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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吉星醫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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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3: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自露破綻

        陸宛飛暫時搬到距離松齡院不遠的松月院,跟著她逃過一劫的下人們現在都對她奉若神明,更加忠心,若不是大姑娘神機妙算,他們可能早成為焦屍了,大姑娘沒只顧自己的死活卻不管他們,這令他們感恩戴德。

        昨夜陸宛飛叫多蓮出去散步時,多蓮還頗有微詞,認為主子在無理取鬧,可如今看到主子逃過!劫還受到愛戴,她又喜得不得了,整日都在哼歌。

        「姑娘還在寫字啊?」多蓮進來,看到陸宛飛跟一個時辰前一樣坐在書案之前練字,她便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說起來,主子的字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主子的字很是秀氣典雅,一排排的很是工整,如今的字跡有股瀟灑味兒,看著舒心,她比較喜歡主子現在的字。

        「有事?」陸宛飛頭也不抬,專心致志。

        她練字是為了讓自己靜下心來,靜候陸祥熙的消息,另一方面是只要一空閒下來,她便會想徐凌瀾說的話,他深愛著一個人,那個人已經死了……

        等等!她猛然察覺一個疑點,手停住了。

        他怎麼不是說他深愛過一個人,而是深愛著一個人?既然人已經死了,那麼就該是過去式而不是進行式啊……他肯定還有隱瞞的事,是什麼事?

        現在他們倆還不熟,她去找他追問,他也不會告訴她吧,還可能對她提防起來……

        想到他說的可能不是事實,她便靜不下心的,想著該怎麼知道真相。

        「姑娘怎麼了?」多蓮見主子忽然停下了動作,墨汁都滴落紙上,奇怪的問道。

        陸宛飛回過神來,換了一張紙,「沒事,倒是你,找我有事嗎?」

        多蓮看了眼窗外漸黑的天色道︰「到用膳的時辰了,想問問姑娘要傳膳嗎?」

        陸宛飛點頭,「當然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多蓮瞪圓了眼,「打什麼仗?如今天下太平,姑娘為何要去打仗?」

        陸宛飛的注意力回到宣紙上,氣定神閒地道︰「晚點你就知道了。」

        果然,用過了晚膳,陸祥熙就派人來傳話了,要她去松吹院。

        陸宛飛帶著多蓮到了上房,看到陸老夫人神色嚴肅,陸祥熙面容比陰天還陰,楊琇錦跪在地上,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陸宛霖同樣跪著瑟瑟發抖。

        屋裡還有張耀,他是平時幫陸祥熙辦事的人,做事縝密細心。

        陸宛飛心裡有數,想必已經抓到縱火之人,那人也供出楊琇錦來了。

        「你料想的不錯,果然是這個毒婦所為,她竟然真的如此惡毒無恥!」陸祥熙恨恨的掃了楊琇錦一眼。「我陸家再也容不下她!」

        「還有你!」陸老夫人指著陸宛霖痛心疾首的說道︰「宛霖丫頭,你太叫祖母痛心了,居然幫著你娘幹這等壞事,你小小年紀就心如蛇蠍,做出放火殺人之事,若是傳了出去,誰還敢上門議親?」

        陸宛霖嚇得哭了出來,「祖母……我只是照娘的話做,只是送信給舅舅而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今日她聽說守祠堂的兩個人都染了風寒,陸宛飛另外派了個婆子去守祠堂,那婆子原來就是她娘親院子裡的粗使婆子,她塞了一兩銀子給那婆子,那婆子便通融讓她見她娘了。

        見到她娘之後,原本她就要講松齡院失火之事,沒想到她娘先問起了,好像事先早知道一樣,她娘得知陸宛飛毫髮無傷便急了,這才說是她安排的局,沒想到被陸宛飛逃過一劫。

        聞言她嚇了一大跳,連忙說出陸宛飛還安排了人手守株待兔,要抓縱火犯。

        這下,她娘鎮定不了了,立即寫了信要她送去給她舅舅,讓她舅舅先下手為強,要滅那縱火犯的口。

        她就只是幫忙傳信罷了,豈料適才她爹卻派人將她押來,當她是犯人一樣,還讓她跪下,一開口她祖母還直指她放火殺火,根本是欲加之罪……

        「不要為難霖兒了,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楊琇錦淚水湧上來,哀哀地道︰「老爺如今受人挑撥,將罪名加在妾身身上,妾身認了,要殺要剮隨便你們,至於我可憐的霖兒,求你們放了她……」

        「不是你認了,事實就是你所為!」陸祥熙忍無可忍的說道︰「張耀,你說!讓這賤人心服口服!」

        「是。」張耀沉聲道︰「屬下今日跟著二姑娘出了府,到了三月胡同舅老爺家,二姑娘離去沒多久,舅老爺家就出來了兩名行跡詭異的人,屬下一路跟著,那二人到了十三巷,潛入一戶人家,欲殺一人,屬下於是救了那人,也制服了那兩名殺手,三人口供一致,夫人收買了那人縱火燒松齡院,那兩名殺手受舅老爺指使,要殺了那人滅口,如今三人都在柴房裡,隨時可對質。」

        楊琇錦聽得心驚膽跳,乾脆假裝暈了過去。

        陸宛霖撲了過去,哭道︰「我娘暈倒了、我娘暈倒了!快叫大夫啊!」

        楊琇錦暗自得意,如此一來會將她抬回房了吧?只要她死不承認就行了,他們礙於面子也不會將她送官嚴辦……

        「來人!將這賤人拉到柴房,派人日夜看守,一日只需給她一頓飯,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見她!」

        陸祥熙火大說完便拂袖而去,陸宛飛看著裝暈的楊琇錦被兩名粗壯的婆子拉走了,心裡想著,如此可以告慰原主之母在天之靈了,只不過這樣好像還不足以讓楊琇錦離開陸府,有條毒蛇在旁,總是讓人心驚膽跳。

        陸宛霖還在哀哀的哭求著陸老夫人放過她們母女,陸老夫人頭疼,又氣惱陸宛霖搞不清楚狀況,讓下人把陸宛霖帶回她的院子看管,然後勸慰陸宛飛。

        陸宛飛自然不會表現得要趕盡殺絕,勸陸老夫人回屋休息,自己也帶著丫鬟離開。

        「原來這就是姑娘說的打仗……」

        多蓮太震撼了,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此刻走在回松齡院的路上,她才喃喃感嘆。

        她們都知道夫人是壞女人,只是沒想到夫人會壞到這種程度,竟然想燒死主子,還要松齡院所有人陪葬,若是姑娘沒有早一步料到,那是多少條人命啊?

