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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吉星醫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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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8:1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簡瓔 -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謫仙般的大人,眾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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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8:34 |只看該作者
序言】   追愛的勇敢

  看劇或者看小說,如果出現記憶相關的梗,不管是單純失憶,或者重生,又或者是失智,總是讓人揪心的想,如果記憶失去了,人還是你心愛的人嗎?面對把你當做陌生人的他,還有勇氣再愛一次嗎?

  故事中的女主角,上輩子穿越成了個丫鬟,所有人都反對她跟位高權重的男主角徐凌瀾的感情,最後她甚至因為這份愛而被沉塘,徐凌瀾也孤獨一生。

  這一世,她重生成為了國相的千金陸宛飛,還提早十七年與徐凌瀾相遇,這下年齡相當、家世匹配,顯然是一手好牌。

  可是呢,雖然拿到好牌,心上人不配合也實在讓人氣得牙癢癢啊!

  年輕時的徐凌瀾彷彿變了一個人,不只對陸宛飛說他有深愛的人,還說成親當日他要同時迎娶平妻、納妾……

  陸宛飛沒用針灸金手指把徐凌瀾戳成不舉,已經是天大的仁慈了(誤)。

  「重生之後有前世記憶的她是弱勢的一方,而沒有前世記憶的她家大人是占有優勢的一方,無論發生什麼,痛苦的,只有她一個人……」

  看到大半本書中一直大膽直率不斷追著徐凌瀾跑,時而俏皮時而無賴,像太陽一樣的陸宛飛在書裡發出這樣的喟嘆,反而更讓人為她感到心酸。

  然而陸宛飛的勇氣,讓她沒有就這樣被打倒,讓生活變了調。她鬥鬥惡毒繼母,治治壞心妹妹,還替老爹找了第二春,她沒有一蹶不振,讓故事整體開朗而明快。也是這份勇氣,讓她等到了徐凌瀾的恍然大悟,確信她就是他等待的女人。

        看到這裡,細心的讀者肯定有疑惑:等等,徐凌瀾在等的女人?這不就表示他有前世記憶嗎?那他幹麼還要娶那麼多女人?這背後的原因就留待故事揭曉,讓我們翻開書,看看這對為了愛情做盡傻事的男女,也汲取他們追愛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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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借屍還魂

        天地為證、日月為鑑!下一世,我花萸一定要和大人身分匹配,不再叫大人承受外界的汙言穢語!

        「姑娘!您到底在說什麼啊?真是急死奴婢了!」多蓮看著主子不停囈語,恨不得貼到主子嘴邊聽個明白。

        「妳這是在做什麼?」清霜蹙著眉將多蓮拉開,擰了條布巾仔細的給主子淨面和擦手。

        「清霜,妳聽姑娘好像一直在說什麼大人大人的?是要找咱們家大人嗎?」多蓮憂心忡忡的看著主子。

        「怎麼可能?」清霜頭也不抬。「妳何時看過姑娘找大人了?」

        多蓮咬著下唇,終於靜了下來。是啊,姑娘和老爺向來不親,遇到什麼難題總是自個兒解決,從未去勞煩過老爺,又豈會在囈語之中提到老爺。

        「那姑娘口中的大人到底是誰?」多蓮不解的問。

        「姑娘作夢說的話,妳當真做啥?」清霜把布巾遞給多蓮,憂心道:「姑娘的手比昨兒涼了一些,可又沒有退燒,究竟怎麼回事請來的大夫也總說不明白,開的方子喝了跟沒喝一樣,咱們又人微言輕,不能說什麼,再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

        多蓮嘴快道:「我就說那幾個大夫都有鬼,妳卻說什麼先不要抱著成見,看吧!姑娘都發燒昏迷了一個多月,灌了多少湯藥都不見起色!」

        清霜終於轉頭抬眼看著多蓮,「難不成咱們能跟老爺、夫人說夫人請的大夫都有鬼?」

        「說啊!」多蓮理直氣壯道:「老爺又不是不疼愛咱們姑娘,有什麼不能說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清霜直勾勾看著床上的姑娘,瞬間一層心酸的霧氣湧了上來,讓眼前變得模糊,「不是不疼愛,只是不親,不是嗎?」

        多蓮洩氣了,認同了這個事實,「咱們姑娘真是可憐,明明是陸府嫡出的大姑娘,卻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先夫人生下姑娘就撒手人寰,都不知道自己懷胎九月生下的心肝寶貝過這樣的日子。」

        清霜斥道:「說了多少次小心隔牆有耳,若這番話傳到夫人耳裡,有妳受的。」

        多蓮卻是不怕,哼道:「難道夫人能把我發賣?我可是打小就伺候咱們姑娘的,諒她也沒那個膽。」

        清霜搖頭,「說妳天真妳還真是天真,夫人什麼事做不出來?總之,姑娘只有咱們兩個心腹了,一個都不能少,妳自己當心,莫要讓人抓著把柄把妳趕出去。」

        多蓮扁著嘴,「知道了,我會當心,行了吧?」

        床上的花萸聽到這兩個忠心丫鬟一人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她這才動了動眼皮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燕朝國相陸祥熙的嫡女陸宛飛,她可真是得償所願,擁有了足以和她家大人匹配的身分。

        她從現代穿越而來後,因為身分差異,愛上了不能愛的人,被沉塘慘死。但她在燕朝陽壽未盡,死不瞑目,魂魄可憐兮兮地在世上徘徊了數年,看不下去的陰間使者來引渡她,且答應她,下一世會讓他們再相遇,她會帶著金手指再次為人,沒想到竟然是借屍還魂,重生成為相國的嫡女……

        「姑娘?姑娘睜開眼睛了!」多蓮瞠目結舌的指著主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霜整個人一震,「姑娘!姑娘您醒了?」

        「嗯……」花萸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扶我坐起來。」她覺得頭暈,坐起來應該會好一些。

        清霜連忙將主子扶起,多蓮迅速塞了個引枕在主子腰後,讓她坐得舒服點。

        「行了。」花萸自行調整一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勢,揉按著太陽穴,腦子漸漸不暈了。

        清霜不放心地看著主子,「姑娘,您沒事了嗎?您還在發燒。」

        「無妨。」花萸眼皮微抬。「倒杯茶給我。」

        「奴婢糊塗!」多蓮回過神來,連忙去倒水,主子昏迷了一個多月,都沒沾過水,肯定是渴極了。「姑娘,水!」

        多蓮將水杯送到主子面前,花萸一口氣喝下,將水杯交還給多蓮,「還要。」

        多蓮忙不迭又去倒水,花萸一連喝了三杯水才止住口渴,魂魄在人間徘徊了數年,她已數不清多少年沒喝過水了。

        久旱逢甘霖,花萸覺得這水特別的好喝,豪爽喝水的舉動讓清霜、多蓮看得目瞪口呆,想著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再渴也不能一口氣把水喝下啊,叫人看到還得了,要被說沒教養了……

        「姑娘肯定也餓了,奴婢去熬粥!」清霜猛地回神,說著就要起身。

        花萸摁回了清霜說道:「我不餓,晚點再熬。」

        清霜總覺得要做點什麼,又道:「那奴婢去將姑娘的湯藥溫上……」

        「那湯藥不喝也罷。」花萸神色淡淡。

        多蓮嘴快,脫口問道:「姑娘是不是知道什麼?您會突然生了重病,是不是有人搞鬼?」

        花萸抿了抿唇,她繼承了一部分原主的記憶,加上陰間使者還讓她知道額外的情報,她很有理由懷疑那位夫人已經暗中搞鬼,但她沒證據,在這種情況下,只能暫時保持沉默,等有了證據再說。

        「有沒人搞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醒了。」花萸神色堅定。「派個人去上房知會一聲,就說我醒了。」

        「是!」多蓮跑出去。

        她本來要讓小丫鬟去傳話,但想到夫人知道姑娘清醒了,不知道有多嘔,她就很樂,不想派小丫鬟去傳話了,她決定自己去傳話,親眼看看夫人扭曲的表情,哈哈。

        寢房裡,清霜擔心的看著主子,「姑娘不喝湯藥固然是對的,可高燒不退也不是辦法。」

        「我很快就會沒事的,妳不必擔心。」花萸輕輕拍了拍清霜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話很自然的就從她嘴裡說了出來。

        清霜仍是秀眉緊蹙,「打從姑娘的親事定下來,夫人就一直想方設法的要攪黃這樁親事,奴婢怎能不擔心?」

        花萸嚇了一大跳,「我的親事?我訂親了嗎?」

        這怎麼行?她這一世是為了和她家大人重逢才重生的,她怎麼可以訂親,怎麼可以成親?她還要去找她家大人哩……

        「姑娘這是忘了嗎?」清霜很是訝異,訂親這等大事,居然會忘記?

        「呃……有點……」花萸含含糊糊的糊弄過去,「不如妳給我說說,幫助我恢復記憶。」

        清霜清秀的臉上更添憂色,「姑娘肯定是昏迷太久了,久到連自個兒定了親都忘了,別的事莫不要都忘了才好……」

        花萸企圖四兩撥千斤,輕描淡寫的說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妳跟我講講,我就都會想起來。」

        她此時的身分、姓名、處境,她一醒來就知道了,但訂親這件大事,她就不知道,陰間使者也真會整人,幹麼不讓她什麼都知道,不讓她帶著原主完整的記憶重生,這樣吊人胃口好玩嗎?可惜她沒機會再見到他了,不然非要他說清楚講明白不可。

        「姑娘……可知道自己的姓名、身分?」清霜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主子連這個都不知道。

        花萸嘆了一聲,「我是相府嫡女,我叫陸宛飛,我爹是國相陸祥熙,沒錯吧?」

        清霜鬆了口氣,「不錯,姑娘是相府嫡女,也是唯一真正的陸府嫡女!」

        後面那句她說的有些激動,花萸知道是為什麼,這部分原主的記憶她有。

        原主的娘親名為楊琇瑛,是大戶人家的嫡出閨秀,她的嫡妹楊琇錦因為愛慕陸祥熙,不惜在楊琇瑛生產時,設計讓楊琇瑛難產而死。

        剛出生的原主沒了娘親,陸家也沒了主母,楊家此時提出讓楊琇錦當陸祥熙的繼室,填補楊琇瑛留下的主母空缺,陸祥熙認為楊琇錦是原主的親姨母,肯定會善待她,便娶了楊琇錦為繼室。

        楊琇錦進門後很快懷上了,生下一女陸宛霖,與原主相差一歲,後來肚皮再也沒動靜,想為陸祥熙生兒子的她,也只能暗自飲恨。

        而清霜、多蓮偏心原主,都沒把楊琇錦所出的陸宛霖當嫡女,認為只有自己主子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

        不過原主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親生娘親是讓楊琇錦害死的,陰間使者讓她知道這個肯定是有原因的,至於什麼原因,依陰間使者會同情她的心軟性格,想來是要她為原主母親報仇。

        好吧,既然她借用了原主的身體,為原主娘親報仇也在情理之中,這任務她接下了,也一定會設法完成,雖然原主娘親之死已事隔十多年。

        這回她總算有身分、有地位,有點人權了,雖然她還是個古代女子,可身為相府千金的她,不必再五更天起床,不必再打水、灑掃地伺候人了……

        但當務之急,她要找到她家大人……

        想到這裡,她猛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國相的千金,那她家大人呢?她記得前世她家大人官至國相,現在既然不是,那他會是什麼身分?人海茫茫,她要去哪裡找她家大人?

        她頹然的看著清霜,沮喪的問道:「清霜,妳聽過徐凌瀾這個名字嗎?」

        清霜看著喪氣的主子,又驚訝又不解的說:「徐大人就是姑娘的未婚夫,姑娘忘了訂親之事,卻還記得徐大人?」

        花萸瞪大了眼睛,心跳差點停止,「妳說什麼?徐大人是我的未婚夫?」

        清霜點了點頭,「是啊,三個月前定的親,婚期在三個月之後。」燕朝的風俗,沒特殊情況的話,備嫁期都在半年之中。

        花萸呼吸瞬間急促,心口發熱,他是原主的未婚夫?怎麼會這樣?

        前世直到與她相遇前都沒成親的他,竟然訂親了?

        她眼前驀地閃過陰間使者保證會讓他們再相逢時,閃亮亮的眼神和嘴角微微翹起的詭異表情……原來那傢伙不安好心!

        花萸氣急敗壞的掀開被子,她整個人都氣到熱了!

        「姑娘……您怎麼了?您還好吧?」清霜看著主子的反應,很是不安,主子到底怎麼了?一會兒驚喜,一會兒咬牙切齒……

        花萸瞪眼,「清霜!徐大人是何官職?」

        清霜都稱他大人了,可見已經在朝為官。

        清霜見主子嚴肅起來,連忙道:「徐大人在殿試讓皇上欽點為狀元之後,便入了翰林院,是從五品侍讀學士。」

        花萸神情激動了起來,心潮起伏。原來她回到了她家大人二十歲的這一年,他剛高中狀元,文采深受皇上青睞,將來前途無可限量,日後他會升為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一步步高升,最後位居高位,坐上國相的位置,受到皇帝重用,握有實權……

        想到這裡,她的心緊緊一縮。

        前世的他位高權重、光風霽月,品格高潔,嶔崎磊落,擁有逸群之才,受皇帝倚重,受文武百官推崇,受天下百姓信賴,還擁有神仙顏值,兩人相遇時他已屆中年卻還是風姿瀟灑、翩然俊雅。

        而她,雖然在另一個時空是女裝電商小組長,外型亮麗,年輕又充滿幹勁,一天只睡五小時,南征北討,不知道什麼叫休息,為公司立下許多汗馬功勞,不到三十歲就年薪三百萬,住小豪宅、開名車,意氣風發。

        但穿越後的她不過是個身世不詳的棄兒,流浪街頭乞討,讓人牙子拐騙,賣進徐府為婢……當初她疲勞駕駛自撞安全島,醒來成了個簽了死契、沒人權的小丫鬟,她當真覺得是青天霹靂,比死還難過。

        她不懂老天讓她死就算了,為何要讓她穿越,讓她變成一個身在古代,全然不能由自己做主的小奴婢?

        前世他們身分懸殊,年齡也懸殊,前世的她才十四歲,而他已三十七了,他受到她的吸引是因為穿越前的她是幹練的輕熟女,對於治理國家方針,許多想法上與他不謀而合,她給他講述另一個時空的經濟社會等等概念,他聽得專注,常要她多講一些,而她也為他的人品、學問、風采所折服,前世沒時間談戀愛也不想談戀愛的她,瞬間掉進了愛河,深深為他心折。

        那時她還不適應自己小婢女的身分,腦子裡哪裡有身分配不配的問題,一頭栽進了情網裡,還覺得聰穎伶俐的自己配得上他。

        他們相愛,他不願她為妾,欲娶她為妻,她不曉得大禍臨頭,還喜孜孜的以為老天安排她死後穿越是讓她來遇上真愛的,也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想到前世是如何慘死的,她瞬間感到呼吸都變得困難了,那種窒息的感覺清楚的浮現,她慘死的場景歷歷在目,池塘裡的泥沙淹進了她的口鼻,凌遲著她,讓她清楚的感受著死亡的逼近……

        「姑娘……」清霜眼裡有掩不住的擔心,今天的主子太奇怪了,是昏迷的後遺症嗎?

        「無事。」花萸……此時她該適應陸宛飛這個名字了,她看著清霜,眼神堅定,「我餓了,傳膳。」

*             *             *

        多蓮回來稟報已經都通知了,不到半個時辰,陸宛飛的松齡院就來了好些人,陸家家主陸祥熙、陸老夫人、陸家主母楊琇錦、陸家二姑娘陸宛霖,以及陸祥熙的兩名小妾—— 桂姨娘、月姨娘。

        桂姨娘、月姨娘原來都是楊琇錦身邊的大丫鬟,在楊琇錦生下陸宛霖就再也無法懷上孩子時,陸老夫人出面以死威脅,楊琇錦才將兩人給陸祥熙為妾,陸祥熙也不敢違逆母親,勉為其難的接受了,誰知道十多年過去了,兩人也是沒懷上。

        陸家無後,這成了陸老夫人心中的痛,她想再物色幾名小妾給陸祥熙,陸祥熙卻是再也不願了,說陸家無後是命中注定,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他不強求,也要陸老夫人莫再強求。

        陸老夫人雖然放不下,也只能暫時消停,但還是暗地琢磨著再給他物色人選,她就不信陸家會斷了香火!

        「祖母、父親、母親,只是讓丫鬟去通傳一聲宛飛無恙了,你們怎麼就都來了?實在讓宛飛又感動又不敢當。」

        陸宛飛示意清霜、多蓮一左一右扶她起來施禮,孱弱的模樣我見猶憐,清霜、多蓮想到適才還坐在桌前氣定神閒用膳的主子,吃了滿滿一碗飯,又喝下滿滿一碗雞湯,看起來康健的很,而現在這有氣無力的模樣是……兩人腦子裡頓時冒出好多疑問。

        「不必施禮了,快躺下。」陸祥熙蹙眉,對於這個女兒,說到底他是感到虧欠的,雖然錦衣玉食,可他給的關懷太少……

        「多謝父親體恤,那女兒就失禮了。」陸宛飛從善如流,又極為弱不禁風地躺了回去,嘴角掛著感激的微笑。

        論心機,在穿越前她是女強人,跟廠商談條件、跟競爭者周旋、跟消費者談感情,這些都是她的強項,而前世她成了後宅的小丫鬟,更是看了許多宅鬥手段,她都銘記在心,這點示弱以削減敵人戒心以及博取同情的手段,她應用起來得心應手。

        「宛飛能醒來太好了,這些日子以來,我天天向菩薩祈求,皇天不負苦心人,菩薩果然聽到我的誠心,讓妳醒來。」楊琇錦一臉的慈愛,心裡卻大為震驚的想,怎麼回事?向來沉默寡言,可以半天不說一句話的小丫頭怎麼突然嘴甜了起來?還有,她都讓那些大夫開些無關緊要的藥方了,怎麼她還會醒過來?這不可能啊,太蹊蹺了……

        「醒來就好,不然咱們可不知如何向徐家交代。」陸老夫人撇了撇嘴,對於孫女從鬼門關撿回一命,沒太大情緒。

        陸宛飛看了眼嚴肅的陸老夫人,她知道陸老夫人不喜歡她,因為楊琇錦從中作梗,才讓陸老夫人打從她一出生,便不喜她這個嫡親的孫女。陰間使者可真是周到,讓她連這些細節都知道,擺明了要她消除陸老夫人對原主身世的懷疑。

        「姊姊突然病倒,把我們都嚇壞了,如今能醒來,真是可喜可賀。」陸宛霖慶幸地道。

        陸宛飛朝陸宛霖柔柔一笑。「讓妹妹擔心了。」

        陸宛霖殷切道:「姊姊知道就好,姊姊要快些好起來,讓祖母、父親母親都放心才好。」

        陸宛飛又朝陸宛霖感激一笑,「妹妹說的是,我這一病,當真不孝,我會努力好起來,不再叫祖母、父親、母親擔心。」

        適才她讓清霜給她梳頭時已看過她如今的樣貌,清麗無雙,叫她十分驚豔,說是國色天香也不為過,那不牢靠的陰間使者這部分還真是夠意思,讓她在這樣一個大美人身上借屍還魂,而她眼前的陸宛霖就遜色她太多了,再往旁邊一看,陸宛霖和楊琇錦還長得真像,不愧是母女。

        這麼說來,她應該是長的像她的生母,她的生母一定是個大美人,美人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死了,想來那美麗的容顏肯定長久以來都烙印在陸祥熙心中吧?

        她要怎麼喚起陸祥熙對楊琇瑛的記憶,然後揭穿楊琇錦的壞心腸,把楊琇錦趕出陸家呢?她得要做到這一點,才能還借用原主身體的人情……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讓宛飛丫頭好好休息。」陸老夫人發話了,蹙著眉,神情有絲疲憊。

        楊琇錦巴不得快點離開好去詳查陸宛飛會清醒的原因,她連忙附和道:「老夫人說的是,宛飛大病初癒,是該好好休息,咱們都出去吧。」

        一行人魚貫出了寢房,陸宛飛才坐了起來便聽到陸老夫人哎喲一聲,跟著是眾人大驚失色跟一陣手忙腳亂的動靜。

        陸宛飛心裡一動,吩咐道:「多蓮,去看看!」

        「是!」接獲主子下令,本來聽到騷動後就蠢蠢欲動的多蓮馬上眼睛閃亮的奔出去。

        清霜往外頭張望,蹙眉道:「老夫人會不會是又跌倒了?半年前才跌倒一次,好不容易才好起來……」

        陸宛飛沒多加臆測,但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她表現的機會來了。

        沒一會兒,多蓮跑著回來了,「姑娘,是老夫人給一隻花貓嚇到,整個人往後栽,跌倒了,好像扭傷了哪裡,此刻正抬回松吹院!」

        多蓮回報時沒多大擔心,反而眼睛閃亮亮,隱隱有些興奮,陸宛飛看得好笑,可見陸老夫人平時待她有多冷漠,才會陸老夫人跌跤了,多蓮卻是竊喜。

        不過心裡雖然好笑,她表面卻是淡定起身,「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陰間使者要給她什麼表現的場子,她覺得就快知道陰間使者給她的金手指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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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展露醫術

        松吹院,陸老夫人躺在床上不斷呻吟,陸宛飛主僕三人到的時候,大夫也正好到了,混亂之中,也沒人注意她來了。

        「孟大夫快請!」陸祥熙的焦急寫在臉上,讓出位置來,讓孟大夫坐到床邊。

        孟大夫把了脈,細細診查,在損傷部位找到明顯的壓痛點,再仔細推敲,一會兒嚴肅地道:「陸大人,老夫人這回是腰扭傷,比上回腳扭傷更嚴重。」

        陸祥熙十分懊惱,「都怪我沒注意到那隻貓……有勞孟大夫診治了。」

        孟大夫慢吞吞的說道:「老夫人有年紀了,腰扭傷沒那快好,要慢慢治療,我先開一服舒緩疼痛的藥,再給老夫人施針。」

        一旁丫鬟送上筆墨紙硯,孟大夫很快寫下藥方,神情專注,嘴裡跟著唸道:「當歸、大黃,赤芍、續斷、骨碎補、桃仁、丹皮,製乳香、製沒藥、紅花、芒硝,水煎分二次服,每日一劑。」說完,將藥單交給一旁候著的嬤嬤,跟著取出針袋給陸老夫人針灸,針起針落,一邊屏氣凝神,娓娓唸道:「刺腎俞、大腸俞、秩邊、腰陽關、環跳、委中、次髎、阿是穴……」

        然而當他收針之時,陸老夫人還是呻吟不已,甚至有些嚎叫了起來。

        他咳了一聲,嚴肅道:「我說了,扭傷腰要慢慢治療,一時片刻見不到成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老夫人不必著急,耐心點,假以時日,一定會慢慢復元……」

        倒也不是他學藝不精,而是燕朝的針灸之術尚不純熟,湯藥為主,針灸只是輔助,既是輔助,自然效果不大。

        陸宛飛看了好一會兒,此時開口道:「孟大夫的銀針可否借我一用?」

        剛剛聽大夫喃喃自語穴位,她居然有種直覺,覺得她可以治,她這才知曉陰間使者讓她自帶的金手指是醫術。

        不錯嘛,倒是個很實用的金手指,送人自用兩相……是救人救己兩相宜。

        「大、大姑娘……」孟大夫見她從人群裡出來,嚇了老大一跳,跟著便有些慌亂。

        他收了豐厚銀子,之前上門診治時,給眼前這位陸大姑娘開了幾次不痛不癢的藥方,雖然良心過意不去,可誰也不會與銀子作對,再說也不是他要害她,是給銀子的那人要害她,他自認不干他的事。

        畢竟他很確定,這位陸大姑娘得了無藥可醫的怪病,就算他好好開藥方,她也沒救了,肯定活不過三個月。

        可是現在是怎麼回事,她竟然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見鬼了不成?

