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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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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路七醬] 星際女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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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0:44: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章

  一個多月前,浮空軍出浮空島後,兵分三路。

  一路負責引誘,一路負責支援,最後一路負責收拾殘部。

  首戰大獲全勝。

  浮空軍並沒有浩浩蕩蕩的拉著大部隊回帝征軍,而是先到了離得最近的戰場,直接把小規模作戰的敵軍給包圓了。

  一路走,一路打,有時候為了支援甚至會繞路。

  七八天的路程愣是半個月沒有走到,期間經歷大小戰役,一共8場。

  一直到陛下的源力耗盡了,才取消了邊趕路邊支援的計劃。

  浮空軍避免出意外,全軍全速趕路,於一周前和帝征軍會合。

  結果還沒休息幾天,昨天又跑到戰場上去了。

  漣韻想到這,用了個普通人能夠理解的形容:「陛下這段時間,能吃能睡。」

  沈遇和許楠對視了一眼,皆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來。

  漣韻透過艙室窗戶的倒影,看到了兩人的互動,卻沒能笑的起來。

  能吃能睡不錯,卻不長肉。

  光吃不長肉這一點,廚師長也很無奈。

  他一邊申請物資補給的單子裡瘋狂的補給肉類,翻出花來做全肉席,他一邊嘟囔著怎麼吃了這麼多,愣是沒有見陛下任何長胖的影子。

  每找她念叨一次,眼中的擔憂就濃幾分。

  要不是她對著浩瀚星河起誓,醫生每週一次的體檢,沒有檢查出任何不對的地方,廚師長可能能念叨她一頓飯的時間。

  她私底下和文舒揚聊過,每天得出什麼有用的結論,最後還是從新搭檔雷勵的話中,得知陛下每次食欲暴漲,都是源力損耗之後。

  損耗的越多,吃的也就越多。

  可陛下每天吃最多的肉,把營養液當水喝,轉頭跟個沒事人似的,繼續帶著伴航機甲,去馳援各路的戰鬥。

  即使這樣,

  想到這她摸了一把板寸頭,覺得原本就複雜的心情,越發焦躁起來。

  拐過一道走廊,停了下來,漣韻抬頭看了一眼門牌號:「到了。」

  她跟了楚笑有一段時間,見門虛掩著,就知道這一次不需要敲門。

  推開門後,卻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敲門。

  陛下半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她身上還穿著黑色的作戰服,往日紮的整整齊齊的頭髮因為皮筋的脫落,散落在了肩頭。

  可能是屋內的溫度不夠,也可能是作訓服太過密封,她額頭沁著汗水,黏住了幾縷散髮。

  襯得原本就偏瘦的臉,多了幾分疲倦和虛弱。

  陛下的性格,一定不希望師長同學看到她這幅樣子。

  漣韻皺著眉,正打算關上門,椅子上躺著的星帝突然睜開了眼睛,短短幾秒鐘內,她的氣勢陡然轉變。

  隨著篤定清冷的的眼神回籠,她身上或疲倦或虛弱的氣息一掃而空。

  楚笑抬眼,隨手將頭髮紮起來:「漣韻,你站崗呢?」

  她個子不輸男人,剛剛往門前一站,把身後的人都給堵住了。

  漣韻回過神來,讓開路:「陛下,我去讓後廚上菜。」

  「有勞。」楚笑視線落在漣韻臉上,「你也辛苦一天了,去後廚順便自己也吃點東西,然後好好睡上一覺。」

  漣韻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她轉過頭,對站著不動的師生三人輕聲道:「陛下幾天前就念叨著你們。」

  顯然這樣的安慰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大的站得有些拘謹,小的更是連表情都不知道怎麼擺了。

  漣韻順手關上門。

  和星帝吃飯,這種反應太過正常了。

  楚笑站起來,走到對面,拉開一把椅子:「教授,您坐。」

  林教授雖然有些拘謹,但是他為人刻板正派,見楚笑沒有擺星帝的架子,他也慢慢緩和了一些,朝著椅子走去。

  楚笑站在一側,側過頭對著恨不得貼著門的許楠和班長沈遇,笑容一如既往:「好久不見。」

  沈遇雞媽媽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好久不見。」

  楚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卻沒有急著坐下,而是打量著站著許楠:「許楠,你是不是瘦了?」

  許楠摸著自己肉嘟嘟臉:「是吧,我也覺得自己瘦了,昨天體檢我瘦了兩斤呢——」

  沈遇小聲道:「800g。」

  許楠當做沒有聽到。

  她想到什麼,從包裡翻找出一個紙盒,遞給楚笑:「笑笑,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其實你轉系的時候我就準備好了,就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送……」

  坐在一旁的林教授聽的眼皮直跳,抬起頭去看楚笑的反應,見她滿臉笑意,絲毫不覺得以前的同學直呼名字有什麼不對,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可能是後廚知道有客人,這次上菜沒有全肉宴,還有百分之二十的蔬菜和主食。

  師生三人還以為七八人份的食物是星帝的規制,也沒多在意。

  楚笑和林教授都不是話多的人。

  一頓飯,多數是楚笑詢問,沈遇和許楠相互補充著回答,時不時擴展給些額外的信息。

  慢慢的,楚笑也瞭解了她曾經同學的近況。

  材料班面臨畢業,班上人絕大多數人做好了為了的選擇,三分之一被招攬進了各大研究所,三分之一是直接入了軍部的研究部,剩下的三分之一,決定繼續念書。

  因為受到「星帝親征」的影響,其他系已經畢業的學長學姐們,紛紛選擇了參軍,按照時間推算,現在大部分都在新兵營內集訓。

  據統計,三所軍校的參軍率高達百分之七十。

  只有少部分新兵營優秀者,才有資格隨著技術專家團護衛隊,一同到了帝征軍。

  比如楚笑熟悉的指揮系學長雲縱、杜俊霖,機甲系的魏塘和他升級版的機甲【藍月】……

  幾乎所有帝綜畢業的優秀新兵,都調到了帝征軍。

  因為三校有聯賽的習慣,三校學生向來有同校同脈的習慣,這些新人再過五年十年,簡直就是自己麾下最天然的支持者。

  能從新兵營就開始費盡心思為她佈局的。

  楚笑想到的只有兩個人,楚公爵和邵衍,或者兩人都參與了。

  一頓飯到了尾聲,楚笑才從其他人的八卦轉回正題。

  「我們發現了一種定位機器人,可以躲避軍部目前所有的探測儀器,目前軍部技術人員無法破解材料的構成。因為涉及機密,無法將樣本帶回首都星,所以才把你們請了過來。」

  楚笑簡單解釋了事情的因果,看著林教授:「而您就是此次研究項目的負責人。」

  林教授皺著眉:「這一次很多專家帶了團隊過來,技術硬配備齊全,哪一個都比我適合當負責人。」

  楚笑放下筷子:「可您是我最信任的。」

  林教授沉默了一會兒:「好。」

  ——

  第二天,楚笑去了一趟新組建的特別研究室,宣佈了負責人。

  學術界派系眾多,師生關係縱橫交錯,師生一派,同門一派,還有地域派……

  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此表達了疑義。

  還沒等楚笑出手,林教授毒舌體質再現,舌戰眾人,令其中一半人改變了意見。

  剩下的七八人同氣連枝,當場靜坐,進行了文明型的抗議。

  楚笑並不善於調節關係,但是她善於處理人。

  先是喊來帝衛軍,把靜坐的人,抬的抬,扶的扶,架的架,客客氣氣請走了。

  然後直言讓他們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讓人送他們回首都星。

  流氓的讓一群學術文人傻眼了。

  於是,再投票負責人人選,林教授全票當選。

  實驗室很快就運轉起來。

  邵衍從前線回來,聽完楚笑的轉述,衣服換了一半就停了下來:「這種事情以後可以交給我。」

  楚笑明白他的意思,星帝這個職業,是救世主+掌權者+偶像光環的合體,就應該風光月霽,一派偉正光。

  至於不善待科研工作者,當然是因為身邊的人跋扈獨斷。

  楚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將邵衍手臂上的綁帶解開,問道:「十一區如何?」

  邵衍頓了頓:「不太好。」

  他接過楚笑解下來的綁帶放在一邊,脫下護甲,換上T恤。

  然後拉著楚笑坐在椅子上,將她攬到懷裡,輕聲道:「十一區同時有十五個點受到襲擊,彼此相隔一個小時以上的距離,守在十一區空域的第六聯軍只有九個能參戰的貴族,他們只能賭。」

  賭那個點是操控機器人襲擊,哪個點是機器人和機甲協同,哪個點是純機甲,而哪個點可能只是徉攻——

  楚笑看著邵衍的反應,就知道賭輸了。

  自從賽維聯盟兩次被全軍覆滅後,他們採取了一種讓楚笑十分訝異的戰術。

  襲擊商隊,襲擊後勤補給艦隊,襲擊行政星,襲擊空域補給站……多點同時爆發。

  典型升級版的空域遊擊戰。

  附近的正規軍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

  但是受襲擊的點太多,而對戰場有壓制性的貴族又相對較少,只能有選擇性的挑選。

  被放棄的,賭錯的,打輸的……每一次最少有一半被襲擊點潰敗。

  這種自損八百機器人,傷帝國聯軍一千的戰術,賽維聯盟用的越來越純熟。

  無論是平民還是軍人,傷亡人數都在持續上升。

  邵衍靠著楚笑肩頭,一言不發沉默了十幾分鐘。

  正當楚笑以為對方睡著的時候,她的耳邊傳來他有些疲倦的聲音:「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賭輸了之後,第六聯軍心態爆炸的厲害,有的隊伍裡甚至發生了從軍官到士兵聯名拒絕參戰的事情。

  楚笑玩著邵衍的手指,視線卻落在地板上。

  過了幾秒鐘,她輕聲重複著邵衍的話。

  「這樣下去的確不是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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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0:45: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

  浮空軍一路殺過來,成功和帝征軍會師後,組成了新的帝征軍。

  近三個聯軍的戰力,坐首空域正中心,原本為了進退皆可,四周都能馳援。

  而現在,為了避免星帝的壓倒性優勢,賽維聯盟採取小規模作戰的遊擊模式,幾個主要戰場被分割的亂七八糟。

  每天無數個小戰場爆發戰鬥,帝征軍作為唯一沒有被襲擊的正規軍,對敵軍的戰術一時間無解,也無法看著不管。

  他們像是一把被繃緊了玄的弓,時時刻刻都有隊伍出發,趕往指定的坐標進行救援。

  每天不是在支援,就是在去支援的路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前線傳來的軍報壞消息占比也越來越高。

  楚笑在前一個月還會每天都參加支援,偶爾醫生不夠的時候,甚至會親自上手,用自己三流的醫術,替病人做暫時性的包紮。

  漸漸的,她就不去了。

  反而是楚公爵,一大把年紀了,每當帝征軍貴族不夠的時候,親自下場,投入了這種看似明顯被消耗的拉鋸戰中。

  而邵衍更是日日都在外面。

  沒有了自己,他的戰鬥位置似乎更加激進了,每天都是一身血回來,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微笑】更是每隔幾天,就要機甲修理師維修一次。

  雷勵,文舒揚、漣韻、繁叔、蕊姨……甚至是剛剛隨著技術專家團過來的新兵們,都投入了這條漫長而又看不到頭的支援戰線上。

  整個帝征軍的氣氛,宛如烏雲壓頂,壓抑且沉重。

  只專家團和星帝沒有受到影響。

  一個是關緊大門,一心醉於學術,對外面的情況瞭解不多,也沒有精力去瞭解,整天心心念念攻克難題。

  而另一個,則是除了正常會議,就顯得有些無所事事,全帝舟到處亂晃。

  她自己閒逛還不要緊,還時不時拉上幾個人,許楠和沈遇成了常客。

  這天,楚笑叫上了許楠。

  兩人就在走廊鼓搗這裡敲敲,那裡看看,過路的軍官們也不敢光明長大的看,只能用餘光偷偷看著蹲在走廊角落裡楚笑。

  許楠也知道楚笑這些年星帝就當的沒有安生過,也跟著楚笑蹲在地上,順便往她的身邊挪了挪:「陛下,要不要咱們換個時間過來?」

  現在正是帝征軍出入最頻繁的時候,她們又恰堵在了最重要的路段。

  楚笑用超聲波儀器檢測著牆壁的回聲反應:「來不及了 。」

  周圍的腳步聲太大,許楠沒有聽清楚楚笑說什麼:「啊?」

  「我說下次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當然叫笑笑也行。」楚笑從收起便攜設備,從不影響構造的位置輕輕的刮了一點金屬粉,放在特製的器皿中,然後封袋,在上面的標籤頁上做好標記。

  她起身手,手掌敷上一條接縫:「這裡需要焊接加固。」

  許楠也打了幾天下手,十分輕車熟路的進行拍照,記錄,歸檔,寫下標注。

  她做完這些後,抬起頭才發現眼前原本站著的人已經不見了,她朝著走廊兩邊張望,終於在走廊另一頭發現了人。

  楚笑又恢復了蹲在地上的鼓搗地板和牆壁的姿勢。

  許楠收起了平板,微不可聞歎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陛下哪裡有些不對勁。

  ——

  楚笑不參戰休整,全軍上下都沒有任何意見。

  作為帝國最高權力象徵,她本就應該以自己安全為主,不到真正生死存亡的大戰,都應該坐鎮帝舟。

  可是她在持續一個月每天都親自上前線支援,先不論源力是不是取之不竭,就是嚴格訓練的戰鬥人員,恐怕體能也夠耗盡幾次了。

  至於休息的時候,星帝是自己睡覺,還是這裡逛逛,那裡折騰,偶爾跟一群專家在會議室裡開會……

  陛下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

  可是漸漸的,眾人發現她已經不僅限於折騰自己,她開始折騰整艘帝國有史以來防禦最強的帝舟。

  大前天是防禦能量罩的能量升級,前天是帝舟外側材料塗層的重刷,昨天就是所有焊接點的檢修,而今天乾脆是召集一半信息專業的人才,花了一天一夜,就為了討論帝舟防禦系統升級的問題。

  帝征軍漸漸有了各種私底下有了少量的抱怨和更多的擔憂。

  有的人說,星帝第一次上戰場,可能是最近傷亡擴大,受到了刺激,擔心敵軍襲擊帝征軍,才會不斷的加固帝舟。

  也有人說,這是星帝熱血隨著時間慢慢冷了下來,回過味來,正在後怕。

  因為資源的傾斜於帝舟,普通戰艦的維修的速度放緩,不少人嘟囔:

  難道還有比帝舟更安全的地方嗎?