        想到這裡她便不寒而慄,不懂做了這種事的夫人怎麼還有臉裝暈想蒙混過去?

        陸宛飛抬陣看著一輪明月,輕輕呢喃,「府裡接下來能平靜好一陣子了。」

        而她,心裡卻是極不平靜啊……

*             *             *

        陸宛飛下了馬車,前方是碧瓦紅牆的三層樓院,檐廊下的木匾寫著「玲瓏閣」三字,前方是奼紫嫣紅的花圃,明燦的陽光令她瞇起了眼,她秀美的眉頭微蹙,出起神來。

        眼前的景色讓她想起那日與徐凌瀾野餐時交談的對話,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為何會說他愛著一個人?

        她要把他約出來試探一二嗎?若他說只是口誤,她豈不是自討苦吃?

        重生之後,她原是滿心期待地等著要嫁給他,等著要改寫前世的悲劇,可如今她卻極為,消沉,她想知道他口中說的愛的人是誰,又怕知道是誰,她怕自己會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當她不再是他的唯一,她或許會後悔重生……

        「姑娘,天氣熱,進去吧,別曬傷了。」清霜輕聲提醒,主子望著玲瓏閣發愣已經好一會兒了,讓她不由得想到上回主子跟徐大人不歡而散的事,就怕主子又難過起來。

        「嗯,進去吧。」陸宛飛嘆了口氣,抬步進了玲瓏閣。

        清霜看著主子猶豫的樣子,也不自覺的跟著嘆了口氣,心跟著莫名揪起。

        原以為楊氏得到報應,主子會開心,可主子這幾日反而鬱鬱寡歡,常常幽幽的嘆息,有時站在窗子前看被雨水打濕的花木,還會一臉的失魂落魄,看起來無比的寥落。

        昨日,歐陽閣主來帖,邀請主子賞畫,她原以為主子會沒心情出門,想不到主子倒是應允了,幸好主子還肯出門……

        她忽然想到,主子以前沒那麼愛出門,就連逛香粉鋪子也沒興趣,如今這沒事出門逛逛書鋪、茶樓似乎是主子病癒之後才養成的習慣。

        「陸大小姐大駕光臨,真真是蓬蓽生輝!」玲瓏閣裡,歐陽泉笑容滿面的相迎,臉上的歡迎很真誠,他看起來神清氣爽,顯見有在用心養生。

        陸宛飛淺笑,「先生說笑了,小女子又不是什麼大人物,何以讓蓬蓽生輝,況且玲瓏閣也不是蓬蓽。」

        歐陽泉一撫鬍子,「姑娘在老夫心中,是京城第一才女……不不,說是燕朝第一才女也不為過,有這等才情,自然是大人物,是老夫心目中的大人物。」

        見歐陽泉說的無比真誠,陸宛飛心虛地低頭,「先生抬愛,小女子愧不敢當。」

        她是真的愧不敢當啊,都是借文豪們的智慧財產,汗顏,汗顏……

        「哎呀,姑娘實在太自謙了。」歐陽泉對她的態度益發激賞,要知道,在人才輩出的天子腳下,沒有文人不想出頭,稍微有兩把刷子的人都忍不住到處賣弄,想當高門的食客了,而陸大小姐若不是博覽群書,又豈能詩詞信手拈來,可她卻一直沒顯露出來,也不去博個才女封號為自身添身價,真是極為難得。

        「先生的胃疾還好吧?」陸宛飛笑著問道,趕緊岔開話題。

        「姑娘的妙方果然有效。」歐陽泉眉飛色舞地誇道︰「老夫照姑娘的方法將養著,果然近日都沒再犯病了,姑娘不但是才女,還是神醫啊!」

        陸宛飛謙道︰「說神醫還才女的真是折煞小女子了,不過略懂皮毛罷了,當日先生信任,肯讓小女子醫治才是真有勇氣。」

        「呵呵呵,是老夫要謝姑娘,姑娘怎麼反倒謝起老夫來了?」歐陽泉興致高昂地道︰「老夫設了茶宴,咱們邊喝茶邊說。」

  *             *             *

        歐陽泉引路,所經之處,亭臺閣榭都極為精巧,茶宴設在蘭室,四面大大的木窗透進光線,薄埂紗簾隨風微拂,四周飄散淡淡的竹香,外面是蓮池,檀木香幾擺著一壺兩杯和時令果品,歐陽泉不假他人之手,親自倒茶給陸宛飛。

        陸宛飛自然知道這是十分禮遇她,她慎重的品茶,見茶盞中的茶湯色澤清涼,加上茶香宜人,便知不俗,只是她不懂茶,只愛咖啡,好茶給她喝是可惜了。

        兩人在和煦的微風下品了一盞茶,歐陽泉這才笑吟吟的道︰「老夫今天邀請姑娘,其實是別有目的的。」

        陸宛飛也猜到了,總不會特意請她來品茶,她淺淺一笑,「先生請說。」

        「那老夫就不拐彎抹角了。」歐陽泉呵呵笑道︰「老夫是想將姑娘言隨興所做的詩句錄下來,在閣裡做個詩展,好詩共賞,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陸宛飛啜了一口,抬起眸來,眼神明亮的說道︰「不如小女子親自將詩句寫下來如何?」

        與其去試探她家大人,不如讓她家大人來懷疑她,待她家大人看到她的字,總會驚訝,也是為日後她向他吐露他們兩人前世之事做鋪墊,不會讓他以為她是瘋子,當然了,若日後加以試探,發現他壓根不信前世今生之說,她也就不會再提了。

        事實上,照她此刻難耐的心情,她恨不得直接衝到他面前將他們前世的事說出來,可是就怕他當場退親,覺得她瘋了……

        她開始對陰間使者不滿了,讓他們重逢,卻不讓她以花萸的面貌重逢,也不讓她家大人帶著前世的記憶,這樣他對她根本沒感情啊,變成她一頭熱,一個人在唱獨腳戲!

