳,竟然不讓她進門,甚至還開口說出了讓陸致芳非常訝異的消息。

  「你想干嘛?回來分財產啊?」

  「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你們……」

  「不用,懷特死之前不是已經跟你離婚了嘛?我告訴你,現在懷特死了,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離婚?」

  「你少來,懷特死之前就已告訴我們所有人,說他已跟你離婚,所以你才會搬出去,他叫我們以後不用再去找你,你趕快走吧!」對方連門都不開,話一說完直接轉身走人。

  陸致芳訝異至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消息。「懷望……跟我離婚?」

  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懷望告訴他們他已跟她離婚了?是她搬出格魯曼家以後的事嗎?

  如果是這樣,懷望來探視她這麼多次,為什麼都沒跟她說這件事?懷望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致芳滿心疑惑,根本無心難過,這下子她更肯定這一切都是懷望的安排,換句話說,他在做准備。

  要她離開集團,別再為集團工作;要她搬出格魯曼家,要她住在一個偏僻的地方;他甚至還跟其他人說他們已離婚了……

  懷望在為某件事做准備,只是他是在為什麼事做准備?

  格魯曼家這裡的線索已經斷了,這樣也好,單純多了。事實上,她一點都不覺得懷望的事跟家族內的人有關,說難聽一點,格魯曼家族內除了懷望和他大哥稱得上是聰明人外,其他只是享樂至上的笨蛋而已。

  陸致芳往前走,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裡了……只是那個地方比較麻煩,不是她想進去就能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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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4:21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一個鐘頭後,陸致芳搭著車來到格魯曼軍火集團的總部。付了車資下了計程車,看著眼前巍峨的大樓,她嘆了一口氣。

  她該怎麼進去?

  進去以後又能怎樣呢?

  陸致芳腦海裡還記得總部內的布置、安排,她知道哪一樓層有什麼單位,什麼樣的資料又要在哪一樓層才能找到,但知道這些沒用,現在的她要用什麼理由進去?沒有證件也沒人帶,她怎麼可能進得去……

  聽見有人喊她,陸致芳趕緊回頭,看見一個年輕女孩。

  這女孩在集團內當工讀生,陸致芳記得這個人,之前她還在集團內工作時便常跟這個小女孩聊天,兩人算是熟識。

  「你怎會在這裡?」

  「我……」

  握住她的手,「你應該還是很難過吧?雖然你跟執行長離婚了,但發生這種事,你還是很難過吧?」

  「你也知道離婚的事?」

  「知道,早就傳開來了,你突然不來公司上班,又聽說你搬出格魯曼家,大家就在猜,後來連執行長自己也證實……」

  啞口無言,只能苦笑。

  「芳,你最近還好吧?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陸致芳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孩,想要拜托這個女孩,她其實知道這很冒險,她想做的事很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旦不慎,甚至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但是她無路可走了,她真的想要調查清楚懷望究竟發生什麼事,她不要這樣不明不白的失去他……就算真的失去了他,她也要為懷望報仇,她不能讓懷望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你一直很照顧我,我一定幫你的忙。」

  拉著眼前的小女孩,來到角落,「我想進去一趟。」

  「可以啊!你想進去找誰,我帶你進去。」

  「不是,我要進去……十七樓的檔案室。」

  女孩有點為難,「可是十七樓我自己都去不了,光是電梯就搭不上去。」

  集團內每個員工可以搭電梯到什麼樓層都是預定好了,超過權限連搭電梯都不准,何況是到特定樓層。

  檔案室裡放了格魯曼集團的交易紀錄,許多紀錄甚至不能公開,被國防部要求列為絕對機密,閑雜人等當然不可能前往。

  「我有通行密碼,這你不用擔心。」

  女孩小心翼翼的問著,「可是,你要做什麼啊?」

  「我……好!我告訴你,我想弄清楚執行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有點眉目,想要找些資料來證明。」

  「這……」

  「我知道這很冒險,你只要帶我進去就好,我沒有證件,也沒有人帶,我一定進不去。一進去你就可以離開,我絕對絕對不會連累你的。」

  「芳,你……你很愛執行長喔!」連她都可以感覺到陸致芳的急切。

  「我……」她的心好亂,現在的她真的不想說這件事,就算已經難以否認,她也暫時沒有心情討論這個問題。

  女孩想了想,「好!我帶你上去,可是要晚一點,至少等到四點半以後……你也知道,四點半以後公司後面的運貨電梯人比較少,可以從那裡進去。」

  「沒問題,我等……謝謝你,謝謝……」抓著她的手,不停道謝,聲音甚至帶著泣音,仿佛找到了救兵一般。

  「你不要這樣……」

  陸致芳其實也不知道,就算找到了證明文件、找到了關鍵資料,又能怎麼樣?如果懷望真的已經死了,可以讓他起死回生嗎?

  可是還是那句話,她不要不明不白的,就算懷望真的遇害,她也要拼了這條命弄清楚這一切,然後替懷望報仇。

  那天陸致芳順到進入格魯曼集團總部內,靠著記憶裡的電梯密碼,不但順利搭乘電梯,甚至來到了十七樓檔案室。

  幸好集團內沒有改掉懷望為她設定的密碼,才能讓她這麼順利到達目的地,這已經算是最幸運的一件事。

  因為她發現集團內部好像亟欲消除有關格魯曼家族兩兄弟曾經留下的痕跡,包括他們的辦公室,甚至整個樓層還大幅度的調動過,原先低樓層的部門突然調到高樓層,有些部門甚至已經消失了

  當時站在電梯裡看著各樓層部門分布圖的陸致芳,還一臉訝異,因為這一切已跟她還在集團內工作時所知差很多,她甚至懷疑這已經是另外一家公司。

  而檔案室還在十七樓,或許因為內部檔案堆和如山,否則接手的主事者大概連檔案室也想要調動。

  她靠著尚未變更的密碼進入檔案室,開始在堆和如山的文件中找尋資料。資料年代久遠,當然不可能全找。

  她想,懷望的大哥跟懷望之所以會遇害,肯定跟他們兩兄弟掌控集團後出現的變化有關,所以她就以懷望的大哥出任董事長那一年為界線向後尋找。

  她迅速翻閱各個檔案夾,事實上,檔案室內有電腦,她可以開電腦用關鍵字搜尋也比較快,但她擔心開電腦連線,別人就會發現,所以她寧可土法煉鋼。

  說到底,這還是因為她感覺到內幕重重,甚至危機四伏。

  果然她發現一份卷宗,上頭有著懷望的大哥的批示,一內容顯示:停止玩火。

  玩火?玩什麼火?

  這是一份請示文件,詢問董事長是否要繼續與聯邦政府的合作案.同時也列有該項合作案的檔案號碼。

  陸致芳拿起手機,利用照相功能拍下那一頁的文件,然後依照那個檔案號碼直接去尋找那份檔案,這才發現那份檔案竟然是懷望的父親擔任董事長時所批示的。

  攤開檔案仔細閱讀,陸致芳訝異至極,這確實是關鍵文件……拿起相機,趕緊將那一頁拍下來。

  同時這一頁文件上也列有其他檔案號碼,她依照同樣方式找出那些文件,一一拍照搜集起來。

  到此為止,她大概知道是什麼狀況了……懷望確實遇害,而凶手……她大概知道是誰了……

  將手機收好,裡頭藏有關鍵文姓的影像檔,足以證明這整起事件確實是陰謀。

  陸致芳趕緊離開檔案室,搭著電梯來到一樓,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她載起口罩混在下班人群中,一起離開大樓。

  那天可說是大有斬獲,但陸致芳不因此而滿足,她還想將事情弄得更清楚,因為她知道如果凶手真是她想的那人有更充足的證據,否則她只是在玩火,只是在自尋死路。

  她花了三天的時間整理捎集來的文件,找出上頭負責簽字的主管,然後想辦法透過那天調到的那個工讀生小妹查詢這些主管現在的下落。

  其中有些主管已搬離維吉尼亞州,有些就住在瀑布教堂市,她決定就從這些還住在當地的人開始找起。

  她想要探視這些人,親口問問有關懷望大哥口中讓集團「玩火」的合作案還有什麼內幕。

  接下來幾天,她出門去找這些還住在瀑布教堂市的主管,人數將近十個,一天還訪視不完,陸致芳分了好幾天進行。

  不過訪視過程也不順利,不是每個主管都願意見她,有的見到她,聽到她來的目的,立刻將她趕走;有的雖然見了她,卻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肯說;也有的見了她,也回答她一些問題,卻避重就輕。

  她很失望,卻不能放棄,因為這些主管的反應越是如此,她越覺得疑惑,更覺得這背後的事實還未揭開。

  不過陸致芳也碰到了一個主管對她敞開心防,談論那宗合作案的內容,雖然有許多部分對方並不願竟直說,但至少她提出的關鍵問題,對方都回答了。

  「我勸你不要再追這件事。」出於好意,對方如此勸告。

  「謝謝你,但我必須弄清楚。」

  「你……唉!你好自為之。」

  離開對方的家中,陸致芳走在路上,腦袋裡整理著這一陣子的收獲,心裡益發清楚,她大概知道是什麼狀況,只是下一步她又該怎麼走?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響起,陸致芳接起電話,原來是保羅先生打來的,對方一開口就是焦急的關切。

  「夫人,您現在在哪裡?」

  「我在外面。」

  「夫人,您趕快回來好不好,要不要我去接您?」

  「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晚點我會自己回去。」

  「夫人,這樣太危險了……」

  「保羅,我有些事必須弄清楚,不然我無法心安。請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我自己。」

  「夫人……這樣吧!您把手機的定位功能打開,不管如何,至少讓我知道您的人現在在哪裡。」

  「……」嘆息。

  「夫人,我不敢攔您,相信您已經知道問題有多嚴重,拜托。」

  「好!我知道了。」結束通話,陸致芳也聽話的打開了手機的定位功能,透過雲端系統讓別人可以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可以掌握她的行蹤。

  就算是保護自己吧……雖然現在的她一點都不害怕,更加不擔心。

  繼續向前走,准備攔計程車前往下一個主管的家中,這是最後一個,其實就算不去找這一個,她也可以拼湊出事件的全貌,她只想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一點。站在路邊,手還沒伸出去攔計程車,一旁突然有人喊了她,「您是陸小姐嗎?」