  即使帝征軍收到襲擊,首先遭受攻擊的難道不是他們這些一線戰艦?

  ……

  邵衍聽到消息時,還在外戰鬥。

  為此,邵衍支援結束後,乾脆直接拋下大部隊。

  自己一人一機甲全速趕路,提前了兩個小時左右,回到帝征軍。

  他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問清楚笑的「系統升級」大會還沒有結束,讓人拿來麵包和水,一邊吃一邊守在會議室門口。

  邵衍垂著眸,有一下沒有一下的吃著。

  他這些天因為歸期不定,有時候身上的血腥味有時候洗幾遍也洗不乾淨,為了不打擾楚笑的消息,他基本上自己睡一個屋子。

  細細算起來,兩人最近的一次見面,是三天前的午飯。

  那時候她食量正常,言行舉止都看起來也沒有任何異樣。

  他皺著眉,眼中的擔心越來越濃。

  可能是笑笑給他的感覺太過獨立和強大,他日常幾乎已經忘記了,這次的親征其實是她的首次參戰。

  也是她首次殺人和首次目睹士兵和平民大規模傷亡現場。

  新兵還有新兵團過度,有心理醫生評估,有帶隊的軍官觀察,而她因為自己從小接觸醫療行業的原因,連個感冒發燒都是自己開的藥,更別說心理醫生什麼的了。

  創傷後應激障礙。

  這是繁叔帶來見他的心理醫生口中的名詞,也是他從軍這麼多年,十分熟悉的一種戰爭後遺症。

  他將麵包紙捏緊,眉頭越皺越緊。

  「怎麼在這站著?」

  熟悉的聲音響起,邵衍眼中的神色瞬間收了回來,抬起頭來:「會開完了?」

  楚笑今天穿著深藍色的上衣,袖子卷起,衣擺上面沾著不少機油的污漬,抬起手腕看時間的時候,露出手肘不起眼的位置還有幾道劃痕。

  「還有一會兒。」

  楚笑看著邵衍手裡拿著的半個麵包,眨了眨眼睛:「不過我能溜個號。」

  邵衍笑了起來:「你還是先忙你的,我在外面等你就好。」

  「等我一下。」

  楚笑推開門進去,不到一分鐘後重新打開了門,她一手拿著外套,一手拽著邵衍的手腕:「我們去吃飯。」

  帝舟防禦系統升級會議,參加會議討論都是她從幾個聯軍調來的高端技術人才,有幾個還是從離的最近的行政星上直接請過來的。

  因為專業性太強,會議室裡各種專業名詞亂飛。

  楚笑跟聽天書似的待了一天半,最大的作用就是有些業界大佬吵瘋了,咳嗽一聲,防止事態演變到打架的地步。

  她這種對會議進程無關緊要的人,溜個號,陪自家邵同志吃個飯什麼的,對會議結果沒有任何影響。

  大半個月沒有上戰場,損耗的源力慢慢恢復,楚笑的食量也漸漸趨於正常。

  這個點不是用餐高峰,她和邵衍拿著盤子自己盛自助餐,然後端到單獨的用餐艙室內。

  楚笑是吃過晚飯的,她吃了幾口就停了下來,見邵衍全程低著頭吃飯,連一直不怎麼吃的酸樣肉,都一口塞進嘴裡面不改色嚼了。

  她叼著吸管,在腦子裡迴響著這兩天的軍情。

  賽維聯盟挾持平民,攻擊行政星,轟炸補給站……多點遊擊進行恐怖襲擊。

  在強大的機器人大軍作為支撐,賽維聯盟多點進攻屢試不爽,一兩個中階的操控者,帶著十幾台機甲和數百台機器人,就能對一些防禦不高的地方,進行毀滅性襲擊。

  使得正規軍不得不分散兵力,疲於支援。

  除了一些和民間協同防禦的聯軍,在防禦和預判阻擊上取得一定效果之外,其他大部分聯軍,連支援都已經很困難,實在抽不出兵力去堵住每一個交通要道。

  然後就會有更多的敵軍分塊式潛入,使得支援壓力進一步加大……

  如此惡性循環。

  唯一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就是這是一個逐漸惡化的過程,不會一蹴而就。

  這兩天的軍情大抵都在意料之中,以邵衍的個性,上次吃飯什麼這次應該差不多什麼樣。

  應該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時不時發呆不說,連自己吃什麼下肚都完全沒有了感覺。

  楚笑亂七八糟的想著,沒有想出所以然來。

  正打算回去問問文舒揚,看看是不是在前線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聽見邵衍輕聲說:「我今天帶了一個人回來。」

  楚笑:「漂亮姑娘?」

  邵衍有些哭笑不得:「是位老軍醫。」

  被楚笑這麼一打岔,兩人之間原本有些沉重氣氛明朗了一些,邵衍解釋道:「他在新兵團服役了三十年,是聯軍目前最好的心理專家之一。」

  楚笑咬著吸管,好像有點明白過來。

  果然就聽見邵衍繼續說:「一會兒吃完飯,你陪我去見見他?」

  楚笑聽著邵衍小心翼翼的語氣,喝了一大口酸奶。

  這話說的委婉,翻譯一下就是:

  她需要看心理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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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二章

  楚笑這些日子,除了沒有折騰正規軍,把其他能折騰的後勤和技術人員都折騰了一遍。

  從裡到外,動靜大到誰也瞞不住。

  繁叔和淩寒在自己身邊來來回回幾次,找了兩三個話題都被她轉了過去。

  雖說某種意義上,自己是繁叔和淩寒看著長大的,但是其實真的面對面相識時間並不長,相處時間就更短了。

  多多少少有些話,不好開口。

  她早就料到邵衍會找上自己,卻沒想到他找上自己,是為了讓自己看心意醫生。

  楚笑原本想說什麼,對上面前人疲憊的神色,點點頭:「好。」

  也沒規定正常人不能去看心理醫生。

  邵衍沒有想到楚笑答應的這麼痛快。

  他伸手擼了一把楚笑的頭髮,起身往外走:「多吃點,我聯繫醫生。」

  邵衍站在走廊上,將門掩上,打開通訊器,撥通了心理醫生的ID,和對方確認時間和地點。

  對方聽邵衍說完,問道:「陛下還在用餐?」

  邵衍:「是。」

  「陛下介意我過去嗎?」

  「稍等。」

  邵衍推開門,透過門縫,原本想要抬起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剛剛餐桌上看著生機勃勃的人,這時躺在椅背上,側臉緊繃著,視線落在天花板上,眼神沒有什麼焦距。

  察覺到門邊的動靜,她迅速回過神來,側過頭。

  邵衍斂起了眼中的神色:「金醫生問,他能不能直接來這。」

  楚笑點頭:「好。」

  在病人熟悉放鬆的環境,心理醫生更容易打開話題。

  十分鐘後,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敲開了包間的門。

  他一身軍裝,微胖,笑起來像是鄰家的長輩。

  剛進門他就笑眯眯的從包裡掏出糖果,第一把給楚笑,第二把給邵衍,自己抓了一顆剝開塞進嘴裡:「這是我孫女做的糖,陛下和邵指揮嘗嘗。」

  楚笑道謝後,低頭看了一眼,糖果五顏六色,造型也是各式各樣,有花草造型,有家具建築造型,有卡通人物造型,甚至有Q版人體器官和四肢造型……

  造型或精巧、或Q萌、或特立獨行。

  她隨手拿起一顆機甲造型的糖果,塞進嘴裡:「金小姐是甜點師?」

  「法醫。」

  金醫生眨了眨眼睛,舌頭被紅色的糖果染成血色,像是溢出的血液:「製作糖果甜點只是她的愛好。」

  楚笑一顆硬糖咬的嘎嘣作響。

  怪不得Q版的人體器官和骨骼類的糖果,做的最惟妙惟肖。

  「我那孫女呀,跟陛下一般大小,整天跟個孩子似的……」

  金醫生似乎是來串門聊天的,聊聊自家孫女,聊聊新兵趣聞,聊聊首都星。

  而且知無不盡。

  見楚笑問起譚家,金醫生眼底了然,稍稍組織了語言,

  三十年前。

  譚家最耀眼的明珠原本要和貴族聯姻,結果男方在結婚前腳踏幾隻船,被女方撞上當場翻船。

  譚小姐剛下手術臺,來捉姦的時候,身上的白大褂還沒來得及換,握著口袋裡的一把手術刀直接把人給閹了。

  用金醫生的話就是「從酒店到家,握著一把手術刀,一身鮮血,方圓十米沒有人敢近身。」

  譚家兩百年才出了這麼個天才。

  求到了楚公爵那。

  楚公爵一邊把男方壓下來,一邊把譚小姐送到了軍部。

  譚家以外科手術聞名於醫界,但是極少有人參軍。

  軍部如獲至寶,宴圖甚至怕譚家反悔,連夜將人送到了前線。

  ……

  楚笑聽完八卦,隨手摸了一個糖果塞進嘴裡,清新的檸檬酸溢滿口腔。

  規司也好,軍部也好,楚公爵也好,譚舅舅也好,對母親的過去,不是一臉複雜,就是一臉心虛。

  原本以為是涉及機密,她還認真思考過,等兩年楊弘的班底初具規模了,可以讓他去打探打探。

  現在想來,可能僅僅只是母親的歷史太過彪悍,一群男性長輩的確不好跟個小姑娘說……

  楚笑見金醫生停了下來,有些意猶未盡:「您繼續。」

  金醫生絲毫不覺得自己放手送一個大八卦給星帝有什麼不對,從口袋裡又掏出一把糖塞給楚笑:「先吃糖先吃糖。」

  兩人聊了兩個多小時,期間桌上的吃剩下的晚餐換成了飲料和水果甜點。

  金醫生說的口乾舌燥,將杯底最後一口飲料喝完,側過頭看向坐在角落的邵衍:「邵指揮,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太靈活,您能不能讓人給我倒杯水?」

  「我去就行了。」

  邵衍穿著作戰服,衣服密封,並沒有外置口袋,他將手中的糖果放在桌上:「您老想喝什麼?」

  金醫生笑眯眯道:「瑞葉奶酒加些現磨的格蘭粉,如果有現烤的小麵包就更好的。」

  瑞葉奶酒需要醒酒後,熱到沸騰,然後降溫到體溫的溫度後才能加入配料,這一套沒有二十分鐘是下不來的。

  邵衍知道金先生是想支開他,想要私人空間跟楚笑聊,起身離開。

  臨走時對著,他站在楚笑身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沖著金醫生輕輕的俯身。

  金醫生目送著邵衍走出門,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視線落在桌子上邵衍留下的糖果上。

  ——黑暗系糖果是最先吃掉的,緊接著是彩色系,留下的都是建築和家具。

  「陛下,您介意跟我聊聊邵指揮嗎?」

  這一對,年齡相差近十歲。

  小的這個問題不太大。

  大的這個問題才不小。

  邵衍盤算著時間。

  半個小時後,他端著杯子回來的時候,裡面的會談也剛剛結束,楚笑剛好把人送走。

  邵衍走到楚笑身側:「聊完了?」

  「金醫生說我問題不大。」楚笑聞到酒香,回頭看見邵衍端著託盤裡的奶酒,伸手想要拿,「注意睡眠有利於緩解焦慮。」

  邵衍知道楚笑的個性。

  這種回去查看郵件,就知道金醫生的問診反饋的事情,她是不會隱瞞的。

  至於這段時間會異常,自然有她的考量。

  他嘴角彎起,將託盤微微移開,拿起託盤另外一杯果汁酸奶:「這杯才是你的,你不是還要開會嗎?」

  楚笑除了星帝加冕的那段時間 ,抿過幾口紅酒,這輩子全程都是戒酒狀態。

  她聳聳肩,伸手接過:「那杯酒呢?」

  瑞葉奶酒可是好東西。

  邵衍想了想:「我帶回去,一會兒睡前,可以讓你喝一口。」

  這是今晚要留下的意思。

  楚笑端著酸奶杯,喝了一口,將桌上的糖果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裡:「那你等我。」

  她還得給自己拉起的技術大會收個尾。

  防禦系統升級大會最後並沒能收尾。

  楚笑站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聽著漣韻轉述才知道,在她吃飯這段時間裡,一群人吵著吵著,把會議室直接搬到了總控室。

  然後這一撥回去拿裝備,那一撥回去拿以前既有的備份,那一撥乾脆就地演算。

  推演完吵,吵完演算,演算完繼續吵,吵完再修。

  修完直接驗證。

  楚笑聽的頭皮發麻。

  她給了權限,是為了最快的消除她和技術人員因為信任所造成的的隔閡,好儘快完成系統的升級。

  這群技術大佬們,居然直接拿總控室驗證思路,這要是崩了,整個帝舟在戰場上,就會像是裸奔的小姑娘。

  楚笑看著漣韻蒼白的臉色,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呢。」

  漣韻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哪怕陛下是人形的防禦系統,那也不是機器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全天密不透風庇護整艘帝舟。