        想到她就嘔,懷疑陰間使者在整她,也不提醒她這些眉眉角角,讓她空歡喜一場,以為重生來過就一切妥當,沒想到阻礙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就是她家大人……

        「喂,小姐,是你自己說只要與你家大人年齡相當、身分匹配即可,你又沒說你要長得怎麼樣,還怪我;身分不同了,長相怎麼可能一樣,況且我還讓你現在的容貌美如天仙,居然還被你抱怨?重生本來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你當重生都是量身訂做,都能順風順水啊?你錯了,多少人即便重生了也是會走老路,會不由自主的做同樣選擇,也會重蹈覆轍,犯上一世犯過的錯,而且,我不是神,我只是個小小的陰間使者,力量有限,不能做到讓你滿意,抱歉厚……」

        聽到驀然冒出來的聲音還酸溜溜的,陸宛飛又好氣又好笑,無奈的嘆氣。

        這個陰間使者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她才小小抱怨一下,居然就來給她魔音傳腦了。

        她於是在心裡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念行了吧,你快走吧,你再干擾我,難保不會被別人發現你的存在……

        「姑娘當真?」歐陽泉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臉上浮起了熱切的笑意。

        陸宛飛確定陰間使者已經離開了,這才饒有興味的說道︰「小女子十分樂意,能在玲瓏閣辦詩展,是小女子的榮幸。」

        「姑娘可不能反悔!」

        歐陽泉大喜,連忙叫書童準備文房四寶,又抬來一張好寫字的矮桌,待一切擺周全了,陸宛飛落坐,她落筆從容,氣定神閒。

        「沒想到姑娘除了詩做的好,也寫了一手好字啊!」歐陽泉萬分驚訝,看得頻頻點頭,但半晌之後,他疑惑的說道︰「不過,姑娘的字怎地好生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

        陸宛飛一邊落筆,微微抬了抬眼皮,微不可察的揚了揚嘴角,「是嗎?」

        這就對了,歐陽閣主當然要感覺像才行,不然她就沒戲唱了。

        「是啊,怎麼就是想不起來……」歐陽泉陷入了苦思。

        陸宛飛笑了笑,裝作沒當回事,繼續將詩句逐一寫下來。

        從玲瓏閣離開之後,陸宛飛一番掙扎,終究還是敵不過內心的渴望,命車夫到徐府外繞繞。

        清霜在心裡搖頭,看來姑娘對徐大人的愛戀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竟然想來徐府外巧遇,可若是真遇到了徐大人,她們要說她們來人家大門口做什麼?沒事會逛到這裡來嗎?就怕徐大人覺得自家姑娘太不矜持。

        幸好,馬車在徐府外繞行了三圈,大門都沒開闔過,沒人進去,也沒人出來,陸宛飛總算死心了,叫車夫回府。

        馬車驀地慢了下來,陸宛飛示意清霜,清霜揚聲問車夫道︰「柳大哥,有什麼事嗎?」

        馬車已經完全停了下來,車夫柳元道︰「路邊倒了兩個人,像是一對母子……」

        馬車早就停穩了,陸宛飛聞言,立即跳下了馬車,清霜急忙跟上。

        姑娘這身手俐落的不像大家閨秀,也不知姑娘這跳馬車的行為打哪學來的,以前都要她們先下馬車搬小凳子或攙扶,現在到了目的地,動不動就自己一馬當先跳下去,叫她們很是頭疼,以後嫁進徐府還這樣怎麼得了……

        而且姑娘忘了嗎?上回他們才因為多管閒事被人綁架,這回怎麼也沒謹慎一點?

        照她說,姑娘應該快點派人去查是誰綁架了她們,還想毀了姑娘的清白,可她卻好像不當一回事,還說徐大人會去查,這是有什麼根據啊?姑娘怎麼就有把握徐大人會去查了?

        清霜想著,趕緊走到陸宛飛前頭,想著萬一有什麼事自己還可以攔一攔。

        「姑娘不要踫他們,可能死了……」清霜看到倒在草叢邊的兩個人都臉色發白,動也不動,急忙阻攔陸宛飛,然而陸宛飛還是走上前,伸手去探他們鼻息,她看得差點昏倒。

        姑娘怎麼又不管自己身分了,像這種事,可以叫她做啊……

        「還有氣息!」陸宛飛直接對車夫指示道︰「柳元,你把他們兩人抱到車裡!」

        「是!」柳元人高馬大,抱起一個弱女子和一個男童輕而易舉。

        陸宛飛回到馬車裡,先給女子施針,再給男童施針,沒多久,兩人都緩緩醒來,女子看清自己身處在豪華寬敞的馬車裡,滿眼驚訝,男童則緊緊靠著她。

        陸宛飛友善溫和的說道︰「你們別怕,你們昏倒在路邊,我行經此處,略懂醫術,便先幫你們施針了。」

        女子感激地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陸宛飛說道︰「你們沒什麼大礙,就是體虛無力昏倒了,你們是不是很久沒吃飯了?」

         女子有幾分羞愧,垂下了眼眸低聲道︰「盤纏用盡,流落街頭,前先又淋了場雨,這才再也沒力氣支撐,暈了過去,沒遇上壞人,遇上姑娘這樣的好心人,真是萬幸。」

        陸宛飛聽她言談文雅,容貌楚楚動人,若是好好妝扮,肯定十分明艷,她心中驀然有了個主意,「不介意的話,我能知道你們為何會流落街頭嗎?」

        女子輕輕點頭,柔聲道︰「我叫楚玉娘,這是我兒子,名叫朗兒,我們原來住在芳州,夫君是教書先生,遇上了水患,夫君死了,我們孤兒寡母沒一技之長,又無田地,在村子生活不下去,原想來京城投靠兄長,卻不料幾年沒連絡的兄長已搬走了,也不知曉搬到何處,我們找了幾日,找不到人,盤纏也用盡了,在京城又無相識之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陸宛飛看著他們,原來是相依為命的孤兒寡母啊,孩子倒是生得眉清目秀,一雙圓圓大眼睛很討人喜歡。

        她在房裡看過原主母親的畫像,倒是和這位楚玉娘有五分相似,眼前的楚玉娘約莫二十八、九歲,正是女子最有韻味的時候。

        她和善的說道︰「你們身子尚且虛弱,不宜再餐風露宿,不如隨我回府休養幾日,家父還有些人脈,可以幫忙打聽令兄下落,楚娘子意下如何?」

        楚玉娘滿眼的感激,「姑娘能收留我們母子幾日,玉娘感激不盡!」

        清霜疑惑的看著主子,對她的做法無法理解,給他們一些銀子打發便是,為何要把不知根底的人帶回府,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賴著不走,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算了,反正打從姑娘痊癒之後,許多作為她都看不懂,她也不需要懂,盡力幫著姑娘就是,這是她做為下人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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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3: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模一樣

        玲瓏閣原來就是徐凌瀾經常走動的地方,他為太子招攬人才,而玲瓏閣正好是最多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再上歐陽泉對於一個人的評價總有獨到見解,他會來吸取經驗——以上說的是他的前世。