  回頭,是個中年婦女,「你是……」

  「我是紐約時報的記者,叫我凱莉就好。」

  「你好。」

  「我可以跟您談談嗎?」

  「……我不知道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

  「談談懷特.威靳裡.格魯曼的事,我聽格魯曼集團內部的員工說,您是他的前妻……」

  「紐約時報不是號稱質報嗎?怎麼會報導這種八卦消息?」諷刺反問。

  「……事實上,我要報導的是格魯曼執行長的意外事件。」

  「……」

  「那不是意外對吧?」

  陸致芳不想多說,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對方見她不願多談,也不勉強,交出一張名片給她。「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請聯絡我。」

  計程車停在面前,車門打開,陸致芳看著那張名片,猶豫該不該接,但是最後她還是接下了。

  她上了車,關上車門,車子揚長而去。坐在後座,陸致芳看著那張名片,腦袋裡出現種種想法,思緒紛亂不已。

  「麻煩你,到……」看著手機,報上一串路名。

  「很抱歉,我不能送你去,相反的,我們長官想請你去談一談。」

  抬起頭,看向駕駛座,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士駕駛著車子。透過照後鏡,陸致芳看見那人的長相,她深呼吸,終於感覺到恐懼,但她還是勉強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你是誰。」

  「你們要做什麼?」

  「我說過,我們長官想請你去談一談。」

  「你們長官?你們長官是誰?」

  「國防部,還是中央情報局?」

  對方依舊不回答,只是行駛車速快了許多。陸致芳不再試圖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坐在後座,閉起眼睛,似乎在沉思,似乎在等待。

  她知道,現在就是她此生迄今最危險的時候。

  這一刻終於來臨……但她不怕,她要弄清楚懷望究竟是被誰害了,她自己還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一點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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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4:3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保羅放下電話後,對著手機發呆了一會兒,腦袋裡還是一團亂,一時間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該怎麼辦,現在的他真的是蠟燭「兩頭」燒。

  醫院這邊的事已經讓他夠傷腦筋,陸致芳的狀況更讓他不知如何是好。要攔也無從攔起,又不能直接將真相和盤托出,只能一個人干著急。

  沈先生將這麼麻煩的事情托付給他,對他真是極大的考驗,他真是內外交迫。

  先別說外面可能的威脅,他現在是夾在兩個聰明人之間,怎麼做好像都不對。

  沈先生就不說了,他當然是個聰明人,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現在的狀況也在他的掌握中;但陸致芳也不笨,她也是個聰明人,一開始得知消息時確實傷心了一陣,但立刻發現不尋常的地方。現在夫人就在外面四處調查,似乎也已有眉目了,他只能一個人待在醫院,對著雖已蘇醒但仍待休養的沈先生,內心著急不已,又找不到人商量。

  原先在窗邊跟陸致芳通電話的保羅接連嘆息,將手機收到口袋,離開窗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最大的危機應該已經過去了,現在只要沈先生傷勢持續好轉,可以自行下床走路,一切就沒事了。

  沈先生走這一步險棋真是險到不能形容,他要欺騙全世界的人,讓大家以為沈懷望已經遇害,已經死在那起爆炸事件中。

  目前外面的氛圍確實是如此,包括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還有各大媒體確實都認定沈懷望已經死亡,格魯曼集團目前群龍無首。

  殊不知沈先生沒有死,雖然確實身受重傷,但至少保住一條命。經過秘密治療,傷勢最重、最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刻也已過去。

  三天前他已經蘇醒,但重傷在身,他連開口說話都有困難,何況下床活動,於是這三天他依舊時醒時睡,繼續休養,但可以確定的是,狀況確實越來越好。

  沈先生告訴他,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雖然以身涉險,但沈先生知道自己必須走過這遭,那些一直想取他性命的人才會罷手,否則他注定死路一條。

  走在這間醫院八樓的走廊,整層樓只有一間病房,目前也只住著一名病患,病患身分特別保密,旁人無從得知……

  要進出這歷樓必須要有通行卡片,就算能上到八樓,也必須經過好幾道門,甚至還有專屬護士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照料。

  這些護理人員,包括醫生,都簽署了保密協議,對於在這層樓住過的病患絕對保密,寧死不泄漏一丁點消息。

  事實上,之前沈先生的大哥就住在這裡,也在這裡病逝;幸好上天垂憐,沒有奪走他們格魯曼家族兩兄弟的性命。

  目前保羅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沈懷望還活著的人,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從案發當時的滿城風雨,到現在風波似乎已經平靜下來,都是保羅四處奔走,替昏迷中的沈懷望安排一切。

  沈懷望之所以選擇保羅幫他的忙,除了信任他之外,也是因為保羅看起來就像個平凡的白人中年男性,身材中等,潛入人群就難以發現。

  再加上保羅長年待在格魯曼家族工作,養成他敏感易於察覺環境變化的能力。

  這種種特點讓沈懷望相信保羅可以在他以身涉險、陷入昏迷之際,暗中將一切處理好,又不會給自己帶來太大的危險。

  而且保羅是個謹慎的人,他知道怎樣避開危險。這段時間他確實也費盡心力,希望外界不要發現他,每次他出門在外,或是前來醫院探視,總會特別注意自身安全,因為如果連他都被發現,那沈先生與夫人的安全就直直

  沈懷望將一切都托付給保羅,包括照顧陸致芳。對於照顧夫人,那是沈懷望在事情發生之前再三盯囑的,他甚至要求保羅發誓,絕對、絕對保護陸致芳的安全,不讓她受到一丁點波及。

  也因此,保羅現在會這麼擔心,深怕陸致芳在外頭一個人四處調查,橫衝直撞,會惹禍上身;如果真的遭遇不測,他怎麼對得起一直很照顧他的沈先生?

  走過轉角,突然眼前有個護上奔馳而過,似乎很緊張;保羅看著,也跟著緊張起來,趁著護上從身邊走過時,趕緊拉住對方。

  「護士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沈先生不是醒了嗎?」難道出事了?

  整層八樓只住了一位病患,所有護理人員都查職照顧這名病患,在這層樓如果出現忙碌、慌亂的景像,都足以讓保羅跟著膽顫。

  尤其是事情剛發生時,他每次來到醫院,既要躲避旁人可能的注目眼光,進了醫院更害怕看到護理人員忙碌奔走的模樣,深怕沈先生會過不了難關。

  「病人有點發燒,我們請了醫生來看。」

  「那現在怎麼樣?」

  「已經沒事了。」

  聽見有人叫喚,護士向前走去;保羅呆了幾秒,這才松了一口氣,也邁開步伐向前奔去。

  又跨過一個難關了……

  來到病房外,可以看見有一名醫生與兩名護士在病房內觀察病人狀況,眾人一陣手忙腳亂,擋住了病床,讓保羅只能站在一旁,無法靠近病床。

  但他還是看見沈懷望張開了眼睛,甚至可以拿掉呼吸器,一雙眼睛直盯著天花板,眼裡淨是疲累,眼神似乎也反射了肉體的痛楚,連帶讓他皺緊眉頭,但他已可以集中目光,精神已經恢復許多

  醫生仔細檢查沈懷望的狀況,包括檢查他的傷勢,測量他的體溫,拿聽診器聽他的心音,按壓他的關節與四肢,看看他有沒異常疼痛的反應。

  就在此時,沈懷望看見了站在角落的保羅,似乎有話想對他說。

  醫生與護上交換眼神,眾人松了一口氣。醫生轉過身,才想對著保羅開口,保羅已搶先問——

  「沒事吧?」

  「只是傷口發炎,打了消炎針就沒事。」

  「……只是他看起來還是很累,什麼時候他才能下床走動?」

  「他已經清醒,但身上的燒燙傷還需要時間療養,內傷可能也還沒痊愈,雖然現在看他逐漸恢復精神,但我建議還要多休養幾天,讓身體完全復原。」

  保羅點頭,眼眶泛紅,終於得到了好結果,他當然激動。醫療人員魚貫退出病房,將寧靜還給病房,讓病人可以安靜休養。

  保羅走到床邊看著沈懷望,幾天前他就已經清醒,但睡了快一個月,清醒時反而更顯疲累,直到現在,他的眼睛才能完全張開,聚集視線看著天花板,當然也看見了這個他昏迷前親口對他托付一切的人。

  這幾天他雖然清醒,卻始終不曾開口說話,保羅於是開口喊他,想看看他能否回應,「沈先生?」

  「保羅……」沈懷望看見保羅,當然認出了這個年逾五十的白人男子就是他最信任的下屬,他甚至將一切都托付給了他……

  包括致芳……致芳?

  「保羅?保羅……」語氣略顯激動。

  「什麼事?我就在這裡啊!」

  沈懷望舉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他,保羅不明就裡,只能上前任由對方抓住自己的衣袖。

  「沈先生,您怎麼了?」

  「致芳……致芳呢?」

  「……」糟糕,他都忘了這件事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最大的危機應該已經過去了,現在只要沈先生傷勢持續好轉,可以自行下床走路,一切就沒事了。

  沈先生走這一步險棋真是險到不能形容,他要欺騙全世界的人,讓大家以為沈懷望已經遇害,已經死在那起爆炸事件中。

  目前外面的氛圍確實是如此,包括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還有各大媒體確實都認定沈懷望已經死亡,格魯曼集團目前群龍無首。

  殊不知沈先生沒有死,雖然確實身受重傷,但至少保住一條命。經過秘密治療,傷勢最重、最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刻也已過去。

  三天前他已經蘇醒,但重傷在身,他連開口說話都有困難,何況下床活動,於是這三天他依舊時醒時睡,繼續休養,但可以確定的是,狀況確實越來越好。

  沈先生告訴他,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雖然以身涉險,但沈先生知道自己必須走過這遭,那些一直想取他性命的人才會罷手,否則他注定死路一條。

  走在這間醫院八樓的走廊,整層樓只有一間病房,目前也只住著一名病患,病患身分特別保密,旁人無從得知……

  要進出這歷樓必須要有通行卡片,就算能上到八樓,也必須經過好幾道門,甚至還有專屬護士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照料。

  這些護理人員,包括醫生,都簽署了保密協議,對於在這層樓住過的病患絕對保密,寧死不泄漏一丁點消息。

  事實上,之前沈先生的大哥就住在這裡,也在這裡病逝;幸好上天垂憐,沒有奪走他們格魯曼家族兩兄弟的性命。

  目前保羅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沈懷望還活著的人,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從案發當時的滿城風雨,到現在風波似乎已經平靜下來,都是保羅四處奔走,替昏迷中的沈懷望安排一切。

  沈懷望之所以選擇保羅幫他的忙,除了信任他之外,也是因為保羅看起來就像個平凡的白人中年男性,身材中等,潛入人群就難以發現。

  再加上保羅長年待在格魯曼家族工作,養成他敏感易於察覺環境變化的能力。

  這種種特點讓沈懷望相信保羅可以在他以身涉險、陷入昏迷之際,暗中將一切處理好,又不會給自己帶來太大的危險。

  而且保羅是個謹慎的人,他知道怎樣避開危險。這段時間他確實也費盡心力,希望外界不要發現他,每次他出門在外,或是前來醫院探視,總會特別注意自身安全,因為如果連他都被發現,那沈先生與夫人的安全就直直

  沈懷望將一切都托付給保羅,包括照顧陸致芳。對於照顧夫人,那是沈懷望在事情發生之前再三盯囑的,他甚至要求保羅發誓,絕對、絕對保護陸致芳的安全,不讓她受到一丁點波及。

  也因此,保羅現在會這麼擔心,深怕陸致芳在外頭一個人四處調查,橫衝直撞,會惹禍上身;如果真的遭遇不測,他怎麼對得起一直很照顧他的沈先生?