        陸宛飛心裡有數,孟大夫這心虛的反應說明了他也是給她亂開藥方的大夫之一,不過,她不會追究這個。

       「敢問大姑娘借銀針要做什麼?」孟大夫眼神驚慌,吞了吞口水問道。

        陸宛飛輕描淡寫的說道:「看祖母疼成這樣,我實在於心不忍,想為祖母施針減輕疼痛。」

        此話一出,所有人皆是譁然。

        陸祥熙臉色一正,斥道:「宛飛,妳現在是在胡說什麼?妳要為妳祖母施針?妳又不會醫術,怎可在孟大夫面前口出狂言?」

        陸宛飛淡定地道:「父親,女兒自小愛看醫書,雖然沒正式拜師,可有把握能為祖母削減疼痛。」

        原主自小愛看醫書,有習醫的志向,也有天賦,只是醫娘這職業,在燕朝的地位不算高,得不到陸祥熙的認同,原主沒法正式習醫,只能自修。

        這樣說起來,陰間使者讓她帶著醫術這金手指也不算突兀了。

       「宛飛,妳要知道,愛看醫書和醫人是兩回事,妳只是平時看看醫書就想醫人,未免自大。」楊琇錦話說得義正辭嚴,對陸宛飛出頭的行動很不以為然。

        陸宛飛笑笑地看了楊琇錦一眼,「何不讓我試試,一試便知。」

        楊琇錦心裡一跳,陸宛飛那嘲弄的一眼讓她覺得自己低她一等。

        奇怪了,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平時陸宛飛對她這個嫡母兼親姨母總是畢恭畢敬的,從沒讓她有這麼不舒服的感覺,適才她為什麼會認為陸宛飛覺得她只是個妾,取代不了她親生母親的位置,究竟是為什麼?

       「讓宛飛丫頭試!」床上快痛死的陸老夫人嚷了起來。「只要能讓我不疼,誰試都好!」

        陸宛飛沉著地道:「既然祖母都同意了,孟大夫,就借您銀針一用了。」

        陸宛飛朝孟大夫伸出了纖纖玉手,那蔥白小手似有令人無法違抗的力量,孟大夫又想到了自個兒對她做的虧心事,遂乖乖交出了針袋,還自動起身禮讓床邊的位置。

        陸宛飛接過針袋,沉著地坐在陸老夫人床畔。

        清霜和多蓮對看一眼,兩人心裡都忐忑不安,雖然主子平常是有看醫書的嗜好,可還不到可以行醫的地步啊,況且對象又是老夫人,若是醫出了什麼問題可如何是好?

        這時,陸宛霖狀似關心地說道:「姊姊,妳可要三思後行啊,不要為了求表現,傷了祖母,到時恐怕父親無法原諒妳。」

        陸宛飛眉眼不抬,怡然不懼,淡淡地道:「多謝妹妹提點,可我心中並無求表現三字,我一心只想為祖母減輕痛苦,看到祖母如此疼痛,我心中不捨。」

        陸宛霖漲紅了臉,氣得牙癢癢,陸宛飛言下之意好像在說時刻想要求表現的是她陸宛霖,真是死丫頭!

        楊琇錦面色微變,瞪了女兒一眼,示意她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多說多錯。

        見陸宛霖閉上了嘴巴,陸宛飛在心中冷哼一聲。

        好聽話誰不會講?講好聽話又不用錢,原主是太笨了,不肯嘴甜一點,才會搞得自己在府裡沒地位。

        她不再理會四周的動靜,垂下了視線,當她拿起銀針之時還有些猶豫,她真的會針灸嗎?可銀針一到她手裡,她便鬼使神差的開始給陸老夫人施針,她自己都嘖嘖稱奇,這究竟是怎麼辦到的?陰間使者太強了。

        陸老夫人的呻吟慢慢弱了,當陸宛飛收針時,她已經感覺不疼了。

        陸宛飛將陸老夫人扶坐起,溫溫婉婉地問道:「祖母還有哪裡感到不適嗎?」

        陸老夫人吁出一口氣,「沒有,不疼了,都不疼了。」

        孟大夫揉眼,他什麼都沒看清楚,怎麼就施好針,而且不疼了?

        「祖母安好,孫女就安心了。」陸宛飛將針袋還給孟大夫。「多謝孟大夫相借。」

        孟大夫接過針袋,忍不住問道:「大姑娘適才是如何施針的,何以能為老夫人解除疼痛?施的是哪些穴位?」

        陸宛飛似笑非笑地睇著孟大夫。「孟大夫這是要拜我為師嗎?」

        要知道,藥方、施針的手法、穴位都是各個大夫的看家本領,若非有師徒關係絕不會傳授他人。

        孟大夫一噎,困窘地道:「恕老夫唐突了。」

*             *             *

        徐府,步月軒。

        端硯匆匆進入書房,見主子正在讀書,怕擾了主子他本欲退開,卻讓他家主子給出聲叫住了。

        徐凌瀾的視線沒有離開手中書卷,只淡淡的問道:「有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端硯搔了搔頭。「小的聽說陸大姑娘醒了。」

        徐凌瀾微微擱下了書卷,「哦?醒了?」

        這麼說,陸宛飛不是在這場大病中死的?

        看來,陸宛飛還不到死的時候,那就再等等吧,她總會死的。

        他知道陸相的嫡長女會紅顏薄命,因此他才會點頭答應這門親事,目的是要博一個剋妻的名聲。這一世,他要將自己的名聲搞臭,不再保持著高潔的形象,即便因此當不上國相,他也不在乎,只要能與花萸再續前緣就好。

        前世他是三十七歲那年遇到花萸的,她被賣進徐府為婢,他卻對見解不凡、古靈精怪的她所著迷,她是他第一個欽慕的姑娘,也是唯一一個讓他產生要白首偕老、廝守終身想法的姑娘,他不顧一切要娶她為正妻,可他的愛卻將她害死了……

        半年前,他重生了,重生在自己二十歲的這一年,當時他便做了一個決定,他接下的形象要有別於前世的自己和這一世前二十年的自己。

        距離花萸走進他的生命還有十七年,他決心靜待歲月流逝,並用十七年的時間將自己塑造成一個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並決心要表現出一些令人無法親近的怪癖,如此待他與花萸相逢時,外界的阻力便不會那麼大了……

        「備份厚禮送到相府,祝賀陸大姑娘康復。」說著,他那俊雅的面孔上神色淡淡,令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自己答應這場婚事心思不純,對她好些也是應該的,聽聞她在相府並不受寵,他的厚禮或許能讓她在相府得到好一些的待遇。

        「是!小的馬上去辦!」端硯得到想要的答案,興高采烈的出去了。

        他還以為主子只是虛應這樁婚事,又會像過去那樣對女人的事漫不經心,只把精神放在學問上,沒想到主子這回是真的有看中陸大姑娘,不是隨口應允了婚事而已。

        看來主子成親後要過上和和美美的日子,再生幾個小主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端硯一想到這裡,腳步更輕快了。

*             *             *

        徐府,春明軒。

        顏氏優雅地端起茶盞,杯蓋輕輕在茶盞上錯了幾下,她低首啜了口香茗,這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妳說陸大姑娘醒了?」

        顏氏的心腹嬤嬤余明俏笑吟吟地應道:「幾個大夫都說沒救了,卻硬是轉醒,可見那陸大姑娘是個有福的,尤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福氣會隨著她嫁進來咱們府裡,福旺咱們徐家。」

        顏氏撇了撇唇,「醒了就好,要不然凌瀾好不容易點頭的親事若這樣無疾而終,下回要他再點頭又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

        余明俏附和道:「二少爺這回點頭,奴婢也是好生意外,從前連個通房都不要,夫人給說的幾門親事都二話不說的推掉,這回說也奇怪,答應得特別爽快,想來是體會到夫人的苦心了。」

        「說起陸宛飛那個孩子,我是滿意的。」顏氏不緊不慢的說道:「大家閨秀,知書達禮,肯定極好拿捏。」

        余明俏嘿嘿一笑,「不好拿捏又如何?嫁進來咱們徐府,自然一切要遵照夫人的意思。」

        顏氏甚是滿意地翹起唇角,想到可以折騰一個什麼都不懂、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她的眼裡閃過一道光,不由得興奮起來。

        「表姨!」一個綠衫姑娘歡快的奔了進來,一張圓圓的臉,稍微有些大,倒是五官的組合頗為討喜,身上的衣裳和首飾都是名貴的上等貨。

        她是顏氏娘家表妹的女兒,算是外甥女,稱顏氏一聲表姨,名叫姜葆兒,住在益州,一個月前才來京城做客,客居在徐府。

        顏氏頗為喜歡這個長得可愛又嘴甜的小姑娘,可惜身分不高,只是商家之女,不能做為她的兒媳,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

        「奴婢給表姑娘請安。」余明俏很有眼力,知道姜葆兒得顏氏歡心,便也對她很客氣。

        「天氣這麼熱,怎麼過來了?」顏氏笑著示意姜葆兒坐下。

        姜葆兒笑容可掬地道:「就是天氣熱,葆兒這才給表姨做了冰碗,趕緊送過來,表姨嚐嚐可喜歡,糖水是用我自個兒釀的桂花蜜做的,上頭果丁是南國的蜜果和蜜桃,連宮裡都吃不到。」

        姜葆兒的丫鬟玲蘭端上冰碗,顏氏笑睇著姜葆兒,「妳有心了。」

        姜家是大海商,一些海外的新鮮的昂貴玩意兒別處見不到,在姜府是揮霍著用,姜葆兒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海外的,也常送給她,不但包裝精美,也特別好用。

        「我當表姨是自己娘親一樣,有好吃的,自然第一個想到表姨了。」姜葆兒笑道。

        顏氏特別喜歡她這心無城府的樣子,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姜葆兒,皮膚水嫩,吹彈可破,身材玲瓏,胸前豐滿,小小年紀發育得極佳,已是前凸後翹,加上精緻的打扮,足以補足容貌上的不足。

        顏氏不疾不徐的說道:「這麼好吃的冰碗,不要只送給我一人,也給妳凌瀾表哥送去,妳主動些,多親近親近,將來等妳表嫂進了門,懷了身孕不好伺候時,再讓妳伺候妳凌瀾表哥,到時等妳懷上了,再給妳一個貴妾名分也是理所當然。」

        姜葆兒眼睛亮了起來,頓時雙頰緋紅。

        這意思是—— 讓她嫁給她的凌瀾表哥?而且是貴妾?

        她很是心慕她的凌瀾表哥,在來京城做客之前,她娘親和嫂子千交代萬交代,要她設法爬上凌瀾表哥的床,不當正妻無所謂,有個姨娘名分就足夠了,到時他們姜家的生意不愁沒人關照,不說凌瀾表哥仕途一片看好,就說徐家家主表姨丈徐觀修好了,可是官拜大學士,書香門第,地位多崇高啊,能和徐家結為親家,姜家要取得皇商的資格那還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那些官商之事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著她的凌瀾表哥,想到他那俊雅的容貌,如謫仙般的氣質和叫人崇拜的學問,能躺在他的懷裡,即便不是貴妾也無妨,只要能做他的人,她都心甘情願!

        「葆兒明白表姨的意思了,葆兒會照著表姨的意思去做。」姜葆兒羞答答的說道,滿臉紅暈。

        「今天晚上就去,給妳凌瀾表哥燉些消夜,最好留下來陪陪他,給他暖暖床,他尚未娶妻又無通房小妾,不免寂寞……」
顏氏說的輕描淡寫,姜葆兒的耳朵卻幾幾乎要燒起來。

        她沒有聽錯吧?表姨這是在鼓勵她給凌瀾表哥暖床?表姨出身官家,可是大學士的夫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匪夷所思啊!

        不過,有了顏氏的鼓勵,姜葆兒的目標更明確了,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             *             *

        當日,夜深人靜時,姜葆兒便將親手燉的燕窩送到了步月軒,守門的端硯見她獨個兒上門來,連個丫鬟也沒帶,不免奇怪。

        「表姑娘這是?」端硯打量著她,眼裡帶著不解。

        姜葆兒露齒一笑,「表姨讓我給表哥送消夜,這個點,表哥肯定是餓了,那我就進去了。」

        抬出了顏氏,端硯也不敢直接阻攔,可若放人進去,保證被主子罵死,主子對表姑娘向來不假辭色,哪裡會吃她送來的消夜?主子三個月後就要成親了,夫人讓表姑娘這麼晚來分明存心添亂……

        見姜葆兒說著便要進書房,端硯連忙陪笑,「表姑娘留步,小的去看看少爺歇下了沒,前幾日,少爺事務繁忙累壞了,怕是早早就歇下了……」

        姜葆兒也不好硬闖,但讓個下人攔住又不爽,沒好氣地道:「好吧!你快去問,我端著燕窩可累了。」

        「是!小的會快去快回!」

        端硯一溜煙的進書房,一口氣將來意說明,聞言,徐凌瀾眼裡波瀾不興,只微微露出了一絲冷笑。

        前世他便對母親顏氏極為不滿,這一世自然是延續了那股恨意。

        若不是顏氏,花萸也不會慘死,顏氏口口聲聲說是為他好,卻把他最愛的女人沉塘慘死,還將泡了三天池水的屍首抬到他面前給他看,痛苦扭曲的五官、發白腫脹的屍體,存心要嚇唬他,讓他心生恐懼、讓他對花萸再無留戀,如此惡意歹毒叫他如何不恨?

        再者,自小到大他從未在顏氏身上感受到一絲母愛和關懷,有的只是無止境的要求和威脅,顏氏曾痛心疾首的說,對他嚴格是為了他好,為了讓他考取功名,為了讓他一帆風順,可是他卻隱隱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

        若是發自內心的想為他好,他自然能感受到母愛,就如同花萸對他的愛和關心,他能感受到她的真心一樣,若是母親真的愛他,真的是為了他好,他又如何感受不到?

        不過,明知道他要成親了,卻別有心機的派了姜葆兒來,倒是幫了他的忙,他正愁沒有迅速破壞名聲的方法。

        他眨了眨眼,淡淡的說道:「讓她進來。」

        「啊?」端硯驚得下巴快掉了。「您是說,讓表姑娘進來?」

        徐凌瀾抬眼,「我口齒不清嗎?」

        端硯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小的是意外,您不是一向不喜表姑娘……」

        徐凌瀾眼神悄然變幻。「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喜,不代表不能利用。」

        端硯明白主子的心思不是他能揣度的,主子的話他雖然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可他沒有再問,反正再問他還是聽不懂,那又何必問?

        端硯出去請姜葆兒了,沒一會兒,徐凌瀾就看到姜葆兒款款而入,膚色瑩白,唇色嬌豔,顯然是刻意打扮了,面上喜孜孜的像中了發財票,徐凌瀾如墨的眼眸轉為輕蔑。

        在燕朝發財票都是民間私販的,金額也不大,獎金頂多一千兩銀子,但前世花萸說她聽說過有個地方發財票是朝廷發售的,中頭彩者能一夜致富,人人爭買,朝廷也靠發售發財票得到大筆金錢挹注國庫,做為幫助貧病百姓的基金。

        他覺得那肯定不是花萸聽到的,是她自己的想法,她的想法總能讓他耳目一新,甚至常常感到崇拜。

        當時他已是國相,卻折服在她超乎常人的思想裡,每每與她輕鬆的躺在草地上,望著星空徹夜暢談時,他都覺得她絕對不只十四歲而已,她從來不自卑,身為簽了死契的奴婢對她毫無影響,她自信,手裡像握著千軍萬馬,有著源源不絕的點子,他常覺得她的身體裡面肯定住著另外一個人,那才是真正的她,她才會有那些不凡的見解和思想。

        總之他的花萸,他聰慧的花萸是無可取代的,世上沒有任何姑娘能與她一樣聰慧,一樣反應敏捷,一樣的能夠舉一反三,她是獨一無二的,是他最珍貴的寶貝,能與她相遇相愛,是他來到世上之後最快樂的事,他的生活不再只有枯燥的公文和學問,她總是能讓他放下筆,跟她去郊外走走,春天看花,夏天遊湖,秋天賞楓,冬天玩雪,萬事萬物落在她眼裡都有意思,而那樣的她在他眼裡獨特而耀眼……

        「表哥,你這麼看葆兒,葆兒會害羞。」姜葆兒受寵若驚,被那樣蘊含柔情的眼神盯著,她又喜歡又緊張。

        難道他真的只是表面上裝得對她冷淡,其實對她有意思?而表姨早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大膽地暗示她來?

        「把托盤擱下。」徐凌瀾勾唇吩咐。

        姜葆兒垂眸,柔情萬千地道:「好的,表哥。」

        托盤放下之後,她兩手就空了,可以做別的事,她要不要聽她娘和嫂子的建議,去他腿上坐著?她娘說的,男人都抗拒不了美人兒的投懷送抱,她主動送上門,他還能坐懷不亂不成?何況對男女之事,她又不是沒經驗……

        「表哥……」姜葆兒眼波流轉、羞答答的輕喚,她正芳心難耐,要不管不顧的奔過去坐上徐凌瀾的大腿時—— 

        「坐下。」徐凌瀾微抬下顎示意,「看到妳面前的紙了吧?旁邊有字帖,妳照著寫一遍。」

        姜葆兒停住了腳步,愣住,茫然地看著徐凌瀾,「啊?」

        徐凌瀾微蹙眉頭,「妳不是沒習過字?」

        姜葆兒茫然的看著突然露出嫌惡神情的徐凌瀾,樣子很呆。

        她是沒習過字,一來她沒興趣,也沒天分,二來她娘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輩子她跟才女無緣,但將來會給她很多嫁妝,她只要學會怎麼管好銀子就行,其他的沒必要學,因此,她也就不學了。

        「知道我是聖上欽點的狀元吧?」徐凌瀾又突然開口問道。

        這題她會!姜葆兒連忙點頭,「當然知道!」

        他遊街那日,她還特地包下點水閣視野最好的廂房來看他的風采,雖然花了她大把銀子,可很值得。

        徐凌瀾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要待在我身邊,連個字都不會寫,妳覺得可以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姜葆兒恍然大悟,「當然不可以!」

        她明白凌瀾表哥的苦心了,自古才子配佳人,雖然她是佳人,可不是才女也配不了狀元郎,做為凌瀾表哥的女人,要是讓人知道她目不識丁,凌瀾表哥可要遭人取笑了。

        「明白了就坐下,開始吧!」徐凌瀾緩慢的說道,自己重拾起書卷,不再理會她,但不經意間,看到了她戰戰兢兢開始寫的第一個字,不由得挑眉。

        太差了,寫的字差花萸太多了,花萸同樣未曾讀書習字,可天資聰穎,他手把手的教她,她很快學會了認字和寫字,不到一個月就寫得一手好字,幾乎與他筆跡一模一樣。

        他的花萸,前世他親手將她埋在花樹下,願她轉世投胎,投生到好人家,不必再受汙辱和苦難。

        當時他還不知道自己會重生,而現在距離再見她還有十七年,此時的她還尚未出生,他即便想找也無從找起,但他很確定,他腦中關於兩人的快樂回憶足夠他撐過漫長的等待……

*             *             *

        這一晚,姜葆兒寫了兩個時辰的毛筆字,累得她想投降叫救命,直到夜已深沉,她頻頻呵欠,徐凌瀾總算開口叫她回去歇息。

        姜葆兒腳步虛浮的回到自個兒的院子裡,玲蘭忙不迭迎上來扶住她。

        「姑娘這是怎麼了?不是去給表少爺送消夜?怎麼去了那麼久,還看起來那麼疲累?像去做了苦力似的。」

        姜葆兒撇了撇唇,「什麼做苦力?妳會不會說話?表哥留我談心,我一直在書房書陪他陪到現在。」

        姜葆兒避重就輕,把自己在步月軒書房裡和徐凌瀾獨處兩個時辰的事透露,玲蘭聽得一愣一愣。

        怎麼可能,表少爺一向對自家姑娘冷冰冰,怎麼可能跟她談什麼心?