        他前世確實藉由在玲瓏閣走動為太子網羅了眾多人才,可經歷過前世,他已經握有一份前世的名單,根本不需要慢慢接近,試探調查,他如今已經開始在跟他名單裡的可用之材打交道了,有些人現在還是不起眼的小官,將來會一飛衝天,那些他都在鋪路了。

        而太子將來會坐上龍椅,這也是篤定之事,不需要額外的助力,他如今拉攏的是將來太子成為皇帝之後要用的人才,而那些前世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間兩面倒,表面上還假裝是太子黨的小人,他自然已所有防備,不會再讓太子犯前世犯過的錯誤。

        他可以預期,這一世他的仕途依然會像前世那般的順風順水,若說可能會有什麼變化,便只是他的名聲問題罷了,他刻意要弄臭自己的名聲,外界對他的評價自然不會如前世一般高,這他也有準備了,不管旁人對他如何評斷他都不在乎,若是能毀譽參半那就更好了,那正是他要的。

        今日徐凌瀾來是因為歐陽泉說要讓他看幾幅字畫,還說他看到一定會大大驚訝,甚至說出若他不驚訝,便將玲瓏閣一幅千金不賣的字畫送給他,他這才來了,來看看一定會讓他大大驚訝的字畫是何模樣,何以讓歐陽先生誇下海口。

        曉月廊裡整整齊齊的掛了三幅字畫,徐凌瀾只看了一幅便變了臉色。

        這不是他的字嗎?他何時寫了這幾幅字?

        「看吧!老夫就說徐大人會大大吃驚。」歐陽泉得意的說道︰「當日老夫想了好久,這才想起這字跟徐大人的字十分相似。」

        「這是誰寫的?誰臨摹了徐某的字?」徐凌瀾相當不悅,不是相似,根本一模一樣!

        「非也,非也,不是臨摹。」歐陽泉搖頭晃腦的說道︰「若老夫沒在一旁看著,也會以為是有人臨摹了徐大人的字,可老夫全程觀看,所以知道並非特意臨摹,而是有人寫的字剛好和徐大人一樣,是不是太有趣了?」

        徐凌瀾斷然道︰「不可能!」

        「老夫就知道徐大人不會信。」歐陽泉不以為忤,繼續撫著鬍子笑著說︰「當日陸姑娘在老夫面前一字一字的寫下,根本談不上臨摹了徐大人的字,陸姑娘落筆輕鬆無比,絕無可能是特意學了別人的字。」

        徐凌瀾一時微怔,「先生說……陸姑娘?可是相府的陸大姑娘?」

        「就是徐大人的未婚妻陸姑娘啊!」歐陽泉笑道︰「徐大人和陸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兩人都才貌雙全,真真是天設地造的一對!」

        徐凌瀾胸口起伏不定,沒將誇贊聽入耳裡,只感覺到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聲音乾澀地問︰「先生確定這三幅字畫均是陸姑娘所書寫?」

        「老夫非常確定,就是在老夫跟前寫的……」

        「徐某告辭!」

        不等歐陽泉說完,徐凌瀾倉促離去,他呼吸急促,指尖也在顫抖。

        花萸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她聰明伶俐又勤於練習,外人分不出他倆的字跡,他自然分得出來是他寫的還是花萸寫的,而適才那三幅字畫便是花萸寫的,絕對是出自花萸的手沒錯……

        徐凌瀾上了馬車,一疊聲吩咐去相府。

        端硯被主子這心急火燎的態度嚇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問道︰「爺這是要去拜訪陸姑娘?」怎麼看都不像要去拜訪,哪有人拜訪這樣氣勢洶洶的,何況又沒提前遞帖,忽然上門又這樣嚴肅,根本像去興師問罪的。

        自然了,這種話他只敢心裡想想,不敢說出口。

        徐凌瀾心中波濤洶湧,他緊抿著唇,緊蹙著眉,一語不發。

        陸宛飛的字居然和花萸一樣?這已經不是巧合可以解釋,天底下也沒有這等巧合!

        端硯見主子理都不理他,心裡益發膽戰心驚,主子這般怒火攻心的氣勢,不要去人家相府惹出什麼禍事來才好……

        端硯祈禱著相府慢點到,可相府終究是到了。

        接獲門房通知,大總管立即出來相迎,對於毫無知會便上門的準姑爺,他不敢怠慢,慎重的請進府裡,命人奉上好茶。

        「徐大人,我家相爺眼下不在府中,您……」

        徐凌瀾並沒坐下,他的眉眼覆了層冷意,「徐某要找陸大姑娘,煩請陸大姑娘出來一見。」

        見徐凌瀾面色凜冽,大總管不敢多問來意,命小廝快去松月院通知大姑娘。

        徐凌瀾登門造訪,這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府中,陸宛飛還沒出來會客,陸宛霖已不顧一切的衝到了前廳,後頭跟著追得辛苦的丫鬟小翠。

        大姑娘的準姑爺上門,自家小姐在急躁個什麼勁?她都說了讓小姐不要去,不關小姐的事,可小姐當耳邊風,硬是跑去了前廳,她只好跟著跑來,真的是累死她了。

        「二姑娘?」大總管訝異的看著不請自來的陸宛霖,皺起了眉頭,老爺禁足了二姑娘,讓她在自己的院子裡反省,她卻不管禁令的跑了出來,其作為叫人搖頭。

        「宛霖見過徐大人!」陸宛霖行一個福禮,臉上帶著假意的羞澀,內心是真的傾慕。

        真是老天幫她,她終於得以在徐凌瀾面前露臉了,她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將徐凌瀾給搶過來!

        如今的她已和以往不同,不再天真,不再幼稚,她知道自己處境艱難,娘親被關在不見天日的柴房裡,不管她如何求情,她爹和祖母都說沒將她娘親送官嚴辦已是仁慈了,要她不許再為她娘親求情,所以她已不能再寄望於她娘親身上,相反的,現在要換她為她們母女謀求生路!

        過去她不懂事,以為可以天長地久的倚靠她娘親,娘親先前還說,陸宛飛會死,死了她就有機會會嫁給徐凌瀾,她會為她備好豐厚的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以前她備受她爹娘、祖母的疼寵,下人都爭相吹捧著她,官家千金也都樂於與她結交,她比陸宛飛那個嫡長女還風光。

        可如今一切都變調了,下人都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即便她娘親做的事沒有傳出去,可她娘親被關在柴房是事實,任何人都知道她們母女落魄了,連她的膳食都比從前差了,這都要怪陸宛飛那個賤人,所有的禍端都是由陸宛飛而起,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這幾日,她思前想後,更加堅定她要搶奪陸宛飛親事的想法,她要取而代之,待她與徐家親事定下來,成了徐府的準兒媳婦,她爹與祖母還能不放了她娘嗎?