  走過轉角,突然眼前有個護上奔馳而過,似乎很緊張;保羅看著,也跟著緊張起來,趁著護上從身邊走過時,趕緊拉住對方。

  「護士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沈先生不是醒了嗎?」難道出事了?

  整層八樓只住了一位病患,所有護理人員都查職照顧這名病患,在這層樓如果出現忙碌、慌亂的景像,都足以讓保羅跟著膽顫。

  尤其是事情剛發生時,他每次來到醫院,既要躲避旁人可能的注目眼光,進了醫院更害怕看到護理人員忙碌奔走的模樣,深怕沈先生會過不了難關。

  「病人有點發燒,我們請了醫生來看。」

  「那現在怎麼樣?」

  「已經沒事了。」

  聽見有人叫喚,護士向前走去;保羅呆了幾秒,這才松了一口氣,也邁開步伐向前奔去。

  又跨過一個難關了……

  來到病房外,可以看見有一名醫生與兩名護士在病房內觀察病人狀況,眾人一陣手忙腳亂,擋住了病床,讓保羅只能站在一旁,無法靠近病床。

  但他還是看見沈懷望張開了眼睛,甚至可以拿掉呼吸器,一雙眼睛直盯著天花板,眼裡淨是疲累,眼神似乎也反射了肉體的痛楚,連帶讓他皺緊眉頭,但他已可以集中目光,精神已經恢復許多

  醫生仔細檢查沈懷望的狀況,包括檢查他的傷勢,測量他的體溫,拿聽診器聽他的心音,按壓他的關節與四肢,看看他有沒異常疼痛的反應。

  就在此時,沈懷望看見了站在角落的保羅,似乎有話想對他說。

  醫生與護上交換眼神,眾人松了一口氣。醫生轉過身,才想對著保羅開口,保羅已搶先問——

  「沒事吧?」

  「只是傷口發炎,打了消炎針就沒事。」

  「……只是他看起來還是很累,什麼時候他才能下床走動?」

  「他已經清醒,但身上的燒燙傷還需要時間療養,內傷可能也還沒痊愈,雖然現在看他逐漸恢復精神,但我建議還要多休養幾天,讓身體完全復原。」

  保羅點頭,眼眶泛紅,終於得到了好結果,他當然激動。醫療人員魚貫退出病房,將寧靜還給病房,讓病人可以安靜休養。

  保羅走到床邊看著沈懷望,幾天前他就已經清醒,但睡了快一個月,清醒時反而更顯疲累,直到現在,他的眼睛才能完全張開,聚集視線看著天花板,當然也看見了這個他昏迷前親口對他托付一切的人。

  這幾天他雖然清醒,卻始終不曾開口說話,保羅於是開口喊他,想看看他能否回應,「沈先生?」

  「保羅……」沈懷望看見保羅,當然認出了這個年逾五十的白人男子就是他最信任的下屬,他甚至將一切都托付給了他……

  包括致芳……致芳?

  「保羅?保羅……」語氣略顯激動。

  「什麼事?我就在這裡啊!」

  沈懷望舉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他,保羅不明就裡,只能上前任由對方抓住自己的衣袖。

  「沈先生,您怎麼了?」

  「致芳……致芳呢?」

  「……」糟糕,他都忘了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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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4:53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聽說你就是懷特.威斯裡.格魯曼的女人?」

  還是沒有回話。

  「聽說你這陣子一直在調查懷特.威斯裡.格魯曼的案子?有什麼結果,願不願意分享讓我們知道?」

  「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什麼意思?」

  陸致芳冷冷一笑,「先告訴我,你們是中情局的人嗎?」

  對方深吸一口氣,所有笑容都消失了,「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可以這麼說。」

  「所以你應該知道,懷特.威斯裡.格魯曼惹到的不是普通人……」

  「沒錯,你們不是普通人,都是人渣。」

  「你閉嘴!」

  旁有個人重重甩了陸致芳一巴掌,她頓時滿眼昏花,嘴角跟著沁出血來,但她依舊不退縮,眼中的憤怒與狠勁也不曾稍減。

  「如果你以為我們會對女人手下留情,你可能弄錯了。」為首之人笑了笑,「多年來我們奉派在海外暗殺許多重要人士,不分男女,只要有必要,我們都不會留情。」

  「只因為格魯曼集團決定不再配合你們干這種肮髒事,你們就要殺人嗎?」陸致芳憤怒狂吼。

  「格魯曼集團沒有選擇余地,他們不是作為我們的伙伴,就是作為我們的敵人,而他們顯然選擇了後者,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不能怪我們。」

  「放屁,你們這些無恥的家伙……」

  「夠了,我沒時間跟你多說,我現在只問你兩件事,第一,」語氣頓了頓,「你查出了哪些消息,見過哪些人,一一說出來;第二,剛才你跟紐約時報的記者見面說了什麼?」「你們想做什麼,只要我見過的人,你們都要殺掉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少說廢話,快說。」

  「無可奉告。」

  對方顯然失去耐心,對著手下一使眼色,然後轉過身,幾個人就上前對著陸致芳一陣拳打腳踢。

  陸致芳痛苦得蜷縮在地上,只能伸手護住自己的頭,避免頭部受到傷害,正因為如此,對方好幾腳踢到她的胸口,甚至踢中她的腹部,讓她腹部一陣劇痛。

  —陣拳打腳踢後,陸致芳全身氣力放盡,癱軟在地,她的臉上又青又紫,鼻血直冒,嘴角甚至也流出鮮血。

  最恐怖的是,她的腹部不斷傳來劇烈疼痛。

  一名手下將陸致芳抓起來,逼她挺直身子。她全身痛楚不已,眼神依舊銳利,直盯眼前的男人,讓對方被看得全身都不舒服。

  「我告訴你,我並不是這麼殘忍的人,我也不想打女人,你老實說,就可以少受一點苦。」

  陸致芳淡淡一笑,「如果連跟我見過面的人你們都不打算放過,你們會放過我嗎?」

  似乎被說中,對方零時啞口。

  「其實你們今天本來就打算要殺了我,對吧?」

  「女人這麼聰明,真不是一件好事。」言下之意,算是承認了她的話。今天將她抓來這裡,不管有沒問出所以然,他們本來就決定要滅口,以絕後患。

  「你們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嗎?」

  「什麼意思?」

  不回答他,「你們以為真的沒人知道我來這裡嗎?」

  皺眉,四人彼此互望,又看看四周,想確定沒人跟著,就在此時,陸致芳使勁全身氣力,推開箝制住她的人,向後一退,摔倒在地。

  「抓住她。」

  她不試著逃走,反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迅速按下拍照功能,對著眼前四人就是一拍,將四人的容貌清楚記錄。

  「你做什麼?」

  「我的手機開了定位功能,今天一整天我去了哪些地方,只要上網都可以查到。現在我也拍了你們的照片,只要我按下按鍵,照片立刻上傳到臉書,只要對一下時間,就可以知道此時此刻我跟你們在一起,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們想你們逃得過嗎?」

  對方面露驚恐,就在此時,陸致芳迅速按下按鈕,傳來清脆悅耳的按鍵聲,照片果然上傳,眼前四人更是慌亂。

  「該死的賤女人。」

  其中一人拔出槍,似乎想要當場殺了她,但為首之人趕緊制止,他怒瞪陸致芳,「今天放過你,你最好保佑自己可以逃到天涯海角,不然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你,走!」

  四人迅速消失在眼前,陸致芳一松懈,全身癱軟在地,手機也掉在地上。她不停喘息,想要多汲取一些氧氣,證明自己還活著。

  然而下腹部的疼痛如此劇烈,連帶讓她呼吸都跟著困難。倒在地上的她已經四肢癱軟,更別說站起來。

  甚至她可以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正從雙腿間汩汩流出……

  沈懷望費盡全身氣力,終於從病床上爬起來。天知道這有多困難,他昏迷至少一個月,才剛蘇醒的他,別說起身活動了,就連要動一動手腳都不一定使得上力。

  可是他憑著直覺,憑著這些年與致芳的默契,他真的可以感覺到致芳可能出事了。

  別問他有什麼證據,那就是心靈相通。

  聽到保羅說這段時間致芳一直四處調查有關這起事件,他就繃緊神經。他知道原委,當然知道那些人的狠勁。

  致芳怎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險境?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些人連他都不想惹,能避則避,致芳到底在想什麼……

  拔掉手臂上的點滴管,沈懷望氣喘吁吁的站立在病床邊;一旁保羅還在著急,急到跳腳,看著沈懷望明明才剛醒過來就想要走出醫院。

  他現在不只身體還無法承受四處奔波的痛苦,光是他身上因為爆炸燒傷留下的傷痕都還沒痊愈,更別提長時間昏迷,身體一點活動力也無。

  另外更嚴重的是,沈懷望費盡心思,冒了這麼大的風險,這才讓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現在如果要離開醫院,那群人很有可能發現他的蹤跡,知道他並未死亡,這樣一來會不會再度讓他陷入危險中,那些殘忍的攻擊會不會再卷土重來?