        玲蘭不相信,但有其他丫鬟婆子聽去了,急忙奔相走告。

        於是第二日姜葆兒待在步月軒陪伴徐凌瀾,甚至她伺候了徐凌瀾的謠言不脛而走,人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了,更重要的是,徐凌瀾並沒有出面否認謠言。

        接下來幾日姜葆兒在徐府裡是翹著尾巴走路,彷彿她已經是徐家未來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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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9: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樂當醫娘

  午後,陸宛飛在榻上睡著了,手裡還握著惡補的醫書,雖然金手指會直接牽引她,讓她的手自動下針,但她總要知道一些藥理醫理,才不會解釋不出自己是如何判斷病況,讓旁觀者覺得好生奇怪。

  夢裡窗子敞開,外頭是盛開的荷花池,她家大人握著她的手在教她寫字。

  他盛贊她有天分,才學了一天已會寫字,殊不知她壓根不是那身世悲慘、大字不識一個的可憐丫頭,在現代她好歹是名牌大學畢業生,也寫得一手好字,只是在他面前不能展現,便佯裝跟他習字。

  其實她有好幾次想要告訴他自己的來歷,可又怕嚇到他,一直想著來日方長,以後總有機會說的,沒想到她會那麼快死,許多話都來不及說了。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他,死後徘徊在世上的那幾年,她一直在他身邊,看盡了他的痛苦難受,巴不得自己能顯靈,給他留下隻字片語,讓他不要那麼難過。

  她被陰間使者接走的那一天,她一直巴著不想離開,因為一離開,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哭得嘶啞,痛苦得幾乎魂飛魄散,直到陰間使者嘆了口氣,承諾會讓他們再相見,她才一步三回頭的讓陰間使者帶走。

  現在她又重生了,既然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知道他人在哪裡,她可等不到成親那日再見他。

  「姑娘在說什麼?」聽完陸宛飛淡定宣布的事,清霜、多蓮面面相覷,懷疑她們聽錯了。她們都以為主子是瞎貓碰上死老鼠,誤打誤撞醫好了老夫人,可主子適才說要上街買銀針?難道主子還要施針?

  陸宛飛覺得自己又沒說什麼,怎麼兩個丫鬟一副愣住的樣子?她笑了笑說道:「我說,我們去街上走走逛逛,買副銀針,再吃點好吃的,你們有建議的飯館或京城必吃美食嗎?」雖然打著買銀針的名義,但她想晃到徐府周圍去,看看有沒有機會可以碰到她家大人。

        「姑娘買銀針做什麼?」清霜勉强笑了笑問道。

  陸宛飛呵呵笑,「不能拿來吃,當然是救人,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清霜看著說笑的自家主子,當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多蓮呆呆地道:「可是姑娘,您真的懂醫術、會針灸?」

  陸宛飛聞之失笑,「你們不是親眼看到我給祖母施針了?難道還會有假?」

  多蓮苦著臉,「可姑娘,您哪來的醫術啊?您根本不會啊!」

  陸宛飛耍起無賴的說道:「反正我現在就是會了,信不信隨便你們,要不要跟我出府也隨便你們,反正我是出門定了。」

  主子這一副賴皮的樣子實在和過去相去甚遠……清霜、多蓮不由得頭大。

  最終,她們還是隨陸宛飛出府了,總沒有叫主子一個姑娘家自個兒出門的道理。

  對於京城,陸宛飛自不陌生,大街小巷的格局和前世相去不遠,只是飯館、酒樓等等店鋪的變化比較大,有許多她前世沒見過的鋪子,她逛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書鋪,她買了好些風月小說讓夥計送到相府,古代沒什麼娛樂,未出閣的姑娘能去的地方不多,用小說來打發時間最好不過。

  可是兩個丫鬟對她買的書又有意見了,多蓮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嚷道:「姑娘!您怎能買這些書?」她識一些字,也在其他丫鬟房裡看過這種類型的書,認得那些書都是不入流的風月話本!

  「難道我買不起嗎?」陸宛飛奇怪的看了多蓮一眼。

  多蓮磨了兩下牙,「不是那個問題!」

  陸宛飛挑眉,「不然?」

  多蓮義正辭嚴的道:「您怎麼可以看這些書?這些都是教壞閨閣姑娘的書!」

  陸宛飛笑道:「是嗎?那正好,我正好想看一些教壞我的書,我看了再告訴你們書裡是否有教壞姑娘家的內容。」

  多蓮快昏倒了,「姑娘!要是讓夫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陸宛飛氣定神閒道:「所以不要讓她知道不就行了,平時你們要藏好,千萬不要讓人看見了。」

  兩人見阻止不了,也只能瞪眼睛,祈禱主子看的時候不要讓院子裡哪個多嘴的看到了去夫人面前嚼舌根。

  主僕三人又在街上逛了許久,問了路人之後,在一間隱蔽的老藥鋪買到了陸宛飛合意的銀針,那副銀針的針囊十分精巧,她也很中意,付了銀子立即收進袖袋裡,感覺更有底氣了,兩個丫鬟卻是苦著臉,忐忑不安,怕冒充會醫術的主子有了銀針,將來會惹出什麼事端來。

  「腿酸了,到茶棧歇會兒。」

  陸宛飛率先走進一間古樸雅致的二層茶樓,地方很大,客人來來往往的,夥計賣力招呼,看得出來生意很好。

  三人在臨窗位子坐下,原本清霜、多蓮不肯坐,陸宛飛說什麼都要她們坐下歇歇腿,她們才勉為其難坐下,可兩人都只敢坐長板凳的一半,不敢坐全,以免失了規矩。

  陸宛飛隨意點了蜜香茶和幾樣茶點,眼陣一直往外頭溜去,這裡距離徐府用跑的只要十分鐘,但她如果突然跑過去,準會嚇死清霜、多蓮,假裝散步,慢慢地晃過去比較可行……「待會兒咱們不如到貴金巷走走。」她若無其事的提出計畫。

  兩個丫鬟不約而同抬頭瞪著她,清霜勸道:「這不太好吧,姑娘……」

  多蓮沉不住氣,忍不住開口,「姑娘,貴金巷只有徐大人的府第,咱們沒事去那裡走,萬一遇到徐府的人,又將姑娘認了出來,會怎麼看姑娘?」

  言下之意,一個姑娘家跑去看未婚夫的住所,這多不恰當啊!好像多恨嫁似的,要叫人瞧不起的。

  陸宛飛蹙眉,她倒是沒想到這一點,一心只想與她家大人巧遇。

  她想了想之後說道:「待會兒出去買三頂帷帽,咱們一人一頂,那就不怕被人認出來了。」

  兩個丫鬟險些讓口水給嗆著,主子這方面倒是腦子轉的很快,讓她們沒有反對的餘地。「姑娘是想見見徐大人嗎?」清霜試探地問。

  「不錯。」陸宛飛爽快承認了。「去看看日後咱們要住的地方,順便看看能不能遇到徐大人,看看他的容貌俊不俊。」

  她知道自然是俊的,只是前世她識得她家大人時,她家大人已是熟男,而古人又沒有照片可以看,她很想知道年少的他是何模樣,肯定別有一番俊雅。

  「這種話姑娘千萬不要讓別人聽到,據聞徐大人極不喜被人評論容貌。」清霜正色道。

        陸宛飛微妙地一笑,「我知道。」

  他不喜人們討論他的外貌勝於他的學問,不喜人們將他與燕朝史上那些禍國殃民的男禍水相提並論,偏偏他的俊美讓人無法忽視,他是京城貴女最嚮往的男人,是個香脖餑。

  想到這裡,她將兩指擱在左右嘴角邊,往上提了一下,做了個笑臉。

  這是她在現代感覺到疲累時,給自己加油打氣的方法,後來演變成想到開心的事也會做這個動作,已經是她的習慣動作了。

  角落的雅座裡,徐凌瀾渾身一震。

  方然看到好友明顯被什麼驚嚇的反應,也回頭看了一下,不過他沒看到什麼能嚇到人的事,於是問:「怎麼了?讓你嚇一跳。」

  徐凌瀾定了定神,「沒什麼,我看錯了。」

  方然是他的好友,前世與這一世都一樣,但他也無法對方然說出自己重生之事,而前世即便是方然也反對他娶花萸為正妻,認為他一時被情愛衝昏了頭,將來勢必要後悔,若娶了花萸會被滿朝文武嘲笑,也會讓徐家因他蒙羞。

  說也奇怪,前世唯一支持他的竟然是他那向來嚴肅古板、不苟言笑的父親和他的近身侍衛武錄,他父親甚至語重心長的要他活在當下,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爭取自己所愛,莫要虛度了歲月。

  「你最近怎麼回事,常常走神。」方然一臉的調侃。「還有,我聽到的那個傳聞是真的嗎?你那個什麼表妹,已經伺候你了?」

  徐凌瀾一直對女色毫無興趣,他們更年少時,自己和幾個好友要去花街柳巷開葷,他都不願同去,現在其他人都有妻有妾、有兒有女了,他還是一個通房都沒有。

  因此他會首肯陸家的親事叫他極為意外,而這幾日傳出的表妹暖床之事,就更叫他驚掉下巴了。

  「你需知道一件事,待陸宛飛進門後,我會納姜葆兒為妾。」徐凌瀾啜了一口茶,收回了視線,適才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日有所思才會在別的女子身上看到了花萸的習慣動作。

  方然瞪著好友,「什麼?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徐凌瀾唇角微微一翹,「自然是真的。」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方然蹙眉,不解地問道:「你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中邪了不成?」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徐凌瀾的陣子變得幽深了。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方然狐疑的盯著徐凌瀾。「今天若你不說個明白,休想要走。」

  徐凌瀾淡定一笑,「我是可以不走,你呢?你夜不歸營,你夫人會放過你?」

  方然一噎,「那你就隨我回府,說明白了才放你走。」

  兩人正僵持不下,外頭一陣騷動,緊跟著傳來驚呼,方然坐不住了,拽著徐凌瀾去看熱鬧,徐凌瀾對此失笑搖頭,方然這愛湊熱鬧的性子,哪時會改?

  茶樓前,一名髒兮兮的乞兒躺在地上,還有蒼蠅在他身邊繞,可見多髒。

  多蓮捏著鼻子阻止主子,「太髒了,不知道身上有什麼病,姑娘,咱們快走!」

  剛才有人驚呼時,主子就不由分說的出來,她們只好跟出來。

  「安靜。」陸宛飛看他摀著胸口,猜測這乞兒是心疾,她立刻取出銀針。

  清霜、多蓮看得著急,異口同聲的阻止道:「萬萬不可以啊姑娘!快點把銀針收起來,咱們快走!」

  陸宛飛頭也不抬的說道:「身為醫者,怎可見死不救?」

  清霜、多蓮一陣頭昏,主子這樂當醫娘的架式是怎麼回事啊?她們還沒去買帷帽,若是給人認出主子來該如何是好?

  「好個水靈的醫娘,當醫娘未免可惜。」方然低聲對徐凌瀾讚道。

  徐凌瀾認出那自稱醫者的人是適才他眼花以為看到她做出花萸習慣動作的姑娘,他也認同方然說的,她確實美麗不可方物,但那又如何?在他心中,世上最美的姑娘是花萸,別的姑娘再美,也只是形貌美,都是紅顏枯骨,只有花萸是獨一無二的。

  「你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陸宛飛輕聲安慰,針起針落,沒一會兒,乞兒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也不再呻吟了。

  「小娘子真是神乎其技啊!」圍觀之中有人讚嘆,更多的人鼓起掌來,紛紛叫好。

  「多謝娘子救命。」乞兒連忙起來給她磕頭,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痩得雙頰凹陷。

  陸宛飛看著瘦骨嶙峋的少年,動了惻隱之心,她讓清霜拿十兩銀子給他,說道:「你的心疾只是暫時緩解,還是得去醫館讓大夫看看,也去吃頓好的,洗個澡,天無絕人之路,堅持住,總會撥雲見日。」

  那乞兒眼中泛淚,頻頻道謝。

  而一旁圍觀的人群之中,徐凌瀾聽得恍惚。

  天無絕人之路雖然是句再普通不過的勸世語,可卻是花萸常掛在嘴邊的句子,她常說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只是巧合嗎?他先在她身上看到花萸常做的微笑動作,又聽到她說花萸常說的句子……要命!他到底在想什麼?她又不可能是花萸,他怎麼可以因為兩個小小的巧合就胡思亂想,在意起一個陌生女子?

  「老實說,你是不是也覺得那醫娘很美?不然你怎麼一直盯著人家看?」方然打趣的問。

  徐凌瀾被從恍惚中拉了回來,心中瞬間的疑惑迅速不見,他緩緩道:「不要以為世上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樣。」

  方然一哼,「不然你做什麼盯著人家姑娘看?」

  徐凌瀾撇了撇唇,「你不需要知道。」

  方然不服氣了。「你知道你這陣子常講這句話嗎?『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那麼多我不需要知道的事?」

  他神色不變,淡淡的回道:「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這句!方然為之氣結。「徐凌瀾,你真的要這樣嗎?咱們六歲相識,多少年的生死交情了?你現在貴為狀元郎就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了,瞧不起我連個舉人也考不上是不是?」

  徐凌瀾總算露出了微笑,一個叫人看了會不爽的微笑。「原來你也知道丟臉。」

  「徐、凌、瀾!」方然吹鬍子瞪眼睛,要把帳算個分明!

  兩人正要離開人群,一個姑娘在旁人的推拉間撞了過來,正巧撞在徐凌瀾身上,她極快的扯掉了徐凌瀾繫在腰間的香囊,徐凌瀾本能扶住了她。

  「多謝公子。」夏蘭期站好了,盈盈施禮,艷麗的臉上滿是感激。

  「舉手之勞。」徐凌瀾微一頷首,越過夏蘭期,方然忙跟上去。

  「小姐您沒事吧?」芙兒過來了,她原是跟在主子旁邊的,主子走著走著突然加快了腳步往那公子身上不偏不倚的撞過去,嚇她一大跳。

  「沒事。」夏蘭期瞬也不瞬的看著徐凌瀾離開的挺拔背影,這個男子將來貴不可言,所以她才會故意去撞他,製造機會。

  芙兒看主子一直盯著那人背影便道:「小姐剛剛撞到的那公子好像是狀元郎徐大人……」

  夏蘭期馬上轉頭看著芙兒,「你說誰?」

  芙兒被主子的反應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就是今次科舉的狀元徐凌瀾徐大人啊,奴婢也是剛聽有人在說的。」

  夏蘭期心底一陣激動,原來是受到聖上賞識的新科狀元郎啊!難怪氣質不同,其他人相形之下都不值一提。

  她看到了徐凌瀾的將來,他會平步青雲,還會受到將來繼位者的重用,成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國相,皇上什麼事都會與他商議,九成都會聽他的。

  太好了,就是這個人了,她要依靠一生的男人。

  「那醫娘呢?」夏蘭期笑著一回身,人群還在,卻已不見方才引起她注意的另一人。

  適才那醫娘的針灸之術,她瞧著很是古怪,怎麼也看不懂她走了哪些穴位竟然能醫好了那小乞丐。

  芙兒搖頭,「奴婢沒留意。」

  夏蘭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一個小小醫娘,不足以讓她掛心,她急著回府,回府去安排她自己的終身大事。

  芙兒見主子神色急迫,便吩咐車夫快馬加鞭,她很有眼色的保持安靜,不敢打擾主子沉思,主子一向心思深沉,不是她能懂的,她向來是聽命行事,不敢多嘴多問。

*             *             *

  夏蘭期一回府便匆匆去見她父親,其父乃是禮部尚書夏欽,夏欽的夫人湯氏亦在場。

  湯氏見到女兒,和顔悅色的問道:「不是要去玉軒齋挑些首飾送給月中及笄的章府千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這個女兒打小聰敏過人,七個月便開口說話了,被親朋友好喻為神童,二歲會認字寫字還會畫畫,長大之後越發伶俐,無師自通的會做藥膳,讓她病了都不需找大夫,只要女兒熬一鍋藥膳便能痊癒,還時常燉藥膳給她補身子,讓她終年氣色紅潤,叫她不疼都難。

  「父親、母親,女兒有一事要請兩位做主。」夏蘭期一臉嬌羞的開口,他們末世巫族的人是不懂嬌羞的,裝嬌羞是她穿來之後才學會的把戲。

  湯氏不以為意的笑問:「什麼事讓我跟你爹做主啊?」

  夏蘭期羞澀地道:「女兒今日在街上與新科狀元徐凌瀾大人有一面之緣,徐大人風采過人,女兒當下便覺十分傾慕,還請父親母親設法為女兒促成婚事。」

  夏欽和湯氏一愣,兩人對看一眼,夏欽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道:「蘭兒,徐大人已經訂親了。」

  夏蘭期臉色一變,「已經訂親?」

  湯氏點頭,「是啊!三個月前定的親,對象是陸相府的大姑娘。」

  夏蘭期滿臉的失望,「女兒晚了一步。」

  夏欽安慰道:「你也無須太過失望,京城才子權貴眾多,你又色藝雙全,為父一定幫你挑個好對象。」

  夏蘭期福身,幽幽道:「多謝父親,那女兒回房歇息了。」

  一出上房,夏蘭期鬱鬱寡歡的表情消失,面容轉而布上一層寒霜,芙兒跟在主子身邊久了,對主子的瞬間「變臉」早見慣不怪,她也習慣少問少錯,這都是因為很久之前,她不經意問了一句,也不知是哪裡惹主子不高興了,主子頓時變臉,面色十分猙獰可怕,令她使餘悸猶存,再也不敢造次。

  「竟然已經訂親了?」夏蘭期袖裡的手握成了拳,嘴裡咬牙切齒,雙耳因怒氣漲紅,似要滴出血來。

  她可是最出色的巫族人,她不會如此輕易就放棄的,她要的,都要弄到手,以證明他們巫族的不凡和傑出!

  夏蘭期回到房裡,吩咐芙兒沏了杯茶,正在構思她的計畫時,湯氏來了。

  湯氏見夏蘭期悶悶不樂,溫言勸道:「蘭兒,徐大人已訂親,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你也不要太失望了,誠如你爹所言,京城什麼沒有才子最多,你爹肯定會為你找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自然也會是人中龍鳳。」

  夏蘭期轉念一想,不如從寵壞兒子的湯氏身上下手,於是正色地看著湯氏說道:「娘可知那徐大人是什麼人?」

  湯氏嚇了一跳,心臟不自覺的怦怦跳,「是什麼人?」

  夏蘭期深不可測地說道:「是將來貴不可言的人。」

  湯氏連忙問道:「你能看到?」

  她這個女兒,自小聰明過人,恍若能看到別人不能見之事,為夏家避過了許多禍事,隱約之間也會指點方向,讓他們去討好那些位高之人,夏欽能在官場上平步青雲,夏蘭期功不可沒。

  「不錯。」夏蘭期瞬也不瞬的看著湯氏。「女兒看到了徐大人將來貴不可言,除了皇帝之外,他將是燕朝最有權勢之人,甚至皇上也要聽他的建言來治理燕朝。」

  湯氏深吸口氣,小心詢問道:「你想怎麼做?」

  夏蘭期就知道湯氏說的通,她唯一的兄長夏彥期十分紈褲,湯氏自然希望她能嫁一個將來能幫助夏家、幫助夏彥期的人。

  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只要陸相府的大姑娘出事就可以了,她出事了,沒了新娘子,自然沒法履行婚事。」

     湯氏頓時驚恐不已,「蘭兒,你想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可不能做啊!」

  「娘想到哪裡去了?」夏蘭期責怪的看了湯氏一眼,拿起杯盞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女兒的意思是,只要讓陸家姑娘無法成親就可以了,具體要怎麼做,女兒還未想好,若想好了,娘可要助女兒一臂之力。」

  湯氏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殺人放火,不傷天害理便行,娘是一定會幫你的。」

  夏蘭期循循善誘道:「只要娘幫了我,將來我不會忘記提攜哥哥的。」

  湯氏等的就是這句,連連點頭道:「娘只有你們這兩兄妹,你們將來自然要互相幫襯,讓咱們夏家好還要更好。」

  夏蘭期此時的心境已與初聞徐凌瀾訂親時的截然不同了,她自信的一笑,「娘放心好了,女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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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9: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家大人

        徐凌瀾聽到端硯來報有人上門拜會,事先並無先送拜帖,來者又是禮部尚書府的千金,怎麼聽都是一件挺無廉恥又有損閨譽的事。

        「我認識她嗎?」徐凌瀾挑眉問道。

        端硯搖頭,「肯定不認識,小的從未聽您提起過夏家姑娘。」

        這類不請自來的厚顏女子,徐凌瀾前世見多了,尤其在他成為國相後,各方角力為爭取他的勢力,喑中送來的女子之中不乏官家千金,為了仕途不惜把自己女兒送給他暖床,這種大官的嘴臉他也看遍了,故此他俊臉顯現一抹鄙夷,問道︰「來人可有說要見我的原由?」

        端硯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夏姑娘說有事要當面向您道謝,至於什麼事,夏姑娘只是淺笑,並未告知……不過,夏姑娘怎麼說也是禮部尚書夏大人的千金,您若置之不理,怕是會叫老爺為難。」

        徐凌瀾忽地起身往外走,端硯一陣愕然,「您這要去哪兒啊?」

        他雙手負在身後,回眸,神情微冷,「不是你說的,不見會叫老爺為難?」說完,那修長的身軀使往前廳而去。

        端硯看著長廊前方出塵飄逸的主子,更加錯愕了,他說的話幾時那麼有份量了?

        他總覺得主子近來有幾分怪異,他是自小伺候徐凌瀾的,他很清楚,主子向來心無旁騖,心思全放在學問上,一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天大的事都入不了他的耳,整個人像是清澈的溪水一般,看得懂他的心思。

        可是好像是自從半年前開始,主子有些不同了,眼神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經常一個人駐立在書房窗子前,看著窗外的修竹,一看半個時辰那是常有的事,誰也看不出主子在想什麼,又有什麼可想那麼久的。

        主子如今擔任侍讀學士一職,壓力並不大,最主要的工作是給太子授書講學,端正太子的品性,並不是說太子的品性有多差,太子就是給皇后不知怎麼教的,莫名的有幾分江湖氣息,喜歡講義氣。

        要知道,在宮裡講義氣是行不通的,將來登基治理天下,更不能靠講義氣。

        皇上欽點主子做狀元郎,其實是為了太子而欽點的,好讓主子從旁輔佐勸導太子,畢竟兩人同齡,還原來就是朋友。

        兩人有交情,一起讀書基本上氣氛很輕鬆,所以他搞不懂主子經常心事重重是為何?有時還會流露出幾分不耐,好像做什麼都是多餘,做什麼都不耐煩,沉不住氣,巴不得時間快點過去似的,從前的主子從不曾這樣啊!

        在端硯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徐凌瀾來到了廳堂。

        他來,自然是有其他目的,重生之後,他的思維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他不會再考慮別人,他只考慮自己,為了達成目的,他會做任何事。

        他視線一掃,見廳裡他母親還有他大嫂羅娟玫都在,頓時想,她們這是聽聞來者是禮部尚書的千金,所以特地出來招待是吧?

        徐凌瀾心中嗤之以鼻,除了身分地位,她們還能看到什麼?俗不可耐!