  楚笑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出了門就去了總控室,跟著一群技術瘋子熬了一夜。

  不僅要盯著他們一時興起,直接拿系統修改,還得考慮到後勤和可持續戰鬥力。

  年紀大的拉回去睡覺,年紀輕的拉回去吃飯,然後在淩晨五點鐘,把所有人都趕走。

  最後,只剩下她和總控室的負責人。

  楚笑站在門口,回頭總控室宛如神經網一樣的線路,懸浮在半空中的主機泛著紅色的光。

  她聽著主機平穩運行的聲音,伸手摸了摸口袋,抽出一根煙來,食指和中指夾著。

  整個帝舟的吸煙區只有幾個,別說總控室了,門外走廊也一樣禁煙。

  她只是手裡有煙,心會安靜一些:「這一次升級,比預想的要順利,你預計還有多長時間?」

  不到四十歲爬到這個位置,總負責人的髮際線已經有了半禿的跡象,他的眼鏡上因為指紋的痕跡,顯得眼神似乎都渾濁起來。

  但是說話聲音清朗而篤定:「五天到七天。」

  他頓了頓:「防禦能力可能還可以上調五個點。」

  楚笑沉默了一會兒。

  「你先回去,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

  楚笑回到住處,邵衍還在睡覺,桌上擺著瑞葉奶酒。

  她搖了搖杯底的奶酒,笑了起來。

  ——這是怕她夜裡回來偷喝,乾脆直接喝了,只給她剩一口意思意思。

  她洗完澡吹乾頭髮出來,喝掉杯中的一口奶酒,她走到床邊坐下。

  可能是奶酒的原因,也可能是最近他疲於奔波,神經崩到最緊,已經身心俱疲,邵衍少見的沒有醒過來,呼吸沉穩。

  楚笑伸手戳了戳邵衍的臉頰,今天他以為是自己接受心理醫生聊天,就沒有任何防備。

  金醫生說:他這次沖著邵衍而來。

  一把糖果,一些回憶,其實是為他準備的。

  似乎是察覺到楚笑的視線,邵衍睜開眼睛又閉上,往裡挪了挪,讓出另一半床。

  等楚笑躺下,他習慣性將她撈進懷裡扣住,呼吸又逐漸趨向於平穩。

  楚笑:「邵衍?」

  出聲半天,她沒有得到身邊人的回應。

  楚笑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過兩天找個機會再跟他好好聊聊吧。

  入睡後的楚笑並沒有想到,一直到最後一天到來,她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能和邵衍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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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0:45: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漣韻找楚笑對行程。

  「楚公爵送來了昨天的軍情匯總,希望陛下明天之前給個回復。」

  漣韻翻了一頁:「十點半,浮空軍淩繁指揮來彙報戰況。」

  楚笑倚在門前,點頭:「嗯。」

  漣韻之前服役於正規軍,現在隸屬於浮空軍,兩方主力都很熟悉,自己助理這種繁雜的職務,上手的很快。

  而且一些私生活交給她,也不需要顧忌性別差異。

  比起雷勵用起來趁手也舒服得多。

  「十一點,會有前線記者來採訪您,我們預留了一個小時,十二點結束,大綱我已經發了您的郵箱。」

  楚笑想了想:「我最多只能給半個小時時間。」

  漣韻在便攜光腦上劃掉原有的日程:「那一點的第五輪系統升級大會,您還參加嗎?」

  楚笑搖頭。

  「晚上七點有一場遠程作戰會議,九點您需要接見這一次輪換下來的貴族,十點和譚醫生視頻。」漣韻關閉光腦,「下午剛好空出來。」

  楚笑:「下午你讓文舒揚來一趟。」

  漣韻沒有說話,下意識的往楚笑身邊看去,似是想透過門縫看向了裡面。

  回過神來,她連忙低頭將下午空的行程填上,然後裝作不經意間說道:「陛下,今天是情人節——」

  楚笑比漣韻矮了一個頭。

  不過這並不妨礙楚笑伸手,不輕不重的彈了下漣韻的額頭:「你家邵指揮,一早就出發支援了。」

  漣韻:「又走了?」

  這連軸轉了一個多月,【微笑】都進場維修了幾次,這衍哥愣是一天沒耽擱。

  楚笑見漣韻對痛感有些遲鈍,只顧著沉浸自己的思緒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有些莫名的反差萌。

  不過她這麼灑脫的姑娘,不太適合這樣的表情。

  楚笑加了些力道,再一次用食指彈了她的額頭:「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漣韻沒聽懂楚笑這突如其來的一句,也不敢多問。

  她等楚笑換完衣服出來,跟著她身後往工作艙走,在後面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半路開了口:「陛下,等雷勵出任務回來,我把活還給他唄。我一個重炮師,這麼長時間沒有摸彈藥和炮膛,也怪想念的。再說。我都跟兄弟們說好了,跟他們組隊一起上戰場的 ,都快三個月了,我……」連戰場都沒有上過。

  漣韻話沒說完,一個急剎車,差點撞上前方突然停下來的楚笑。

  明知道陛下的體能爆炸,身體素質和體型成反比,可漣韻還是有一種自己可能會把人壓垮的錯覺。

  手忙腳亂間,光腦從手中脫落,在半空中被另外一隻手穩穩的抄住。

  楚笑將撈起的光腦遞回給漣韻:「雷勵跟你說他去執行任務了?」

  「這倒沒有。」

  漣韻連著往後退了兩步,鬆了口氣,她空白的腦子裡回憶慢慢回籠:「他交接的時候,只說離開一段時間,讓我好好照顧陛下。」

  「他回帝城了。」

  楚笑拍了拍漣韻的肩膀:「可能還需要辛苦你一段時間。」

  漣韻愣了一下。

  倒不是可惜自己不能上戰場,如果陛下能用得到她,自然是陛下這邊更要緊。

  她只是沒想到,陛下把雷勵派到了帝城。

  帝衛軍向來是星帝嫡系中的嫡系,和聯軍不一樣,不受軍部命令,和封地衛軍也不一樣,不受規司管轄。

  哪怕犯了事,也是帝宮直接處置,連軍事法庭和規司獄都沒權利逮捕。

  這樣一支像是貼身護甲的隊伍,陛下給派回了帝城。

  是帝城發生了什麼,還是陛下要幹什麼?

  楚笑第三次彈漣韻的額頭:「又發什麼呆?」

  漣韻回過神來,捂著額頭:「我在想,算時間雷勵是不是該到帝城了。」

  楚笑想了想。

  的確應該到了。

  ——

  帝城,帝宮。

  宴圖從飛行器上下來,就有軍部的人迎了過來,沖著他齊刷刷的行著軍禮:「元帥。」

  宴圖摘下手套遞給身側的副官,認出了為首的人是他的老部下,說話就沒有客氣,挑眉:「 怎麼樣了?」

  對方下意識看了一眼不斷下降的軍部飛行器,回答道:「還在對峙。」

  宴圖挑眉:「居然沒有打起來。」

  中年軍官哭笑不得:「帝衛軍和規司也算一家子,哪能真打起來。」

  宴圖勾著嘴唇:「只有貴族自己是一家子。」

  星帝在的時候,各司其職,星帝不在時,規司跟誰都能翻臉

  那麼多貴族從小就是等級階級教育下來的,除了星帝,誰能彈壓的住?

  中年軍官的臉都白了:「元帥——」

  宴圖也知道周圍雖然都是自己人,但是也不能真往深裡說,他等自己帶來的人到齊集合後,抬腿往帝宮的方向走去:「去看看。」

  從帝宮外圍往裡走,彷彿遭遇了拆遷隊,一路上都被拆的不成樣子。

  路燈,牌子,星帝設計的叫做亭子的遮陽台……

  每一個沒有拆完的地點,都有兩撥人對峙著,帝衛軍手和規司的工作人員,一邊拿著拆遷的工具,一邊用人肉牆制止。

  他原本看好戲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當時收到回報的時候,說帝衛軍在帝島開拆,規司得到消息,連忙趕去制止,他還以為是帝衛軍拆了什麼上一任的東西,惹得厲千里那跳腳。

  現在前線亂的有些沒頭緒,整天都是專家會談和作戰會議,大家都心煩意亂,情緒有些壓不住,一對上容易冒火,能理解。

  現在看起來,帝衛軍拆是現任的東西,還有一種要盡數拆完的感覺。

  宴圖揉著太陽穴,那位年紀小,這段時間在前線折騰的夠嗆。

  這架勢,怎麼覺得像退位前的清場……

  他想到這,步伐也快了幾分。

  帶路的人並沒有將他帶到帝宮,而是帶到了星帝另起的小木屋。

  小木屋還沒有來得及拆掉,但是拆除的設備都已經到齊了,機械吊臂、鏟車、還有堆成一堆的木料。

  木屋外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帝衛軍幾百人圍著木屋,規司近千人圍著帝衛軍。

  雖然人數上相差一倍以上,但是規司明顯落在下風。

  規司獄最擅長刑偵和追捕,帝衛軍擅長近身作戰和小規模火拼,論戰鬥力,連他們聯軍裡最王牌的陸戰團也也不一定打得過。

  怪不得厲千里會叫軍部支援。

  宴圖這一次帶了小兩千人,將裡外兩圈人都圍了起來,他自己則帶著副官朝著圈內的小木屋走去。

  所到之處,無論是規司獄還是帝衛軍,都紛紛讓開一條路,分站兩側垂頭致禮:「元帥。」

  宴圖暢通無阻走到對峙的最中心,意料之外的,看家厲千里站在木屋臺階下,半抬著頭看著臺階上的帝衛軍年輕軍官。

  也不知道之前對話說了什麼,厲千里此時的臉色蒼白,緊緊抿著嘴唇,背部僵直,像是瞬間老了幾歲。

  尤其是他那一雙什麼時候都有鬥志的眼睛,此時宛如風雲變幻,無數神色在眼中輪番閃過,最後有血絲慢慢爬上視網膜。

  宴圖和厲千里認識幾十年,哪怕是上一任魂歸浩瀚的時候,也沒有見過他這幅樣子。

  心裡咯噔了一下,心中像是墜下一塊巨石。

  那位真的要退位?

  他表情變了變,最後還是穩了穩神,走到厲千里身側:「厲司長?」

  厲千里轉過頭,見來人是宴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又回到了那個往日的規司司長,他抬起手:「規司所有人聽我命令,撤。」

  「是!」

  宴圖:「……」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宴圖趕了個晚,卻也沒著急,見規司的人已經往外撤,他吩咐軍部的人也一同撤出帝宮,自己則在一旁等著。

  等著厲千里和帝衛軍溝通完,才不急不緩的跟在他身側,讓身邊的所有人都散開,兩人並肩走在帝宮小路上。

  偶爾盯下路提醒一聲,避免他心緒大亂摔跤。

  ——雖然看著還能再幹二十年,可也老大不小了。

  兩人圍繞著帝宮的繁盛的花園走了小半個小時,厲千里眼中的情緒平復下來。

  他側過頭看著宴圖,作為帝國最高的元帥,他這半年幾乎睡在了軍部,原本黑白斑駁的頭髮,半年不到一片雪白。

  厲千里隨意找了塊石頭,好一會他才開口:「元帥,陛下動用帝鑰了。」

  宴圖:「……」

  除了帝舟之外,還有個帝鑰。

  規司到底隱瞞了多少東西?

  厲千里說完,自己明白過來,宴圖並不知道這一些,陛下都已經動用了帝鑰,已經沒必要瞞下去了。

  他從地上撿了個枯枝,在泥地裡畫了起來。

  宴圖站在一旁看,很快便明白他在畫帝國疆域的星圖,一顆顆行政星,一片片星海,寥寥幾筆,勾勒清晰。

  厲千里:「帝國有十八顆行政星有貴族的封地,其中十六顆,有高階貴族的封地。他們的領地龐大,貴族府規模甚至是帝島的幾倍,每年開支龐大,還有額外的帝宮補助。」

  宴圖點頭:「議會和軍部每隔幾年都會因為這件事,跟規司吵上幾次。」

  吵歸吵,但是也正不敢懟。

  一來,人都在封地上,隔空吵對方都懶得理,上去怕挨揍,畢竟貴族打人合法。

  二來,雖然單個貴族看起來數額巨大,花費不少,但是貴族人數本就不多。

  低階貴族沒有封地,中階貴族待遇還算可以,待遇高的高階貴族比例稀少。

  基數小,整體花費跟軍部的預算比起來,十分之一都不到。

  只是愣頭青年年有,世界觀還比較單純,因為預算跟規司吵架這種事情,幾年一個輪回。

  厲千沒有直接解釋,畫完星圖,開始在星圖上標封地。

  「高階貴族大多有自己的產業,還有封地城市的稅收,出門的次數不多,在自己封地城市,連吃個飯買個衣服都是免費的,那麼帝宮為什麼還要補貼呢?」

  宴圖清了清嗓子:「這點我也很好奇。」

  手上有兵,還花錢如流水,這不是要造反嗎?