  沈懷望往門口走去,每一步都讓他氣喘不已,太久沒活動的身體連走幾步路都無法承受,身上的傷勢更不斷扯痛,讓他皺緊眉頭。

  保羅攔住他,「沈先生,拜托,千萬不要做傻事。」

  「致芳出事了,我要去找她……」

  「可是你才剛醒過來,身上還有傷。」

  「我管不了這麼多。」額頭上漫著汗水,臉色轉為蒼白。

  保羅還想勸,「可是那些人會不會因此知道你還活著,又跑來傷害你……沈先生……」

  沈懷望終於停下腳步,卻沒改變心意,他看著保羅,「你說,致芳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她是想把事情調查清楚,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她是為了我?」

  點頭,「當然,夫人……其實一直不相信你死了,好幾次問得我無法招架,後來她甚至自己跑去調查,我想她現在應該也已知道幕後元凶是誰了……」

  沈懷望苦笑,「這就是致芳……」她永遠可以很冷靜的去做任何事,不管這件事有多瘋狂。

  現在他也知道致芳願意為他做這件瘋狂到了極點,簡直是在自殺的事……既然如此,他怎麼可以繼續躺在這裡當作沒事一樣,看著致芳遭遇危險?

  那就是致芳所展現在乎一個人的方式……他早就知道了。「保羅,幫我,我必須去找她……她可能出事了……」

  「可是你的身體……」

  「我沒事……這麼嚴重的傷我都活下來了,上帝還不想要我的命……可是現在致芳有危險了……」

  保羅左思右想,「好吧!我帶你去。」

  於是保羅護送沈懷望離開醫院,他們還面臨了醫護人員的強烈反對,甚至警告沈懷望身上的燒燙傷可能二度感染,原本已保住的小命更可能再度被死神奪走。

  保羅當然知道,可是沈懷望不管,他堅持要離開醫院,於是他換下病服,搭著電梯來到醫院地下室,在那裡等保羅將車子開來,然後從地下室離開。

  保羅坐在前座開車,沈懷望坐在後座,利用保羅的電腦開啟追蹤程式,查看致芳的手機目前在哪裡。

  「前面左轉。」

  現在他只能祈禱致芳沒把手機丟了,不然一切只是徒勞。這是保羅為致芳特別准備的手機,可以定位,遠端電腦也可監控手機所在位置,藉此確保致芳的安全。

  當然這也是沈懷望的要求,保羅都有做到。現在他們只能寄望致芳的運氣夠好,那女人安然無恙,一切依照他的計畫進行。

  他的計畫……說來話長,到目前為止都照著他的想法進行,唯一的變數反而是致芳那聰明過了頭的女人。

  一個女人又聰明又有勇氣,值得嘉許,卻同時也讓人頭痛。

  早在事情發生之前,沈懷望確實一度考慮過要不要告訴致芳整個計畫,卻害怕自己提早揭露的舉動反將致芳卷入紛爭中,因此他選擇暫時封口,等事過境遷,危機過去,才打算告訴致芳。

  沒想到那女人竟為了調查他遇害的事,獨自涉險,為了他,她闖入這整起危機中,這也違背了他一開始將她隔離在危險之外的目標。

  「繼續往前開,前面有一間工廠,然後你就停在那裡。」

  保羅踩下油門,車子往前奔馳而去,數分鐘後,車子停在路邊。沈懷望透過車窗向窗外望去,這裡已是市郊,眼前是一座破舊的工廠。

  保羅還來不及勸沈懷望別下車,讓他下去找人,沈懷望已搶先一步打開車門,走出車子。

  沈懷望靠在車旁看著四周的環境,他的身體還很疲累,傷口也依舊疼痛,但至少可以行走,或許所有的動力都來自於對致芳的擔心。

  保羅也下車,「沈先生,你……」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定位系統顯示,致芳就在這一帶。保羅,我們分頭去找。」

  「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趕快把人找到。」沈懷望更擔心的是,致芳的手機已跟她的人分開,如果真是如此,致芳很可能已不在這裡。

  「各自行動吧!」

  保羅無奈,只能趕緊從另一邊去找。

  沈懷望則邁開步伐從另一個方向著手,他走進巷子裡四處查看,嘴裡也邊喊著,「致芳,你在這裡嗎?」

  他故意用中文喊著致芳的名字,希望藉此喚起她的注意。當然,也很有可能致芳現在正在對方手中,他這般喊叫,很可能同時也喚起對方的注意,因此讓自己再度陷入險境,這陣子所有的計畫全部失敗。

  但是到了這一刻,想起致芳可能遭遇的傷害,沈懷望真的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憂心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那甚至是一種恐懼,一種深切到胸口不斷疼痛的恐懼。

  他好像曾經經歷過這種恐懼……當年媽媽出車禍在醫院斷氣前,他就經歷過這種恐懼,一種失去此生摯愛,眼前一片灰暗的恐懼。

  「致芳——陸致芳——」他甚至放聲喊叫。

  小巷子走到底,他推開巷底通往工廠的小門,發現裡面一片黑暗,一點光線也沒;對著裡頭喊著陸致芳的名宇,也沒人回應。

  他失望的走出巷子,身上的傷口開始泛著痛楚,有些傷口還未痊愈,似乎又繃裂了,他感覺到傷處似乎一片濕潤,開始沁出鮮血。

  但他不以為意,繼續尋找,他走出巷子,繞過工廠正門來到另一側,發現那裡也有條小路,小路盡頭竟通往一片小樹林。

  沈懷望緩步走著,盡管心急,盡管逼著自己打起精神,卻敵不過身體自然的反應,他其實已沒什麼力氣了,每走出一步都讓他滿頭大汗,甚至氣喘如牛,現在的他應該繼續躺在床上休息。

  「致芳……你在哪裡?回答我,我是懷望……」他的眼眶泛紅、情緒激動,喊叫的聲音甚至哽咽。

  就在他近乎絕望之際,他走進小樹林,此時已近黃昏,眼前景像已開始看不清楚。

  但他看見前方小徑上似乎有物體在移動,一開始以為是小動物,但定睛一看,發現體和大多了。

  沈懷望深呼吸,他衝上前去,一走近,這才清楚看見那是一個人倒在地上,似乎氣力放盡,無力起身,只能用爬的。

  他看見了,他找到致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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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5:11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陸致芳知道自己不會死,至少不會死在這裡,她只是受了點皮肉傷,不礙事……跟懷望相比,她算好了。

  雖然腹部不知為何疼痛得厲害,但她還是知道自己不會死。想死沒那麼容易……雖然這陣子,她常常想死了算了。

  這陣子她不是沒懷疑過懷望其實還活著,但隨著時間分秒流逝,那男人不曾再出現,她開始接受這可能已是事實,無法改變了。

  最近她邊調查這起事件的真相,腦袋裡也開始在想,她的人生至此真是一個笑話,怎麼每個她在乎的人都選擇離開她。

  她不要愛……她不敢奢求愛,只要能陪伴就好……這也是奢求嗎?這樣的要求過分嗎?

  帶著一身的傷勢,陸致芳緩步走出工廠,一開始還能用走的,但肚子真的太痛,肉體的傷勢讓她的力氣也跟著流失,才走出巷子,她便倒在路邊氣喘不已,靠著路邊圍牆,茫然看著前方。她知道自己不能多留,那些人也許還會回頭來找她,然後將她滅口……她知道得太多了,這些消息如果公諸於世肯定會造成轟動,難怪他們要殺掉這麼多人,包括懷望,包括懷望的大哥。她要逃,她必須逃出這裡……

  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所以她決定用爬的,用爬的也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要死也不能死在這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她還希望可以將自己查出的一件件醜事全部都抖出來。

  她爬著,爬進了一片小樹林,身體穿越布滿小碎石子的小徑,竟然感覺不到石子摩擦的疼痛,因為肉體的痛楚已超越了一切。

  避致芳感覺到太腿之間一片濕潤,但她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此時的她,腦海裡真的一片空白。

  「致芳……陸致芳,你在哪裡……」

  她聽到有人在叫她,那聲音好熟悉,好像陪伴了她很多年,陪著她走了好遠的路,從台灣來到美國,從年少來到現在。

  好熟悉,好像是他……

  「致芳……致芳——」

  忽然間,仿佛卷起一陣風,有個人衝到她身邊,蹲下身子,費盡力氣抱起了她,但那人似乎也沒什麼力氣,最後兩人只能一起坐在地上,她只能靠在那個人懷裡。

  她閉著眼睛,真的沒有力氣了,她甚至已經做好心理准備,可能今天會在這裡結束生命,就在這裡告別人世,然後去找七歲那年就丟下她的父母,去找一個月前丟下她的懷望……

  可是她被一個人緊緊抱著,熟悉的溫暖就這樣進入她的身體,直達她的內心,仿佛喚起她的記憶,讓她想起什麼。-她努力張開眼睛,看見了一張臉孔,她很訝異,以為是思念作祟。這陣子她確實常常思念,夾雜著後悔的思念。

  她甚至告訴自己,如果有機會再見到這張臉,她要告訴他,他沒有輸,輸的是她,愚蠢的也是她……

  「懷望?」

  「是我,是我……該死!他們把你打成這樣……」臉上全是傷痕,嘴角掛著血跡,懷裡的女人身體不斷發抖。

  「我死了嗎……」

  「沒有,你沒有死,我不會讓你死……」

  「你……」

  沈懷望淚水不斷掉落,拉著她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龐,要告訴她自己沒事,要安她的心。

  原來他死去的消息在她心裡造成這麼大的衝擊,留下這麼深的傷痕,他這個傻瓜,他怎會以為她對他沒有感情。

  她很淡,卻將所有感情放在心裡最深處,用永遠的陪伴來證明她的心。

  「懷望?你……」

  「我沒事,我沒死……對不起,我隱瞞了你……對不起……」

  陸致芳瞪大眼凝視著他,許久都不言語;他不敢說話,只任由她看著他,任由她沉澱,接受事實。

  「你騙我……你真的騙我……」她閉起眼睛喃喃自語,眼角淚水滑落,嘴角卻露出苦笑。

  「對不起,我有苦衷,對不起……」

  她不說話,似乎覺得太不真實,只有熱燙的淚水滑落,流過臉頰,帶來溫度,證明她還活著,證明一切是真。「你騙我……」

  「對不起……」

  睜開眼睛,淚水模糊她的雙眼,但她依舊努力想要看清楚眼前這個男人。

  此刻她的情緒實在很復雜,她確實憤怒,他的欺騙讓她憤怒,但她更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她不用真的走到後侮不已的那個境地,她還有機會挽回……

  「你答應過我要永遠陪伴我,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我知道,我還記得。」事實上,他所有的一切作為都是出於這個承諾,如果不是她,他不會為了讓自己可以安然全身而退如此大費周章。

  因為,他真的想永遠陪著她。

  「我要的很多嗎?」陸致芳放聲哭泣,「我不要你愛我,我不敢要任何人愛我……每個愛我的人最後都離開我,我父母也是,我姊也是,沒有人陪著我……我要的很多嗎……」

  「對不起……」他陪著她流淚。

  印像中,他從沒見過她這麼失控,她好像永遠都是冷靜的,甚至冷靜到有點冷淡,所以他才會認為,她好像冷淡到對他一點都不在乎,才會以為她其實只是習慣了他的陪伴,不是因為任何感情的羈絆。