        「小叔子,你怎麼這才來,可讓夏姑娘久等了。」羅娟玫一見到他就熱絡的說道。

        夏蘭期淺淺一笑,著迷地看著墨髮玉冠、面容俊逸的徐凌瀾,忽略了他眉眼間的幾分冷戾。「不打緊,是我冒昧造訪,徐大人百忙之中肯見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羅娟玫一臉的笑意,討好地道︰「怎麼說話也這麼好聽,夏姑娘真真是一點官家千金的架子都沒有。」

        她不過是太醫院一個小小太醫的女兒,在高官千金的面前,她自然而然的就矮了一截,這都怪她嫁了個沒用的男人,徐進思和徐凌瀾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際遇卻不大同,一個像即將升起的太陽,一個是讓人踩在腳下的塵土。

        當初她會嫁給徐進思是看他有青雲之志,又有其父的幫襯,若是他能有什麼戰功,她就有個誥命夫人可做。偏偏徐進思雄心萬丈從了軍,卻在沙場上摔斷了腿,如今靠關係在工部供職,只是個六品的小官,還瘸了腿,什麼凌雲壯志都通通不見了,叫她有苦無處說。

        「凌瀾,你何時結識了夏姑娘,怎麼都不說,若不是夏姑娘今日來訪,還不知你們相識。」顏氏臉上帶著微微笑意說道,似乎看出了夏蘭期對兒子的心思,很樂見其成。

        「不說母親不知我與夏姑娘相識,我也不知我何時識得了夏姑娘。」徐凌瀾嘴角微勾,看著夏蘭期。「你我素不相識,不知夏姑娘找徐某人何事?」

        他說得直白,叫在場三個女人都尷尬了,夏蘭期微微變了瞼色,袖裡的纖纖玉手再度攢緊了。

        徐凌瀾也太無禮了,即便他們確實不相識,他也可以客氣些不是嗎?難道他的修養、涵養都是傳說?他本人像帶著刺,俊雅的外貌變得格外刺眼,讓人想打幾巴掌。

        不過為了她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受人艷羨的一生,她是不會打退堂鼓的。

        夏蘭期恢復了笑容,溫聲道︰「徐大人忘記我了?這可真叫人難過,昨日大人好意相扶,不叫我在眾人面前摔倒難堪,讓我好生感激,回府之後發現自己扯斷了大人的香囊,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連夜親手繡了個香囊要送給徐大人當做賠禮和謝禮……」

        芙兒抖了下,主子叫她連夜繡的香囊原來是要送給徐大人啊,主子這謊話可說的真是自然,臉不紅氣不喘的……

        「原來是這樣的緣分啊!」羅娟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她心裡有數,若不是這夏蘭期看上了徐凌瀾,何以大費周章的跑這一趟?

        徐凌瀾不動聲色地低頭抿了口茶,「我都不知道香囊掉了。」

        掉了都不知道,可見是個無足輕重之物。

        正當顏氏、羅娟玫都這麼想,認為沒戲唱時,卻聽徐凌瀾嘴角微勾地道︰「端硯,還不把夏姑娘送的禮收下。」

        端硯愣了一下,連忙接過芙兒匆忙遞過去的錦盒,想著主子這忽冷忽熱的是哪招?實在叫人猜不透……

        「小叔子,來而不往非禮也,夏姑娘都特意送禮來了,不如請她留下用膳。」羅娟玫笑道。

        夏蘭期唇邊揚起一抹笑容,「原本就是我粗心大意扯掉了徐大人的香囊,怎好意思因此留下……」

        她還以為他不會收她的禮,他竟收下了,讓她十分意外,也給了她勇氣,覺得應是自己的美貌加了分,沒有男人抗拒的了美人,徐凌瀾想來也不例外,雖然表現得一副不將她看在眼裡的樣子,卻是暗地對她上了心。

        「凌瀾,你嫂子說的不錯,是該請夏姑娘用頓便飯。」顏氏也推波助瀾。

        徐凌瀾眼底有道冷光閃過,表面上卻是淺笑說道︰「母親和嫂子所言有理,還請夏姑娘留下用膳,讓徐某聊表謝意。」

        前世他就有這種感覺,顏氏彷彿以讓他為難為樂,就像現在,明知夏大小姐跑來別有用心還幫一把,似乎就要看看已有婚約的他要如何處理。

        夏大小姐是尚書府的嫡女,身分高貴自然不能做妾,即便是平妻或貴妾都委屈了她,今日她上門來,風聲必定很快在京城傳開,這便算是損了閨譽,而顏氏明知這一點卻不擋著,反而讓人通報他有訪客,讓他們見面,居心叵測。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他自身偶爾浮現的感受,是不太舒服,可顏氏畢竟是他的母親,除了這種小惡趣味,顏氏未害過他,前世阻擋他娶花萸為妻,也是為了他的名譽,他也挑不出顏氏的錯處來。

        「夏姑娘,還請你讓我們招待一回吧。」羅娟玫笑逐顏開的說道。

        夏蘭期對這結果暗自滿意,她落落大方地一笑,「徐大人以禮相待,蘭期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芙兒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不知主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昨日主子與夫人說話時並沒有避著她,主子說要讓徐大人的未婚妻無法履行婚約,她聽得不安,今日主子又主動上門來套關係,難道主子真的想取代徐大人的未婚妻,想當徐大人的正妻?

*             *             *

        夏蘭期在徐府用過午膳之後,愉快的告辭了,這只是開始,當然不好叨擾太久,她已經知道徐夫人和徐大少奶奶都很歡迎她,日後她會常拜訪她們的。

        「小姐,奉三來了。」回府沒多久,芙兒就回報。

        奉三是湯氏的陪房吳阿蒙的兒子,身手俐落,時常給夏蘭期跑腿,昨日夏蘭期把奉三叫來,給了他一個任務,叫他找個人。

        「讓他進來。」夏蘭期還沉浸在徐家人對她的善意之中,眉眼間盡是愉快。

        奉三拿了一幅畫進來,「這是小姐所言之人的畫像,但是是小的收買了個粗使婆子打聽來,再描述給畫師畫的,約莫只有五六分相像。」

        夏蘭期點頭,「你可以出去了。」

        奉三出去後,她展開畫像,芙兒挪動身子,很自動的靠過去,看到畫上是一名女子,面容傾城,俏麗若春花,重點是還很眼熟……

        芙兒訝然失聲道︰「小姐!這不是昨日那個醫娘嗎?」

        主子竟然特別派了奉三去找那醫娘,畫了那醫娘的畫像來,這是為何?

        夏蘭期眼眸乍冷,握著畫像的手驟然一緊。

        原來那醫娘就是陸宛飛!

        她叫奉三去打探陸宛飛的事,若能弄到畫像最好,不料那陸宛飛竟然生得如此之美,饒是她自負美貌,也不得不承認陸宛飛的美勝她三分!

        不行!她的計畫得加快腳步!

        瞧昨日的態勢,徐凌瀾並沒見過陸宛飛,不知那是他的未婚妻,也或許他心無旁騖,根本沒注意那醫娘生的是何模樣。她絕不能再讓他們兩人見面,不能讓徐凌瀾對陸宛飛驚艷!

        夏蘭期胸口燃起了一把烈火,她眨了眨眼陣,冷聲道︰「再把奉三叫來!」

*             *             *

        「我識得這位禮部尚書府的夏姑娘嗎?」陸宛飛收到邀請函之後,詢問清霜、多蓮。

        夏蘭期邀請她五日後在雲雀樓品茗賞畫,她實在不是很有興趣,這種文青活動她通常會夢周公。

        清霜道︰「姑娘與夏姑娘並無交情,可同輩的官家小姐之間互有往來也是平常之事,夏姑娘禮數周到,這次的品茗賞畫會,將京城各府尚在閨中的嫡出姑娘都邀請了,想來是因如此姑娘才會收到邀請函,而二姑娘就沒收到請帖,畢竟二姑娘是繼室所出。」

        陸宛飛挑眉,「這麼說,我不去不是很沒有禮貌?」

        清霜回道︰「姑娘還是赴約為好,不然外頭會說夫人沒有將姑娘教好,姑娘才會連基本禮數都不懂。」當然更重要的是姑娘自己的名聲。

        多蓮嘴快道︰「那姑娘應該別去!」

        清霜瞪了多蓮一眼,陸宛飛卻是淺淺一笑。

        「我聽多蓮的。」

        「姑娘!」清霜頭疼,「姑娘就快嫁人了,日後便是徐府的少奶奶,而那些受邀請的官家千金未來許配的也一定是與徐大人等級相去不遠的青年才俊,都可能是徐大人未來的同僚,姑娘先去認識那些人,對徐大人有益無害。」

        清霜這麼說就有說服力了,幫她家大人先打好人脈關係,這件事她願意做。

        陸宛飛於是改口道︰「好吧,回帖說我會去。」

        清霜這才鬆了一口氣。

        事情定下,陸宛飛自然要去告知楊銹錦自己要出門的事。

        楊琇錦雖然厭惡陸宛飛,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陸宛飛若寒酸的出門,被批評的是她這個嫡母,於是陸宛飛獲得了一套簇新的衣裳和一套精緻的頭面,出門赴約這日,楊琇錦還派了府裡最豪華的馬車送她去。

        雲雀樓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風雅茶樓,樓高七層,當真可望到雲中之雀,景色宜人,可偏偏位在鬧市的一條清幽窄巷之中,巷子極窄,馬車無法通行,因此無論來客是何身分,都要將馬車停在巷口再步行過去。

        陸宛飛下了馬車,清霜、多蓮跟在身後,多蓮手上捧著一幅畫,是陸宛飛讓多蓮去她的庫房裡隨便挑幅畫好參宴,多蓮就亂挑了一幅山水畫。

        「一點都沒有變,只是比較新……」陸宛飛凝望著眼前高聳的樓閣,眼神帶著懷念。

        前世她所知道的雲雀樓依然是文人墨客喜歡聚會的場所,或詠詩、或對弈,也是權貴宴席的首選,她家大人也喜歡雲雀樓,好幾次不顧旁人的眼光,帶她來這裡品茶。

        她不懂茶,可她喜歡趴在大窗子上眺望風景,他總說太危險,總會由身後摟著她。

        「姑娘在想什麼?那個……後面很多人。」

        多蓮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陸宛飛的思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停了下腳步,後面塞車了,因為窄巷只容兩人並肩而行,若後方來人同樣有教養,就不會掠過她而行,形成了塞車的局面。

        回神後,她加快了腳步,不想一個髒兮兮的男童匆匆自對面奔來,撞到她之後自己摔倒了,陸宛飛本能伸出手去扶他。

        清霜、多蓮本來要上前扶人,此刻見狀都很訝異,主子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不怕髒的?上回救治乞兒也是,二話不說就動手,以前主子明明有潔癖……

        「小朋友,你沒事吧?」陸宛飛看男童約莫七、八歲,非常的瘦,像營養不良,擔心他會骨折。

        「醫館?哪裡有醫館?」男童一抬眼便焦急的詢問,說著眼裡已蓄著淚。「我娘病得很重,快死了,我要找大夫……」

        多蓮忍不住插話道︰「孩子,這一帶的醫館都是名醫,診金都很高,你有銀子嗎?」

        男童打開緊握的拳頭,裡面有十文錢,「這些夠嗎?家裡只有這些銅錢了……」

        陸宛飛知道那點錢根本請不動大夫,她直接了當的問道︰「你家在哪裡?」

        清霜蹙眉,「姑娘,給他一點銀子讓他去請大夫便是,您還要赴約,今日賓客眾多,遲到了不好,落人話柄。」

        陸宛飛卻是義正辭嚴的說道︰「你沒聽他說他娘快死了,請的大夫未必能醫好他娘。」

        清霜無奈,「難道姑娘就有十足把握?」

        陸宛飛不加思索的點頭,「嗯,我有十足把握。」

        主子都這樣說了,清霜還能說什麼?

        陸宛飛對那男童和善地說道︰「你快帶路吧!我是大夫,能醫好你娘!」

        她吩咐多蓮先拿著畫進雲雀樓候著,免得拿著畫跑來跑去的,一方面會很累,一方面路上碰壞了可不好,她自己帶著清霜隨那男童而去,穿過了好幾條無人的小巷子,都已不認得來時路了,這才到了男童的家。

        男童走得急,陸宛飛一心救人也步履如飛,清霜跟得喘吁吁,三個人都沒注意到有人推開了一扇後門走出來。

        方然看著匆匆走過去的三個人,訝異道︰「那不是那個漂亮醫娘嗎?」

        徐凌瀾眼力極佳,自然也看到了,他沒忘記那個醫娘與花萸相似的微笑動作。

        方然一個拍額,「哎呀,我怎麼沒想到,李修病得這麼重,正好請那醫娘來看看!」

        徐凌瀾看著三人消失在巷子前方,不知在想什麼,慢騰騰地說道︰「未嘗不可。」

        李修是個落魄書生,他來京城參加科考,盤纏用盡,又榜上無名,偏偏還病了,兩人和他在考前的幾場文會上認識,結下了情誼,聽說此事後就來探病,沒想到李修病得比他們想像的還重,幾乎是無法下床了。

        「那還等什麼?」方然很興奮的一拍徐凌瀾的肩。「走,快點請大夫去!不然讓大夫跑了可就不知道要上哪裡去找人了。」

        徐凌瀾知道方然別有用心,他更知道自己心底隱隱想再求證一次,想知道那醫娘按著嘴角提微笑的動作是偶然還是她的習慣動作?

        兩人快步跟上,還沒找到人,卻聽到一聲驚呼。

        徐凌瀾立即拉住了嚇一跳的方然,示意他安靜,莫要打草驚蛇。

        方然瞪大眼,摀住自己的嘴,點了點頭。

        徐凌瀾聽聲辨位,慢慢的靠近一扇後窗。

        前世他手無縛雞之力,無法保護深愛的女人,那種武到用時方恨少,痛恨自己沒用的感資深深格在他心底,所以重生後他不只隨身帶著防身武器,也暗中讓武錄教他武藝,經常在無人之時苦練,雖然只練了半年,身手卻已與前世不同了。

        方然看好友貼近窗子的動作俐落,步履輕捷,方才按住他的反應也很快速,不像是個尋常文人,雖然不知道徐凌瀾是何時習武的,但他很樂意讓好友先去,他留在原地。

        徐凌瀾以指沾涎戳破紙窗,湊眼望去,見到陸宛飛和丫鬟已被綁在椅中,嘴裡都被塞了布條,除了先前領路的小男童,屋裡還有兩名蒙面人,手裡執著明晃晃的刀。

        「你可以走了。」其中一人把一個錢袋丟給男童。

        「多謝大爺!」男童笑嘻嘻地接過錢袋,吹著口哨走了。

        蒙面人道︰「這小娘子美如天仙,竟是要讓我們隨意享用,咱們可真是好福氣,有得快活又有錢銀好拿。」

        另一人道︰「別說廢話了,我去把風,你弄好了換我,動作快一點,免得有人發現不對來找人。」

        窗外的徐凌瀾屏住氣息,輕扣臂上箭筒機括射出袖箭,射出的箭不偏不倚,正中在說話那人的肩膀。

        「哎喲!」中了袖箭的蒙面人之一嚎了起來。

      徐凌瀾又發了一枝袖箭,這回目標是另一人,他並不打算硬碰硬,只想給點教訓讓他們自行走人。

        「哎喲!」另一個中了袖箭的人也嚎了起來。

        兩人摀著傷口,左右張望,想找出到底是誰發現他們要作惡,在放冷箭,但卻沒有看到人,這時又是一枝箭飛來,正好擦過其中一人的臉側,釘在窗框,威嚇之意濃厚。

        兩人其實也只是尋常的地痞流氓,接下這樁差事時可沒做要丟了性命的準備,被袖箭劃過臉的那人忙道︰「有人搞鬼!咱們快走!」

        「這兩個娘們怎麼辦?」

        「管她們怎麼辦,保命要緊!」

        兩人害怕的跑走了,徐凌瀾示意方然可以靠近了,兩人迅速找到正門,推門而入。

        陸宛飛瞬也不瞬的看著推門而入的人,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好年輕……好年輕的大人……她認得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洶湧而出的淚水被徐凌瀾解讀為害怕的淚水,姑娘家遇到這種事,害怕也是自然的。

        方然也是如是想,出聲安撫道︰「你們不必怕,我們是好人,是來救你們的……」

        陸宛飛看了一眼方然,方然和她家大人果然是好朋友,只不過前世她家大人執意要娶她為妻時,他也反對,理由同樣是不想她家大人遭人非議。

        她並不怪方然,相反的她很感激方然的存在,前世她死後是方然一直在她家大人身邊照看著,大人才不至於出什麼事,說是一輩子的摯友,當之無愧。

        一旁的清霜咿咿啊啊的掙扎著,像要講些什麼,方然很自然的先走到清霜面前,取下她口中的布條,徐凌瀾則在陸宛飛面前蹲下,嘴角微微勾起,取下了勒住她嘴巴的布條。

        陸宛飛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了,他們竟然在她這麼狼狽的情況下重逢,有夠難看……

        兩人分別把兩個飽受驚嚇的姑娘扶起鬆綁,方然忍不住奇怪地問道︰「你們不是跟著個小男童來的,怎麼會被綁了起來?」

        「多謝兩位救命之恩。」清霜餘悸猶存地顫聲道︰「那孩子說他娘親病重,將我們引來,一進來便讓那兩人給挾持了,見到他們給了那孩子銀錢,才知道我們上當了,若兩位沒有仗義相救,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那兩個男人的污言穢語,清霜猶自害怕,陸宛飛則是一顆心全繫在久違重逢的她家大人身上,對於自己差點失去清白,並沒有想法。

        「你們可有與人結仇?」方然熱心的問道,其實他的志向是捕快,但出身書香世家,由不得他做個捕快。

        「沒有。」清霜雖然嘴上這麼說,卻是悄然看了主子一眼,想著難道是夫人搞的鬼?可派人毀了主子清白,對夫人有何好處?主子婚期已定,若因此無法順利出嫁,第一個被責怪的肯定是夫人,所以說不通,主謀應該不是夫人……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人?」方然察言觀色,追問道。

        清霜嚇得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在想那兩個人是什麼人罷了……姑娘,咱們是不是要去雲雀樓了?」這個地方好可怕,她想趕快離開!

        「等等再說。」陸宛飛沒看清霜,她看著徐凌瀾,眼裡也只有徐凌瀾。「兩位怎麼會到這裡來?又如何知曉有人被綁架?」她們被摀著嘴,那兩個蒙面人又沒弄出什麼大動靜來,他們怎麼會知道屋裡有人遇到危險?

        方然搶著說道︰「是這樣的,我們曾在街上看到小娘子行醫,一刻鐘前看到你們和那男孩匆匆經過,我們有個朋友重病,想請小娘子去看看,就跟了過來,幸好我們有跟過來,不然後果不椹設想啊……」後頭強調了他們是她們救命恩人的身分。

        「有人病重?那現在過去看看吧!」

        她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立刻去,主要是她現在還不想跟她家大人分開,能多在一起一秒是一秒,他們已經分開太久了,前世甚至沒好好道別,她就被人沉塘了,她現在只想再好好看看她家大人,任何人都別想叫她現在走。

        「小娘子真是爽快!」方然贊賞地豎起了大拇指。

        徐凌瀾若有所思,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眼前這姑娘的眼神和對待他的態度,都不像是對陌生人的態度,他肯定自己與她素昧平生,她為何像是認識他許久似的?

        陸宛飛因為前世經歷把兩人當成熟人,忘了她借屍還魂後今天才初相識,對他們十分信任,甚至連問問兩人來歷的想法都沒有,這種態度落在清霜眼裡就覺得不妥。

        對清霜而言,雖說這兩人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可畢竟素不相識,誰知道會不會又有什麼陰謀?

        就算他們真是好人,也還是兩個外男,同行的事若讓人知曉只怕是有損主子的閨譽。

        只是當著徐凌瀾兩人的面明晃晃的說出懷疑,實在失禮,清霜只能用眼神示意主子,想勸阻主子,但陸宛飛哪裡懂她的擔憂,而且也一眼都沒看她。

        她只能無奈地跟著主子,想著這回若有萬一一定要讓主子趕緊跑。

        走了一會兒,四人來到李修家,就見李修依然臥病在床,臉色灰敗,小口喘著氣,滿屋子都是藥味還不通風,空氣很差。

        「先把窗子打開。」陸宛飛吩咐清霜,又蹙眉道︰「整天悶在屋裡,沒病都要病了。」

        李修的書童期期艾艾地道︰「可大夫說公子染了風寒,萬不可開窗……」

        方然揮手嚷道︰「開吧開吧,大不了不行時再關起來便是,這位小娘子醫術高明,如今以小娘子的話為準。」

        清霜迅速把窗子打開了,又迅速搬了張凳子到床邊,陸宛飛落坐,取出袖裡的針囊,先裝模作樣的把了脈。

        徐凌瀾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方然則急著問道︰「如何?還有救嗎?」

        陸宛飛假意沉吟了會兒才說道︰「沒什麼大礙,就是日夜苦讀,積勞成疾,針灸之後便會好了。」

        方然瞪大了眼。「真的嗎?」

        書童卻在一旁拭淚,「娘子別安慰小的了,別的大夫都說沒救了,要小的準備公子的後事……」

        「那是他們不會醫。」陸宛飛取出銀針,任憑金手指掌控她的手,針起針落,李修的呼吸真的慢慢平順了,還睜開了眼皮,她看著李修問道︰「如何?是不是感覺好多了?胸口不悶了?」

        李修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書童驀地哇聲大哭,「公子醒了,公子您終於醒了……」

        方然愣了會兒,嘖嘖稱奇,「我們來的時候李修還昏迷著呢,幾針下去竟然醒了,這可真是神了。」

        陸宛飛吩咐書童,「去熬些清粥,病人肯定餓了。」

        她又給李修針灸了一會兒,李修竟說要坐起來,讓書童十分激動。

        幾個人又在屋裡待了半個時辰,看著李修喝下小鴿碗粥,確定他無事,方然給書童留下三十兩銀子,讓他好生照顧李修,幾人這才離去。

        「小娘子真是醫術精湛啊!」方然一路贊不絕口,「這診金要怎麼算?救回了李修一條命,多少診金都是合理的。」

        陸宛飛視線一直追隨著徐凌瀾,敷衍地道︰「不必了,就當做報答兩位對我們的救命之恩。」

        方然歡快地道︰「那不如我們請你們吃飯吧!現在也快中午了,大家應該都餓了。」

        清霜和陸宛飛同時開口——

        一個說︰「不行,我們還有約。」

        一個說︰「恭敬不如從命。」

        答應的人自然是陸宛飛,她還不想和她家大人分開。

        清霜聽主子欣然答應,好像渾然忘了她們此行出來的目的為何,臉都綠了,忍耐不了的小聲道︰「姑娘,多蓮還在雲雀樓等我們……」而且不好放夏大小姐的鴿子啊!