        她祖母一向把顏面擺在第一位,若是到時再將她娘送官嚴辦,她們在徐家面前如何抬起頭來?

        為了掩蓋家醜,她相信她祖母絕不會堅持將她娘送衙門,而她爹事母至孝,最後也會妥協的。

        退一萬步想,即便搶不成,她也要讓陸宛飛嫁不成,她得不到的,陸宛飛也休想得到!

        陸宛霖算盤打得劈啪響,可真正面對面見到徐凌瀾時,她發現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太簡單了,徐大人在傳言中是個謙謙君子,如今她態度友善、言笑晏晏的向他問好了,他怎麼一句話都不回?

        這是不是太無禮了?

        確實,徐凌瀾只冷淡的掃了陸宛霖一眼,連句應酬話都沒說,彷彿眼前的女子不存在。

        端硯看得頭皮發麻,極小聲地提醒,「大人,陸二姑娘在跟您說話……」人家好歹是陸府的姑娘,是主子未來的小姨子,如此不理不睬的也太失禮了。

        徐凌瀾投去冷漠的一眼,眼裡寫著「要你多嘴」,端硯立即噤若寒蟬的閉嘴了。

        「徐大人,小女子在向大人請安,大人沒聽見嗎?」陸宛霖揚起一抹假笑,不死心的繼續問道,如今的她已經沒有退路,自尊又算什麼?

        徐凌瀾嘲弄地勾起唇角,一臉嫌棄的回道︰「徐某不是來找二姑娘的,請二姑娘不要來打擾徐某。」

        聞言,陸宛霖心中那份欽慕頓時碎了,她想尖叫想砸東西,她何時受過這種氣了,他是知道什麼所以看輕她嗎?

        陸宛霖雙拳緊握,賭氣的說道︰「素聞徐大人是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今日一見真是意外。」

        徐凌瀾垂斂著眼眸,這回連一個字都不回應她了。

        大總管急得額上冒汗,一方面是覺得徐凌瀾太不客氣了,一方面又生怕陸宛霖出言不遜,他伸長脖子張望,暗自思付大姑娘為何還不來?

        這時,眾人總算又看見一個人影踏入廳堂,不過不是陸宛飛,而是多蓮。

        多蓮朝徐凌瀾福身道︰「徐大人,大姑娘請大人移步到蘭曦園的涼亭裡喝茶敘話。」

        徐凌瀾點頭,「勞煩領路。」

        他也不想在眾人面前詢問她,她要求私下談,正中下懷。

*             *             *

        蘭曦園是陸府景色最宜人的花園,高高矮矮的花木環繞,四季都有花香,又有幾處山石包圍,極具隱密性。

        陸宛飛在涼亭裡候著,清霜已沏好了茶退到一邊。

        她知道徐凌瀾為何而來,她設下的陷阱發揮作用了,他一定很震驚,天底下有個人寫的字與他一模一樣。

        陸宛飛淡然的凝視著疾步走來的徐凌瀾,領路的多蓮像被他追趕腳步似的,越走越快,看了有些好笑。

        徐凌瀾由青石板小路步入涼亭,多蓮、清霜早得了主子吩咐退得遠遠的,退到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距離,踉著徐凌瀾而來的端硯當然也只好止步。

       「真想不到徐大人會特意來找我。」陸宛飛起身行禮,故意說道,臉上浮現笑意。

        今天她一身淺杏色衣裙,更顯肌膚賽雪,頭上僅一支茉莉簪子,淡雅脫俗。

        徐凌瀾蹙著眉心,探究的打量著陸宛飛,「冒昧造訪,失禮了。」

        「咱們是未婚夫婦,也無須太過拘泥禮數。」陸宛飛看著他,眼底閃爍著點點星芒,「徐大人看起來似乎很急,不知有何急事?」

        若他也是重生而來該多有好,若是他也帶著前世記憶該有多好?如果沒有前世的記憶,即使這一世她同樣是花萸也沒有用,他不會認得她,她對他而言,只是個陌生人。

        想到這裡,陸宛飛臉色瞬間一暗,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己先行落坐,「徐大人請坐。」

        徐凌瀾沒忽略她眼底適才滑過的一抹寂寥,他眸光微閃,突然覺得那神情也很像花萸……雖然他心中有所猜測,但今天他是來求證的,不能先入為主有了結論才是。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沉沉開口,「徐某在玲瓏閣看到三幅姑娘的字,字跡與徐某的一模一樣,據歐陽先生所言,那三幅字乃是姑娘親筆所寫。」

        若不是太多巧合,他也不會產生疑竇,在今天看到字跡之後,那個花萸也重生了的想法越發強烈,但是他要如何確定是或不是?他又要如何做,她才會對他吐實?

        當然了,或許根本沒有所謂的實情,一切都是他想太多,是他太渴望花萸也與他同時重生了,所以才會做過多的聯想……

        「有這種事?」陸宛飛慢條斯理的啜了口茶,抬眸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說道︰「當時歐陽先生一直說我的字眼熟,原來是與大人的字跡相似啊,看來大人與我是姻緣天注定?」

        徐凌瀾不悅的板起了面孔,這等輕佻的語氣,她這是在調戲他嗎?

        他放下杯盞,面色沉了下來,「難道陸姑娘對我們字跡相同一事,不感到驚訝嗎?」

        陸宛飛笑了笑,「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天底下當然也有字跡相同的人,只不過剛好我和大人相識罷了。」

        徐凌瀾的心一跳,這賴皮的語氣和逗弄他的態度……他又要想起花萸了,她也總是愛逗他,令他拿她沒辦法。

        「大人就是來問我字跡之事嗎?」陸宛飛把玩著空杯盞,眼眸看著他,笑了笑。「不知大人對我的回答可滿意?」

         徐凌瀾無法反駁她的說法,雖然他不滿意這個答案,可看來今天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他再坐下去也沒意義……

        「姑娘言之有理,是徐某唐突了,徐某告辭。」

         陸宛飛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大人留步。」

        「姑娘還有事?」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大人。」陸宛飛臉上一派的平靜。「先前大人說,深愛著一個人,又說那人已死了,若是如此,你該說深愛過而不是深愛著。」

        徐凌瀾一僵,他內心認定花萸會在十七年後與他相逢,這麼一來,花萸就不算死了,他才會不自覺的用了深愛著,沒想到陸宛飛會察覺到兩者的不同。

        「逝去之人,未曾遺忘,刻在心上,便是一直深愛著。」徐凌瀾眸光晦暗不明。「陸姑娘還有問題嗎?」

        陸宛飛感覺到自己的心正迅速的裂開,她強忍著情緒,卻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沒有了,大人請便,不送。」

        徐凌瀾對她強忍淚意的神情有些在意,但他仍是走了,頭也不回。

        她坐在亭中,眼角餘光看到清霜、多蓮走過來,她大喊一聲,「不要過來!」

        兩人嚇得不敢動,只能憂心地看著她,她們都聽出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

        陸宛飛雙手緊緊揪著胸口,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陣陣收縮,好痛、好痛。

        他愛著的人到底是誰?那個人到底是誰!