  但現在他不敢這樣想了,眼前的女人仿佛沉浸在絕望中、淹沒在痛苦中,她到底是怎麼度過這段時間的?直到現在他才可以體會到她內心的壓力,體會到她內心的恐她好似浮萍,無法留在任何地方,但這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因為沒人把她留下,伸出手將她留住,永遠不讓她離開,所以她只能不斷飄零,看起來她好像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她說她不要他愛她,現在他才知道,那是因為她不敢要任何人愛她,她不認為自己可以真正擁有任何人的愛,因為她是個孤兒,是朵浮萍。

  傻瓜,這個傻瓜……

  「我只要你陪著我就好……懷望——」

  「我在這裡,我陪著你……」

  陸致芳緊緊抱住他,使盡全身僅存的力氣,再也不願竟放開,好像一放手,下一秒他就會消失。

  她要他,她只要他,這十多年來只有他一直陪著她,天知道當她聽到他的噩耗時,她有多恐懼、有多後悔。

  後悔……後悔自己沒機會親口告訴懷望,之所以只要他的陪伴,是因為只接受他的心,也只把自己的心給他……

  陸致芳哭到全身無力,上氣不接下氣,但身體的痛楚依舊存在,況且隨著她逐漸平復情緒,這才想起他們還沒逃離險境,前往安全地方。

  「致芳,你怎麼了?」

  「快走,我們趕快離開這裡……我怕那些人會再回來……」

  「好!我們走……」沈懷望勉強站起身,扶著這個女人站起來,他恨透自己此刻的無力,讓他無法抱著這個女人。

  「啊……」

  「致芳?」

  「我肚子好痛……好痛……」

  「該死!」沈懷望急了,彎腰想要將她打橫抱起,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反倒是經過這一趟奔波,自己的臉色早就發白。

  當然,陸致芳也看出他的無能為力,猜測他大概身上也有傷。

  她靠在他身上,也讓懷望靠在自己身上,兩人相互倚靠。陸致芳喘息,忍著全身劇烈的痛楚。

  「走吧……」

  沈懷望點頭,扶著她,事實上也靠著她,兩人一起前進,好似他們一路走來便如此相互依靠,並且也將繼續這麼走下去。

  不管前方的路還有多少危險,會有多麼坎坷,他們的心已經駕定。

  沈懷望發現陸致芳狀況不太妙,她的眼睛始終緊閉,臉上不斷冒著冷汗,臉色此他還要白,再加上臉上的傷勢,樣子此他還嚇人。

  他努力前進,時而低頭看看在自己右側靠著他的女人!最先映入歴室的便是她滿是傷痕的臉龐,每看一次便足以讓他再度心痛,跟著倒抽一團涼氣。

  該死!那群該死的畜生,她只是一個女人,他們竟然這樣傷害她!那群人還有沒有良心,用如此殘忍的手法傷害一個女人……

  他真是沒用,竟然沒能好好保護她,讓自己最愛的女人受到這樣傷害……想到她這段時間一個人到處涉險,只為了替他調查出一個真相,甚至因此遭到那群人渣的毒手,沈懷望便感到痛苦萬分。「致芳,撐著,我帶你離開。」

  陸致芳還醒著,但她已不能言語,只是點點頭,表示她聽到了;這時沈懷望也發現她竟然一直抱著自己的肚子。

  他當下決定不能再拖,致芳肯定受了傷。他帶著她迅速走出樹林,就在此時,正巧看到保羅急忙跑來,臉上淨是焦急神色,但一看到沈懷望扶著一名女子走來,立刻了然,知道他已找到人了。「沈先生……」

  「快,去把車開來。」

  保羅立刻去開車,沈懷望則繼續扶著她來到車旁,將她安置在車內,坐在椅子上,然後自己也鑽進車內,坐在她身邊。

  「沈先生,夫人怎麼了?」

  「受了傷……快點,我們回醫院。」

  「好。」立刻駛離現場。

  醫院目前確實最安全,這整間醫院其實就是沈先生和他大哥出錢成立,甚至院內的醫生都是兩兄弟的好友,所以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利用醫院做掩護,既能讓沈先生好好療傷,又能避開一切耳目。

  約過半個鐘頭,車子來到醫院,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院內探病時間已過。保羅直接將車開到地下室,甚至車子直接停在電梯門口。

  不等保羅來開車門,沈懷望直接將車門打開,經過這趟車程的休息,他的體力恢復了一些,已經有足夠的力氣抱起這女人——他站在車門旁,彎腰鑽進車內,打橫抱起那個依舊一臉痛苦的女人,在進入電梯前,對著保羅交代,「保羅,把你老婆找來。」

  「啊?」

  「快點,我有事要處理,我要她過來照顧致芳。」

  「好。他立刻去聯絡接人。

  進入電梯,迅速來到八樓,沈懷望不顧自己身體傷勢帶來的痛楚感覺,死命咬牙,緊緊抱住懷裡的女人。

  就在此時,他清楚看見了陸致芳褲裝兩腿內側的血跡,他驚訝不已,更是恐懼到了極點,眼眶淚水再度蓄積。

  「好痛……好痛……」

  「沒事了,一定沒事的……」出了電梯,立刻發狂大叫,「快點來人,叫醫生來,快點……」

  八樓一直是醫院內最安靜的地方,如今傳來這麼凄厲的呼喊聲,當然嚇到了所有人,值班醫生與護士都跑出來看,這一看不得了,跑出醫院大半天的沈懷望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氣息奄奄的女不過護理人員畢竟受過訓練,立刻有護士推來病床讓沈懷望可以將陸致芳安置在病床上,然後一群護士與醫生將陸致芳推入一旁的診療間。

  「拜托,她一直喊肚子痛,幫她看!」

  「好,我知道。」醫生擋住沈懷望,「你先別進來,在外面等。」

  沈懷望被擋住,不得其門而入,但至少人送到醫院了。

  恐懼依舊不曾減少,他頻頻發抖,身體的痛楚與內心的傷痛交融成一片,讓他分不清哪裡比較痛。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旁有護理人員過來問他是否要回病房躺著休息?他搖頭,不願離開,對方又說要幫他檢查身上的傷勢,畢竟他雖已清醒,傷勢卻還未痊愈,可他也搖頭。想起致芳受的苦,他根本沒時間管自己。抱著頭,痛苦的閉上眼睛,他心裡想念的都是那個傻女人。

  她到底哪來的勇氣,可以一個人去做這麼多這麼危險的事?只是為了他,為了他這個什麼事都瞞著她,不讓她知道的男人?

  說到底都是他害了她……雖然他只是想保護她,不想讓她卷入其中,卻忽略了這女人有最堅定的決心,甚至早就將一顆心都交給了他。

  他還曾愚蠢的以為她並不愛他……錯!她雖然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卻愛得最深,並用行動來證明這一切。

  就是她跟所有女人都不同,所以他才會愛上她,才會交出一顆心給她,進而也希望可以得到她的情感回應。

  他這個蠢蛋,說不需要愛的是他,沒想到最先愛上她的也是他……所以他只能認輸,對她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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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5:26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十分鐘過去,醫生走出來,沈懷望起身焦急的看著醫生。

  「致芳怎麼樣?」

  「身上的傷勢還好,都是皮肉傷,不過……她懷孕了。」

  「天啊……那她……」

  「別擔心,孩子抓得很牢,雖然受到驚動,但我們已為她注射安胎針,讓她好好休養,現在已經沒事了……」

  沈懷望臉色震動,似乎又驚又喜,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喃喃自語,「她懷孕了……她懷孕了……」

  「她沒事了,只是,懷特,現在換你接受檢查,你身上的傷勢……懷特?」

  「我要進去看她……」話才說完就跑,不給醫生說話的機會。

  「你這家伙……」

  沈懷望跑進診療間,就看見陸致芳躺在床上,雙眼持續張開,不願意就此睡去;一旁的護士一邊幫她包扎傷口,一邊低聲安撫。

  「好好休息,沒事了,放輕松……」

  沈懷望衝到病床邊看著她,她也看見了他,這男人的臉龐一進入她眼中,立刻讓她原本緊繃的身體與情緒緩和下來。

  原來她想見他,想確認他真的還活著,這一切並非她臨死前的幻想,不是她垂死病中的好運,而是事實。

  「致芳,好好休息……」

  「你真的活著……太好了……」她眼眶一濕,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臉。

  主動抓住她的手,帶著她撫摸自己的臉龐。這裡光線充足,他們都可以更清楚的看見彼此,暌違了一個多月,經歷生死交關,他們終於又再見彼此了。

  她很幸運,不用帶著後悔過一生……

  「你好好休息,跟你說個好消息,你懷孕了……」

  「我?」另一只掛著點滴的手撫摸自己的肚子,「我懷孕了?」

  「孩子沒事,抓得很牢。致芳,我們要當爸爸、媽媽了。」他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甚至感動到眼眶全濕。

  有她,現在又有孩子,他的生命直至這一刻才真正滿足。

  「你早就有孩子,你忘了嗎?傑森啊……」

  沈懷望苦笑,「那不是我的孩子……」

  「你又來了……」

  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額頭,「我是說真的,傑森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大哥的孩子……」

  陸致芳聽著,眉頭微皺,她想繼續再聽下去,可是此刻的她經歷身體的痛楚,更經歷差點失去孩子的恐懼,她真的好累了。

  眼皮重到只要一瞬就可以立刻闔上眼睛進入夢鄉,可是她好像聽到了什麼,懷望還沒跟她解釋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她不能睡著……

  況且她還有話沒跟懷望說,說她這陣子的心情,說她已經想通親口告訴他,她好愚蠢……原來有愛才有永遠的陪伴……

  「傻瓜,別撐了,你好好睡一覺,醒來我們再聊。」

  「你……要跟我解釋這一切……」

  「我會的,我一定會。」

  陸致芳帶著微笑,安穩的閉上眼睛,終於進人夢鄉;沈懷望拉過椅子坐在床邊,陪著她人睡,享受這段時間以來難得的安寧與祥和。

  經過一個鐘頭,陸致芳睡得很沉。就在此時,保羅帶著他老婆趕緊進了門,保羅太太懷裡還抱著傑森那孩子,只是孩子早就進入夢鄉。

  保羅太太一看見沈懷望,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鎮定住情緒,開心得差點沒眺起來,前後情緒落差實在很大。「沈先生?您沒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沈懷望放開陸致芳的手,替她拉好被子,然後站起身看向眼前這對夫妻,當然也看見了傑森這孩子。