  他年輕氣盛的時候,還派人去各大封地查過,結果人封地上一個兵沒多,該登記多少是多少。

  貴族們該上前線不推辭,該回家享樂也不耽誤,談戀愛結婚生娃,還心心念念把孩子送到帝城。

  能反才是見鬼。

  一個兩個就算了,所有封地都這樣,加上星帝察覺起來,找過他談話,他見查不出什麼,也只當是高階貴族開銷大,這麼幾十年也就習慣了。

  「因為給封地大半的錢,都用在了封地底下的東西。」

  厲千里標了十五個封地後,最後一個標在了首都星,「就好像我們把錢花在了帝宮底下的東西上一樣。」

  厲千里說的輕鬆,但是宴圖已經明白了什麼,覺得血液沖上腦子,太陽穴直跳。

  「你們建了十六艘帝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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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0:45: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十六艘帝舟?」

  厲千里扔掉手中的樹枝,拍了拍手上的泥,「給貴族做棺材用嗎?」

  他第一時間沒有聽到老友的聲音,回頭一看,嗤笑:「你還真這麼想?」

  宴圖的確是這麼想的。

  十六艘帝舟,還分佈各個封地,足夠貴族帶著自己的封地的衛軍們,安然度過浩劫。

  貴族向來是一個整體,也是帝國面對賽維聯盟最大的震懾力,以星帝和規司的角度,即使前線有一天沒有撐住,帝國淪陷,只要有貴族在,就有翻盤的資本。

  不過厲千里這反應,應該是自己想錯了。

  宴圖往地上一蹲,從地上擼了一把草:「我年紀大了,心臟一會兒停一會跳的,受不了這麼反復,你是現在直說,還是換個地方直說?」

  厲千里翻了個白眼:「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嗎?」

  帝島花園,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四周空曠,絕對沒有任何可能性會有第三個人聽到。

  宴圖將手裡的草扯斷。

  這老貨既然知道,還那麼多廢話吊著?

  正當宴圖根據以往的經驗,想著先捧兩句,讓厲千里面子上提一提,好讓他心裡舒服一些,應該就會說了。

  只是宴圖還沒有開口,厲千里已經出了聲:「初代星帝畢生心願都是反攻賽維聯盟,幾次嘗試都失敗了,帝國初期,是廢墟中重建,後勤補給跟不上,戰線一拉長幾乎就是送死,是吧?」

  宴圖:「嗯。」

  厲千里側過頭看宴圖:「但是第三任,第七任,第九任,還有前任,都是鐵腕星帝,而且都有敵弱我強的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為什麼沒有打過去?」

  這方面,宴圖是專家。

  「從帝國到賽維聯盟,要橫跨整個星系,中途星域情況複雜,磁風暴頻繁,到了賽維聯盟,戰力能保持七成就已經不錯,補給也跟不上。到了賽維聯盟,對方擁有無數座機械之城,就相當於擁有源源不斷的兵力補充,而我們沒有補給,需要速戰速決。」

  他稍稍組織了語言:「一旦第一波沒有拿下,我們就會陷入戰爭的泥沼,有很大的概率全軍覆沒。」

  「很標準的軍校思維。」

  厲千里連往日的客套話也懶得維持:「元帥,這時候就不用藏著掖著了。」

  宴圖被拆穿也沒尷尬:「有全軍覆沒的概率,就有大獲全勝一勞永逸的概率,哪怕再低,也是有的。之所以千年來的歷代星帝和軍部都沒有選擇賭上一賭,因為這是個必輸之戰。」

  厲千里點頭:「您繼續。」

  宴圖知道厲千里這是要雙方先坦誠,歎了口氣,收起了臉上的神色,也不再打官腔,直言道:「征戰的貴族,不會想看到賽維聯盟滅亡。」

  貴族的一切待遇,一切地位,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自己能天剋敵方。

  一旦這個天剋對象消失,那麼帝國的貴族,也就淪為一群人形屏蔽儀。

  為了抵抗侵略,為了保衛疆域,為了建功立業,貴族們可以捨生忘死,戰死前線。

  但是遠征賽維聯盟,用個等式來看,消滅賽維聯盟=消滅貴族自己存在的價值。

  低階貴族信仰動搖,自我價值開始虛無,然後就會產生貴族自我認知的分裂,和貴族內部不同價值觀的人的分裂。

  而高階貴族恐怕早就在出征的一刻,就做好了抉擇……

  沒有了貴族的戰力,聯軍在對方的基地,基本上就是機器人的活靶。

  只要對方還有一個操控者活著,耗都能耗到帝國聯軍全軍覆沒。

  所以千年來,帝國和聯盟才會像是陷入了死循環當中,每隔百年都會來上這麼一次。

  宴圖說完後,手上的草也擼的只剩根了,他又從地上扒了一株花,繼續擼:「該你了。」

  兩人有來有回,也算難得的和諧。

  「初代星帝正是因為看到這一點,才會建立帝舟。」厲千里視線落在地面上首都星的位置,「賽維聯盟終歸有一天會打回來的。」

  「第三任親征失敗後,召開了貴族會議,成立了規司,從此,貴族盡數歸規司管轄,也是從那時開始貴族的預算從軍部獨立出來。帝舟一直在帝宮的手中,不斷升級。」

  「第七任借著大戰勝利,提出貴族封地,把貴族從帝城分出去,親封五座主城。都是臨近礦區,資源豐富,技術發達的地方,開始籌備『分舟』計劃,以模仿帝舟為基礎,在此基礎上,進行改造。」

  「第九任,將『分舟』主城擴大了第十座。」

  ……

  「一直到上一任去世之前,『分舟』十五座主城,第三十一次升級,剛剛結束。」

  「和帝舟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防禦上截然相反,十五座『分舟』主城後二十次徹底升級,都升級在了火力硬件上,以確保即使前線淪陷,高階貴族退守『分舟』,也能和敵軍來個同歸於盡,保下十五座主城,甚至更多。」

  帝舟是最強的盾,但也只能護住一島,或者成為星帝最後的棺材。

  「也正是因為分舟集中重火力,太過極端,重量過載,不僅拉低航速,可能會拖垮隊伍,還因為體積原因,容易成為活靶。」厲千里吐了口氣,「所以分舟並不能上戰場。」

  宴圖手中第三株花剛好擼禿,他覺得自己應該聽懂了。

  帝宮歷代星帝明白貴族和賽維聯盟這個死結後,預料到,死循環會來回反復。

  我強敵弱還好說,但是敵強我弱,對方可沒有顧忌,該血一個人不會留,該炸成廢墟一間屋子都不會剩。

  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每一代星帝都在防患於未然,用貴族的原本應該享受的待遇,默默加固最後一道防線。

  而高階貴族們因為心底的私心,也默許了這樣的責任,一代又一代的延續了下去。

  現在,只剩最後一個問題。

  宴圖:「那帝鑰?」

  「分舟一共有十六艘,最後一艘在帝島,也只有這一艘分舟上有總控系統,可以開啟其他十五艘起航星際的權限。」

  厲千里撿起地上一片花瓣,放在泥地星圖的首都星位置:「而開啟第十六艘的鑰匙,叫做帝鑰,由歷代星帝保管。」

  宴圖沉默了一會兒。

  他抬起頭,看著帝島上空的天空,防禦能量罩外的天空,影影綽綽,連白雲似乎都泛著漣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了機器人滾動的聲音,「咕嚕嚕——咕嚕嚕——」由遠而近,打破了兩人的沉默。

  他看向老友:「小娃娃這麼大陣仗,想要幹什麼?」

  厲千里用手指將地上的星圖撥亂:「你說要幹什麼?」

  「傾巢出動卻分散在無數小戰場,短時間難以全部回防,而大後方空虛……」宴圖話說到一半,被越來越近的「咕嚕咕嚕」聲打斷了。

  宴圖聽到響動,下意識轉過頭去,只見一台家政機器人站在他的面前,悖逆著光,紅色的眼睛襯得有些凶。

  他看著它身上的小圍裙,邊角繡著年輕星帝的簽名,終於找回了些記憶:「石榴?」

  可石榴並沒有看他,視線死死盯著他的……手?

  它是星帝的愛寵,幾次升級後,聲音系統和擬真智能似乎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最起碼宴圖聽出來了一個小機器人的氣急敗壞:「花!」

  宴圖低頭一看,才發現手裡握著一根擼禿的花杆,滿地都是他剛剛隨手擼的花瓣。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下什麼,但是又覺得跟個機器人解釋,有些莫名的奇怪,腦子卡殼間就錯過了最佳解釋時間。

  對方已經單手握著他的軍裝外套衣領,往外拖去,嘴裡念念有詞:「偷花賊,不歡迎。」

  「不歡迎,偷花賊。」

  ……

  可能是工程師忘記升級語言庫了,帝宮最受寵的機器人,翻來覆去就六個字。

  雖說帝國人種活到一百五也不少見,可宴圖畢竟已經八十,又是後背著地,掙扎幾下,發現有些徒勞,乾脆不動了。

  還好草地平順,被拖著也沒有什麼不舒服。

  他沖著不遠處的厲千里:「厲司長,你等等我,一會兒我們好好聊聊……」

  於是軍部和帝衛軍的找到宴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星帝最為寶貝的機器人正在怒氣衝衝的往花園外走著。

  它一手握著一根禿的只剩下葉子的花杆,另一隻手拖著帝國第一元帥,輪子咕嚕嚕響,嘴裡念念有詞。

  帝衛軍和軍部的年輕軍官,愣在當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連忙跑過去。

  一個搶救自家元帥,要是別的地方他們早就拔槍把機器人給轟碎了,鬼知道這個拖著帝國第一元帥的機器人,下一秒會幹出什麼。

  但是帝島這個地方,外來部隊武裝是不允許攜帶熱武器,他們上來的時候,就把武器給卸了。

  於是幾個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狂奔過去,幾個人就朝著自家元帥而去。

  一個搶救自家機器人,怕軍部人多勢眾,又不瞭解情況,一個衝動把自家機器人給拆了。

  到時候陛下回來,不得把他們剛被拆了?

  兩撥人幾乎同一時間匯合。

  帝衛軍動口,軍部動手。

  軍部的人第一時間來了四個,四人八手都上了,還是沒能把衣領給拽回來。

  拆機器人吧,帝衛軍早就把小機器人給團團圍住。

  宴圖坐在地上,哪怕後脖子被機器人扯著,整個人幾乎是在半提著,他也是單手捂著臉,聲音卻平靜:「匕首。」

  對對對,匕首。

  帝島雖然不能帶熱武器,卻是能夠帶隨身的冷兵器的,軍部的幾個人拿匕首的拿匕首,扯領子的扯領子。

  還沒等他們割領子,機器人一直死捏著領子的機械手臂已經放開,宴圖重心偏移往後仰倒,被屬下眼疾手快扶了起來。

  這邊手忙腳亂,驚呼四起,對面帝衛軍那邊可以說是輕聲細語,一派和諧。

  別說處理機器人給他們個交代了,那簡直就是在哄孩子呀。

  這個說:「石榴呀,這個人是元帥,沒有陛下的允許,不能動手喲?」

  那個說:「陛下說要尊老愛幼,對待老人,你以後可不能倒拽領子,陛下要知道會生氣的。」

  機器人翻來覆去還是那句話:「他偷花!」

  ……

  軍部的人看著自家元帥,頭髮亂了,臉色發紅,因為衣領勒住了嗓子,一直咳嗽不斷。

  有年輕的到底氣不過,轉頭對著帝衛軍:「你們能不能安靜點!」

  原本溫和的像是幼師的帝衛軍,轉頭沖著軍部這邊吼道:「你吼什麼吼!嚇到我家小石榴怎麼辦?」

  軍部眾人:「……」

  混亂最後止於厲千里。

  他從遠處慢悠悠的走來,擋在了機器人前面,將它和軍部的人隔開了。

  他摸了一把小石榴的腦袋:「花市今天有花展,我讓人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小石榴搖頭,圓溜溜的眼睛又恢復到之前的暖白色:「笑笑讓我看花,等她回家。」

  它雖然不知道元帥是什麼東西,卻也聽抓住了帝衛軍剛剛說話的重點。

  再繼續驅趕人,笑笑會生氣的。

  小石榴把歪了的小圍裙扶正,臨走的時候,它還回過頭看了一眼宴圖:「你不要偷花了,下次來,我送你。」

  小機器人並不知道,這片花圃已經沒有下次了。

  宴圖眼底染透了夕陽的顏色:「好。」

  他話音剛落,帝衛軍從身後動手,關掉了它身上的電源。

  他們本就是尋找小石榴而來,帝島最重要的財產,除了帝宮那一屋子書之外,就剩下小石榴了。

  幾個人合力將休眠的機器人放進專門的防護盒中,用花園的運輸小推車拉走。

  兩位站在帝國巔峰位置的老人,並肩站在帝宮的花園裡,看著夕陽垂下地平線。

  身後拆卸爆破的聲音,如同山崩雷擊。

  塵土飛揚間,彷彿連夕陽都染上了灰濛濛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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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0:45: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首都星,帝城。

  作為最著名的不夜城,哪怕在戰時,帝城整個城市的燈火璀璨依舊。

  航站徹夜運轉不停息,周圍的空域回蕩著各種飛船的發動機的轟鳴聲。

  淩晨五點,藍星11號運輸飛船,在經歷了二十一天的長途跋涉,終於抵達帝城。

  無數疲憊不堪的旅客擠在出口,他們拖著行李,神色還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恐,有些茫然的被身後的人推著往前擠。

  十二道閘口的盡頭,穿著制服的警員三人倆機器人一組,兩組負責一個閘口。

  一組負責核對入境旅客的身份,防止危險人員混入帝城,而另一組則對旅客的行李進行掃描和檢測,必要時還會直接開包。

  整個航站,一共八個出口。

  三班倒,單單閘口的人數都需要小幾千。別說巡邏,處理突發事件,負責偵查的各式人員都是原先的兩到三倍。

  這樣的維安規模不僅僅是航站。

  還有帝城大大小小的車站、路口、碼頭,地下軌車站……都進入了一級戒備的狀態中。

  正規軍的主力在空域,警署重心在居民區,根本抽不出人來,最後還是軍部和總警署協調,把新兵團調了出來,甚至連軍校和警校都協調了一部分學生出來。

  為了堵住人力缺口,維護帝都的安穩,不少人默默的增加了工作時間。

  「羅啟元,你是機器人麼?」

  忙了半夜的林東坐在角落,看著另一個閘口擁擠的人潮:「你白天上課,還要排兩個班,加上路上的時間,一天睡兩個小時?」

  「三個。」羅啟元端著一杯溫水,啃了一口麵包,「路上也能睡一會兒。」

  「你贏了。」

  林東有些服氣:「你爸媽也不管你?我要是這樣,我媽早殺到學校去了。」

  「我爸媽離得遠。」

  林東說完也想起來:「對,你是十三區的人。」

  他靠在牆上,打了個哈欠,憋了一泡眼淚出來。

  「我記得你還有個妹妹在帝綜吧?」林東知道羅啟元不住校,理所應當認為兄妹倆住在一塊,一個讀指揮系的小姑娘,基本上沒有什麼自保能力。

  「現在前線撤下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你妹妹一個人在家也不安全,要不要先在我家住一段時間?」

  羅啟元搖了搖頭。

  「我爸媽可喜歡小姑娘了,小時候天天念叨著我怎麼不是個女孩,天天看著鄰居家小丫頭眼饞。」林東怕同學覺得麻煩自己家,安撫道,「說我這每天往外跑,他們倆也孤單,要是咱妹妹去暫住,他們一定會高興壞的。」

  羅啟元對朋友向來赤誠。

  見同學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雖說不能夠坦白,卻也不想搪塞過去。

  「她上戰場了。」

  「上戰場也……」林東重複了一遍,才明白羅啟元說了什麼,他猛地側過頭去,看著羅啟元的側臉,發現他的表情並不像在開玩笑,「上戰場?」

  「半個小時後就要換班,你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羅啟元將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從地磚上站起來,「我去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

  林東也跟著從地上站起來,想詢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滿腦子都在思考著,一個軍校沒有畢業的小姑娘,為什麼會被送上戰場。

  是得罪了什麼人?