        徐凌瀾回到府裡,感覺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極不舒服,陸宛飛所提的問題和她最後流露出的表情都讓他無法不在意。

        她為何露出心痛的表情?他們只是定了親的未婚夫妻,只是初相識,未曾有感情,她為何會在意他心中所愛為何?更要命的是,他不由自主把她想成花萸,想著若她是花萸,誤會他另有所愛會有多痛苦?

        他回到步月軒,原想一個人靜一靜,卻不料顏氏竟在暖閣裡等他,此時此刻看到顏氏,他就想到前世顏氏把花萸沉塘的舉動,真是厭煩至極,等到瞥見站在顏氏身後的余明俏,他的神情更是冷若冰霜。

        「主人不在,母親在此不覺得不妥嗎?」徐凌瀾嚴肅的問道,就好像顏氏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

        余明俏第一時間陪笑道︰「哎呀,少爺怎麼這樣講話,夫人又不是外人,在少爺房裡等少爺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

        顏氏也不悅地道︰「你一回來便會往書房裡鑽,又不會上春明軒去向我請安,我要見你還要三催四請,不如自個兒過來等著。」

        「母親又有何事?」徐凌瀾筆挺的站著,表情仍是一絲柔和都沒有。

        「今天夏姑娘來了。」顏氏難掩高興的說道︰「她給我配了幾帖藥膳方子,我吃了之後,腦子真的清楚多了。」

        徐凌瀾唇邊泛出一抹嘲弄的笑容,「難道母親的腦子過去都不清楚?才會受人教唆。」

        「你在說什麼?」顏氏皺眉。「我在跟你說夏姑娘,你扯到哪裡去了?」

        徐凌瀾態度依然帶了絲嘲諷,「夏姑娘給您做了藥膳,然後?」

        顏氏從容地說道︰「我是想,既然夏姑娘這麼有心,又對你極為傾慕,若你要娶她為平妻我也不會反對,你爹那裡由我去說。」

        徐凌瀾冷冷地道︰「母親想得真遠,兒子正妻還未過門,母親就想到平妻去了,是唯恐天下不亂,要看兒子擺不平兩個女人有多煩心是嗎?」

        顏氏的臉立即垮了下來,「說的好像我要害你一樣,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夏姑娘的父親是禮部尚書,若你娶她為平妻,丞相和禮部尚書都是你的岳父,加上你爹的幫襯,你的仕途能不光明一片嗎?」

        他緩慢地說道︰「兒子不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也能仕途光明,母親不必再為兒子著想了。」

        之前他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名聲弄臭,才會營造他對其他女子有意的假象,可現在,他的心境已有所改變。

        他不會承認那是因為陸宛飛的緣故,偏偏這是事實,即使他不喜歡自己被陸宛飛牽動思緒,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受到她的影響。

         陸宛飛光是聽到他有一個深愛的女入,而那人已經死去就如此心痛,若他後院還有其他人,她豈不是會傷心欲絕?

         加上他知道了夏蘭期可能是綁架陸宛飛的主謀,他就算要把自己名聲弄臭,要找女人,也不會找夏蘭期那個女人。

         「皇上交代我研擬擬決波州長年乾旱的法子,明天要交出完整的奏章,兒子現在需要專心一致,母親既然已經說完了事情,就請您回去歇息。」

        徐凌瀾下了逐客令,且又是搬出皇上當理由,顏氏只好不悅離去。

        出了步月軒,月色下,余明俏觀察著主子陰沉的臉色,故作猶豫地道︰「奴婢多嘴一句,少爺這番轉變會不會是受陸姑娘影響了?奴婢聽車夫說,今兒個少爺去相府見陸姑娘,回來便對夫人這個態度,說不是陸姑娘叫唆他來反抗夫人,誰會相信?」

        顏氏恨恨地道︰「原以為陸宛飛這個名聲不顯,聽說還被繼母和妹妹吃得死死的相府千金會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還沒過門就讓我和凌瀾產生嫌隙,此樁婚約,莫非是要引狼入室了?」

        顏氏喜歡的是事事順從她意,以及明擺著討好她的姑娘,比如像姜葆兒和羅娟玫那樣的,陸宛飛這陣子的作為全都惹她不喜,相較之下,夏蘭期可是會做人多了,也是因為這樣她今天才會來提平妻之事。

        余明俏循循善誘地說道︰「依奴婢看,夏姑娘才是少爺的良配。」

        夏蘭期每回來都會讓貼身丫鬟送個精緻的小禮物給余明俏,這樣大方的人誰不喜歡?何況那丫鬟還暗示若是夏蘭期能嫁進徐府,將來好處不止一點,衝著這點,她自然要幫了。

        看出顏氏有些動心,余明俏加把勁再說︰「老爺或許不會同意退親,可若是少爺再娶一房對其仕途有助益的平妻,老爺定然不會反對。」

        顏氏白了余明俏一眼,「你不是也聽見了,那小子說他的仕途不需借助妻家之力。」

        余明俏笑得意味深長,「若是木已成舟,將生米煮成熟飯,少爺不想也得想。」

        顏氏瞇起了眼,「你的意思是……」

        余明俏點了點頭,主僕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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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4:26 |只看該作者
【 第十一章】  為父謀緣