        陸宛飛知道她憂心的是什麼,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那裡很安全,讓她等會兒無妨,回府之後再派人去通知她回府即可,其他的事我也會做好安排。」

        她好不容易見到了徐凌瀾,再也沒心情參加什麼賞畫品茗會了,她去了也是人在心不在,只能事後向那位夏大小姐致歉了。

        清霜見主子一意孤行,只好妥協,但她很不安,雖然救她們的這兩個人不像壞人,可終究是陌生男子啊,男女有別,跟他們一起去吃飯妥當嗎?要是讓人看見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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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9:59 |只看該作者
本文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20-8-12 00:21 編輯

【第五章】  滴血驗親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歡喜的是陸宛飛與方然。

         陸宛飛因為能和她家大人一塊兒用飯,感覺像作夢一般,一直眉開眼笑,方然則是因為能請佳人吃飯而雀躍不已,席間話頗多。

        飯吃完了,沒理由留人了,方然索性死皮賴臉的問道︰「二位姑娘住在哪裡?我們送二位姑娘回去。」

        清霜開口就要拒絕,不可以讓他們知道主子的身分,今日被綁之事若走漏風聲,後果將無法收拾,不料陸宛飛又一次做出讓她目瞪口呆的回應——

        「有勞兩位了,我們住在陸相府。」她現在就要她家大人知道她的身分,記住她的臉,從現在開始培養感情,這一世,她會成為他的妻,與他白首偕老,永不分離。

        「陸、陸相府嗎?」方然眼珠子快掉下來,脫口問道︰「可以請教姑娘閨名嗎?」

        「不可以!」

        「陸宛飛。」

        主僕兩人又是同時開口,清霜快昏倒了,主子怎麼可以隨便把閨名告訴陌生男子,就算他們不是壞人也不可以說啊!

        「陸相爺的……嫡長女,陸宛飛?」方然結結巴巴的指著她。

        陸宛飛微微一笑,「原來小女子這麼有名。」

        方然回過神來搖搖頭,「非也,並非小娘子……呃,並非陸姑娘有名,是因為他,他……他是你的……」

        「在下徐凌瀾,幸會。」徐凌瀾訝異不亞於方然,只是沒有表現出來,這個醫娘居然就是陸宛飛?眼前這姑娘與他知道的陸府嫡女相去甚遠,單是她會醫術,且醫術不凡這一點就叫他驚訝。

        陸宛飛早做好了準備,一聽徐凌瀾自報身分便故做訝異,杏眼微睜,「原來是徐大人!」

        「哎呀,搞什麼,你們兩人原來是未婚夫妻啊!」方然乾笑兩聲,自我調侃道︰「那我真是獻錯殷勤了。」

        對於這一轉變,清霜也是看傻了眼,這人是準姑爺……

        如此一來,徐凌瀾送她們回府成了理所當然之事。

        馬車裡,知曉了陸宛飛身分的方然換了一個人,從獻殷勤的登徒子變成了談吐風雅的翩翩君子淨說些琴棋書畫的事。

        陸宛飛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在專心聽方然講什麼,她忍不住一再偷看她家大人,臉上溢出柔柔的笑意。

        長眉入鬢,美如冠玉,風姿不凡,如此年輕的大人,她覺得有趣,也希望馬車走得慢點,讓她可以跟她家大人相處得久一點。

        不過馬車走得再慢陸府還是到了,一等陸宛飛主僕下馬車,方然就立刻現出原形,挪到徐凌瀾對面一屁股坐下。

        「好家伙,你撿到寶了你!未婚妻美如天仙,又醫術高明,日後你生病不用愁了。」

        徐凌瀾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放心,你生病我也會讓她去幫你診治。」

        「呸!」方然啐了一口。「居然詛咒我,虧我還幫你們夫妻相認。」

        「你是幫我嗎?」徐凌瀾似笑非笑。

        方然自知理虧,不過不知者無罪,他是不知道她的身分才有了非分之想,若知道自然不會起心動念。

        「不過你不覺得奇怪嗎?」方然臉色忽然嚴肅起來。「怎麼她們兩人會被人綁架,還利用小孩子去引她們上勾,讓她們沒有戒心,這分明是有計畫的犯案。」

        徐凌瀾眼神微凝,他當然起了疑心,誠如方然所說,這件事是預謀犯案,且是知道陸宛飛的行蹤才制定的計畫。

        那兩個蒙面人分明是拿錢辦事,而指使他們的人,意圖要毀了陸宛飛的清白,若他沒有出現救了她,現在會是什麼情況?是否她已慘遭辣手摧花?

        失了清白的她會怎麼做?發瘋?因沒臉見人而自縊?

        對一個女子而言,清白是最重要的,今天這件事,是有人不想陸宛飛嫁給他,還是單純的要對付陸宛飛?

        無論如何,此事的主使者都甚為歹毒,雖然沒有取她的性命,卻要叫她承受比死還難受的巨大痛苦。

        他與陸宛飛訂親之事,京城人人知曉,明知陸宛飛是相府千金,是他徐凌瀾的未婚妻還敢下此毒手,對方不是膽大包天,就是不把他和相府放在眼裡。

        雖然他和陸宛飛訂親為的就是一個剋妻之名,卻也沒有冷酷到能看著一個無辜女子遇上生不如死的劫難,尤其這件事還可能跟他有關。

        回到府裡,他立即讓武錄去調查,他的袖箭上抹了特殊粉末,袖箭射到了那兩人身上,自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同一時間,陸宛飛也在想同一個問題。

        回府之後,她先派人去通知多蓮和車夫回來,並讓那人送了份禮向邀請她的夏蘭期賠罪解釋,跟著便試圖將今日之事釐清。

        她把那兩個歹徒的對話聽在耳裡,知道今日之事是有人指使,知道她今日要去雲雀樓的人很多,這些人都有嫌疑,而會想害她,不是因為能得到利益,就是有仇怨……

        陸宛飛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清霜,我過去沒有得罪什麼人嗎?」

        清霜蹙眉搖頭,「姑娘一直安分守己,甚少出這個院子,也未曾與外人走動,怎麼會去得罪人?」頓了頓,她又說︰「姑娘,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藏著掖著,定要稟告老爺才是。」兩個蒙面人的話讓清霜耿耿於懷,她憂心忡忡,擔心會有下一次。

        陸宛飛頓了一下,「先不要跟老爺說,我想徐大人自然會去查,等他查出來再說。」

        清霜不解了,「姑娘怎麼肯定徐大人會去追查?」

        「他的性格是如此……」陸宛飛差點說溜了嘴,她迅速轉移話題。「我餓了,幫我弄些點心來。」

        清霜有些無奈,「奴婢這就去準備點心,姑娘不要再說『弄』了。」

        陸宛飛一笑,「知道了。」

        她偶爾會說些現代用語,清霜都覺得很粗俗,很受不了似的。

        清霜去準備點心的時候,多蓮進來了,有氣無力的說道︰「姑娘,老夫人派人來傳話,請姑娘過去,說是有話要問姑娘。」

        她今天也是一整個莫名其妙,主子讓她抱著畫去雲雀樓等著,她左等右等,等了老半天不見主子和清霜回來,一直等到過了晌午,都快累死餓死渴死了,才有人來告知她跟車夫說是主子已經回府了,讓他們也回府。

        回了府,她問清霜發生什麼事了,清霜含糊其詞的只說主子突然不想去雲雀樓,所以她們就先行回來了,這說的通嗎?

        她直覺清霜有事瞞著她,這點讓她悶悶不樂,好像被主子和清霜排擠在外似的,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讓她知道?

        「還在不高興?」陸宛飛看多蓮還在嘟著嘴,便道︰「你也別埋怨清霜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多管閒事卻被騙了。我們跟著那孩子走,確實見到了一個病重的婦人,那婦人病得太重,便和清霜留在那裡照看,給了銀兩叫那孩子去抓藥,誰知那孩子一去不回,我們才驚覺事情不對,問了鄰居才知那婦人根本沒孩子,那裡也不是那孩子的家,那孩子一直靠這招在拐騙錢銀。

        「而那婦人是病得重,但有家人照顧,只是家人都去幹活了不在家,才讓那孩子有機可乘,我和清霜只好自認倒楣地離開。誰知回程時我不小心在暗巷裡滑了一跤,渾身都沾了污水,實在不能見人,這才匆匆叫了輛馬車回府洗漱。」

        不管是現代或古代,流言蜚語的殺傷力都是很強大的,捕風捉影也可以殺死一個人,清霜原來就性格謹慎,不必多交代她也知道要嚴守口風,她卻不能冒險再讓多蓮知曉。

        不是說多蓮會出賣她,而是多蓮心直口快,要她守著秘密,她反而容易露出馬腳,不如不要讓她知道。

        「有這種事?」多蓮聽得目瞪口呆。「那清霜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宛飛笑了笑,「是我不讓清霜說的,我嫌丟人。」

        「哪裡丟人了?」多蓮憤憤不平的嚷了起來。「是那孩子心眼太壞了,竟這樣騙人!」

        「就是說啊。」陸宛飛見多蓮信了,她暗地鬆了一口氣,起身道︰「走吧!去見祖母。」

*             *             *

        兩人到了松吹院,發現陸祥熙、楊琇錦、陸宛霖都在場,一派要公審她的架勢,讓她提高了警覺,緊接著陸老夫人把所有下人,包括多蓮都趕出去的舉動更讓她確信有狀況發生。

        「見過祖母、父親、母親。」她淡定的施禮。

        陸老夫人板著臉問道︰「聽說你今日並沒有到雲雀樓赴宴,可有此事?」

        陸宛飛見陸宛霖一下摸髮一下看別處,便知道是陸宛霖打的小報告。

        「回祖母的話,確有此事。」陸宛飛爽快承認了,看到陸宛霖露出了得意神色,驀然感應到原來陸宛霖竟想取代她嫁給徐凌瀾。

        她猜這也是陰間使者給她的好處,並沒有多想,只想著既然陸宛霖想取代她,那麼綁架會不會是楊銹錦指使的?畢竟楊琇錦只有這唯一的女兒,平常也十分疼她……

        可是,她看向楊琇錦,並沒有在楊銹錦身上感應到蛛絲馬跡。

        這讓她疑惑了,綁架她究竟是誰指使的?不知她家大人著手去查了沒……

        「胡鬧!」陸老夫人板著臉。「不但失約,沒知會主人家,還有人看到你與男子在酒樓裡用膳嘻笑,可是真的?」

        「不知祖母從哪裡聽來這些事?」陸宛飛不答反問,眼神添了幾分淡漠。

        陸老夫人對她的態度很不滿意,沉聲道︰「不要管我從哪裡得知,總之你據實以告就是!」

        陸宛飛臉色沉凝,緩緩說道︰「孫女到了雲雀樓卻感到身子不適,難道也要勉強赴宴,不能先回府休憩嗎?未知會宴席主人確實是孫女的錯,只是當時孫女身子極為不適才未顧及到那麼多,事後已補了份禮送到夏尚書府賠罪,夏大小姐也接受了孫女的歉意。」

        「事後賠罪是有什麼用?」陸老夫人眼裡閃過一抹厲色。「而你說你身子不適,那為何有人看見你跟陌生男子在酒樓用膳說笑?」

        陸宛飛眼神比之前更為清冷,「那男子說來祖母應該也知曉,並非全然陌生。」

        陸老夫人哼道︰「少胡說八道,我怎麼會知道你見的人是誰,這種敗壞風俗的事,你終歸是無法抵賴是吧?」

        陸宛飛臉上故意裝出幾分嚴肅來,一字一字的說道︰「那人是孫女的未婚夫徐凌瀾徐大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均露出了驚訝之色,尤其是陸宛霖更是驚得久久闔不上嘴巴。

        她之所以會知道陸宛飛的行蹤是因為她派心腹嬤嬤跟著陸宛飛一行人,因為她氣不過,她也是陸府嫡女,她母親的身分跟陸宛飛的生母一樣,都是楊府嫡女,論出身她沒有一點輸陸宛飛的地方,憑什麼夏蘭期卻忽略她只給陸宛飛發帖子?

        所以她便派了奶娘吳嬤嬤跟著,想看看那個名為品茗賞畫會在做些什麼,想不到卻讓吳嬤嬤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陸宛飛竟然和陌生男子幽會!

        吳嬤嬤說,原先她跟著陸宛飛等人在窄巷外下了馬車,走到了雲雀樓之前,可是陸宛飛突然讓一個孩子撞了,那之後陸宛飛竟跟著那孩子飛也似的走了,他們走得很快,她沒追上便在城裡繞了好一陣子找人。

        後來沒找著人,她又回到雲雀樓,發現只有陸宛飛的丫鬟多蓮,顯然陸宛飛沒回到雲雀樓,她便又去街上找,找了許久,她腿疼了,便找眼前的一間酒樓想歇歇腿,卻讓她看到陸宛飛和兩個陌生男子在酒樓裡用飯,清霜在一旁伺候,陸宛飛跟那兩人談笑風生,還一直看著兩個男子之中較為俊美的那一個,眼神很不尋常。

        吳嬤嬤說陸宛飛跟那男子之間一定有鬼,一定要稟告給老夫人和老爺知道,陸宛飛不守婦道,跟徐凌瀾的婚事就黃了,於是她便越過了她父親母親,直接找她祖母稟告了……

        陸宛霖想到自己自作主張,心虛的看了眼自個兒母親,就見楊琇錦沉著臉、蹙著眉,眼神陰冷,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不敢再看自個兒母親了。

        「你說那男子是徐家哥兒?這怎麼可能?」陸老夫人的臉色瞬息萬變,聲音都尖利了。

        陸宛飛波瀾不驚的看著失態的陸老夫人,「祖母若不相信,可派人上徐家求證便知真假。」

        陸老夫人喘了幾口氣,繼續問道︰「好,你說那人是徐家哥兒,那麼你們為何會相約見面?」

        陸宛飛神色淡淡,「並非相約見面,孫女是身子不適,幾乎要昏倒在大街上,恰好徐大人經過,認出了孫女,好心建議孫女進酒樓歇會兒,孫女不過是接受了徐大人的好意罷了,哪知被有心人說得如此不堪,祖母還信以為真。」

        她並沒有和她家大人套好說詞,但她認為陸老夫人不會真派人去徐家求證,畢竟這件事的重點在她同桌吃飯的男子不是陌生男子,而是徐凌瀾,這樣其他人就無話可說。

        燕朝的風氣雖然不是十分開放,但未婚夫妻之間相約出遊還是許可的,也並沒有在成親之前不得見面的習俗。

        「你說徐家哥兒認出了你?」陸老夫人有些愣住。「他為何會認得你?」

        陸宛飛慢條斯理的說道︰「或許徐大人暗中查訪過孫女的容貌吧,怕娶到個無鹽女,這也無可厚非。」

        陸祥熙一直一語不發,此時終於咳了一聲,「宛飛言之有理,況且此事可向凌瀾求證,宛飛也不至於胡亂編造。既然是誤會一場,母親不必再追究了。」

        陸老夫人總算沉默了,可陸宛飛並不打算讓事情就這樣過去,她要乘勝追擊。

        「孫女過去便隱隱覺得祖母並不喜歡孫女,往往只聽某些人的片面之詞,比如宛霖妹妹的片面之詞,便對孫女產生懷疑,實在叫孫女無法服氣。」

        陸宛霖突然被點名,暗自心驚,不解怎麼一會兒功夫,陸宛飛就知道是她來告狀?

        陸老夫人心思被當面點破,有些驚慌失措,但她隨即又故做鎮定的說道︰「我哪有?一樣是我的孫女,我一視同仁。」

        「是嗎?」陸宛飛直盯著陸老夫人,語氣強而有力,「那麼祖母何以不先問原由就先定了孫女的罪,讓孫女懷疑是否有人從中作梗,在祖母面前搬弄口舌,讓祖母先入為主,讓祖母打從孫女一出生便不喜孫女。」

        聽到這裡,楊琇錦臉色微變,手緊了緊。

        陸宛飛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冷笑了一下,原主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會點破,她就要來個正面突破,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看他們一個個慌了手腳,正是她要的。

        「你這是在說什麼?」陸老夫人心驚了一下,逞強的道︰「哪裡有人在我面前搬弄?我又哪裡有不喜你了!」

        陸祥熙跟著斥道︰「宛飛,不得無禮!不許這樣跟你祖母說話!」

        陸宛飛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父親有所不知,有人在女兒一出世便跟祖母嚼舌根,說女兒並非父親的血脈,說娘親不貞,導致祖母一直心存芥蒂,一直不喜女兒!」

        陸祥熙瞬間臉色大變,「你、你說什麼?誰?是誰膽敢無中生有,造這種彌天大謊?」

        陸老夫人卻是漲紅了臉,拍著扶手喊道︰「住口!你給我住口!」

        「父親,那人是誰,祖母心裡清楚,就請祖母親口說出來吧!」陸宛飛輕鬆的把球丟給陸老夫人,就看陸老夫人要怎麼過這關。

        「母親,宛飛所言可是事實?」陸祥熙雖然這麼問,但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他事母至孝,也因此他很清楚他母親的性格,若女兒的指控不實,他母親的反應絕不是如此。

        「你別聽宛飛丫頭搬弄是非!」陸老夫人急切的說道︰「根本沒那回事……」

        「母親!」陸祥熙語氣凌厲,他身為當朝國相,自有精明的一面,後宅的事他雖然不過問,此刻也已嗅到不尋常的氣息。

        陸老夫人有些頹喪,她知道不可能蒙混過去,兒子的性格她很清楚,一旦起疑,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而她只有這麼個嫡子,還要指望他來奉養,可不能讓這唯一的兒子離了心。

        她靠向倚背沉澱了一下情緒,垂下了眼眸,慢吞吞的說道︰「是琇錦,是她對我說的。」

        楊琇錦臉都綠了,她沒想到陸老夫人那麼輕易就供出她,這死老太婆,枉費她進門之後十多年來一直處處捧著她,將她當太后伺候,現在竟然陸祥熙一問就把她賣了。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陸祥熙看向妻子,表情憤怒,氣勢驚人。

        楊銹錦心裡暗恨,但她眼裡立刻蓄上了淚,委屈地說道︰「是姊姊親口對我說的,因為宛飛是不足月出生,姊姊害怕老爺會懷疑宛飛的身世,便先跟我吐實了,要我幫她設法瞞著,那人……姊姊的情夫,是府裡一個小廝,老爺公務繁忙,那小廝又極會討姊姊歡心,姊姊才會鬼迷了心竅,做出對不起老爺的事,事後姊姊怕東窗事發,已將那小廝發賣了,可是……卻發現自己懷了孩子……」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陸宛飛臉上冰冷的表情讓人望而生畏,「抬頭三尺有神明,我娘親的魂魄也在看著,你再污蔑她,小心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楊銹錦內心抖了一下,強做鎮定地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怕姊姊來找我……」

        「是嗎?」陸宛飛冷笑。「那我一定要讓娘親去找你,你好生等著。」

        見陸宛飛說得有模有樣,似乎真能與往生者通靈,楊銹錦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說下去。

        楊琇錦那番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陸祥熙心裡有數,不想再追究,只看著陸老夫人問道︰「既然母親有所懷疑,為何不早讓兒子與宛飛滴血鑑親?如此便可真相大白,消除母親的芥蒂。」

        「怎麼能啊!」陸老夫人一臉沉痛。「當時你仕途正好,若讓人知道宛飛丫頭不是你親生,豈不讓你成為眾人笑柄?即便是你親生,鑑親之舉也夠讓人議論的了,我怎麼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是母親對他這獨子的愛,陸祥熙雖感無奈與荒唐,卻也一無話可反駁。

        楊琇錦見事有轉圜餘地,悄悄開口道︰「都是我不好,這種事我一人知道就好,不該告訴母親造成紛擾,都怪我……如今事已境遷,不如就此揭過……」

        陸宛飛可不會讓這場好不容易開鑼的戲就此落幕,她驟然朗聲道︰「有人就是利用了家醜不外揚這一點,撒了這彌天大謊,在我一出生便造成我與祖母的疏離,讓妹妹獨享了祖母的愛護,又有意無意的離間我和父親的感情,至今還死不認錯,有這種人做為陸家主母,實為陸家不幸!」

        她雖沒有指名道姓,但字字句句衝著楊琇錦而來,所有人都聽得明白,這也是對楊琇錦的最高污辱。

        陸宛霖不甘自個兒母親受辱,脫口道︰「那麼現在驗驗姊姊是不是陸家的種不就得了?若證明了姊姊不是陸家的骨肉,那也就證明了當年我娘親並沒有搬弄是非,只是不忍心欺騙祖母而據實以告,要說有錯,是偷人的姨母罪大惡極,與我娘親有何干係了?」

        這個笨丫頭!楊琇錦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陸宛霖的話大家都聽見了。

        「極好!」陸宛飛拍起手來,她不給楊琇錦挽回的機會,順勢說道︰「請祖母立即派人將孟大夫請來!」

        在燕朝,滴血鑑親必須由通過醫舉的大夫來做,而孟大夫便是符合資格的大夫。

        反正話都挑明了,陸老夫人也想解開十多年來的疑惑,馬上讓人去請孟大夫。

        當年,她輕易就相信了楊琇錦的話,對出生的陸宛飛非常厭惡,腦海裡總想著這是楊琇瑛背著她兒子跟奸夫苟合生的種,極為骯髒,深深為自己兒子抱不平。

        而她會如此信賴楊琇錦,主要是因為楊琇錦還沒過門前就待她十分的貼心。

        當初還在閨中的楊琇錦經常上門陪楊琇瑛,說是陪楊琇瑛,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陪著她,親手為她做好吃的,還給她裁衣納鞋,身子不舒服時伺候她湯藥,陪她上街,討她開心,像是她另一個女兒一樣。