  他跟在羅啟元身後,跟著他從角落走到了垃圾桶,又跟著他從垃圾桶走向閘口。

  然後林東突然停了下來。

  像是有什麼聲音壓住了航站起飛落地的飛船發動機,他整個人都跟著震動起來。

  周圍驚呼聲四起,無論是堵在閘口內,還是剛出閘口外的人,都騷亂了起來。

  林東低頭看了一眼,黑色的地磚倒映出他有些茫然的臉。

  不是地震,那麼震感是從哪來?

  他剛想到這,身邊的人邁開腿像是意識到什麼,瘋了似的突然朝著大門外跑去。

  「羅啟元??!」

  林東看著大廳內的騷亂,又看著往外狂奔的同學,一咬牙,連忙跟了上去。

  夜色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衝向航站前的信號塔。

  周圍響聲越來越大,羅啟元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林東幾乎是拿出了拉練時的狠勁,才不至於被他甩下。

  兩人幾乎是一口氣跑上塔尖。

  信號塔的觀景台原本是帝城一處景觀,也是帝城視野十佳地之一。

  因為時間的關係,此時的觀景台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影。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東,剛踏出樓道,突然停下了腳步,在黎明微亮的光線下,震驚的抬起頭來。

  只見天空的盡頭,常年被煙霧繚繞的帝島,突然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無數石塊從帝島上剝落墜下。

  「轟隆隆——」

  「轟隆隆——

  隨著震動越來越大,石塊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帝島外的裂縫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

  隱約露出一角,在淩晨微光中,折射出金屬的光芒。

  像是帝島在自我分崩離析。

  又像是有什麼從帝島中心掙脫而出。

  與此同時。

  第七區,梭昀城。

  無數市民被震動聲,從家中,從地下室,從遊戲艙,從書房走出。

  他們抬著頭,看著巨大的戰艦升空。

  遮天蔽日。

  ——

  「第九戰場已經分成了十三塊,三三聯動支援已經初見成效,加上日夜巡航,目前局勢暫時穩定了下來……」

  婁野聲音停了下來,側過頭看向坐在會議室首席上人。

  年輕的星帝應該是疲憊到了極點。

  她眼底青黑,臉色沒有什麼血色,半躺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呼吸平穩,像是累到極點睡了過去。

  他剛剛從前線換下,卻也知道星帝這些日子,動靜不小,將帝舟折騰了個底朝天。

  折騰完帝舟,折騰人。

  技術人員,後勤人員,外請的專家,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放過。

  知道婁墨來做報告,留守帝舟的下屬還特意提過,星帝這些日子連軸轉,睡眠時間很少,脾氣看起來也不是太好。

  讓他小心一些。

  想到這婁野笑了笑,他們這位陛下,脾氣好壞哪是外表能看得出來的。

  倒是睡眠不足,可能是真的。

  「你不用管我。」

  楚笑睜開眼睛,直視著婁野,眼底清明:「你說你的。」

  婁野莫名覺得這樣的流程有些浪費時間,他放下光腦:「我說的電子報告裡都有,陛下有空看幾眼就行了。」

  「那說說電子報告裡沒有的。」

  楚笑:「你一直在前線,依你看,第二防線還能撐多長時間?」

  「原本預估還能撐兩個月,現在三三聯動支援初見成效,應該可以再拖兩個月。」兩人用了聊天語氣,婁野說話也就隨意了一些,「不過,如果像浮空軍一樣的話,可能還能再拖幾個月。」

  全聯軍都苦不堪言,就浮空軍整天鬥志昂揚的。

  支援最快,交火場次人均最多,贏了開心,輸了似乎也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

  最主要的是,無論是打法還是配合,都在肉眼可見的成熟。

  這樣的心理建設,單從戰場上就能看出來,為此婁野還特定查過浮空軍的心理醫生配備……

  然後發現,浮空軍壓根沒有這玩意。

  「學習戰術?」

  楚笑想起前線的戰報,浮空軍應對起這樣的前線,似乎的確更適應一些。

  她翻開記事本,一邊備註一邊說:「邵衍也應該快到了,有空你們指揮開一個戰術交流會議,浮空軍的打法的確很活躍,野路子有野路子的優勢。」

  婁野看著低頭寫字的年輕星帝,眼底浮起一些訝異。

  這位居然不知道嗎?

  楚笑備註完,抬起頭:「回到之前的話題,也就是說新構架的第二道防線,還能撐四個月。」

  這個判斷和邵衍基本一致。

  貴族的源力恢復需要週期,軍人生理心理也有一個極限,而對方的機器人只要能量足夠,就像是永動機。

  以平民為要挾,軍民無差別攻擊,遇強則逃,遇弱就打。

  這樣亂成一團的戰場再持續下去,饋線是遲早的事情。

  婁野看著楚笑表情未變,只是眼簾微微下垂,目光落在桌上,不知道思緒又到了哪。

  他解開自己的衣領,慢慢的舒了一口氣,順便動了動自己有些僵住的四肢。

  這位脾氣不拘小節,也沒什麼帝宮的規矩。

  婁野不想虧待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後,正打算拉把椅子坐下,好等星帝發完呆,對方已經側過頭看向他:「這段時間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婁野端著水杯,剛毅的臉上,表情微微有些凝固。

  他進來前後不過十分鐘時間,其中一半時間,這位都在發呆,現在居然連提問環節都直接省略……

  很快,婁野便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放下杯子:「好,我先回去,陛下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叫我。」

  一直到出門,婁野的表情也沒能及時調整回來。

  等在外面的婁墨正百無聊賴的等著,聽見開門的動靜,她回過頭去,正好對上婁野的正臉,咧嘴露出一個笑來。

  她原本就是娃娃臉,這些日子也跟著到處支援小規模衝突,瘦的厲害。

  今天上帝舟脫了作戰服,軍裝有些打飄,看上去跟隻小貓似的。

  他伸手擼了一把自家妹妹的腦袋:「回去了。」

  婁墨幾步跟上自家的哥哥:「這麼快?」

  他們一個多月沒有回來,她還以為要等上一兩個小時。

  「陛下想知道的,應該早就知道了。」

  婁墨想了想,也是。

  目前前線每天小衝突無數,雖然看著繁瑣複雜,但其實和此前幾十天一樣,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坐鎮帝舟的星帝,還能有什麼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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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1:33: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在婁墨這段時間的記憶中。

  她哥的臉色,最近一直都是這樣,或憂心忡忡,或陷入沉思,可能在裡面聊了什麼沉重的話題。

  她有意轉換話題:「剛才浮空軍他們過來,知道你在裡面,又掉頭回去了。」

  婁野也沒在意:「嗯。」

  帝征軍一半人數都是浮空軍,跟在星帝身邊那個漣韻,也是浮空軍的編制。

  婁墨隨口繼續八卦:「一個月不見,淩指揮髮際線好像又高了,這麼下去會不會禿……」

  婁野:「淩寒。」

  「還有『繁星』淩繁,和幾個浮空軍的高層。」婁墨點頭:「好像是跟我們前後腳到的帝舟,我看他們作戰服都沒來得及換。」

  婁墨發現自己說完,自家哥哥腳步都慢了下來,像是對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邵衍也回來了。」

  婁墨:「哦。」

  之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一直到兩人走出帝舟主艦的艦門前,婁野才突然開口:「你今天見到帝衛軍了麼?」

  婁墨回憶了一下:「沒有……」

  她話說了一半,就卡住了,下意識看向艙門四周輪值的士兵。

  帝舟的指揮艦,尤其是核心區域,向來是由帝衛軍值守。

  今天他們一路走來,竟是一個都沒有看到。

  前線還在開戰。

  這邊浮空軍高層到齊,第五聯軍高層召回,帝衛軍在帝舟消失,邵衍也回來了。

  就是「有哥懶得動腦」的婁墨,也意識到不對勁出來:「陛下是不是——」

  見自家哥哥看過來,她挑了挑眉:「要舉行婚禮了?」

  婁野:「……」

  這在帝舟,就開始八卦星帝的私生活,要不是自己養大的,他一巴掌拍過去了。

  「星帝軍中舉辦婚禮,誓與聯軍共進退,然後再給幾對軍侶證婚什麼的,聊聊家國,鼓舞鼓舞自家士氣。」婁墨自說自話習慣了,也沒在意婁野的沉默,「現在這局勢,說白了就是慢性惡化,除非說明天要去打賽維老巢了,不然新婚夫婦出去打一場勝仗回來……」

  婁野:「你剛說什麼?」

  「咳咳。」婁墨也知道八卦星帝私生活不太對,見婁野突然嚴肅的表情,有些心虛,「我就跟您私下說說,這不是這段時間太TM操蛋了。」

  婁野伸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這次你可能還真說對了。」

  婁墨:「啊?」

  她就是無聊瞎八卦的,難道真的猜對了,星帝要結婚了嗎?

  這麼年紀輕輕的幹嘛想不開……

  帝舟是六個環形組成的戰艦體,出了指揮艦艙之外,還有五個不同功能的環形戰艦艙。

  第五聯軍日常起居會議都在帝舟三號艦。

  從帝舟一號艦到三號艦,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婁墨已經從婚禮規模腦補到了宴請名單,甚至了自己送什麼禮物都想好了。

  結果自家哥哥在即將要到達三號艦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震動的通訊器,突然讓擺渡飛船轉頭朝著二號艦的方向駛去。

  「我剛剛是不是忘記說了?」

  婁墨抓了抓頭髮:「淩指揮他們在指揮艙的休息室等著。」

  二號艦是浮空軍的地盤。

  「我不找他們。」

  婁野一巴掌壓在了婁墨頭頂,將她抓亂的頭髮壓平:「我去找你腳本中的新郎。」

  婁墨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家哥哥要找的是邵衍。

  這些日子前線士氣低迷,只有浮空軍士氣高昂,彷彿有用不完的精神。

  他們第五聯軍目前和浮空軍同為帝征軍,按照聯軍的傳統,就算兄弟部隊。

  從來沒有浮空軍接觸的其他聯軍,就找到了自家哥哥這邊,想要詢問浮空軍是不是有特別的心理疏導方法。

  在旁敲側擊一無所獲之後,找聯軍出身的邵衍詢問,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兩人在二號艦醫療區找到了邵衍。

  他應該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還沒來得及換作戰服,身上臉上都是血漬,手臂擺在桌上任由醫生折騰。

  哪怕醫生正在進行縫合,也沒有耽誤他把醫療區當會議室,拉了一群傷員和非傷員過來,開他的戰後總結會。

  兄妹倆隔著虛掩的艙門往裡看。

  浮空軍是真的沒有軍隊禮儀這玩意。

  軍銜高的低的,年紀大的小的,有坐在椅子上的,有坐在空病床上的,有坐在桌子上的,還有的乾脆盤腿坐在地板上。

  邵衍只有一隻手能夠自由活動,還拿著電子筆在半空投影中複盤作戰圖,三個月前線洗禮,哪怕身著作戰服,身上也沒有什麼戾氣。

  乍眼看去更像是後勤技術人員或者文職人員。

  「二隊進入這一片區域後,左翼視野一片漆黑,為了救人強行進入,雖然十分勉強,但是不算魯莽。需要反思的是,二隊抱團進入後,擔心左翼突襲,分出一小隊人策應。」

  邵衍寥寥幾筆,在投影上勾勒成圖。

  「這樣一來,陣型就變成了蜂腰型。」

  「『蜂腰』是第一任星帝在衛國戰時提出,弱點在腰眼位置,戰術上素來有『蜂腰,分腰』的說法。」

  「這時候地方只需要不到一百的作戰單位,衝擊『蜂腰』處,就會將整個隊伍打散……」

  婁家兄妹聽到這,對視了一眼。

  這哪是戰後會議,這分明是實戰教學。

  婁野怕影響浮空軍這邊上課,拽著婁墨的手腕從門外退了出去,站在走廊等著。

  「這課上的。」婁墨感慨,「我當年的教授都沒有這麼耐心。」

  婁野斜睨了妹妹一眼,毫不客氣拆穿:「你逃課開小差,還能知道教授講什麼?」

  婁墨低頭拽了一下自己的腰帶:「那些教授老師,連戰場都沒有上過,紙上談兵,誰耐心聽他們扯那麼多。還不如哥哥你回來給我複盤,我當時能熬夜聽……」

  她說到這突然抬起頭來,對上自家哥哥了然的眼神後,又猛然回過頭去,看向不遠處虛掩的艙門。

  「我們把前線當戰場,浮空軍把前線當課堂,實戰教學,大佬複盤。」婁墨說到這,是真的服氣,「輸贏都只是課程的一部分,心態能不好嗎?」

  婁野背靠著艙壁,陷入了沉思。

  十幾分鐘後,虛掩的大門被推開。

  邵衍從門內走出來,看著門外等著的兄妹倆:「兩位閣下要是不介意,留下來吃頓飯?」

  婁野翻騰的思緒慢慢回籠,沖著邵衍頷首:「那麻煩邵指揮了。」

  帝征軍統一補給。

  除了帝舟指揮艦,其他艦的食堂基本上大同小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婁墨看了眼菜單,隨手拿了塊麵包刁著,去窗口要了份炒麵,端著盤子就往外走。