        陸宛飛特地請了陸祥熙到松月院用膳,父女倆許久沒單獨用膳了,沒有閒雜人等,父女和樂融融,感覺格外安然舒暢。

        「再幾日等松齡院修葺好,你便可以搬回去了,這裡雖然好,可畢竟地方太小了。」

        陸宛飛微笑道︰「再過兩個月女兒便要出嫁了,實在沒必要為了女兒大肆整修松齡院。」

        陸祥熙不贊同地說︰「什麼話?你雖出嫁了,也永遠是我陸家的女兒,隨時可以回來小住,自然要好好整修一番。」

        她知道這是陸祥熙的一片愛女之心,便不再說什麼了,轉而替他夾了一塊魚肉,「爹,您嚐嚐,這道清蒸魚蒸的火候恰到好處,魚肉極為鮮甜。」

        陸祥熙嚐了一口,也是驚黯,「這是大廚房做的菜嗎?今日味道特別爽口。」

        「這是女兒的小廚房做的,大廚房做的菜有些油膩,女兒不大喜歡,便自行開伙了。」

        陸祥熙贊道︰「你找的廚子倒不錯,雖然是家常菜,但做得極好,鹹淡適中,令人胃口大開,事實上為父也覺得大廚房做的菜口味過重了些。」

        她笑吟吟的說道︰「說起來,那廚子也不是女兒找的,是女兒撿的。」

        「撿的?」陸祥熙難得說笑,「上哪去撿到這麼好的廚子,為父也去撿一個。」

        「真是女兒撿的。有一日,女兒外出回府的路上,看到一對母子昏倒在路邊,便為他們針灸治療,隨後得知他們無家可歸,便讓他們暫時在府裡住下。」

        「有這種事?」陸祥熙先點了點頭,接著蹙眉叮囑,「你有善心是好事,不過不知根底之人,還是小心為好,尤其咱們又不是普通人家,更要小心被人利用。」

        陸宛飛頷首,解釋道︰「女兒已打聽過了,那對母子名為楚玉娘和程朗,是一對孤兒寡母,楚娘子的夫君乃是教書先生,在芳州的水患中不幸喪命,她便帶著兒子來京城投靠兄長,誰知她兄長也搬走了,不知去向,這才盤纏用盡流落街頭,女兒意外發現楚娘子的好手藝後,索性就留下他們,天天有口福。」

        陸祥熙點點頭,「既然你已詳細打聽過沒有問題,為父就不插手,若是那楚娘子的手藝合你冑口,將來你帶著嫁到徐家便是,自己想吃什麼也方便。」

        這時,楚玉娘娉娉婷婷的進來,手裡端著飯後甜湯,這是陸宛飛交代的,前面的菜都由丫鬟上,甜湯一定要楚玉娘自個兒端進來。

        「楚娘子,這是家父。」陸宛飛笑吟吟的介紹。

        楚玉娘放好甜湯,趕緊對陸祥熙一福,臉上帶著羞澀的笑意。「玉娘見過相爺。」

        陸祥熙想像中女兒收留的廚娘就是個五大三粗的大娘,沒想到竟是個楚楚動人的美人兒,還有幾分像他的亡妻,他一時間看得失神,不由得虛扶一把道︰「娘子不必多禮。」

        陸宛飛看著他們的互動,第一時間便知道她爹觸電了。

        當初把楚玉娘母子帶回府,她雖然就有替她爹找個對象的想法,可是茲事體大,所以她經過了一段日子的相處,加上她已經讓人把楚玉娘在芳州的事情打聽清楚,確認這個女子品性不錯,性格溫和,這才付諸實行。

        說起來,她這個便宜爹爹算是中年美男,又官至國相,有不怒自威的氣勢,後院除了兩個姨娘之外,沒有其他的女人,不是個好色之徒,對楚玉娘而言,應該有加分效果。

        而楚玉娘呢,她照著原主母親的畫像,又向府裡的老人打聽了原主母親平日的穿著打扮,特地讓楚玉娘學著打扮,乍看之下,兩人已有五分相似,應該會讓她爹下意識的注意。

        她再下一城的說道︰「楚娘子,家父適才稱你做的菜鹹淡適中,令他胃口大開,若你得閒,隔三差五便勞煩你做幾樣小菜送去,家父平時公務繁忙,食不規律,暑季更是沒有胃口,若是你的手藝,定能讓他多吃一些。」

        楚玉娘溫婉如水的眼波落在陸祥熙身上,柔聲道︰「玉娘笨拙,只要相爺不嫌棄,玉娘自當效力。」

        大姑娘先前已跟她說明白,想讓陸相爺納她為妾,她是為了相爺還有陸府子嗣著想,但對她也並非沒有好處,如此她與朗兒有了棲身之所,往後的日子不用愁了,甚至朗兒要踏入官途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做妾的名聲不好聽,可在這世道,她一個孤身女子帶著孩子也是難以生存,尤其她又長了這副模樣……她思前想後,最終下定決心為自己跟朗兒謀個衣食無缺的將來。

        於是她聽從大姑娘的話,照著相爺亡妻的模樣裝扮,也聽大姑娘說了陸家的事,得知現在的相爺夫人的作為,還有各種恩怨情仇,她心中有底,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就希望能夠成功到相爺身邊。

         「豈會嫌棄,就怕累到娘子了。」陸祥熙也不知胸口那股騷動是怎麼回事,他已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甚至感覺到了自己心跳加速。

        楚玉娘唇畔露出溫婉淺笑,「相爺叫我玉娘就好。」

        陸祥熙自動自發的關切道︰「聽說娘子家鄉在芳州,家人因遭逢水患不幸過世,可據我所知,朝廷早撥款數百萬兩用於芳州治洪,難不成治洪無效嗎?」

        楚玉娘垂眸隱諱的說道︰「興許那些銀兩都沒有用於治洪吧,玉娘是婦道人家,不懂那些,不過聽村裡人說,似乎巡撫大人連洪區都沒去過,只派了一兩名官員到場巡視,究竟做了什麼沒人知道,當洪水一來什麼都被淹沒了,那時官兵倒是來得很快,一隊又一隊的人馬,急著將屍首抬走,想掩蓋什麼,沒人知曉。」

        陸祥熙面色凝重起來,「有這等事?娘子可否詳細告知所見所聞。」

        楚玉娘口齒清晰的述說,陸祥熙蹙著眉,專心一致的聽著。

        陸宛飛看著他們,深覺有譜了,她不會看錯的,她的便宜爹肯定對楚玉娘有意思,他都不自稱本相爺了,看玉娘的眼神也不是看下人的眼神,再給他們一些時間發酵,肯定會天雷勾動地火。

        陸宛飛料想的不錯,陸祥熙和楚玉娘的進展一日千里,陸祥熙見了朗兒,朗兒相貌秀,資質聰敏又懂禮數,很得他的眼緣,他甚至還親自教朗兒讀書,楚玉娘為他們準備點心,看起來就像一家人,其樂融融。