        在楊琇錦刻意的討好下,她沒有半分懷疑楊琇錦的話,何況楊琇錦還極為她的兒子著想,說是這秘密她們兩人知道就好,不要告訴陸祥熙,免得打擊他,傷他男人自尊。

        可是現在想想,這一切確實都是楊琇錦的一面之詞,讓她不安了起來。

        「不需做滴血鑑親,兒子相信琇瑛,她絕不會做背叛兒子之事,請母親收回成命。」陸祥熙義正辭嚴的說道。

        陸宛飛輕輕開口,「父親,女兒知道您信任娘親,女兒也同樣信任娘親,但為了女兒,請您做滴血鑑親,女兒想堂堂正正的從這個家出嫁,更想消除祖母對我娘親的懷疑,這是女兒唯一能為含冤過世的娘親做的。」

        陸祥熙原是不想做滴血鑑親讓女兒和亡妻遭受非議,但聽陸宛飛此言他終究同意了,「既然是你希望的,那就依你,但你要記住,為父從未曾懷疑過你娘親。」

        陸宛飛動容的點了頭,「女兒明白。」

        孟大夫很快來了,知道要做滴血鑑親,他雖然十分驚訝,但高門裡水深髒事多,他見慣不怪,也沒露出半點異樣,開始做滴血鑑親。

        陸宛飛知道滴血鑑親沒有科學根據,但古人就吃這一套,伸出手來讓孟大夫取血,孟大夫從陸祥熙與陸宛飛手上各採了一滴血,滴進了碗裡。

        陸老夫人見到兩滴血融合在一起時,她哭了出來,跌跌撞撞的起身抱住了陸宛飛,激動喊道︰「我的心肝寶貝啊!祖母糊塗,竟聽信他人讒言,眼瞎心盲,都是祖母的錯,原諒祖母……」

        陸宛飛一下一下的拍著陸老夫人的背,做為安撫,一邊和陸祥熙扶她回去坐好,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孫女從未怪過祖母,如今真相大白,也希望祖母消除對我娘親的懷疑,讓娘親安息。」

        「這個自然……」陸老夫人不斷點頭,哽咽道︰「明日我就開祠堂,給祥熙媳婦兒祭祀,我要親自向她說聲對不住。」

        陸祥熙看著那碗血水,心裡五味雜陳。雖然他沒懷疑過宛飛的身世,可十多年來,他受楊琇錦有意無意的挑撥,加上公務繁忙,確實對這個女兒不太關心,他感到十分慚愧。

        「祖母、父親,這陣子女兒思前想後,又請教了幾位老大夫和穩婆,總覺得娘親之死並不單純,毫無道理的產後失血,當年的大夫都查不出原因,這沒道理。」

        楊琇錦嚇了一大跳,她以為滴血鑑親是最後了,沒想到陸宛飛還有後招,居然提起了當年楊琇瑛之死。

        「你竟對你娘親的死有所懷疑?」陸祥熙詫異的問道,眼神也變得銳利了些。

        「不只如此。」陸宛飛擔憂的看著陸祥熙。「打從妹妹出生後,母親沒再懷上孩子,竟連月姨娘、桂姨娘也沒懷上,父親不覺得事有蹊蹺嗎?會不會是有人自己懷不上,也不讓其他人懷上,怕有人先懷上父親的長子?」

        這話說得夠明白了,陸祥熙臉色陰沉如墨,本能的往楊琇錦看了一眼。

        因為他母親急於抱男孫,在房事上他也算盡了力了,三名妻妾都沒懷上他只認為命中注定,沒想太多,但如今一想,確實不太尋常。

        難道真會像宛飛所臆測的,楊琇錦自己懷不上,所以也不讓兩個姨娘懷上?

        陸老夫人也聽出端倪來了,她瞪著楊琇錦,憤然地道︰「若真有這種事,我第一個不饒!」

        楊銹錦聽得呼吸一窒,死丫頭怎麼會連這個都想到了,是換了個人不成?

        陸宛飛見楊琇錦神情更加惴揣,知道達到效果了,又見陸祥熙神色懷疑,看來是將此事記在心上了,就不再多說,因為陸祥熙自然會去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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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0:1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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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出風頭

        雞鳴破曉,徐凌瀾緩緩醒來。

        他又作同樣一個夢了,這幾日,他天天重複作同一個夢。

        夢裡,花萸和陸宛飛提微笑的動作重疊,最後合成了一個人,讓他分不清楚誰是花萸,誰是陸宛飛。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對於自己在夢裡將花萸與陸宛飛重疊一事,他對花萸感到抱歉,他怎麼可以把另一個女子和花萸相提並論,甚至把他們當成同一人,他的花萸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花萸若知道,該要不高興了……

        不說花萸會不高興了,徐凌瀾這個始作俑者都很不高興,他埋怨自己心底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這樣的事和背叛花萸沒有兩樣,向來只住了花萸一人的心房竟溜進了另一個女子,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終日板著臉。

        「大人,有您的請帖,是陸姑娘派人送來的。」端硯送信進書房,擱下前又硬著頭皮加了一句︰「就是您未婚妻的那位陸姑娘。」

        主子這幾日陰陽怪氣的,他也不知道主子有什麼事,他們做下人的只能小心伺候著。

        「看看帖上說什麼。」徐凌瀾蹙眉,覺得陸宛飛的請帖有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感覺。

        端硯奉命開了帖,說道︰「陸姑娘邀請您二日後到玲瓏閣看畫展。」

        畫展是燕朝很尋常的文人活動,玲瓏閣更是極負盛名的畫廊,閣主歐陽泉是當今名士、京城的文人之首,創辦了「攀雲社」,以文會友、學習經文、詩酒唱和、提倡風雅,但凡文人都想得到他的賞識,只要得到了他的賞識,等於在京城的文人雅士裡站穩了腳步。

        「要回帖嗎?」端硯小心翼翼的問道。

        徐凌瀾此時頗有提到陸宛飛便心煩的情緒,一種對不起花萸的感覺糾結著他,他直覺便要說不去,可話到嘴邊又頓住。

        他很清楚,他不能避著她,他應該和她正面接觸,如此他才會清楚的看到她與花萸的差別,才會破解那個老是出現的怪夢。

        況且,他要的風流倜儻的名聲也要傳出去,在成親前和陸宛飛相約在玲瓏閣見面,這應該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他高潔的形象肯定會被打破。

        徐凌瀾點了頭,「回帖。」

*             *             *

        今日的玲瓏閣很熱鬧,不只徐凌瀾和陸宛飛,夏蘭期也來了。

        芙兒對主子的行動越來越不解了,主子派人暗中監視陸大姑娘,知道陸大姑娘給徐大人送了帖子,打聽出來兩人相約在玲瓏閣見面,她便也來了,她實在不知人家未婚夫妻見面,主子湊什麼熱鬧。

        玲瓏閣閣主歐陽泉親自相迎,他也不是什麼人都見,但來人一個是當今狀元郎徐凌瀾,一個是相府千金,一個是禮部尚書府千金,都是有來頭的貴客,他自然要以禮相待。

        夏蘭期有備而來,送上自己的六幅作品做為見面禮,她早一步先到,好整以暇的等候她的獵物到來,等到徐凌瀾和陸宛飛都到了,她這才呈上畫作,存心要他們刮目相看。

        夏蘭期的自信不是沒道理的,果然,歐陽泉一見便驚艷了。

        「夏姑娘的畫作實在出彩,風格前所未見,叫老夫大開眼界。」

        夏蘭期露出了含蓄的笑容,這是自然,他們巫族人樣樣出色,幾幅畫作根本不算什麼,她一個時辰便可以完成。

        芙兒很是知道主子作畫的速度有多快,只是她不知道那些在她眼裡看起來亂七八糟的畫作會得到歐陽閣主的大力贊賞,那些畫真有那麼好嗎?她還以為主子是亂畫一通,看來是她沒眼光,不懂得欣賞主子的畫。

        「先生若是喜歡,改日我再送幾幅畫過來,這些都是隨筆之作,蒙先生賞識,實在慚愧,能放在先生的畫室,是小女子的榮幸。」

        夏蘭期雖然說著謙虛之言,但陸宛飛看她的神情分明不是如此,陸宛飛也打量了那些畫,看出那些畫照現代的說法就是抽象畫,雖不知道歐陽泉這個古人怎麼會欣賞抽象畫,但她是欣賞不來,要她誇獎,她是誇不出口的。

        「老夫曾在越國看過類似的畫作。」歐陽泉撫著鬍子說道︰「可惜無法購得,一直深以為憾,想不到今日卻一口氣得到六幅,心中的歡喜筆墨難以形容。」

        夏蘭期不經意的挑起了眉,在越國看過?那或許是他們巫族的人也不一定,她堅信普通人是畫不出類似的畫的。

        不過,她展示這些畫可不是為了博得歐陽老頭子的贊賞,她是為了徐凌瀾而來的,今日主要目的是在徐凌瀾面前將陸宛飛比下去。

        說來都怪那兩人沒用,辦事不力,若是那事成功,此時的陸宛飛根本不會在這裡,或許早已羞慚的去跳湖了。

        她大費周章辦了品茗賞畫會,廣邀京城閨秀名媛,就為了在陸宛飛遭人侮辱時不讓人懷疑到她頭上,不料那兩個家伙卻拿了她的錢銀不辦事,說什麼有人暗中保護陸宛飛,攻擊他們,他們逃之夭夭,讓陸宛飛毫髮無傷,全身而退。

        一次次失敗恐怕會讓陸宛飛有所警戒,下次要再佈局便沒那麼容易,若是陸宛飛心生畏懼,安排了護衛,到時逮到她派去的人,抖出她來,那可就不能收拾。

        所以,她暫時打消了綁架陸宛飛的心思,決定從徐凌瀾身上下手,若她以平妻身分進門,那也算與陸宛飛平起平坐,等她進了徐家大門,到時再找機會弄死陸宛飛就可以了,她一樣可以穩坐正妻位置。

        「徐大人覺得小女子的畫作如何?」夏蘭期落落大方的看著徐凌瀾,笑吟吟地問道︰「可還入得了徐大人的眼?」

        陸宛飛拉長了耳朵,想知道她家大人如何評論夏蘭期的畫,萬一她家大人很欣賞抽象畫,自己卻看不懂,聊不起來,今天看畫約會就有點尷尬了。

        「徐某不懂畫,不好評論,但歐陽先生說是好畫,那肯定是好畫。」徐凌瀾不冷不熱的說道。

        陸宛飛放心了,原來她家大人也看不懂夏蘭期的畫……等等,這名字怎麼好生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疑惑地悄悄問了清霜,清霜有些無奈,她就知道主子忘了,連忙附耳過去,提醒道︰「雲雀樓!」

        陸宛飛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邀請她去雲雀樓的那個夏大小姐啊!

        夏大小姐並沒有跟她打招呼,看來並不識得她,那天恐怕純粹因為她是相府千金才邀請她的,想來那日的品茗賞畫會少她一個夏大小姐也沒發現,她根本不重要,況且事後她又送了賠禮,也算禮數到了,現在就繼續當不認識吧。

        她沒有藉此機會和夏蘭期交朋友的想法,直覺告訴她,夏蘭期不是能交心的人。

        「徐大人太客氣了,徐大人怎麼會不懂畫?」夏蘭期不死心,說道︰「不如我送幅畫給徐大人,徐大人掛在書房裡,朝看夕看,便能看出畫中之意來了。」

        她說的曖昧,好像要藉畫傳情似的,令陸宛飛蹙起了眉。

        若夏蘭期送了畫,她家大人豈不是要禮尚往來,然後夏蘭期再回禮,換她家大人回禮,一來一往,沒完沒了……

        「咳——」她硬生生的咳了聲引起注意,開口道︰「不如夏姑娘將畫送給我吧!我很欣賞夏姑娘的畫,一定將之掛在書房裡,朝看夕看,直到看出畫中之意為止。」

        徐凌瀾頓覺頸後寒毛根根豎起,這不正經的說話方式太像花萸了,初時他便是被花萸說話的方式所吸引,與其他女子全然不同……

        「原來陸姑娘對我的畫那麼欣賞,我都沒留意到,真是失禮了。」夏蘭期的表情很冷淡,顯然連虛應故事都懶。

        她討厭陸宛飛的美貌,他們巫族人的相貌原來個個都是佼佼者,要怪只能怪她寄宿的這副驢體不夠完美,不過這也不妨礙,她每日要喝的保體藥膳有美容的效果,日復一日,她會越來越美,一會成為京城第一美人。

        聽到夏蘭期直接稱呼她為「陸姑娘」,陸宛飛明白了,對方不是不認得她,而是蓄意忽視她,這更顯示出夏蘭期對徐凌瀾的企圖。

        確定對方的情敵身分,陸宛飛迅速地調整了心態,隨時備戰。

        「既然三位都對畫作有興趣,不如到曉月廊看看老夫新得到的畫作吧!」歐陽泉笑吟吟的說道。

        他很敏銳,聞到了不尋常的火藥味,雖不知這兩位姑娘怎麼會有火藥味,但他先下手為三人從善如流,隨歐陽泉到另一頭的曉月廊賞畫。

        陸宛飛有意無意的跟在徐凌瀾左右,夏蘭期也是同樣心思,形成了二女爭一男的畫面,三人的丫鬟小廝看著心裡各有想法。

        端硯覺得主子真吃香,不只未來的少奶奶對主子有意思,夏姑娘也對主子有意思。

        清霜則是快昏倒了,主子對準姑爺的這番舉止,一點大家閨秀的教養都沒有,一直黏在徐大人身邊這算什麼事啊?

        芙兒暗自吃驚,她知道主子對徐大人有意,可人家的未婚妻在旁邊,行為顯得如此露骨,這樣好嗎?

*             *             *

        「這是儀朝名家宋十開的畫作,千金不賣,是老夫連贏了他十局棋,他才相贈予老夫的,三位覺得如何?可是氣度恢宏,不同凡響?」歐陽泉得意的問道。

        陸宛飛看到畫上磅礡的瀑布,十分壯觀,隨口吟道︰「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是李白的詩句,在現代她爺爺奶奶家的客廳有幅山水畫,旁邊就提了這首詩,她自小看,自然就背起來了。

        她爺爺是中文系教授,愛叫他們這些子孫背詩詞,背對了有零用錢,所以她會背的詩詞還滿多的。

        此時,她吟的輕巧,歐陽泉和徐凌瀾卻都大大震動了,他們兩人都是才子,自然知道陸宛飛吟的詩有多精妙。

        歐陽泉回過神來,忙問︰「這是陸姑娘適才看到畫想出來的詩句嗎?可否再吟一遍?」

        其實他聽一遍已記起來了,但他驚為天人,想再從她口中聽一遍。

        陸宛飛從善如流的又吟了一遍,這次歐陽泉忍不住拍案叫絕,贊道︰「妙啊!真是絕妙好詩!老夫已經很久沒聽到這麼好的詩句了!」

        陸宛飛淺淺笑了笑,「先生過譽了。」謝謝李白大師了,讓她受到誇贊。

        「那麼這一幅呢?」歐陽泉興沖沖的指著下面一幅畫。「這幅畫陸姑娘是否有靈感?」

        陸宛飛見畫上是幾枝梅花,她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有。」

        關於梅花的詩詞,她背的可多了,考不倒她。

        歐陽泉急切的問道︰「姑娘可否為這幅畫作一首詩?」

        陸宛飛吟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歐陽泉驚嘆不已,「姑娘實在太有才了,老夫佩服!」

        陸宛飛看到下一幅是荷花,巧笑倩兮地道︰「這幅我也有靈感,要不要吟給您聽?」

        「老夫洗耳恭聽!」歐陽泉滿臉的鄭重,彷彿將陸宛飛奉為了大師。

        陸宛飛裝模作樣的看著荷花畫,搖頭晃腦的吟道︰「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歐陽泉迫不及待的贊道︰「好啊!真是好詩!」

        夏蘭期神色很是糾結,她不信陸宛飛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里做出這樣的絕妙好詩,可她又做不出來,她更不信的是他們巫族人竟然沒有七步成詩的本領,這怎麼可能?她身為擁有手指的穿越女,怎可能被陸宛飛搶了風頭?

        而徐凌瀾聽著,好看的唇緊抿著,心卻是毫無章法的亂跳。

        花萸也很擅長作詩,他常會在她隨性所作的詩詞之下,而花萸做詩的風格就和眼前的陸宛飛很像,不拘一格,妙在意境。

        「老夫今日真是大飽耳福,不知老夫能否將姑娘做的這些詩抄錄下來,也讓其他人欣賞,啊……」

        歐陽泉還沒說完,突然臉色發白,倒了下去,小廝連忙扶住了他。「先生!先生!」

        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有人都嚇到了。

        「是胃疾!」陸宛飛看一眼,在金手指的指引下便知是胃痙攣,她取出銀針,手自有意識的起落。

        夏蘭期瞪視著陸宛飛手裡的銀針,與上次一樣,她仍然看不懂陸宛飛銀針走的穴位,太古怪了,實在太古怪了。

        雖然她看不懂,可是歐陽泉慢慢恢復了血色,顯然已緩解了疼痛。

        「姑娘居然還懂醫事……」歐陽泉小口小口喘著氣。「多謝姑娘出手相救,老夫實在感激……」

        「小事不足掛齒。」陸宛飛嚴肅道︰「先生的胃疾可不輕,平時應是經常打嗝、感覺脹氣,伴隨著腹瀉和胸悶的病癥。」

        歐陽泉頻頻點頭,「確實如此。」

        陸宛飛叮囑道︰「先生需得少食生冷食物,可多食蔥薑,蔥薑可溫中散寒,亦可用刮痧療法疏通經絡、運行氣血,使胃疼緩解。」

        歐陽泉一臉信服。「老夫一定照做!」

        夏蘭期很是憋悶,她也會治胃疾,只是她做藥膳需要花點時間,不像針灸可以隨時出手。

        「既然先生身體不適,應當好生歇息,我等就不打擾了,告辭。」

        徐凌瀾要走,兩個姑娘自然也不想留下來了,紛紛告辭。

        陸宛飛在玲瓏閣前廊追上了徐凌瀾,停在他的面前,素白的小手將他攔住,不畏他身上一有股凜然難犯的氣勢,她臉上笑意盈然,看起來心無城府。

        「徐大人留步!」

        徐凌瀾見她竟追了上來,眼瞳幾不可見的縮了縮。

        為何她能三番兩次的擾亂他的心?為何她一再讓他想起花萸?

        「徐大人。」陸宛飛看著他,很自然的做了個提微笑的動作,說道︰「我準備了一些吃食,想邀請徐大人一塊兒踏青。」

        徐凌瀾看著她,心狠狠一震,又來了,那種彷彿看到花萸的感覺又來了。

        因為她做的詩詞,他心裡很亂,想回府裡沉澱沉澱,但現在他莫名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那便是花萸或許也與他一樣重生了……

        雖然這個時間花萸還沒出世,但有沒有一種可能,花萸重生在了別人身上?

        當然,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假設,茲事體大,他得小心求證……

        「徐大人,賞臉嗎?」陸宛飛再一次巧笑倩兮地問,美目流光溢彩,心中卻有點疑惑。

        她看到她家大人才整個人一震,好像被什麼驚嚇到似的,她有對他怎麼樣嗎?他怎麼那麼驚訝?

        對了,她做了那個提微笑的動作,那是她在現代和前世都習慣做的動作,為自己新的一天加油打氣,鼓勵自己微笑面對挑戰。

        照理來說,站在她眼前的大人根本還不識得身為花萸的她,而且真正的花萸這時候也還沒出生,他不可能對她的提微笑動作有反應的。

        除非……她家大人也重生了?

        這個念頭才冒出,她又自己否決了,唉,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她一直渴望他也是重生而來,一直希望他能認出她,所以才會認為他的每個反應都有深意,可能他根本什麼反應都沒有,是她的幻覺,是她眼花……

       「這時節正適合踏青,陸姑娘不介意的話,我也一起去吧!」夏蘭期冷不防出聲道,臉上掛著笑容。

        陸宛飛回過神來,飛快朝夏蘭期一笑,「我介意!而且我準備的吃食也只夠兩人吃,夏姑娘同去,我們可就要餓肚子了。」

        這女人拒絕的理由實在不像話,說得像她要去搶食似的。

        夏蘭期嘴角抽抽,美麗的臉孔瞬間冰冷,她撇了撇唇,「當我沒說。」

        遭拒的夏蘭期懶得說客套話,直接掉頭走人,連跟徐凌瀾道別都沒有,此時的她滿腔怒火,沒出手傷人就不錯了,哪還顧得上禮數?

        巫族之人,心高氣傲,哪容得了他人的出言不遜,她很想打掉陸宛飛的笑容,因為在徐凌瀾的面前,她才勉強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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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真相大白

        風吹過樹葉,發出簌簌聲響,陸宛飛親自在林子裡鋪上一大塊乾淨的布,清霜把食籃裡油紙包的點心一一取出來之後便照陸宛飛的吩咐退到了三株樹之後,端硯則是自動自發退得遠遠的,不打擾主子與未來少奶奶培養感情。

        「徐大人請坐。」陸宛飛率先坐了下來,她的坐姿並不像一般閨秀似的文雅含蓄,而是坐下來之後把腿曲起。

        徐凌瀾看著她的動作,眸子裡閃過各種情緒,面上努力鎮定的面不改色。

        花萸一向隨興,也會有這樣的坐姿,她還會與他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告訴他星子的名字,那些名稱與他知道的星宿名稱大不相同,她說,代表她的星座叫雙子……

        徐凌瀾坐了下來,動作悠然,此時風吹花落,粉嫩花瓣由他肩上飄落,襯著他俊美的臉龐,煞是好看,陸宛飛看得目不轉睛。

        她家大人顏值高,不管是現在還是十七年後都同樣好看,歲月極為優待他,只在他身上增添了成熟的魅力。

        前世相遇時,她正百無聊賴地拿著竹枝在泥土地上胡亂寫字,寫的是英文,一邊想念她的現代生活,他突然出聲問她寫的是何文字,嚇了她好大一跳。

        當時她不知道他是誰,完全是看他顏值高才回他話,她煞有介事的教他英文,告訴是西洋文字,後來才知道他是主人,是堂堂國相,是大家口中的「大人」,是燕朝學識最淵博之人,還曾是帝師——據說他少年時輔導過太子。

        知道他身分之後,她後悔莫及,生怕自己暴露穿越人的身分,生怕被當成怪物,幾個夜裡輾轉反側。

        幾日後,她被叫到了他的書房,她忐忑不安以為大禍臨頭,沒想到他卻是要她教他英文,那之後她就成了他的英文老師,兩人漸漸走進後,她還說笑道,他是帝師,她是他的老師,那皇上豈不要尊稱她一聲太師父了?