  婁野:「等下。」

  婁墨咬著麵包,口齒不清道:「哥,你跟邵指揮交流感情,我就不當電燈泡了吧。」

  婁野從盤子裡夾了塊烤肉在婁墨的盤子裡,然後又夾了幾個蝦,才放下夾子。

  既然吃肉的話,婁墨探出腦袋:「可以來杯酒嗎?」

  婁野嗤笑一聲:「滾。」

  婁墨縮回腦袋,利索的滾了。

  趕走了小尾巴後,兩人很找了個角落位置,面對面坐下。

  「你提出的三三聯合支援,效果很好。」

  婁野見邵衍受傷後,單手不方便,將他面前的盤子端到自己的面前,一邊切塊一邊說:「防線東區暫時已經穩定了下來。」

  邵衍端起水杯:「是笑笑提的,我只是改進了部分。」

  「改進不比提出簡單。」

  婁野並不認為第一次上戰場的楚笑真能提出什麼,最多也就是個構想,能把戰略應用到實戰,才是關鍵。

  他將切好肉的盤子重新放回邵衍的面前:「好了。」

  邵衍致謝。

  「我們在軍校的時候,一直聽教授們不斷重複,要把戰場當課堂什麼的。」婁野自己的盤子裡東西並不多,他低頭用叉子捲著麵,「好像只有你一個人做到了,回去我寫個報告,看其他部隊能不能借鑒一部分。」

  照搬是無法照搬的。

  浮空軍野路子出身,理論知識匱乏,尤其是正規作戰系統還不成熟。

  他們當做教材使用的小規模戰鬥,對軍校出身的其他聯軍來說,是早就熟知的和一眼就能明白的。

  別說學習了,複盤估計都覺得浪費時間。

  再加上各個聯軍的指揮官,有的性格暴躁,有的不易近人,有的一開腔就訓人。

  ——老師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的。

  估計邵衍也是明白,所以才沒有全軍推廣的打算。

  果然,對方「嗯」一聲,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表示。

  婁野看著邵衍的手臂:「你的傷怎麼樣?」

  「輕傷,醫生說幾天就可以拆了。」邵衍嚼著肉排,「你呢,上次受的傷痊癒了嗎?」

  「源力核受損,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婁野嘗了口紅色的麵,「這麵味道不錯。」

  「廚師是浮空島的人,加了混沌區特有的植物,對傷口癒合有好處。婁閣下一會兒回去,帶上一點。」

  ……

  兩人話題漸漸偏移重心。

  一個貴族世家的閉腦,天才指揮官出道,戰神新星的名號剛升起,就已經隕落。

  一個草根出身的高階貴族,軍事素質卓越,在軍部平步青雲,十年幾乎登頂。

  兩人不僅生活沒有交集,在帝征軍成軍前,打的照面都少。

  不要說相熟,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邵衍知道再聊下去,婁野可能都要沒詞了。

  他放下筷子,抬頭看向婁野:「閣下這次找我有正事吧?」

  婁野心下鬆了一口氣。

  他拿起桌上濕巾,擦了擦嘴角:「邵指揮,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聊聊陛下。」

  婁野沒有想到的是。

  他這一句話出口,對方表情平靜,眼底幾乎沒有任何波動。

  ——

  婁墨在浮空軍也算待過一段時間,在公共餐廳晃蕩的時候,被不少人認了出來。

  不太熟的人打招呼還算客氣:

  「婁閣下。」

  「婁小姐好。」

  相熟的語氣則熟稔的多:

  「喲,小墨,今天有空過來玩呀。」

  「嗨,小美人~」

  婁墨一一打招呼回去。

  她端著盤子來到熟人堆中,吐了口氣:「還是你們這舒服。」

  惹得一干人哈哈大笑。

  婁墨天生一張娃娃臉,在貴族圈裡戾氣十足的性格,在浮空軍這邊頂多也就是奶凶。

  混沌區的紅寡婦,因為被人調戲幾句,一夜血洗一條街,清點屍體的時候,所有男人生殖器和人都是分離的,那才叫脾氣不好。

  於是一群大哥御姐們,這個給加甜品,那個加了塊肉,一直把婁墨餵的直打嗝才停下。

  婁野找到自家妹妹的時候,她半跪在桌子上,袖子挽到了肘部,手裡握著個空杯子唱歌:「妹子們誒~」

  一干浮空軍拍桌應和節拍:「嘿!」

  婁墨:「你看我家小哥帥不帥?」

  眾人:「帥!」

  婁墨將手往半空中一甩,接過杯子,擺了個演唱會的姿勢繼續唱:「帥哥們誒~」

  眾人拍桌:「嘿!」

  「你看我家姑娘好看不好看。」

  「好看!」

  「浩月當空,繁星漫天。」婁墨語調一轉,「月色那麼好,照著我的心兒呀,全是蕩漾,照著我的眼呀,全是腿……」

  婁野眼角抽搐:「……」

  這唱的什麼玩意。

  婁墨玩的正嗨,看到自家哥哥,跟老鼠見了貓差不多,蹭一聲從桌上躥了下來:「哥。」

  她頭髮散了,軍裝皺成一團,臉頰上還帶著紅暈,眼睛卻是亮的。

  婁野伸手將她繫歪的衣領扣好,轉身:「走了。」

  婁墨:「好。」

  臨走時,她回頭沖著眾人做了個鬼臉。

  直到她走出很遠,再回頭的時候,一桌人仍舊對著她笑。

  「剛剛唱的是什麼?」

  婁墨聽見聲音,回過頭來,將剛剛聽到的話在腦子重新過了一遍,才明白自家哥哥剛剛問了什麼。

  唱的什麼?

  「軍歌。」她清了清嗓子,「浮空軍的軍歌。」

  意料之中的,前方陷入了一片死寂。

  婁墨的嘴角咧的更大了,這才到哪呀,浮空軍軍歌一共十三首,一首比一首沒下限。

  當初,她被這些神曲反復洗腦了一個多月,大晚上閉著眼睛腦子裡浮現的都是白花花的大腿。

  她決定回去把浮空軍十三首軍歌一首一首唱給自家哥哥聽,作為兄妹,應該同甘共苦才對。

  婁墨想到這,突然停了下來。

  她視線落在前面人身上,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一直到前面的人走到走廊盡頭,她才開口:「哥。」

  「嗯。」

  「你走錯路了。」

  腳步聲戛然而止。

  婁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轉身往回走後,抬頭看了幾次路標,才找到正確的路口。

  艙門口,有幾隊人正在排隊出艙。

  婁野習慣性給自家妹妹檢查防護服,半蹲下來,檢查好密封性後,扣她的腰帶兩次沒扣上。

  「哥,你有些心不在焉的。」婁墨低頭,用腳尖扣著甲板,「是不是邵三說什麼了。」

  婁野手一頓,將腰帶扣好:「沒什麼。」

  他只是沒有想到,一個人變化有那麼快。

  邵衍,邵家三子。

  世家出身,軍校教育,百戰成名。

  無論是從書面資料上,還是從軍中口碑中,都是教科書級別的「正統軍人」。

  愛國,愛軍,愛民。

  勇於犧牲,甘於奉獻,一腔熱血。

  所以婁野理所應當的認為,這樣一個人,在得知年輕的星帝可能會走向極端的時候,應該去問清楚,去勸誡,去阻攔。

  結果對方聽完後,反應出奇的平靜。

  邵衍端著水杯,笑容疏離而有禮貌:「浮空軍是星帝麾下,陛下無論想幹什麼,我作為浮空軍的指揮官,第一個支持。」

  ……

  記憶回籠,婁野扯了扯婁墨的防護服,確定固定好後起身。

  他將頭盔扣在婁墨頭上,然後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頭盔玻璃,「回去吧,有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婁墨張口還想說什麼,隔著頭盔的玻璃看見婁野眉間的倦色,再次閉上了嘴。

  算了,回去休息要緊。

  只是沒想到。

  兩人剛踏上三號艦,一道人影已經在船艙上等候多時。

  挺拔的站姿,俐落的寸頭,即使是笑著,眉眼也帶著英氣。

  ——正是時下星帝身邊最當紅的副手,漣韻。

  「婁指揮。」

  漣韻行了個軍禮:「陛下讓我來通知您,下午兩點召開緊急會議。」

  婁野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中午12:07。

  哪怕漣韻剛到,一分鐘沒有多等,這個通知最少也是十二點前發出的。

  什麼緊急會議,中間可以預留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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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1:33: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下午一點半。

  帝舟,指揮艦。

  也不知道是會議室裡的冷氣開的很足,還是裡面的氣場太足,漣韻剛踏進門就感覺後背一緊,身上毛孔都豎了起來。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寸頭,喉頭滾動,穩住了心神,屏住才往裡走。

  會議室的大燈是光著的,光線不是很足,但是依舊能夠看清裡面的情形,標準的會議圓桌,從靠門的方向依次坐著的是。

  第五聯軍代總指揮,婁野。

  第五聯軍代副指揮,柳涉雨。

  第五聯軍榮耀團團長,秋婷。

  第五聯軍義誠團團長,何淼淼。

  ……

  靠窗那一波則是:

  浮空軍副總指揮,淩繁。

  浮空軍副指揮,邵衍。

  浮空軍七團團長,松雲。

  ……

  而靠牆的一側是楚系嫡部:

  楚公爵。

  第二聯軍總司兼帝征副指揮,阿勒力。

  帝征軍第一戰術顧問,冉峰古。

  征軍後勤總控,裴虹。

  ……

  也就是說,整個帝征軍三方高層幾乎盡數到齊。

  無數教科書和軍報裡才見過中的大佬,或站,或坐,或靠著椅背小憩……無論是笑著還是面無表情,每一個都氣場十足。

  可能是漣韻的視線太過明顯,帝征軍新上任的戰術顧問冉峰古抬起頭來,對上她的視線後,露出一個笑來。

  笑容溫和儒雅,平易近人。

  漣韻只覺得頭皮發麻,腳尖都下意識蜷縮了起來,

  這位近年來漸漸隱退,哪怕看在楚公爵面子上,到了帝征軍,也很少露面。

  但是往前數幾年,冉峰古三個字,是無數聯軍軍人的噩夢。

  他帶領的白方陪練軍,在長達二十年的演習中,從戰術到戰鬥力,將聯軍所有兄弟隊伍反復按在地上摩擦。

  甚至在某一年的演習路上,順手平復了一場行政星的「黑道暴亂」。

  結果演習還是贏了。

  什麼甜筒戰術,鉸鏈戰術,7字型戰術……都是出自這位之手,折騰的演習部隊叫苦連天,夜裡直做噩夢。

  哪怕時隔多年,不少人聽到這位的名字,仍舊頭皮發麻。

  「漣韻?」

  楚笑看著走到近前的漣韻,不僅低著頭,身體還是僵住的,想起她這幾天跟著自己作息,每天日夜顛倒,睡眠不足。

  她想了想,低聲道:「你要是覺得累了,先到隔壁休息一會兒?」

  漣韻回過神來,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一點都不累。」

  笑話,就是被各位大佬嚇死了,她也要死皮賴臉的杵在這,打死不出去。

  這種規格的會議,她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第二次機會旁聽。

  職業軍人,自己可以判斷自己的身體狀態。

  楚笑點頭,也不再糾結。

  她的視線再一次落在面前的光腦上,沉思著,時不時修改一些什麼。

  漣韻自覺的往後站了半步,站在了視線看不到屏幕的地方,也將整個會議室縱覽在眼底。

  一群大佬或小憩,或看著光腦,或和鄰座玩著剪刀包袱錘這樣的……呃……幼稚遊戲。

  從他們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紛飛戰火,可即將饋線的焦慮。

  時間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二十分鐘後,最後一個人姍姍來遲。

  淩寒以為是自家浮空軍開總結會,想著大家都沒來得及吃飯,還特意去了一趟食堂。

  浮空軍嘛,自己家。

  最近大家都折騰的夠嗆,尤其是各位叔叔伯伯年紀也不小了,一天什麼都不吃怎麼行。

  他左手拿著飲料,右手拿著吃食,推開門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下意識退後了幾步抬頭看了一眼門牌號。

  確定沒錯後,他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零食包裝的塑料袋刺拉拉的響,他掃了一眼會議室的座次,朝著繁叔身邊的空位走去。

  就在他落座的一瞬間,首席上傳來楚笑的聲音:「都到齊了,下面,我們開始吧。」

  「今天會議的主題,覆巢。」

  覆巢。

  是三百年前一款名叫《覆巢》網絡遊戲,遊戲規則是不計兵力損耗和戰術手段,攻取敵方基地老巢的一方為勝。

  後這款遊戲被軍方吸納,作為虛擬指揮演練的地圖之一。

  覆巢,也就變成了攻打敵方大本營的代名詞。

  楚笑的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陷入一片死寂。

  隨即響起一陣椅子摩擦著地面聲音,眾人或躺在椅背上,裂了的表情還沒有調整過來,或相互交談著,細碎的討論聲從微不可聞,到嗡嗡一片,越來越大。

  期間,楚笑換了一杯水,調整兩次坐姿,在本子上畫了兩個大頭娃娃。

  終於有脾氣急的,忍不住站起來:「陛下,我們現在根本不具備覆巢的條件。」

  楚笑抬起頭 ,對上的是一名短髮的中年女性,有一道傷疤從她的下巴延續進衣領。

  這是第五聯軍義誠團團長何淼淼,她的打法極具攻擊性。

  上一次正是她帶領著一個團斷後,為第五聯軍爭取了足夠的逃跑時間。

  也正是因為斷後,她一個團最後剩下三分之一的人不到,可能是因為這樣,她比任何人都愛惜手底下的兵。

  楚笑:「何團長,你覺得覆巢的條件是什麼?」

  何淼淼愣了一下 ,低頭想了想:「貴族,補給,兵力,火力,戰術,尤其貴族方面是關鍵。」

  如果說條件排名還能不分先後,那麼最後一句,就是特意強調了。

  帝征軍楚系的人看向第五聯軍那邊,第五聯軍的人低著頭想把桌子看出花來。

  而浮空軍這邊看看,那波瞧瞧,有的人茫然有的人眼中帶著了然。

  攻打賽維聯盟老巢,貴族的作用的確是第一級別的。

  但是從沒有人把這項明說出來,其中隱晦糾結的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第五聯軍一個團長直愣愣的說出來,這是在就是論事,還是另有所指?