  事情發展到這裡,狀況又有變化,他不能再躲起來。原先想避風頭,等最危險的情勢過後再說,但現在致芳真的卷進來了,他不能再躲了。「保羅太太,致芳麻煩你照顧。這陣子,你辛苦了。

  「不會,你們沒事就好。」

  看向保羅,「保羅,幫我准備一下,我要去見一個人。」

  「這麼晚了,您要去哪裡?」

  「中央情報局。」

  「沈先生,這太危險了,千萬不要……」

  「我別無選擇。」如果他們連致芳都想除掉,他就不能當作沒事。

  他可以允許自己涉險,可以允許他們將矛頭對准他,但絕不能讓致芳冒半點風險,尤其現在致芳有孕在身,更不能大意。

  沈懷望走到門口,保羅趕緊攔阻,「沈先生,您再考慮考慮……好不容易來到這一步,他們都以為您已死了,難道您還想招來危險嗎?」

  「他們已經盯上致芳,我不能容忍這一點……既然他們要逼我,那就攤開來說。」沈懷望很堅定。

  從頭到尾他都不是害怕,只是不想與對方正面對抗,如果還有全身而退的余地,還有回旋的空間,他就會努力爭取。

  但現在,顯然沒有這個余地與空間了,既然如此,他只好主動去找他們,然後把一切都攤開來講。

  才邁開步伐,他立刻感覺到身上傷勢的疼痛,痛到讓他緩下步伐,靠著牆壁不停喘息。

  保羅焦急,還想再勸,卻徒勞無功,因為他的心很確定,一旦沈懷望決定的事,真的不容旁人分說。

  「叫醫生來。」

  「您覺得怎樣?」

  「叫他幫我注射止痛藥……」不管多痛,更不管眼前要去的地方有多危險,這一趟他非去不可,很可能他一出現在對方面前,立刻遭到對方的毒手,但此時此刻想起那個全身是傷,甚至差點失去孩子的女人還躺在病床上,他就不能再讓自己置身事外。

  保護她是他該做的事,陪伴她,永遠的陪伴她更是他從二十歲那年起就做出的承諾。

  時間十點半,中央情報局局長室內,大燈已經關閉,讓人誤以為裡面已經沒有人在辦公,但辦公桌上的小燈仍舊開啟,微弱的光線照著桌上散亂的文件。

  只是辦公室的主人不在位置上,不知去了哪裡,但是主位正對面,橫越辦公桌的椅子上坐了一名男子。

  他西裝筆挺,但卸下領帶;高挺的身軀,慵懶卻透露著驚人的氣力。他蹺著腿,雙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搭成拱橋狀橫在胸前,似乎顯示他的好整以暇,顯示他的有備而來。

  十分鐘後門開啟,走進的人端著一杯茶水,對方似乎沒發現辦公室坐了人,因為來人甚至將辦公室門鎖起來,打算繼續花時間處理各頂機密文件。

  冷冷的呼喊聲音傳來,「鮑德溫局長。」

  門才剛鎖上,對方嚇了一跳,手中的水杯差點打翻,他立刻打開燈,瞬間燈火通明,終於看見辦公室內有個人。

  「你……是你?!」強光照在那人臉上,看著那張臉孔,他驚恐到了極點。

  沈懷望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對眼前矮胖的男人形成莫大約壓力,他看著對方,語氣充滿笑意,但笑意並未到達眼底。「對,是我,不用懷疑。」

  這名中年矮胖男子就是中央情報局局長,他看見沈懷望,確實嚇了一大跳,一個紀錄上顯示已死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怎麼可能不讓人驚嚇。

  局長勉強鎮定,走回自己的位置,好似坐在主位上可以讓他恢復理智思緒,可以讓他維持居高臨下、掌控一切的氣勢。

  沈懷望徑自坐下,不等對方吩咐,他一開口便是犀利提問。「懷特.威斯裡.格魯曼的死亡報告早就送到白宮橢圓形辦公室了?」

  這其實不是提問,而是肯定,「如果讓總統先生知道我還活著,不知道池會怎麼想,你的中央情報局局長的位置大概也不保了吧?」

  「你是怎麼進來的?」撇開那些最重要的關鍵,局長只想先弄清這個小問題。

  中央情報局是聯邦機構,受到層層保護、嚴密監控,他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甚至還掌握他這個局長的行蹤,知道局長本人現在仍在辦公室?該死!這男人怎會有這種本事?

  「你在格魯曼集團安插了多少眼線幫你做事,你以為這招只有你會嗎?我在中央情報局也有眼線。」

  局長有點慌張,看了看四周,不敢相信原來在他滲透格魯曼集團的同時,自己身邊也遭到滲透。「你有你的眼線……所以你早就知情,才能逃過一劫?」推論。

  「對,但我還是吃了點苦頭,受了傷,我昏迷了一個多月。」

  局長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多年的情報經歷竟被眼前這個不過才三十幾歲的小伙子騙得團團轉。

  是的!他一直以為懷特.威斯裡.格魯曼已經死了,甚至還將這個消息早就通報給總統,他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以為心腹大患已除。

  沒想到這人現在又出現在這裡……該死!真是太該死了!

  「你為什麼要出現?」他為什麼不干脆就這麼躲起來,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亡。

  這是最好的結局,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如此聰明,相信他一定知道這個道理,他更該知道他死對所有人都好。

  不管是真死,還是假死,只要他一死,整個秘密將永遠埋葬,再也沒人知道美國聯邦政府曾經干下這麼多恐怖的罪行。

  死人是不會開口的……秘密也將跟著下地獄。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

  「你們是不是打算將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統統除掉.就算是女人也一樣?」

  「如果有必要,確實是如此。」

  「很好,那就沒什麼話好說了。」沈懷望站起身打算離去,這下子,換對方一臉迷糊了。

  眼見他掉頭就走,趕緊攔人,「等一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的問題沒什麼好回答的,鮑德溫局長,你只需要知道,是你們逼得我必須反擊,因為你們惹到了我最愛的女人。」

  「你的女人?」突然想起之前探員的回報,說有個女人持續調查這起事件。

  背對著他,根本不願意看著對方,沈懷望鏗鏘有力的說:「我原本想息事寧人,假裝自己已死在你們的攻擊,然後帶著秘密離開這裡,帶著我的女人到別的地方去過活……但現在,我的息事寧人卻換來你們的步步進逼,是你們逼我的。」

  「你要做什麼?」他追問。

  「你們怕什麼?」他反問。

  「你知道我們怕什麼……懷特,你很聰明,原本可以作為聯邦政府的好伙伴互謀其利,但是你跟你哥一樣,你們走錯了路。」

  「所以你們就殺人?」

  「你父親靠著政府賺了多少錢,甚至可以游走華府,進出白宮與國會山莊,誰敢攔他?所有人見到他都要低頭……但你父親也知道,跟我們,你們只能合作,沒有別的選擇,怎麼你們兄弟倆就不懂這個道理?」

  「鮑德溫局長,事已至此,我不想再跟你爭辯誰對誰錯,今天我來只想讓你知道我有能力瞞著所有人來見你,然後安然離開,這就代表我已做好萬全准備,你最好收手,叫你底下那些垃圾別再傷害我的女人……不然我們玉石俱焚,我保證你的晚年會在牢裡度過……」

  他說到做到,更不會心軟。現在,換他來扞衛致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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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5:4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其實沈懷望自己也知道,讓自己曝光,出現在這群人面前,並非明智之舉,這些人從一開始就鎖定他,一直想要取他性命,他原本已逃過一劫,成功讓這些人以為他早已命喪黃泉。

  現在他又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肯定會再度招來殺身之禍,畢竟他知道所有的秘密,現在這些秘密中又多了一個,那就是格魯曼家族的兩個主事者都死於他們的手中。

  格魯曼家族兩個當家主事的人先後死亡,本來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媒體持續調查報導,各界也在猜測這起事件跟聯邦政府很有關系,盡管美國政府一再否認,卻難以平息各界疑慮。

  現在最能證明這是一起陰謀暗殺事件的人就是他,如果他還活著,那下場可想而知,就是再一次遭遇暗殺事件。

  沈懷望知道這很危險,可是當他看見致芳全身是傷,倒地不起時,那種恐懼讓他無暇顧及自己的安全,他反而急於想要站到最前線,將致芳納入自己羽翼下周密的保護她。

  沈懷望一個人離開了中央情報局,對方連攔他都不敢。

  或許是見到他還活著,已經嚇傻;更或許是下手一次殺不了他,是否要再下手第二次,自然會讓人產生遲疑,深怕原先已逐漸平息的風波因而再度爆發。

  他避開眾人的目光,趁著深夜走到約定地點,搭著保羅的車,結束了這趟冒險的行程,他見到想見的人,也說出他想說的話。

  為了致芳,他毫無恐懼。

  死過一次的人,已經嘗過死亡的滋味,他不怕死亡,只怕自己不能保護致芳,保護那個他愛的女人。

  回到醫院,車子直接駛入地下停車場,沈懷望與保羅搭著電梯直達八樓。他全身輕松,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仿佛一掃之前每天提心吊膽的郁悶;現在的他,只想趕快見到致芳。

  他還欠她一個解釋,更欠她一段告白,見到她為了他四處奔波,想要調查真相,甚至不惜讓自己涉險,他不再懷疑她。

  他知道她一點都不冷淡,她的心一直如此沸騰,如果不是交出自己的心,怎麼願意陪他遠渡重洋,來到異鄉,面對種種不肯定的環境與心情?