        那時真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光,旁人還沒發現他們的感情,他們朝夕相處,總有說不完的話,他們的第一次接吻是她主動,他則像被定格了似的不會動彈,任由她吮他的唇……

        想到這裡,陸宛飛不由得往徐凌瀾的唇看去,他們分開了太久太久,有好長一段時間,身為魂魄的她只能看著他,卻觸碰不到他,現在好不容易終於能用肉身面對面了,她發現自己想將他壓倒在地,不管不顧的吻他……

        三株樹之外的清霜悄悄偷窺著,見狀手伸出去不斷揮舞繡帕想叫主子回神。

        主子這是在看哪裡啊?怎麼可以一直盯著徐大人的唇看,太放浪了,太不成體統了……

        陸宛飛壓根沒看到貼身丫鬟勸諫的目光,她的心思全在徐凌瀾身上,她沒再盯著他的唇看,為他斟了杯茶,這是最普通的綠茶,他素來不喜歡那些名貴的茶,也不喜歡茶泡得太濃,她以前常陪他喝,也習慣了這樣的味道。

        徐凌瀾淺啜一口茶,問道︰「陸姑娘是幾歲開始做詩的?」

        他先從她的詩旁敲側擊,因她做詩的風格和花萸太像了,總是看到什麼景物就能不假思索的吟出一首詩,像是早就背下來一般……

        「大人呢?」陸宛飛吃了塊綠豆糕,不答反問︰「大人是幾歲開始做詩的?」

        「我嗎?」徐凌瀾被她問得一愣,一會兒才道︰「徐某七歲做了第一首詩。」

        「七歲嗎?」陸宛飛點點頭,「那我也差不多,也是七歲開始做詩。」她就喜歡和她家大人這樣胡謅瞎掰,他總愛敲敲她的頭,笑罵她不正經,可偏又愛和她抬槓。

        「陸姑娘也是七歲會做詩?」徐凌瀾的眼眸微微睜大,握著杯盞的手緊了緊,明白她是在胡謅,要是她有這等才華,京中早就滿是她的美名,不過,她這種不正經,不好好回答的調調和花萸真像,叫人好氣又好笑,問不下去……

        「大人,您愛過人嗎?」陸宛飛驀地輕揚長睫,靈透的雙眸,瞬也不瞬的看著徐凌瀾。

        徐凌瀾心忽然一跳,想起前世花萸也問過他一樣的問題,當時他說「未曾,但我現在開始愛上了一個小姑娘」……

        他深吸了一口氣,「徐某深愛著一個人。」

        陸宛飛頓時方寸大亂,不敢置信,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深愛著什麼人?他唯一愛過的人不是她嗎?

        她無法掩飾排山倒海的情緒,直直瞪著徐凌瀾,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的問道︰「那麼徐大人為何會答應與我成親?為何不與那人成親?」

        她的語氣已經近乎尖銳了,而且腦袋一片空白,他說他深愛著一個人的那句話讓他仿彿瞬間跌入了深淵,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前世漫長的等待在一秒之間失去了意義……

        徐凌瀾緊緊攥起了拳,啞聲道︰「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前世他的愛害死了她!若不是他無法自拔的愛上了她,她不會死,不會死的那麼淒慘。

        「你說……死了嗎?」陸宛飛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一時之間有些怔忡。

        然而看著他隱忍的動作,她死了那三個字像從他胸腔蹦出來似的,彷彿提起那件事是在割他的肉、挖他的心,她從來沒有在她家大人身上看到這種深沉的痛楚。

        所以,是真有其人了?

        那麼,他說的是誰?難道前世他是騙她的?他在年少時曾有過愛的人,因為死了,因為那人出現在她之前,與她沒干係,所以乾脆對她說未曾愛過,說只愛過她一個……

        饒是如此,她也無法心平氣和,從心底冒出的一股酸氣,讓她再也坐不住了。

        陸宛飛驀地起身看著樹梢,因為她想哭,她怕眼淚滑下來。

        「怎麼死的?」她不死心的又問道。

        徐凌瀾被她勾起了內心深處最沉痛的記憶,他一股腦的將火氣全遷怒到她身上,他的眼裡劃過一抹厲色,「跟你有什麼相關?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的心被狠狠地刺傷了,她自嘲地說道︰「是啊,是與我無關,我問什麼問呢?我有什麼資格問?真是自討沒趣,是吧。」

        「你知道就好!」徐凌瀾厭煩的說道︰「即便成親了,你也永遠別想取代她的地位!」

        陸宛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笑話,我有說想取代她嗎?我才不希罕!」才怪,她希罕,她在和一個死人吃醋,也為了他前世隱瞞她而生氣,更因為現在無法找他算帳而問得不得了,她怕自己再跟他相處下去會忍不住將一切吐實,大聲地說她是他前世愛過的花萸,然後被他當瘋子……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接那並不存在的雨絲,自言自語的說道︰「好像快下雨了,我先走了。」

        她說走就走,走之前還不忘帶走清霜,徐凌瀾定定地看她,若有所思。

        情況瞬息萬變,端硯連忙過來查看,「大人!陸姑娘怎麼好端端的突然走了?你們吵架了嗎?」

        徐凌瀾不回答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他起身,神色波瀾不興,「回府。」

        陸宛飛的反應太過激烈,就像是感覺被欺騙,對他有一個深愛的人感到難以置信,彷彿他不應該說出這個答案,在那次意外前連面都沒見過的陸宛飛,不應該有這樣的舉止……

        隨著這次的試探,徐凌瀾心中的疑雲擴大。

        他本來一直很害怕自己的重生會不會改變了花萸的命運,讓他們這一世無法相逢,甚至導致花萸無法出生,可是如果她也回來了,那真是……老天給的奇蹟。

*             *             *

        另一邊,在馬車裡,清霜看著彷彿隨時會哭的主子,憂心忡忡。

        方才主子大步走過來,拉了她就走,一路不回頭的走到了玲瓏閣大門前,直接上了馬車,她也來不及拿食籃,但看主子這副模樣,食籃什麼的都不重要了,她只擔憂主子,但又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馬車走了幾條街,清霜終究忍不住了,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可是和徐大人言語不合?」

        陸宛飛掀起了車簾一角,看著窗子外頭,悶悶不樂地道︰「沒有。」

        她好像太自信了,對他們的感情太自信了,她在現代沒談過戀愛,穿越後一下便掉入徐凌瀾的情網裡,都沒懷疑過他說的任何一句話,若不是再重生一世,她永遠也不知道事實的真相,原來在她之前,他愛過別人,而且看他的樣子,他們愛得很深很深……

        陰間使者在哪裡?他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才說也許她會後悔重生再與徐凌瀾相遇?

        他騙得她好苦……雖然他不是劈腿,但她還是覺得很在意,原本自信滿滿她是他的唯一,結果現在有個在她之前就與他深深相戀的女子,還死了……這種遺憾的結局更叫人難以忘懷不是嗎?

        所以前世他抱著她、吻著她的時候,有把她當成那個女子嗎?或者,她根本是那個女子的替身?

        「啊——」她突然雙手圍在嘴邊,對車窗外大叫了幾聲,釋放情緒。

        清霜看得呆了,主子這是……這是瘋了嗎?怎麼會對著大街大叫……

        陸宛飛深吸了幾口氣,回頭看到驚嚇的清霜,瞬間想起自己現在的身分有諸多拘束,更悶了,苦澀道︰「我沒事,就是……想叫幾聲。」

        清霜更加小心地道︰「姑娘有什麼事,可以對奴婢說。」

        陸宛飛搖了搖頭,心裡沉甸甸的,「你不會了解的。」這種感受,她理智的一面都覺得自己無理取鬧,怎麼跟別人說?

        好不容易,陸府到了,主僕兩人很快察覺到府裡很不對勁,山雨欲來的氣氛顯而易見。

        回到松齡院,多蓮忙迎上來,劈哩啪啦的說道︰「姑娘快去松吹院看看!老爺找到當年給大夫人接生的穩婆了!剛剛帶來了,正在老夫人屋裡!」

        聞言,陸宛飛精神一振,暫時將從徐凌瀾那裡受挫的心情擱在一邊。

        陸祥熙果然放在心上,還迅速找到了人,可見過去他是沒疑心過,一旦起了疑心,要查也是查得到。

  *             *             *

        陸宛飛風風火火的到了松吹院,屋外下人們都戰戰兢兢地做事,不敢湊到廳堂外,守在門口的人也是神色凝肅,見到她來趕緊通傳,讓她進去。

        一個六十多歲的婆子站在廳堂中央,頭垂得老低,搓著雙手,不知所措。

        陸宛飛看向楊琇錦,就見她神色淡然,彷彿跟她半點干係都沒有,可見她覺得當年她做的滴水不漏,不可能查到她身上。

        再看陸祥熙坐在陸老夫人下首,臉色沉到發黑,陸宛飛心想,難道已經問到什麼了?

        「陳婆子,當年的事情不是一句你不知道便可以解決的!那老大夫已招了,毒害內子,你是他的共犯!」

        陸祥熙一字一句說得氣勢洶洶,陳婆子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您說……屈大夫招了?」

        陸宛飛在心裡豎了個大拇指,她的便宜爹不愧為一國之相,審起案子果然有模有樣。

        「不錯!」陸祥熙凌厲的看著那婆子,字字挾帶著雷霆之威,「自首從寬,若你抵死不招,本官只好將你送到大理寺嚴審了!」

        陸宛飛自然知道不可能送去大理寺,在燕朝大理寺相當於現代的最高法院,掌管刑獄案的審理,哪會審這種十多年前、沒有明確證據的小案子,但恐嚇這招是有效的,尤其對無知婦人。

        果然,陳婆子一陣心驚,連忙喊冤,「明明是屈大夫吩咐我做的,還讓我守口如瓶,如今都過了十幾快二十年,卻反過來招了,這算什麼事啊?」

        陸祥熙面色益發黑沉,沉聲道︰「本官不管你們是如何密謀犯案的,你們謀害了我亡妻是事實,即便要開棺驗屍,也要將你倆定罪,以告亡妻在天之靈!」

        陳婆子驀地撲通跪在陸祥熙面前,哭著磕頭道︰「大人饒命!我只是聽命辦事,當時上有公婆要奉養,夫君早亡,還有小姑小叔和三個小孩,張嘴就要吃飯,不得已收了屈大夫的銀兩,做了違心之事,這十多年來,我也是日日難安,求大人給我一個活命的機會!」

        陸祥熙對她的推託之詞十分厭惡,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好!你說,你是如何下毒害人?」

        「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陳婆子連忙抹了淚說道︰「尊夫人產後,屈大夫給我一粒藥丸,要我喂夫人,我當時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藥,還以為是補身益氣的藥丸,便喂了夫人吞下,哪知夫人吞了藥不到一刻鐘就開始失血,血流個不停,我慌了,屈大夫塞給我一張銀票,要我什麼都別說,後來夫人血崩,屈大夫假意救治,卻只是隨便針灸一下,沒到一柱香的功夫,夫人就……就因為失血而斷氣了。」

        聽到這裡,陸老夫人驚恐得幾欲暈厥,後宅發生過這麼可怕的事,她竟全然不知情?連陸宛霖和月姨娘、桂姨娘都嚇得不輕,只有楊琇錦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彷彿事不關己。

        陸祥熙氣得手都在發抖,他緊緊握著拳,咬牙道︰「目無法紀!道德淪喪!你們居然如此謀害一個人,還是剛生了孩子的產婦……」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陳婆子連連磕頭,都快磕出血來了。

        陸祥熙雙眼冒火,怒視著陳婆子,「屈大夫沒理由謀害內子,他已全盤招供,此事尚有一幕後主使,他也已說出幕後之人,若是與你供出的人相吻合,那麼本官就相信你倆的供詞,若不吻合,那麼本官便將你們送往大理寺嚴審,一定要將幕後之人揪出來!」

        陸宛飛判斷,陸祥熙十之八九沒有找到那姓屈的大夫,若是找到了屈大夫,那麼肯定也會帶來兩人對質,他是在套話,目前知道實情的只有陳婆子一人。

        「我說……我什麼都說……」陳婆子轉頭,哆嗦的指著楊琇錦。「屈大夫告訴我,他也是不得已的,他是受了當時夫人的嫡親妹子的指使,我適才進來時也認出來了,就是她……」

        楊銹錦不淡定了,該死!她千交代萬交代,下毒之事只有她和屈大夫能知道,屈大夫竟然告訴了陳婆子?

        她方才之所以八風吹不動,是因為她早在十多年前派人將屈大夫滅口了,斷定陸祥熙是沒法找到人證的,沒想到屈大夫還留了後手,真是該死!

        「你在說什麼?」楊琇錦立即死死的瞪著陳婆子,像要把陳婆子瞪出窟窿來似的,她冷冷的說道︰「本夫人是何人,你可知道?隨便誣陷本夫人的罪名,你承擔得起嗎?」

        「就是說!」陸宛霖憤憤不平的站了出來,她憤慨的指著陳婆子道︰「死婆子,你看清楚,我娘可是有一品誥命的丞相夫人,你現在是在說我娘教唆你和那個什麼大夫謀害了我姨母嗎?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娘和姨母姊妹情深,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還做這種事才令人髮指。」陸宛飛冷冷的說道。

        陸宛霖瞪大眼睛嚷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不要血口噴人!」

        「事實很清楚,有人為了搶親姊的位置,謀害了親姊,果然如願以償的取而代之。」陸宛飛看著陸宛霖,語氣輕佻地道︰「跟著生下了你。」

        陸宛霖氣炸了,「你說什麼?」

        陸祥熙自從起了疑心之後,輾轉反側的想了幾日幾夜,對前因後果也大致心裡有底了,對陸宛飛的話並不意外,也知道楊琇錦不會輕易認罪。

        「都給我安靜。」陸祥熙冰冷的眼神掃了一眼楊琇錦,又回到陳婆子身上。「陳婆子,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

         是了,沒有證據,屈大夫都死了十多年了,哪裡還會有證據?

         楊琇錦頓時鬆了口氣,安心了,沒想到陳婆子顫抖著由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這是……這是屈大夫找人畫的銀票……就是當時他從夫人妹子那兒收到的銀票,說起他是不得已才收了那人的銀票,聽命辦事的,他告訴民婦,那人抓到了他和某位官夫人私通的據證,威脅要抖出來,他怕那位官夫人因他喪命只好乖乖服從,可是他良心不安啊,又害怕自己也遭遇不測,所以兌現銀票之前,找人畫了下來,交給了民婦保存。」

        看見那張臨摹的銀票,楊琇錦的眼睛倏地睜大。

        這年頭銀票上都會有各家錢莊的編號,尤其大額銀票的進出,錢莊還會有記錄可查,以防有人作假,她不是沒想過她交給屈大夫的銀票會成為把柄,所以她一直等到確認屈大夫兌現了銀票才找人滅口,想不到百密仍有一疏……

        「這便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陸宛飛出聲贊道。

        「這銀票編號只要一查便知道來源,楊氏,你可還要抵賴?」陸祥熙面容冷淡,看楊琇錦的眼光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老爺我錯了……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迷戀老爺,才會鑄下大錯……」楊銹錦沒再掙扎,淚流滿面的也跪了下去。

        她知道查出銀票來源只是時間問題,不如從陸祥熙下手,都已事隔十多年了,楊琇瑛也人死不能復生,她又為陸祥熙生下了女兒,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只要她低聲下氣求情,只要陸祥熙心軟,就還有餘地,她若死不認錯,反而會惹怒陸祥熙,何況她的出發點也是因為愛上了他,他總不會對她太狠心的……

        「你這個心腸歹毒的惡婦!你終歸是承認了……」陸祥熙咬著牙,痛心得無以復加。

        當年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宛飛她娘死後娶了這個害死她的女人做繼室,讓這毒婦執掌中饋,他多糊塗啊,將心思都放在了公務上,宅子裡變成什麼樣都不知道,他不可以再糊塗下去了……

        「來人!將這個惡婦送到衙門!殺人償命!不管是誰,都必須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楊琇錦臉色發白,她沒想到陸祥熙會那麼狠心,竟會開口要馬上將她送官嚴辦。

        「等等!」陸老夫人起身阻止。「你不想想你的身分,你想成為同僚的笑話嗎?最重要的是,宛飛婚期在即,這家醜若宣揚出去,要她日後如何在夫家做人?況且宛霖也還沒議親,宛霖有什麼錯?宛霖丫頭同樣是你的女兒,你要她遭受非議,嫁不出去嗎?」

        陸祥熙雙手握得死緊。「難道要放任這個惡婦繼續在咱們陸家為非作歹、興風作浪?」

        「當然不是。」陸老夫人勸道︰「為娘知道你心有不平,你先想想你的兩個女兒吧!暫且先將這個賤婦關在祠堂,每日讓她跪著抄經書燒給宛飛她娘,一日只給她兩頓飯,也不許有人伺候,直到兩個丫頭都出嫁了,到時要如何處置,就由你來決定,為娘絕不干涉。」

        陸宛飛知道陸祥熙心裡過不去,也肯定對她很抱歉,但又知道老夫人說的有理,要顧忌她們兩個女兒,現正天人交戰著,她既然代替原主當了他的女兒,也該為他著想。

        她於是出言道︰「祖母說的有理,父親,您的名聲不能被抹黑,我娘在天之靈也不會樂見如此,就讓楊氏在祠堂抄經吧,只是……每日要抄多少經書才能用飯,女兒希望父親能讓女兒來管理。」

        楊琇錦悔到腸子都青了,她不該太快承認的,這個死丫頭看來是存心要整死她……

        陸祥熙心口壓抑,他長長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才道︰「好,就由你來管這惡婦。」

        「多謝父親。」陸宛飛故意別有深意的看了楊琇錦一眼,眼睛瞇了瞇。

        她已經想好了,只抄經書怎麼夠?她要夜夜找人去祠堂扮鬼嚇楊琇錦,將她嚇得魂不附體,讓她嘗嘗被原主母親做鬼也不放過的滋味。

        「想必月姨娘、桂姨娘為何沒能懷孕,父親也查清楚了吧?」陸宛飛乘勝追擊,淡淡的問起。

        楊琇錦又慌了,怎麼會忽然說起這個來?

        陸祥熙咬牙,瞪了楊琇錦一眼,「也是這個惡婦下的手,她給她們下了絕育藥。」

        兩個姨娘同時驚呼一聲,摀著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夫人太過分了!」兩人都啜泣了起來,她們多盼望有自己的孩子,還以為自己身子有問題,原來是被下了藥,以後她們也不可能有自己孩子了。

        「以後她不是夫人了,兩位姨娘不需稱她夫人。」陸宛飛眼也不眨的吩咐,「將楊氏帶去祠堂嚴加看守,沒我發話,任何人不得探視。」

        「是!」兩名粗壯的婆子立即上前押人。

        陸宛霖遭受的衝擊過大,這才回過神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衝上前去抱住楊琇錦,拚命揮開那兩名婆子。

        「放開我娘!不是我娘做的!不許你們帶走我娘!」

        楊銹錦心疼寶貝女兒,連聲在她耳邊低聲哄道︰「霖兒你乖,娘不會有事的,等風頭過了,娘還是這個家的主母,娘還會幫你達成你的心願,他們太小看娘了,所以不要哭了,很快就會什麼事都沒有……」

        陸宛霖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哭鬧不休,「我不要娘被關起來,我不要……」

        陸祥熙厭惡地道︰「你再胡鬧,連你一起關到祠堂!」

        陸宛霖從沒看過她爹對自己露出這種神色,嚇了一大跳,不敢再阻止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娘被押走,而楊琇錦也沒再為自己求情,乖乖跟婆子走。

        陸宛飛若有所思的盯著楊琇錦,如此乖順不像楊琇錦的作風,莫非,她還有什麼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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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3: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黃雀在後

        徐凌瀾直到回到府裡,都沒再開口說一個字,看得端硯也小心翼翼,生怕惹到主子。

        主子一向寡淡,沒太多情緒,可這半年,主子變太多了,除了會經常蹙眉沉思在自己的世界裡,情緒起伏也變大,有時他會無法招架主子的時晴時陰時雨。

        徐凌瀾匆匆回到步月軒,這裡是擁有他和花萸最多回憶的地方,在這裡,他不由得又細細比對她跟陸宛飛,越想越覺得兩人相像。

        他沉思著該如何驗證自己的想法,無論結果是否如他所想,他都必須有個答案,才能掃除心中的糾結。

        端硯不敢打擾他,直到武錄回來,他才稟報了主子一聲。

        徐凌瀾讓武錄入內,武錄二話不說,直接回報情況。

        「大人,查到了。」

        徐凌瀾挑眉,「什麼人做的?」

        武錄稟道︰「可能是禮部尚書府的人。」

        「禮部尚書府?」徐凌瀾頗為詫異,因為他記憶中禮部尚書跟陸相並沒有什麼過節,他思索了一會兒,緊接著就想到他今天才見過的夏蘭期,沉吟的問︰「你確定?」

        「屬下順著袖箭的特殊粉末找到那兩個地痞,也找到了拐騙陸大小姐的男童,兩邊的證詞相同,確定是尚書府的人所為,只是線索到此斷了,無法潛入尚書府,追查不出主謀。」

        徐凌瀾微微挑眉,淡聲道︰「不需再追查了。」

        「是。」

        武錄退下了,徐凌瀾負手走到窗邊,窗外,一輪紅日將沉。

        夏蘭期想做什麼?為何要派人擲架陸宛飛,欲毀她清白?

        前世他根本不認識這個禮部尚書府的千金,也素無往來,如今她卻頻頻出現在他視線之中……

        端硯進來之時,便又是見到主子這副樣子,他在心中忍不住嘆一聲。

        「大人,夫人找您。」端硯小心翼翼的稟道,他有種感覺,主子不知何時開始對夫人變得很冷漠,有意無意的疏離。

        果然,聞端硯之言,徐凌瀾的嘴角微微扯了扯。

        經歷了前世,如今的他,對待自己嫡親的母親已不能再像前世那般的以平常心看待,每每只要去見她,他的表情自然而然便會浮現一抹冷漠,還藏著一股恨意。

        「可知何事?」這一世,他已打定主意與他母親井水不犯河水,若她不來干涉他,他也不會有所動作,若她像前世一般干涉太多,他不會客氣了。

        「小的不知。」端硯心裡七上八下的,現在只要夫人派人來請主子,他都會看到主子一臉冷漠,態度防備,這沒道理,讓他很想問主子原因,卻又不敢問。

        「走吧。」徐凌瀾神色莫測,率先提步。

        兩人一路往春明軒走,但跟在後頭的端視卻覺得怪怪的,主子怎麼走走停停,不時停下來賞花,從步月軒到春明軒,竟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怪哉,府裡的花草幾時那麼得主子的青眼了?