  「何團長,刨除貴族因素。」坐在星帝右手邊的楚公爵第一個開口,眼中平靜無波:「你所說的後四項,帝國成立以來,戰時能有幾次能夠全部達到。」

  何淼淼聽到楚公爵正面回應,下意識有了一絲退怯,但是她幾個月前經歷過大生大死,有了幾分大徹大悟的味道。

  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她也沒打算把話吞下去:「戰時資源消耗巨大,軍隊疲憊,跨越一個星系對賽維老巢進行攻擊,當然不具備這些條件。但是帝國千年來,和平時期占一半,強盛於賽維聯盟的巔峰時期不止百年。」

  話沒有說完,意思已經表達完。

  「梭力航道三百年前才打開,一百年前才建立穩定的航道點。五代匿蹤補給艦兩百多年前才開始提速,到現在甚至跟不上正規軍的擺渡飛船,越是和平強盛,軍部的預算越被緊縮。」

  楚公爵眼皮輕合,直視著何淼淼:「沒有安全的航道,沒有足夠隱形的大型運輸艦,沒有足夠的軍部預算可以消耗……你以為帝國和平強盛,不開戰的賽維聯盟靜止不發展,原地不動等著我們打擊嗎?」

  何淼淼畢竟只是和團長,對前線戰局可以熟悉極致,對後方政治掣肘和民心的解讀,可以說是門外漢。

  她有些僵在原地,下意識看戰友,被人拉著袖子拽著坐了下來。

  這時候,帝征軍戰術顧問冉峰古掃了一眼第五聯軍的陣營,淡淡道:「就是所有條件都達到,和平時期也師出無名。」

  二十年一代軍人。

  戰時問這個問題簡單,前人怎麼不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裡。

  但是對於前人而言,他們在和平年代長大,從小從軍目標就是守土衛國,在師出無名的情況下出戰,會陷入為誰而戰的困境中。

  一旦戰線拉長,基本上就是去送死。

  冉峰古顯然不想讓浮空軍一波在邊上看熱鬧,說完之後,扭著頭對著正偷吃零食的淩寒道:「淩寒指揮,你說對吧?」

  「咳咳——」被突然點名的淩寒咽下麵包片,差點被噎到,急忙抓起桌上的純水灌了一口,才緩過勁來,「這個問我,我也不太知道。」

  見眾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他推了推黑框眼鏡:「我們混沌區的規矩,就是開打不講規矩。」

  海盜出身講毛線規矩,拳頭才是老大。

  冉峰古臉上笑容越加溫和:「受教。」

  「是我們還有很多要學習和瞭解咱們聯軍的。」淩寒堅決不踩聯軍積怨已久的坑,「你們繼續你們的——」

  於是戰火又往回引。

  第五聯軍可能是積了幾個月,借著楚笑的面,才發作起來。

  「過去的事情先放在一邊,就目前的兵力,集團作戰的信任問題如何解決?」

  第五聯軍代副指揮柳涉雨,直起上半身,手肘靠在桌面上:「想當初我們第五聯軍在前線垂死掙扎,冉將軍您給的軍情判斷可不是優先支援我們,要不是陛下堅持獨自前往,怕是我們都已經成為宇宙的塵埃了。」

  他臉上表情冷若冰霜,說話也越來越尖銳:「這樣的信任度,讓所有聯軍聯合覆巢?是第三聯軍當前鋒當炮灰,還是第七聯軍殿後當死士?」

  帝征軍楚系團指揮肖展皺起眉:「當初我們可不知道陛下有一人顛覆戰局的能力,倒是你們的指揮問題,複盤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

  星帝雖然擁有至高無上象徵性,也擁有法律賦予的行政權力和帝征軍的指揮權。

  但是動用全軍覆巢這樣的計劃,必須要經過議會和軍部的商討,他們帝征軍的內部討論,本質上不影響結果。

  可能會議室裡絕大多數覺得覆巢計劃會被否決。

  所以借題發揮的,積怨已久的,也可能只是最近大家輸的太多,眼睜睜看著局勢越來越惡化,憋得太久只是單純想找個場合發洩下的。

  你來我往,唇槍舌劍。

  挺熱鬧。

  楚笑低下頭,在原本兩個小人身後又畫了三個小人,靈魂畫手,卻也不耽誤她自己辨認。

  笑的沒心沒肺的羅大少,一派儒雅堅定的羅叔叔,還有大著肚子的母親。

  可能再過幾個月,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就要出生了。

  於是在自己和邵衍的小人面前加了一個搖籃,還加了個簡易機器人代表石榴。

  周圍一片花海,幼稚園版水平的小木屋也一同成為背景。

  哦,對。

  還有小胖雞。

  楚笑在自己小人肩頭勉強畫了一隻像雞又像鳥的生物,然後填了幾筆,畫了幾隻小蝴蝶把小胖雞的小弟也帶上。

  正當她翻過一頁,準備再畫個自己的畢業照的時候,清晰的聽到了書頁翻動的聲音。

  她手停了下來。

  爭吵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她這才放下筆,重新抬起頭:「吵完了?」

  語氣平和的像是在問今天吃飯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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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1:33: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帝衛軍匆匆成軍。

  第五聯軍、浮空軍、楚公爵嫡系第二聯軍+貴族團、還有沒有入席的帝衛軍,全部會師後,賽維已經轉成小規模碰瓷戰鬥。

  沒有整體聯合作戰過的幾波人,性格迥異,出身不同。

  眾人吵架剛開始還有幾分是吵給星帝看,後來火氣上頭,你來我往,越吵越大聲。

  結果正主壓根沒有搭理。

  一人一筆一紙,低著、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帝國建立千年,每一代星帝都是從儲君祭典殺出,用勢力踩上帝位的。

  加上大半星帝都在戰場上力挽狂瀾,幾乎貫穿了整個聯軍戰鬥英雄史。

  無論是在貴族、在政界還是軍界,都是積威已久。

  這種一代連著一代靠實力殺出的星帝,這可不是其他君主立憲制,靠血緣繼承的皇室吉祥物

  一群人越吵越心虛,最後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會議室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星帝握著的筆,摩擦著紙張的聲音。

  「沙沙沙——」

  聽的心理承受能力稍弱一些的,聽的頭皮直發麻。

  正當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邵衍,希望他能打破僵局的時候,年輕的星帝扔掉筆,抬起頭,語氣平靜:「你們吵完了?」

  原本就心虛的高層們安靜如雞,有些分不清這句話是反諷還是生氣,會議室的氣壓似乎驟然下降。

  隨著「啪嗒」一聲,會議室內投影儀突然亮起。

  投影在半空中的星圖白底黑圖,無數星球,無數航道,無數星雲,無數無人區相互交織……繁複的像是一頭巨獸,猙獰彷彿會隨時跑出來沖著眾人的神經咬傷一口。

  在座的,哪怕是資歷最淺的漣韻,也能一眼認出,這是賽維聯盟的星圖。

  年輕的星帝背對著星圖,聲音未變:「那我們繼續回到主題。」

  老一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如此詳盡的實時星圖,連一個月前關閉的航道都有標識,沒有充分的準備和專業人士的輔助,是根本無法繪製的。

  陛下這是認真的?

  「陛下,您可能不太瞭解。」

  一直沉默的婁野開口,有了幾分苦口婆心勸說的意味:「聯軍遠征不僅需要軍部整合,還需要議會走流程,哪怕沒有流程有反對和阻攔,最少也需要幾個月,再加上……」

  婁野說的真誠,只是話沒說完,另一道聲音橫插了進來:「覆巢計劃只有帝征軍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問題?」

  婁野話音一頓,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是浮空軍目前頭領,淩寒。

  抱著零食啃著的淩寒這一次被眾人目光洗禮,倒是沒有剛剛的手忙腳亂。他往口中塞了一塊糖,口齒不清道:「你們別看著我,這又不是我想出來的,你們看看四周,一個帝征軍以外的人都沒有,陛下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他用手肘撞了撞身側的人:「邵指揮,你說是吧。」

  邵衍看了楚笑一眼,她既沒有反對,也沒有承認。

  他接過淩寒的話:「依照敵軍傾巢而動的架勢,後方絕對空虛,只要聯軍在這裡前扯住敵方大部分兵力,我們帝征軍包抄繞後,可行性非常高。」

  淩繁也點頭:「帝征軍的補給也是現成的。」

  「不是我沒有必勝信心。」淩寒聳了聳肩,「萬一打不過,只有帝征軍跑還容易一些。」

  邵衍指出最關鍵的一點:「而且,覆巢的戰略目標,不一定是要摧毀敵方大本營。」

  ……

  原本需要楚笑解說和說服的部分,浮空軍這邊,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完了。

  另外兩撥人陷入了沉思。

  的確,如果只有帝征軍,「覆巢」基本上就等同於偷家。

  偷家成功,一勞永逸。

  偷家失敗,也沒什麼,哪怕只是在敵方老巢放上一把火,也足夠吸引到敵軍回撤守家。

  前線危機,自然解開。

  但這也只是理論上的。

  「陛下。」婁野掃了一眼會議室剛剛還箭弩拔張的眾人,「您覺得我們帝征軍現在適合聯合作戰嗎?」

  「信任和默契,吵也吵不出來。」楚笑看著婁野,「如果覆巢計劃實施,除非特殊情況,我都會全程和第五聯軍在一起。」

  浮空軍是星帝的名下軍隊,有星帝認定的伴侶邵衍坐鎮。

  楚系第二聯軍是星帝自家門人,有星帝祖父楚公爵餘威。

  帝衛軍更是星帝麾下嫡系,和星帝共榮辱。

  的確,第五聯軍只要有星帝在,就絕對不會成為棄子。

  婁野表情有著微微的動容:「聯合作戰這一塊,我沒有什麼問題了。」

  楚笑點頭:「還有人有問題嗎?」

  有問題的人顯然不少。

  有擔心重蹈覆轍的:「敵方撒網的小機器人會暴露我們的行蹤,這部分怎麼解決?」

  楚笑:「這正是為什麼我今天找你們開會的原因,小機器人材料分析今日有了突破,昨天實踐後,已經找到了相關的解決辦法。」

  有擔心後勤的:「補給呢?」

  楚笑:「裴總控,開會前我通知過你拿物資清單過來,準備好了麼?」

  裴虹從位置上起身,將一張保密卡遞給楚笑:「陛下,我帶來了。」

  ……

  會議在奇怪的開頭,和激烈的插曲後,還真正正經經開了下去。

  補給雖然不夠,卻也是可以調度;偷家戰術靈活,ABC三套之後,可以見招拆招;貴族方面,星帝親自對線還要個毛線;火力帝征軍基本沒有消耗過,中途又補充了一次,打個突襲戰應該也足夠自給自足。

  「會議就到這。」楚笑讓人打開了燈,「下面進行投票,贊成這一次覆巢計劃的,請舉手。」

  三撥人各自看了看各自的最高指揮,又彼此看了看,這表決是不是太快了。

  楚笑看著邵衍移動了椅子,像是將手舉起來的時候,先一步抬起了手:「一票,通過。」

  淩寒:「噗。」

  眾人:「……」

  他們怎麼忘記了,星帝具有一票否決權,也有一票通過權

  說白了,帝征軍就是星帝的一言堂。

  要不要打,怎麼打,完全取決於星帝。

  ——

  會議結束後。

  第五聯軍和浮空軍的人都坐在椅子上沒動,等資歷最老的楚公爵帶著人離開,他們才各自帶著人,跟在了後面。

  三撥人,各自隔著一段距離。

  楚公爵走在最前面,看向身側冉峰古:「你覺得呢。」

  冉峰古搖頭。

  楚公爵:「不看好?」

  冉峰古再搖頭:「雖然戰術粗糙,舉列的打法也有不少漏洞,但是乘虛攻擊敵方大本營,迫使賽維回撤,的確是眼下能夠破局唯一辦法。」

  也正是因為這樣,會議上並沒有人直接跳出來反對。

  楚公爵挑眉,眼睛裡帶出了戲謔:「我怎麼聽出老冉你在誇人。」

  冉峰古沒有否認。

  他們這位陛下最大的優點就是把指揮權下放,哪怕會議室指定戰術,也是列上三五套打法,只供前線指揮官參考。

  不瞎指揮,卻每每有神來一筆。

  比如大膽採用浮空軍騷擾正規軍,比如浮空島附近的軌跡重疊坑對手,再比如最近有起效的三三支援,再比如這一次的覆巢計劃……

  都是她提了個大思路,然後放手讓專業的指揮官或者指揮團隊去完善。

  楚公爵:「那你搖什麼頭?」

  「我只是有些奇怪。」冉峰古視線落在角落裡還在進行最後檢修的工作人員,這應該是帝舟第三次徹底加固了,「如果只是偷襲戰,陛下加固帝舟是為了什麼?」

  帝征軍有三個聯軍的兵力,有帝舟這樣史上最強防禦的戰艦,如果說進攻可能還有不好說,但是防禦絕對是一流的。

  在對方老巢空虛的情況下,帝舟加固不加固,並沒有多少區別。

  這要是真的有戰後創傷,可能還能用多個心理安慰來解釋。

  可這位又是覆巢計劃,又是打算直接綁定第五聯軍準備打前鋒,身先士卒衝在第一線……恐怕心理狀態比一些老兵還要穩。

  那連著三次徹底加固帝舟,浪費這麼多人力、和時間是為了什麼?