  這就是她:致芳

  打開病房門,時間明明已經很晚了,病房內竟然還很熱鬧,陸致芳沒有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反而抱著傑森,陪著孩子玩。

  而這孩子似乎也一點睡意都沒有,對著陸致芳扯出大大笑容,讓人不愛也難;而保羅太太就坐在一旁,笑看眼前和樂融融的畫面。

  「媽咪……」傑森對著陸致芳喊媽咪,好似已經很習慣這樣的稱呼。

  這讓陸致芳笑到眼睛都眯在一起,笑意讓眼睛顯露一片暖意,直達心底。

  沈懷望看著這個畫面,幾乎看傻,他的嘴角也不自覺的揚起,心裡有著滿足與快樂。

  這就是他的家庭,他要走進這個家庭,可以看見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一個圓滿、完整的家庭。

  曾經他不敢渴望這樣的家庭,從小他就失去母親,就算回到父親身邊也沒歸屬感。

  直到二十歲那年他回了台灣一趟,遇見致芳這個女孩,然後大膽的將她帶回美國,改變了他和她的一生。

  他普經也很愚蓋的否定感情,只是告訴自己不想後悔,告訴自己反正這女孩也不相信感情,既然如此,他們是同一種人。

  他曾經說過,他們之間就像是一場拔河比賽,雙方都是驕傲的人,都在拉扯,看誰先認輸,看誰先付出感情,交出真心……最後,他承認,他輸了。

  在多年的陪伴中,身邊的她不離不棄,永遠都在那裡,就算他因為愚蠢,因為不甘心自己輸了這場拔河比賽,更因為想引起她的嫉妒,曾經在外面跟別的女人交往過,最後還是會乖乖的回到她身邊。

  跟外面那些女人頂多吃頓飯,買個昂貴的珠寶首飾送對方,頂多如此,他不曾跟那些女人有過任何深入的交往。

  他曾經懷疑過她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感情,只需要陪伴?任何人只要願意承諾永遠陪著她,她便會回報相同的陪伴,未必是他。

  這樣的想法曾讓他很挫折,他更曾因此而去質疑她、去質問她。可是現在,他不再這樣想了,他知道致芳的真心跟任何女人都不同。

  她無聲的陪伴在四周,只在必要時展現出來,就像得知他死訊時她的表現,她很冷,冷靜到甚至冷酷,但隱藏在冷淡表情之下的始終是顆真心。

  他感受到了……看她渾身是傷倒地不起,聽她發自內心的深層吶喊,他都聽到了。

  跟著沈懷望走進來的保羅,看見病房內的景像,不禁皺著眉頭,他對著自己老婆低聲說著,「老婆,怎麼這麼晚了還不讓夫人休息?」

  保羅太太笑著,「傑森不想睡,夫人睡了好幾個小時,剛剛才醒過來,也說不想睡了,我有什麼辦法?」

  「可是……」

  陸致芳抱著孩子看著保羅,眼神最後落在沈懷望身上,「別怪保羅太太,我真的睡不著了……你出門後我就;睡著了,剛剛才醒過來,睡了好久,真的睡不著了……」

  一點頭,沈懷望走到病床邊,保羅太太趕緊讓開,將位置讓給這一家的男主人。

  他站在病床邊。看著她與孩子。

  「你去哪裡了?」

  「去見個人。」

  這段對話用中文,不用擔心旁人聽懂。

  陸致芳於是直接說:「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包括這個孩子。」

  「你看起來很喜歡他。」

  「我喜歡……但你還是要解釋清楚,不然我到底要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他?」

  一點頭,沈懷望回頭看向保羅夫婦,「保羅,你帶你老婆先去休息,不好意思,讓你忙這麼久。」

  「不會,你們好好談談。」保羅夫婦就此離開。

  病房內頓時恢復寧靜,沈懷望不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直接坐上病床,一坐定,就將陸致芳拉近,任由她靠在自己懷裡,但也因為這樣,碰痛了他身上的傷,讓他皺緊眉頭,咬牙忍耐。

  「你身上有傷?」

  「沒關系,靠著我。」

  「可是……」

  「我想要感受一下……一家人的感覺。」

  陸致芳心疼,只能乖乖靠在他身上,抱著孩子的她動也不敢動,深怕因此弄痛了他。「你怎會受傷?這總該告訴我吧?」

  「我遭到攻擊了。」

  陸致芳點頭,「是中情局干的嗎?」

  沈懷望看著她,「你知道了多少?」

  「你從頭說吧!我知道的只是片段。」

  他也點頭,眼神看向前方,似乎想著該怎麼解釋這糾葛數十年的復雜局面,一切的一切都要從他的父親那一代開始說起……

  「從爸爸那一代開始,格魯曼集團開始跟政府合作,我們偷偷賣一些軍火給一些美國聯邦政府不喜歡的國家,包括飛彈、地雷、燒夷彈,都是些殺傷力很大的武器……但是這是有目的的。」

  她立刻可以聯想,「就跟美國攻打伊拉克的借口一樣?」

  「你很聰明,」苦笑,「美國可以借口這些國家非法進口具強大殺傷力的武器,對這些國家釆取行動,像是貿易報復,藉此獲取貿易利益,或是扶植這些國家境內的親美勢力,甚至藉此攻打這些國家。」

  陸致芳聽懂,點頭,「到這裡我知道,很典型的美式作風。」

  「爸爸擔任格魯曼集團董事長期間,透過這個計畫賣出了上千億美元的軍火,跟聯邦政府可說是合作愉快,爸爸在華府政壇的地位越來越高,一度還有機會參選眾議員……可是利益越大,風險也越大,這種事就好像吸毒一樣……不對,吸毒還有戒掉的一天,這種事根本沒有停止的機會。」

  陸致芳接話,「你想停,美國政府也不會讓你停。」

  「沒錯。」沈懷望將頭靠在她頭上,此時孩子似乎也累了,靠在陸致芳身上即將睡去,沈懷望撫摸孩子的臉,想起了可憐的太哥!

  「大哥批示停止這樣合作計畫,中央情報局不滿,聽說連美國總統也不開心,派人來游說了幾次……但大哥都撐住了。三個多月前大哥突然病倒,送醫這才發現是慢性中毒,可能長達一年的時間,他吃的東西都被人下毒……最後,大哥就死了。」

  她震驚不已,盡管早已猜到,但親耳聽到依舊心驚膽戰。

  「傑森是大哥跟外面的情婦生的孩子,大哥還來不及把情婦接回家就死了,大哥死後,大嫂離開格魯曼家,那個情婦也不要孩子,所以我就把孩子接回來,暫時交給你照顧。」

  到此陸致芳恍然大悟,知道懷裡的孩子原來也有這麼悲慘的命運,她緊緊抱著孩子,試圖給孩子溫暖與安慰。

  「大哥一死,我才驚覺問題嚴重,原來格魯曼集團一直卷入這樣危險的買賣中,我們只能選擇成為他們的伙伴,不然就是死路一條,因為對他們而言,我們只能是自己人,不然就有泄密的可能,所以我決定離開,永遠的離開……」

  陸致芳聽出端倪,「你決定離開?!你的意思是你會遭到攻擊,你早就知道?」

  看著她點了頭,「我早就知道了……甚至可以說是在我安排之下發生的,我希望透過他們的攻擊,讓所有人都以為懷特.威斯裡.格魯曼已經死亡,但實際上我只受了一點傷,我可以繼續用沈懷望這個名字和身分活下去……」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離開集團,為什麼要我搬出格魯曼家,還要我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致芳,你這麼聽明,你應該知道。」

  陸致芳啞口無言,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全身一軟,嘴裡喃喃自語,「你要保護我……」

  「我一開始想,我不能讓你卷入這件事,所以我安排你一步步徹底離開格魯曼集團與家族。先是你,然後是我,我假裝已死,等風頭過去,眾人都忘記了這件事,我會來找你,然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陸致芳深呼吸,一開口就顯露出她慌亂的語氣,甚至略帶哽咽,「可是被我搞砸了,對不對?」

  她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計畫,一心只想替他調查真相,只想替他報仇,沒想到現在反而逼他現身,承認自己還活著。原先冒著生命危險想出來的全身而退計畫,現在都被她搞砸了。

  沈懷望看著她,不發一語,只是輕輕嘆息,「唉……」

  陸致芳充滿歉意,更充滿惶恐、恐懼。她眼眶一濕,淚水就這樣滑落,想說些什麼來表達歉意,卻哽咽到難以言語,只能接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沈懷望緊緊抱著她,任由她弄痛自己身上的傷勢,也透過這般近距離的接觸,清楚看見她臉上、身上的傷勢。

  他們已經連成了生命共同體,彼此的傷連帶也會弄痛對方。

  「別擔心,一切都會沒事,我保證,我會再想辦法。」

  事已至此,悔恨無益,至少他們兩人在一起,緊緊的靠在一起,彼此牽連、彼此依靠,誰也離不開誰,注定了這永遠難分的陪伴。

  住院兩天,陸致芳便決定返家休息,這一趟不只她回家,連沈懷望都跟著回家,她很開心,那間房子終於可以稱得上家。

  只是兩人身上都帶著傷,都是一副慘兮兮的模樣,誰也討不到便宜,不過至少彼此都陪在身邊,也就沒什麼遺憾。

  況且陸致芳知道,懷望能回來對她而言真是失而復得,她心裡對他有太多話想說,包括那最深沉的後悔,以及對於自己曾經再也沒機會將這些話說出來的恐懼。

  她想說……只有情感才能支撐永遠的陪伴……

  抱著孩子回到家,這段時間都是她這個「媽咪」在跟傑森培養感情,懷望醒來後,換他這個「爸比」學習跟孩子相處。

  沈懷望其實很緊張,他不知道該怎麼當個父親。

  陸致芳告訴他,「你以為我很有經驗嗎?」

  「說得也對。」

  最重要的是,兩人說好了,等到傑森年紀長到足以判斷時,他們會親口告訴傑森有關他親生父親的事,在那之前,他們就是傑森的父母,傑森就是他們的孩子。

  彼此互單,雖然有孩子夾雜在中間,他們卻覺得看彼此的眼神都變了,好像多了許多的默契,也多了許多的情感聯系。

  說也奇怪,原先兩人或許已經很熟悉,卻時而覺得不懂彼此在想什麼;經過這件事,他們好像只要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對方的想法,就可弄懂對方的需求。

  現在孩子更成為兩人之間的潤滑劑,讓兩人之間的相處可以更自然,無話可說時也知道該從哪裡尋找聊天話題。

  說真的,他們的個性都是很悶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這場情感的拔河比賽中拉扯了十多年,直至此刻才弄清楚感情的真諦,以及情感與陪伴之間的關聯。

  接下來幾天,他們都躲在小木屋中,哪裡也不去,所有對外聯系都靠著保羅夫婦的幫忙,那對夫婦對他們真的很重要,他們也很感謝。

  而這幾天也是這段日子以來難得的平靜歲月,外面也許又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至少小屋內是平靜的。