*             *             *

        春明軒,顏氏一口一口的品著上好的茶,姜葆兒、羅娟玫都在,她們平日以討好顏氏為重心,自然經常過來。

        「我這幾日頭疼,服了你那藥丸倒是奏效。」顏氏放下了茶,輕描淡寫的對羅娟玫說。

        羅娟玫自然知道什麼意思,她也不會忘記要邀功,「回頭我讓父親再送些來,清腦丸用的藥材昂貴,在宮裡也是琳妃娘娘獨用的,琳妃娘娘早晚服用一粒,多年頭疼都痊癒了,對家父的醫術讚不絕口。」

        姜葆兒興致勃勃地接口道︰「說起來,嫂子的父親深受琳妃娘娘重用,在太醫之中可是頭一份的,如今皇上又寵愛琳妃娘娘,只要琳妃娘娘美言幾句,羅太醫在太醫院要升官可說是指日可待。」

        羅娟玫微微一笑,「家父素來以救死扶傷為己任,升官向來不在他的度量之中,但能得琳妃娘娘信任,自然感到十分榮幸。」

        羅娟玫地位低微,對這種吹捧她的話最為受用,何況這姜葆兒很有自知之明,只求妾室的位置,和「那一位」並無衝突,且姜葆兒又是得顏氏歡心的人,她沒必要與之為敵,自然是相處和樂最好。

        「我說明俏,都過了多久了,怎麼還不見凌瀾身影?你確實將話傳到了?」顏氏蹙眉問道。

        余明俏有一張長長的馬臉,三白眼、駝峰鼻,腮骨突出,生就一副刻薄相,但她很會獻計,深得顏氏信任,聽顏氏問起,她連忙說道︰「奴婢確實將話帶到了,端硯說少爺在書房裡,也即刻去稟報了,奴婢也不知少爺為何這麼久還沒來。」

        這時,說人人到,徐凌瀾邁進廳來,那錦衣玉帶、令人心折的身影立即吸引了姜葆兒的視線,她始終看著徐凌瀾,芳心顫動,想要被他擁抱,做他女人的慾望更為強烈。

        身在商家,看的事多,也沒那麼多規矩,家裡常有歌妓舞娘往來伺候家裡的客人,她於是很早便識得了情滋味,十三歲便和幫她父親跑腿打雜的少年小覆子看對眼。

        小覆子十六歲,他們彼此喜歡,她還以身相許,發現自己不小心有了身孕後,她一心想嫁給小覆子,但這事被她娘發現,不但無聲無息的把小覆子打發走,還逼她打胎,她娘讓心腹嬤嬤給她灌藥,她哭得昏天暗地,胎是落了,從此也沒再見過小覆子。

        她哭了十幾天,一直鬧著,說要自盡,直到她娘要她有點出息,要嫁就要嫁一個能幫家裡生意的大人物,貪戀那種只會幹體力活的小伙子有什麼用?不過是個幫她父親跑腿的小廝,要是被她爹知道她幹了渾事,小覆子準被她爹打死。

        現在證實她娘的話是對的,在玉樹臨風的徐凌瀾面前,小覆子那黑黑瘦瘦的少年根本什麼都不是,她很慶幸她娘讓她懸崖勒馬,她才有機會可以做徐凌瀾的女人。

        「做什麼去了?怎麼許久才來?」顏氏語帶不悅。

        她不是沒感覺到徐凌瀾的變化,不知何時開始,他來見她時,總帶著一種壓迫人的強大氣勢,可她沒放在心上,他怎麼變也變不出她的手掌心,她可是他娘,他是她的兒子,這點不會變,他永遠要對她唯命是從,他是她能榮華富貴一生的大樹,她得牢牢攥在手中。

        「看見園子裡花開得正好,便賞了賞。」徐凌瀾回答得漫不經心,然後慢條斯理的問道︰「母親找我何事?」

        他知道顏氏最是不耐煩等,故意三步一停、五步一頓,讓顏氏心焦。

        「夫人最不耐煩等人了,少爺下回可不要再這樣了。」余明俏插嘴說道。

        徐凌瀾眸色一冷,沉聲道︰「我在說話,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餘地?」

        這位余嬤嬤是前世極力分開他和花萸的人,便是她向顏氏獻計趁他不在時將花萸沉塘,在將花萸沉塘之前,她還拔了花萸十指指甲,打斷了花萸雙腿,心腸惡毒,重生之後,每每見到她,他都恨不得殺了她。

        「奴婢……奴婢就只是說說。」余明俏縮了縮肩膀,不敢再開口。

        少爺幾個月來對她態度都很差,她也不知道哪裡惹到少爺了,總之她們下人就是命苦,面對主子只能逆來順受,奴婢這一行,真不是人幹的,幸好顏氏對她言聽計從,她手上又握著顏氏的把柄,即便少爺針對她又如何?總不能把她發賣出府吧?她可是有靠山的。

        「還敢狡辯?」徐凌瀾心頭驀地湧起一股火氣,他很想當場掐死余明俏,用盡全力才能壓下殺意。

        顏氏蹙眉,「好了,跟一個下人計較做什麼,也不怕失了你的身分,還是說說今日在玲瓏閣的事,陸家丫頭救了歐陽閣主一命,可是真的?」

        徐凌瀾深知京城裡沒有秘密,尤其是這麼大的事,不消半日便傳開了,對於顏氏知道他不意外,不過這與顏氏何干,還特地找他來問話?

        「不錯。」徐凌瀾微微挑唇,並不主動詢問顏氏的意圖,從表情難以辨識他的心思。

        羅娟玫接口道︰「陸姑娘怎麼會醫術了?沒聽說過她會醫術,家父是太醫,我對醫術略懂皮毛都不敢隨意幫人看病了,陸姑娘怎麼這麼膽大包天?也不怕看出問題來,何況對方還是玲瓏閣主。」

        顏氏眉頭微皺,「婦道人家,無須出風頭,讓她收斂點,咱們徐家的媳婦,不許在外頭拋頭露面。」

        徐凌瀾對顏氏的話反感,語氣不善地道︰「陸姑娘現在還不是徐家媳婦,兒子也管不著,若母親不喜,自己找她來訓話便是。」

        顏氏差點嗆到,「什、什麼?」他竟然頂撞她?還當著眾人的面?要她面子往哪裡擱?

        「哎喲,小叔子,該不是陸姑娘要你這樣頂撞婆婆吧?」羅娟玫火上澆油,「還沒過門就懂得興風作浪,過了門還得了?豈不是要跟婆婆搶主母位置了?」

        「我看是嫂子想搶主母位置吧?」徐凌瀾神色莫測的看著羅娟玫,看不出喜怒。「眼下母親身子還安康的很,主母的位置能坐得長長久久,不勞嫂子操心。」

        前世羅娟玫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嫌他大哥腿瘸,背著他大哥與人通奸,生下兩個不是他大哥的種的孩子,他大哥知道真相之後,憤而殺了這對奸夫淫婦之後自殺卻沒死成,後因殺人罪入獄,死在牢裡,即便當時他位高權重,也救不了他大哥。

        這一世他一定會設法扭轉大哥的命運,讓這個女人自食惡果,要為他大哥另謀幸福!

        顏氏眼神奇怪的看了羅娟玫一眼,好像真懷疑起她的用心,看得她頭皮發麻,連忙喊冤,「小叔子可別冤枉好人!我哪裡是對主母位置有心思,我是怕陸姑娘過了門會欺到婆婆頭上。」

        「好人?」徐凌瀾一雙黑眸直視著羅娟玫,唇角勾起一抹令人膽寒的弧度。「是好人還是賤人,時間會說明一切。」

        羅娟玫臉色微變,那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什麼?

        顏氏撇了撇唇,沒為大兒媳婦說話,只道︰「總之,我不喜歡我的媳婦兒讓外人議論,也不喜歡有個好出風頭的媳婦。」

        姜葆兒細聲細氣地落井下石,「表哥,我也覺得姑娘家太愛出風頭不太好,太野了,我娘時時提醒我要收斂鋒芒,我一直謹記在心,向來不往人多的地方去。」

        羅娟玫蹙眉,這個小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徐凌瀾驀地看向姜葆兒,她心中竊喜,臉頰染上了兩團粉紅,羞答答的問道︰「表哥為何這樣看我?」

        徐凌瀾唇角浮現一抹嘲弄的笑意,說道︰「我在想,你娘為何認為你有鋒芒可收斂?實在叫人百思不解。」

        姜葆兒再笨也聽懂了,可要她辯解,她口拙,又無從分辯起,只能一臉的泫然欲泣。

        徐凌瀾不耐煩與這三個討厭的女人糾纏,她們喜不喜歡陸宛飛的作風干他何事?他有必要聽她們說嗎?

        一瞬間,他英俊的眉目恢復一派清冷,極是冷淡的說道︰「若沒別的事,兒子還要準備明日為太子講學,先告退了。」

        他雖然語氣平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力,加上他又搬出太子來,顏氏也不敢阻攔,只好讓他走。

        徐凌瀾步履從容的出了廳堂,神情看起來極冷,端硯不敢多言,低眉順眼的跟在主子後頭,不過他心裡的疑問越來越深,主子對夫人為何如此不客氣,不客氣到近乎無禮了。

        徐凌瀾走了幾步,頭也不回的吩咐端硯,「等會讓武錄過來見我。」

        他很是不解,為何最近的事都和陸宛飛攪在一起?是因為他答應了與她的親事嗎?

        前世他的世界裡根本沒她這個人,近來卻頻頻見到她,甚至將她與花萸聯想在一起,而禮部尚書府的人找人綁架她,這件事更是疑點重重。

        他並非認為不是禮部尚書府所為,而是不解為何要綁架她,要毀她清白?

        若是如他臆測的,是夏蘭期所為,夏蘭期又為何要對陸宛飛做這種事?

        她們兩人都是前世不存在他周圍的人,如今卻跟他有了牽扯,這個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變化,會不會讓日後的事有所改變?

        不管如何,他都必須查清楚綁架陸宛飛的主謀是誰,又有什麼目的,畢竟陸宛飛不只是相府的姑娘,還是他的未婚妻……

  *             *             *

        寶軒齋是京城知名的首飾鋪子,光是高門大戶的生意就做不完了,從不接待平頭百姓,羅娟玫從前是沒資格踏進寶軒齋的,她嫁進徐家之後,托了她那位大學士公公的福,今日得以踏入了過去她夢寐以求的地方,只不過,她依然不能盡情購買首飾,掌中饋的晏顏氏,她能用的就是屬於她的月例銀子,在顏氏的眼皮底下,她不敢偷偷撈錢。

        她在寶軒齋得到了上賓的待遇,不說她公公徐觀修是大學士,她小叔子徐凌瀾還晏皇上看中的青年才俊,眼下將他放在東宮,更說明前途不可限量,衝著這一點,寶軒齋的白掌櫃親自接待,將她奉為貴賓。

        「這支珍珠鳳凰髮簪實在精巧。」羅娟玫對一支髮簪愛不釋手。

        白掌櫃巴結的笑道︰「少夫人喜歡,打個折扣,收您五十兩銀子就好。」

        羅娟玫一陣愕然,五十兩?開什麼玩笑,她的月例只有二十兩,胭脂水粉開支原來就大,娘家又沒有補貼她,她哪來的銀子買一支五十兩的髮簪?

        不過,一支看起來不起眼的簪也要五十兩銀子,這寶軒齋果然名符其實,以貴聞名,一支簪都這麼貴了,何況其他首飾?

        如果她空手而回,豈不是會被人當成笑柄,說她堂堂徐府的大少夫人,連支簪都買不起,可要她花五十兩買一支簪,她又實在肉痛……

        「這不是徐大少奶奶嗎?」一個驚喜的女子聲音說道︰「這麼巧,在這裡遇到……」

        羅娟玫回頭,看到笑吟吟的夏蘭期,忍不住在心中哀鳴一聲。

        怎麼偏偏遇到了夏蘭期?這下她不買髮簪會不會被看破手腳,認為她窮酸?像夏蘭期這樣的高門貴女,肯定不會把五十兩銀子看在眼裡。

        她勉強露出笑容應酬道︰「夏姑娘也來看首飾?」

        「來選族妹的生辰禮物。」夏蘭期看著羅娟玫手中的髮簪,湊趣道︰「大少奶奶挑中了這支鳳凰髮簪是嗎?果然好眼光。」

        羅娟玫忙將髮簪放回錦盒裡,勉為其難的笑了笑。「只是隨意看看,還沒決定。」

        白掌櫃看到真正的貴客來了,立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接待,「昨天到了幾套紅寶石頭面,夏姑娘要看看嗎?」

        夏蘭期隨意的點了點頭,「拿給我看看。」

        白掌櫃取出五套用錦盒裝著的頭面,一打開,那璀璨的寶石令羅娟玫眼裡都冒光了。

        這要多少銀子才買得起啊?這一套要上百兩吧?

        然而,夏蘭期只看了兩眼,便隨意指著其中兩套道︰「就這兩套吧!老規矩,到府裡帳房收帳。」

        「當然,當然。」白掌櫃笑吟吟的讓夥計去包裝,取出字條來給夏蘭期畫押。

        羅娟玫羨慕極了,如果她也能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通通到徐府的帳房去收款該多好,這目前徐府裡只有顏氏擁有這項權利,若是日後換她當主母……

        等待的期間又有貴客上門,指名要白掌櫃招呼,白掌櫃道了聲失陪便離開了,夥計殷勤地奉上熱茶和點心,羅娟玫有些坐立難安,因為她適才看的那支髮簪被夥計收起來了。

        夥計沒問過她,表示也知道她不會買吧?連個夥計都看得出來,那夏蘭期又會怎麼看她?羅娟玫越想越坐不住。

        她驀地起身,原想藉口還要去幫顏氏辦事先走,不料夥計用托盤擺著用金色綢緞包裝好的兩套首飾出來了

        夏蘭期取下一套首飾,雙手送到了羅娟玫面前,淺淺一笑,「上回我空手到府上拜訪,實在過意不去,這套頭面便當做我送給大少奶奶的見面禮,大少奶奶若是給我幾分薄面便千萬不要推辭,若是大少奶奶推辭了,我會當做大少奶奶不願結交我這個妹妹。」

        羅娟玫嚇了一大跳,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她潤了潤唇,嗓音微啞地問︰「夏姑娘是說……送給我?」

        夏蘭期嘴角勾起明媚的笑容來,「是我的一片心意,蘭期有心結交大少奶奶,還望大少奶奶給我個機會。」

        羅娟玫先是意外,接下來就明白對方的用意了,也不客氣推辭,笑著接過那份厚禮,「夏姑娘都這麼說了,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嘖嘖,她萬萬沒想到夏蘭期喜歡徐凌瀾到這程度,堂堂尚書府的嫡女,竟用一套要價不菲的首飾來巴結她,一姑娘家怎麼那麼不知羞恥,倒追男人……

        不過,能夠白白得到一套首飾,她自然沒有推開的道理。

        夏蘭期滿眼真誠的看著她,「大少奶奶叫我蘭期就好。」

        羅娟玫順著她的心意說︰「那你也叫我嫂子吧,這樣親近些。」

        夏蘭期露出幾分歡喜和羞意,從善如流地叫道︰「嫂子。」

        羅娟玫拉著她的手笑道︰「蘭期,希望咱們能成為真正一家人。」

        夏蘭期如願聽到她想聽的話,也不避諱的問道︰「徐大人近日可好?」

        見她搖頭嘆息,夏蘭期不解的問道︰「嫂子的意思是?」

        「依我看,陸姑娘雖然尚未過門,可小叔子倒是挺站在她那一邊的。」羅娟玫裝出一臉的無奈。

        夏蘭期本是個沒耐心的人,對於羅娟玫這套吊人胃口的說話方式十分厭惡,面上仍裝得溫婉地詢問道︰「怎麼說?」

        羅娟玫挑了挑眉,「前幾日我婆婆因玲瓏閣之事數落陸姑娘幾句,小叔子竟然頂撞我婆婆,看似對於陸姑娘愛出風頭之舉沒啥意見……陸姑娘在玲瓏閣救了歐陽閣主,據說還當場做了幾首詩,令歐陽閣主讚不絕口,這事傳了出來,搞得許多人去探問那詩句的內容,真是好笑。」

        夏蘭期袖裡的手緊了緊,裝得若無其事地道︰「陸姑娘的行為確實不妥,也無怪乎徐夫人會提點幾句了。」那日在玲瓏閣她落於下風的仇,她記在陸宛飛身上了,她一定會討回來,徐凌瀾正妻的位置,她搶定了。

        「唉,陸姑娘性子張揚,過門之後肯定會將府裡鬧得雞犬不寧。」羅娟玫拉過夏蘭期的手,親昵的捏了捏。「照我說,像你這樣知書達禮、秀外慧中、端莊大方的姑娘才配做我小叔子的賢內助。」

        「多謝嫂子誇獎。」夏蘭期低眉順眼地道︰「若是嫂子願意幫我,就請嫂子在徐夫人和徐大人面前多美言幾句,將來若咱們成了一家人,蘭期一定不會忘記嫂子的恩惠。」

        羅娟玫大方地允諾道︰「你放心,我是站在你這邊的,需要我出力的時候,隨時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反正允諾又不用出銀子,也不必拿出什麼實質的東西,若未來陸宛飛同樣大手筆討好她,甚至出手超過夏蘭期,她隨時可以轉向不是嗎?

        看來有了徐凌瀾這個香餑餑小叔子,未來她好處很多哩!

*             *             *

        寂靜夜裡,陸府火光衝天,仔細一看,火光竟是來自陸宛飛居住的松齡院,也不知是誰第一個發現失火的,高喊著走水了,頓時裡裡外外亂糟糟,所有人都跑來救火。

        「大姑娘在哪裡?」陸祥熙接到消息便趕來了,衣衫不整,頭髮凌亂,顯見他的焦急。

        大總管上前稟道︰「還未找到大姑娘。」

        他面色鐵青,「起火原因為何?」

        大總管凝重道︰「眼下火勢過大,恐怕要等火勢滅了才能詳細調查。」

        陸祥熙沉下了臉,怒喝,「快點加派人手,立即把大姑娘找出來!」

        「老爺……」大總管卻是欲言又止。

        陸祥熙皺眉。「都什麼時候了還吞吞吐吐,有話快說!」

        大總管道︰「老爺,有件事很奇怪,火這樣大,松齡院卻無一人跑出來,即便所有人都睡了,可救火的動靜這樣大,不可能所有人都沒聽見……」

        陸祥熙心一沉,「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燒死了?」

        大總管渾身一震,嚇得連忙搖頭,「不,不是,老奴就是認為不大對勁……」

        這時,好幾個意外的聲音同時喊道︰「大姑娘!」

        陸祥熙看過去,陸宛飛好端端的正走進院子裡來,身邊還跟著她兩個貼身丫鬟。

        他鬆了口氣,疾步過去,「你去哪裡了?無事吧?」

        陸宛飛神情淡定地回道︰「女兒去散步,看見火光連忙過來,想不到竟是我的院子起火了。」

        今天下午,她隱隱聽到有個聲音……好吧,是陰間使者的聲音在提醒,她會遇上火災,要她半夜出去散步。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她不想莫名其妙的死了,決定寧可信其有,所以她就真的帶上了清霜、多蓮,大半夜的到荷花池畔去散步,同時也清空了松齡院,讓其他下人們自己去找地方蹭一晚,天亮了再回來。

        這時幾個下人過來向大總管稟道︰「火都撲滅了,可屋裡卻找不到任何人。」

        陸祥熙疑心頓起,他瞬也不瞬的看著陸宛飛,「怎麼回事?你屋裡人呢?都去哪裡了?」

        陸宛飛早就想好了理由,說得鎮定,「女兒連續多日看到有影子在松齡院徘徊,原以為是多心,不料今早那人大膽的潛入屋裡,女兒看到他後,他便跑了,女兒有所警惕,便讓眾人去別處休息,唯有一部分下人躲在暗處監視,若是無事最好,若是有事便能一舉成擒,想不到真的出事。」

        「有這種事!」陸祥熙震怒,「陌生人潛入府裡,茲事體大,你為何沒告訴為父?」

        「女兒以為是一般的宵小,料想不到是縱火。」陸宛飛一臉平靜的說道︰「看來,這火是衝著女兒而來,目的是想燒死女兒。」

        陸祥熙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你有懷疑的人嗎?」

        「這不好說,不能未審先判,總要抓到人才能定罪。父親放心,我安排的下人很是機靈,定然會抓住線索,縱火之人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很快便能抓到人。」

        很快的,在天亮之前,松齡院起火事件是有人存心要置陸宛飛於死地的消息已經飛快的傳開了,而陸宛飛螳螂捕禪,黃雀在後的計謀也傳了出去,只不過眾人不知道的是,在天亮之後,陸宛飛悄悄去了一趟書房找陸祥熙。

        「請父親派人盯著楊琇錦母女的動靜,若女兒猜得沒錯,今日她們必有行動。」

        陸祥熙突地起身,滿眼的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她們做的?」

        陸宛飛眸色深了深,「事實上,女兒安排的下人發現火起救火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心思去追縱火的人?女兒是故意那麼說的,就是想詐一詐縱火之人以及幕後主使,那些人聽了定會想要毀滅證據,或者逃跑。再者,相府之中誰與我有仇怨,父親也心知肚明,所以女兒才請您盯著楊銹錦母女。」

        雖然她面對便宜爹沒有把話說死,但實際上,她靠著那異常靈敏的直覺,已經很肯定是楊琇錦母女幹的,為了引蛇出洞,她還特地放鬆了祠堂的守備。

        陸祥熙頓感深深的無力,跌坐椅中,喃喃道︰「楊氏真的會如此喪心病狂嗎?竟然想燒死你?」

        「女兒也不願意相信是真的。」陸宛飛幽幽地說,「不過,若真是楊氏所為,這種可怕之人便不能讓她再留在陸家,為害陸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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