  楚公爵皺起眉,他聽冉峰古繼續道:「而且,雖然帝征軍受陛下直接指揮,可議會和軍部那不可能不去溝通,麻煩的事情可能還有一堆——」

  楚公爵咧嘴笑:「這不是該我們這些老骨頭發揮餘光餘熱。」

  冉峰古早就知道會得到這個答案,他伸手拍了拍楚公爵的肩膀,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

  四周突然喧鬧了起來。

  腳步聲,驚呼聲,交談聲……各種聲音交雜成一片。

  兩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只見最右側的經濟通道裡,不少士兵和低階軍官都在無組織的奔跑著,他們朝著一個方向,無論是表情還是腳步都顯得很緊急。

  連隔著半個廳的高層指揮團都沒有注意到。

  從衣服上看有偵察兵、有巡邏兵、信息兵、還有浮空軍幾個人……

  這是發生了什麼?

  楚公爵側過頭跟了下屬道:「叫個人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

  下屬小跑而去,攔了一個人詢問了幾句,很快又小跑回到楚公爵身邊,沖著他行了個軍禮:「偵察兵說,是首都星的支援軍路過。」

  「我怎麼不知道首都星還有支援?」

  楚公爵視線看向冉峰古,對上了同樣疑惑的眼神,他想了想:「去看看!」

  顯然楚公爵身後的另兩撥人,也問出了同樣的消息。

  三撥人原本就前後腳出的會議室,這一次仍舊前後腳跟著小跑的士兵們,到了離得最近的觀測台。

  最後一個踏進觀測台的,是楚笑。

  此時,整個觀測台沒有任何聲音,所有人的目光正落在眼前巨大的透明玻璃幕上。

  浩瀚的星河背景下,無數艘黑色的巨型戰艦,像是在宇宙之海安靜遊動的龐大海獸,勻速在帝征軍兩側路過。

  他們造型不一,顏色光澤度也略有差別,大小也似乎沒有固定,最大的像是大型海島,最小的也有類帝舟大小。

  普通戰艦在他們身側,渺小的像是海輪旁邊的木舟。

  ……

  楚笑對發現自己的士兵做了個噤聲手勢,往後退了一步,轉過身。

  剛踏出門外,正好對上站在門外的邵衍,楚笑眼底浮現出笑來。

  兩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後走出幾米遠。

  見四周沒人,楚笑上前握住了邵衍沒有受傷的手:「晚上能一起吃飯嗎?」

  「繁叔放了我三天傷員假。」

  邵衍反握回去:「吃完飯我還能替你打個雜。」

  從觀測台走回指揮艙,一路上楚笑都在等邵衍問她,有關於覆巢計劃,有關於帝舟加固,有關於外面正在路過的十六艘分舟。

  但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開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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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3 21:34: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浮空風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十天後。

  帝征軍,榮耀團。

  在帝征軍絕大部分支援隊伍回來後幾天,最後一個外出執行支援任務的大隊終於姍姍歸來,當他們剛踏上戰艦,榮耀團的團長秋婷就已經出現在了過渡艙門外。

  她隔著玻璃看著一群年輕人一身的血跡和汙跡,慢慢斂起眼簾,轉身就走。

  副官看了看過渡倉內正在脫下太空服的眾人,又看著大步離去的自家團長,連忙跟了上去:「團長,您不是要教育教育他們麼?」

  他說的有些委婉,團長的原話其實是「那群小崽子行啊,先斬後奏,然後玩失蹤,要不是郵件是已讀狀態,我TM還以為他們全軍覆沒了。等他們回來,我一定要緊緊他們的皮,還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軍紀,什麼是時間觀念。」

  「這一隊有一半是新兵。」秋婷軍靴踏在走廊上,敲擊出的聲音又快又穩,嗓音卻低沉了下來,「能活著就好。」

  她說完這句話,突然回過頭去,有些奇怪的看著身後的副官:「范勇,你跟著我幹什麼?」

  范勇:「啊?」

  眼見自家團長臉色越來越冷,他強大的求生欲在腦子裡飛躥,最後定格在一個詞上:「醫生?」

  「還不快去。」秋婷冷笑一聲,「我看那群小崽子下次長不長記性。」

  范勇看著離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這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大,剛剛真的親自去教育,估計也沒什麼效果。

  醫療室是現成的,范勇要做的,只需要趕鴨子似的把所有傷員送到醫生面前。

  當然,還需要挑出個別不自覺的——

  范勇側過頭,視線落在角落裡的青年:「你出來。」

  青年看了看四周的人,確定是自己之後,行了個軍禮,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范勇掃了一眼他佈滿汙跡的臉,覺得有些眼熟:「新兵,叫什麼名字。」

  「雲縱。」

  范勇想起來了:「我記得你。」

  新兵團總評比第一入的榮耀團,因為支援任務表現出色,在這次任務前,破例提拔成小隊長。

  他看著新兵還略帶稚氣的臉上,眼神中卻清明而篤定,語氣下意識緩了緩,抬了抬右手:「轉過去。」

  雲縱轉過去,露出後背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跡,聲音很平靜:「這不是我的。」

  正準備叫醫務人員的范勇:「嗯?」

  雲縱沒有開口,他同小隊的新兵們卻你一言我一句解釋了。

  「我們在補給站救援的時候遭到了伏擊。」

  「齊航受傷了,他離得遠,是生是死我們都不知道。」

  「是小隊長找到了機器人的盲點,用線纜把機器人的頭都給擰斷了,才把人給背出來。」

  「背了一路都沒有放棄……」

  范勇聽明白了。

  他拍了拍雲縱的肩膀:「你們休整的時間可能不多了,儘量調整。」

  「是。」

  正如范勇所說,他們休整時間並不多。

  第三天,這群剛剛從救援戰場上撤下來的新兵,即將再次踏入征程。

  這一次的目標,是賽維聯盟的老巢。

  出發前六個小時。

  榮耀團所在的戰艦正式進入戰前準備狀態。

  所有的傷員統一送走,設備最後一輪檢修,武器最後一輪檢查,人員進行最後的清點,物資也需要進行最後的盤查……

  無論是作戰人員,還是後勤人員,都繃緊了神經,在戰艦內急色匆匆。

  雲縱送別離開的傷員,回來時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帝綜材料班的許楠,還沒有畢業就跟著導師穿越戰火而來。

  她蹲在地上,手裡擺弄著機械,跟身邊的技術兵解說著,臉上橫著兩道機油污漬也不自知。

  許楠餘光看見了雲縱,跟身邊的人說了什麼人,起身走了過來:「雲師兄。」

  在軍隊遇見熟人,有幾分見到家人的感覺。

  「聽說你們的難題已經攻克了。」雲縱推了推眼鏡,「什麼時候走?」

  「就這幾天。還需要等數據反饋回來,進行調整。」許楠語氣真誠,「雲師兄,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帶回去的,信啊東西啊都可以。」

  雲縱看著瘦了不少的許楠:「你是不是把所有認識的人都問了一遍?行李箱還裝的下去嗎?」

  許楠有些尷尬:「負責的長官說我們的行李不限重。」

  話題到這,雲縱通訊器震動了起來。

  雲縱垂眸掃了一眼:「我得走了。」

  他沒有帶紙,用袖口擦掉許楠臉上的機油污漬:「這次就不說再見了。」

  原本雲縱以為遇到熟人的插曲到這就結束了,可是等到幾個小時後,他做好裝備的最後檢查,帶著小隊隊員準備去集合點集合的路上,再一次遇見特意追上來的許楠。

  許楠自從來到前線就瘦的厲害,原本胖嘟嘟的臉,已經瘦成了五官分明的模樣。

  但是她的體能似乎並沒有提高多少,一路小跑而來,攔住雲縱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雲師兄——」

  許楠知道軍情緊急,周圍也還有其他人,連忙卸下身上的包,從裡面拿出一件軟金屬防彈背心來,「這是陛下軟甲剩下的材料,我加了幾種金屬,請後勤部門幫忙裁剪製作的,應該可以抵擋大部分流彈碎片……」

  雲縱聽許楠急忙忙的說著,接過她手中的背心疊好,重新塞回她的背包中,將拉鍊拉好:「我用不上這個。」

  一小隊小二十個人,全都你推推我,我看看你,都善意的笑了起來。

  有不怕起哄的,隔著幾米喊:「小姐姐,隊長用不上,但是我用的上,要不送給我吧~~」

  立刻被身邊的老兵一巴掌拍在腦袋上制止:「你用得著個毛線。」

  起哄的人還想說什麼,已經被老兵拽著耳朵拖走了,走廊上嗷嗷的反抗聲越走越遠。

  留下剩下的人爆笑起來。

  「你別誤會。」雲縱心思細膩的,他看著許楠抱著包的手越收越緊,解釋道:「對於我們來說,只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這件衣服你帶回去,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

  許楠抬起頭來:「武器?」

  雲縱沒有想到她會糾結這個,但還是認真想了想:「是。」

  很多年後,成為金屬材料學領軍人物的許楠,因為將液體金屬提純技術捐給軍方,在學術大會後被記者圍堵在角落裡。

  研究戰爭殺器的質疑紛遝而至。

  已經步入中年的她,面對著幾乎要懟在臉上的話筒,早就沒有了年輕的青澀和稚嫩:「我想你們對我可能有些誤解,我之所以專注金屬研究,從來不是為了造福人類。」

  這段話,為她整個學術人生,打上濃重的個人色彩。

  畢生都沒有再獲得過相關獎項。

  她死後,留下了這樣的墓誌銘:

  願所有保護別人的人,都能保護自己。

  ——

  帝舟,指揮艦。

  楚笑坐在椅子上看著邵衍換好作戰服,托著下巴道:「邵指揮,出征之前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邵衍走到楚笑面前,將桌上的武器設備,一件件佩戴在自己身上:「好好吃飯,每天睡夠六個小時,我知道你不喜歡人進屋,屋子裡的花記得澆水。」

  前面兩項可能有點難,但是最後一項太簡單。

  楚笑打包票:「花的事情放心,不信你回去問小石榴,我現在養花的水平絕對一流。」

  「上一次我回帝宮只有幾個小時,小石榴還特意過來跟我打了個小報告。」邵衍輕笑:「說以前整院子的花,都是你禍害的。還邏輯清晰的建議我監督好你,不要在帝島繼續折騰。」

  他話音落下很久,也沒有見人搭話,抬起頭對上有些走神的楚笑:「怎麼了?」

  楚笑回過神,隨口道:「我有些想小石榴了。」

  邵衍佩戴完最後的通訊設備:「這一戰結束後,我陪你回去。」

  楚笑咧嘴笑,卻沒有說話。

  邵衍還想說什麼,敲門聲響起。

  門是虛掩的,隔著門縫,文舒揚輕聲道:「該出發了。」

  第五聯軍主攻,浮空軍策應。

  考慮到浮空軍的大戰經驗,也考慮到第五聯軍信任的建立,邵衍會坐鎮浮空軍,跟著他們先一步出發。

  他低頭看著對面坐著的楚笑,眼底各種情緒翻騰:「我可以先留下兩天,然後追上……」

  「你信不信你晚三分鐘,楚公爵和婁野都會殺過來。」楚笑眼皮一跳,迅速恢復過來,從椅子上起身,推著他往外走,「我備用的伴航機甲都有三五台,少你一個不少。」

  她把人直接推門外,反手「哢噠」一聲把門一鎖。

  一直到門外沒有了任何動靜,楚笑貼著牆站著好一會兒,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她散開長髮,踢掉腳上的靴子,解開軍裝的扣子。

  然後走到辦公桌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拿出裡面放著的煙盒和點火器走向了衛生間。

  一根煙燃盡。

  楚笑將煙頭掐滅在掌心,扔在垃圾桶。

  她走到洗手台前,將雙手伸進水龍頭下,有水流傾瀉而出,嘩啦啦的淹沒了自己的呼吸聲。

  一點點洗乾淨手。

  一顆顆將扣子繫上。

  楚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撿起地上的皮筋,重新紮起長髮。

  她走出衛生間,鏈接了楚公爵的通訊器,垂眸:「咱們爺倆能聊聊麼?」

  第二天,帝征軍剩餘各部按照計劃,朝著星系另一端潛行。

  三個聯軍兵力,依照戰術推進,有星帝坐鎮前鋒,有幽靈似的浮空軍掠陣,身後還有聯軍正在對敵方主力進行牽制。

  無論是高層將領,還是底層士兵,都對此滿懷信心。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

  覆巢計劃在路上就已經被宣判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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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30 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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