  常常他們就待在臥房裡,致芳抱著孩子,逗著孩子玩,他在一旁整理文件:或是他抱著孩子玩,致芳在一旁整理衣物。

  傑森很快就習慣了懷望,甚至真的開始喊他爸比。這個家庭好像就這樣成形了,雖然還在風雨飄搖中,但至少家人都已陪在身邊。

  但他們還是可以感覺到外面的世界沒那麼風平浪靜……常常陸致芳抱著孩子坐在一旁,保羅就在角落跟沈懷望竊竊私語,似乎在報告外面的動靜,告訴他外面似乎有了什麼變化。

  沈懷望聽著,都會皺起眉頭,然後點點頭說他知道。他的眉頭緊皺,其實讓人分不出來是因身上的傷勢還未症愈帶來的疼痛,還是因為保羅帶來的消息太過驚人。

  她問過他,「你想過要怎麼辦?」

  他也誠實回答,「我正在安排,可能先離開維吉尼亞。」

  「離開之後呢?他們會不會追來?」陸致芳嘆息,「現在他們的目標還多了一個我。」

  「先離開再說……」語氣裡充滿感嘆,沈懷望更知道,鮑德溫的手下確實開始在追蹤致芳。

  陸致芳沒再追問,把空間留給他,讓他去想,她不敢打擾,畢竟他會這般頭痛都是她害的,若非她到處調查,讓自己陷入險境,懷望怎麼可能會被迫再庹現身,進而讓對方發現他還活著。如果她沉著氣,也許懷望清醒後回過頭來找她,他們再度相遇,懷望會帶她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沒人知道懷望還活著……或者該說懷特.威斯裡.格魯曼已經死亡。

  那天沈懷望待在房間看著手上的文件,也看著致芳潛入格魯曼集團檔案室用手機拍下的文件照片。

  其實致芳取得的這些文件,他早就拿到,當初他其實也想過,如果自己無法全身而退,他總該握有一些證據,一些可以指控對方的證據,藉此保護自己:

  畢竟對方想殺他,就是因為他知道這該死的秘密,但是這些秘密除了可能害他死於非命外,其實也可保他一命。

  只要安排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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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3 00:15:57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突然他看見陸致芳放在一旁的包包露出了一張紙,他很訝異,上前將紙抽出,發現原來是張名片,而且是報社記者的名片。

  「怎麼了,懷單?」

  「你怎會有這張名片?」

  「前陣子我在外面到處調查,碰到一個紐約時報的女記者,她給我的……她也想調查有關你的事。」

  「報社記者?」

  「對啊……懷望,你怎麼了?」

  沈懷望笑著,「我覺得我想到辦法了。」可以全身而退的辦法。

  「辦法?」

  沈懷望坐在位置上,看著桌上的各種文件,這些文件連同那張報社記者的名片可以保住他們的性命。

  「你要把文件提供給記者嗎?」她也曾想過,覺得這樣應該可以幫懷望報仇,但現在懷望還活著,她也就不再這樣想了。

  「還不到那一步,但如果事情發展到不能收拾,或許可以這樣做。」

  「那你要怎麼做?」

  沈懷望臉上帶著笑容,「恐怖平衡」他要利用這些文件透過與媒體的聯系管道,跟那些想要殺他的人保持恐怖平衡。

  也就是說,如果他活著,所有機密將永遠保密;只要他一死,一切文件都會攤在太陽光底下。

  他要讓那些家伙到頭來反而必須努力保住他們的性命。

  陸致芳大概可以猜到沈懷望的計畫,雖然他不說,至少暫時不能說,而她也不問,因為她知道他會安排好一切。

  說也奇怪,經過這件事,他們好像變得心有靈厚,好像變得更親近,這種感覺以前也不是沒有,只是以前兩人之間似乎還隔著什麼……閱

  或許是隔著彼此的倔強與愚蠢吧……尤其是她。

  現在的陸致芳雖然依舊沒坦白自己的感情,卻至少在心裡告訴自己,她渴望跟這個男人一輩子相守,因為她早就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都交給了對方……

  不是現在,不是在聽聞他的死訊那一刻。而是很久很久以前……或許早在她點頭願意隨他前來美國那一刻,她便在不知不覺間交出了情感,任由他占據了她的心。

  只是她太過倔強、太過驕傲,也太過害怕、太過恐懼,不願承認這一點,這些年來,即便知道他在外面有別的女友,她盡管不開心,卻死都不願承認她嫉護,好像一承認她就輸了;一交出自己的心便會受傷,便怕失去。

  對!她怕失去,寧可從未得到就不會失去,所以她否定早已握在手中的感情,連帶也傷了他的心。

  想來他那句「你很冷」,其實充滿無奈吧?

  會的!總有一天她會親口告訴他她的想法……如果他們真有機會可以避開一切的危險,找到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們已有共識,絕對不能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去哪裡都行,若是繼續困在這裡,就算沒被盯上,他們自己早晚也會發瘋。

  懷望說他們需要找個地方,帶著孩子重新展開他們的人生,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充滿感慨。

  那年她陪著他來到美國,把這裡當成展開新人生的天堂;十多年過去,他們傷痕累累,這裡反而成為帶給他們噩夢的地方。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真的希望眼睛閉上再張開時,噩夢已經醒了,身旁的人依舊圍繞在身旁,帶著笑容、帶著關懷。

  只是這場噩夢永遠難醒,他們只能自己努力逃出來,另外找個地方安身立命,找個地方好好療傷。

  「我們要去哪裡?」她問他,既然承諾永遠相互陪伴,她只去他要去的地方。

  其實想想,如果篤定互相陪伴,去哪裡重要嗎?

  「我還沒想到。至少是個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對!我想……至少要東岸,越遠越好。」看著她,「致芳,這個交給你去傷惱腦筋了。」

  「對!再過一個禮拜,我們就離開這裡。你到機場,看一個禮拜後有飛往哪裡的機票就買下來,我們就去那裡。」

  「你在開玩笑啊?」

  「我很認真的。」

  明明臉上帶著笑容,卻說自己很認真,陸致芳翻白眼,不知如何回應,但是她還是承擔了這個重責大任,因為懷望還必須處理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至少她能力所及之處,就別讓懷望傷腦筋。

  隔天陸致芳來到機場,想問問那裡的駐點航空公司,看看一周後離開東岸的機票會飛到哪裡。

  她戴著鴨舌帽,帽子下面戴著墨鏡,身上則穿著簡單的!恤與牛仔褲,活像喜愛嘻哈風格的年輕人。尤其是那寬松到不行的T恤穿在她身上實在不好看,但這是為了保命,不稍微改變一下打扮,圚誰知道會不會被發現。

  懷望堅持她必須變裝才讓她出門……現在她又多了一個想離開這個鬼地方的好理由,因為她不想再被迫穿她不喜歡的衣服。

  「離開東岸……就算到西岸,也還在美國啊……算了!至少先離開這裡再說……對!先離開再說。」

  隨便找了間航空公司,查到一周後有班飛洛杉磯的飛機,頭等艙還有兩個座位,是最後的兩個位置。

  陸致芳二話不說,立刻將位置訂下來。完成訂位的那一刻,她還真以為自己已選出了地破:

  她站起身向服務人員道謝,轉身正要離開時,兩名貴婦人打扮的婦女急忙衝向櫃枱,這兩人其中一人高齡八十幾,另一人年約五十。

  「請問下星期二還有沒有飛洛杉磯的班機?」

  陸致芳在一旁清楚聽見,星期二?不就跟她剛才訂的位置同一天?

  「我幫您查一下……有的。」對方正要高興,但服務人員接著說:「不過只剩經濟艙。」

  「經濟艙?」

  「是的,頭等艙的位置剛才被人訂走了。」

  「這怎麼辦?」五十多歲的婦人驚呼,對著身旁年約八十歲的婦人說:「媽,難道要坐經濟艙嗎?」

  「我不要,我都幾歲了,還要我擠在經濟艙的小位置上啊?」

  「那怎麼辦?」

  服務人員接著說:「下星期四飛洛杉磯有一班,頭等艙還有位置。」

  「下星期四?不行,我們要參加環游世界旅行,下星期三一定要到洛杉磯,這樣我們才能搭當天的飛機到東京,所以我們星期二一定要出發,能不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很抱歉,頭等艙已經訂光了。」

  「拜托,幫我們想想辦法……我老公是中央情報局局長。」莫名其妙冒出這一句,服務人員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對中央情報局局長是我兒子。」

  服務人員很為難,卻也很想笑,機位訂光了,就算報出總統名號也無濟於事,何況這個時代,就算是總統來,壓得了誰?

  陸致芳站在一旁聽著,很專心的聽著,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中央情報局局長……局長的母親與老婆……

  「不好意思。」陸致芳對著那兩名婦女開口。

  「你……」

  「你們下星期二一定要搭飛機去洛杉磯是不是?」

  「對啊!不然我們就趕不上旅行團了,幾百萬的團費耶!」

  陸致芳笑著,一臉和藹可親的模樣,「這樣啊……是這樣的,剛才那兩個頭等艙的位置是我訂的,我想如果你們有需要就讓給你們,沒有關系。」話說得很誠懇。

  「真的嗎?」兩名婦女欣喜若狂。

  「當然……你們年紀比較大,坐頭等艙比較舒服……我和我老公都還年輕,我們訂經濟艙的位置就好。」

  「這怎麼好意思?」笑得闔不攏嘴,以為遇到救星了。

  「不要這樣說,這是舉手之勞嘛!」陸致芳走向服務人員,「就把我剛才訂的兩個頭等艙的位置讓給這兩位太太,然後麻煩幫我改訂經濟艙。」

  「好的!經濟艙也是兩個位置嗎?」

  「多訂一個位置好了,坐起來比較舒服。」

  「好!馬上幫您辦。」

  那兩名貴婦人真是眉開眼笑,還跟陸致芳開心聊天,越聊發現越喜歡眼前這個年輕女人,長得又漂亮、又大方。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年紀都大了,叫我坐經濟艙的小位置,實在是要命喔!」

  「沒錯,小姐,你真是夫?人。」

  「不要這樣說,你們就像是我的長輩啊!我當然希望你們出遠門可以舒舒服服的。」話說得奉承。

  「呵呵呵……」笑得東倒西歪。

  「你們要去環游世界啊?」陸致芳假裝閑聊般問著。

  「對啊!花了我們好幾百萬呢!我們要從洛杉磯出發,然後去東京,再來去香港,然後……」一站一站交代行程。

  「聽起來好好玩喔!」

  「就是,我們期待好久了。」

  陸致芳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起來溫和有禮,這樣的她讓眼前兩名婦人更加喜歡、欣賞,再加上她還讓出兩個頭等艙的位置給她們,讓她們心裡更是充滿感謝。但是,有一些盤算沒出現在陸致芳的臉上。

  這趟逃難,眼前這兩個女人可說是他們的保命符,他們要緊緊跟著這兩個女人,絕對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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