        同時,楚玉娘在陸宛飛的提點之下,沒日沒夜的趕工,給陸祥熙做了一套衣裳和一雙靴子,名義是感激他收留了他們母子。

        陸祥熙收到禮物後,大大的感動了,楊琇錦有多久沒為他做衣裳了?打從她執掌中饋以來,他的四季衣裳都交給繡娘代勞,她連個荷包都沒再為他做過。

        如今,看到楚玉娘眼下那淡淡的烏青,便知她熬了夜,他心中的激動溢於言表,又見她一副擔心他不喜歡的忐忑神情,他發現自己恨不得將她攬入懷中,狠狠的、狠狠的吻她那櫻桃小口。

        又過了幾日,他應酬歸來,喝了點小酒,感覺格外寂寞,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更覺長夜漫漫。

        陸宛飛早在陸祥熙身邊安排了眼線,得知他飲了酒回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立即給楚玉娘通風報信,讓她表現一下溫柔體貼。

        於是,楚玉娘藉著送醒酒茶的理由到了陸祥熙房裡,聽著她溫言軟語的撫慰,陸祥熙心都熱了,再也壓抑不住情感,一把摟住了她。

        楚玉娘半推半就,而陸祥熙藉酒壯膽,將早就令他心動的佳人變成了自己的女人,兩人恩愛纏綿過了一夜。

        「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

        驀然,陸祥熙心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但那想法就是冒出來了。

        「玉娘什麼都不求,只求留在相爺身邊。」楚玉娘依偎著陸祥熙,她能感受到他的情意,對於他的憐惜她很感激,她已決定要好好愛這個男人,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原來很是寂寞。

        陸祥熙將楚玉娘摟進懷裡,一顆心被填得滿滿的,他溫柔說道︰「你已經是我的人了,自然要留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許去。」

        楚玉娘伺候了陸祥熙的消息,很快在多嘴丫鬟的傳播之下,傳遍了府中,眾人這才紛紛打聽楚玉娘是何人?

        得知原來是陸宛飛收留的那對孤兒寡母的楚娘子,不由得議論紛紛起來,都說這個楚玉娘好本事,才來沒多久就爬上了相爺的床,也著實是人不可貌相,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竟有這等本事這等心機。

        不過這些議論很快就消失了,因為陸宛飛自己受過這種惡意評論的苦,而陸祥熙也不願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謠言所傷,兩個主子出手,下人們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了。

        而陸宛飛眼看著她爹對楚玉娘的愛護,覺得是時候將楊琇錦放出來氣氣她了。

        她特意找了陸老夫人在的場合開口,畢竟楊琇錦進門後在老夫人身邊伏低做小的服侍,曲意承歡了十多年,老夫人對她還有一點情分。

        「孫女出嫁期只剩月餘,是該將楊氏放出來了,當日楊氏還需坐在嫡母的位置,也不好太憔悴了,恐會叫人猜疑。」

        打從她知道她家大人另有所愛之後,她就不再主動出擊,也不多提他,有幾分冷戰的味道,然而可憐的是,冷戰是她單方面的,她知道她家大人一點感覺都沒有,他肯定照常過日子,時間到了便會來迎娶她,是她內心戲多如滔滔江水。

        她很想不這樣小里小氣的跟個死人計較,可是她做不到,她就是會時時想到他過去和他愛的姑娘會是怎麼相處,那些想像令她受不了。

        自欺欺人地說自己對他的情冷卻了,其實卻是更濃烈了,一顆渴望見到他的心益發難以壓抑,只能藉由旁的事情來分心,比如惡整楊琇錦。

        「宛飛丫頭說的有理,楊氏也需時間將氣色養回來,依我看,就放了她吧!」陸老夫人一邊說道,一邊覷著陸祥熙的反應,深怕他反對。

        陸祥熙沒什麼表情,只點了點頭,「一切聽母親的安排。」

        陸老夫人很是意外他這麼平靜,陸宛霖卻是沒有多想,歡呼一聲,「多謝祖母!多謝爹爹!」

        她飛也似的帶人去將楊琇錦由柴房放出來,見自己娘親瘦了一大圈,面容蠟黃憔悴,像是老了十歲,她又驚訝又心疼。

        這些日子以來,她爹不許任何人接近柴房,她不知她娘親的變化。

        「走吧,娘,得去謝謝祖母和爹!」

        楊琇錦搖了搖頭,「不,先讓我去你房裡梳洗打扮一番,我這副模樣,不能見你爹。」

        她在柴房裡雖然沒有鏡子,可也知道自己約莫變醜了,她還想在府裡東山再起,不能讓陸祥熙看到她的醜樣子。

        陸宛霖也覺得自己娘親太過狼狽,便同意了先回她房裡梳洗。

        楊琇錦速速洗漱,換了乾淨衣裳,梳了個整整齊齊的髻,插上髮簪,加之施了脂粉,看起來氣色總算好多了。

        母女倆到了前廳,楊琇錦先跪了下去,急切的說道︰「罪人楊氏給老夫人、老爺請安,多謝老夫人、老爺放我出來,從此爾後,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叫老夫人、老爺痛心。」

        陸老夫人咳了一聲,「你自己說的可要做到,若再犯錯,可是絕不饒恕。」

        楊琇錦不斷點頭,哽咽說道︰「明白、明白,我一定不會再犯錯……」

        陸祥熙卻是站在一旁,眼神落在別處,抿著唇不表示任何意見,像是沒看到楊琇錦似的。

        陸宛霖扶母親起來,楊琇錦看到似笑非笑的陸宛飛連忙說道︰「宛飛,聽霖兒說是你幫我求情的,我也要謝謝你,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還為我說話,實在叫我慚愧。」

        陸宛飛知道楊琇錦講的是違心之論,便懶得理她,做了一副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讓楊琇錦暗自恨得牙癢癢。

        陸祥熙等廳內安靜下來才道︰「母親,兒子有一事告訴母親。」

        陸老夫人想營造府裡和樂融融的氛氛,便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哦?什麼事,說。」

        「兒子與玉娘情投意合,欲納玉娘為妾,給她姨娘名分。」

        關於楚玉娘的來歷和她伺候了陸祥熙之事,陸老夫人也有所耳聞,兒子主動要納妾是破天荒頭一回,月姨娘、桂姨娘都是她硬塞給他的,這十多年來,他都不肯再納妾,如今他主動要納妾,傳承陸府香火有望,她當然肯了,一百個肯。

        「都是你的人了,給她個名分自然應該,這事無須問我,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想給她貴妾名分,我也沒意見。」

        其實以楚玉娘寡婦的身分當貴妾是太出格了,然而她心懷翼盼,楚玉娘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就太好了,整個陸家只有兩個女孩兒,人丁實在單薄,而且沒有男丁延傳香火是她心裡過不去的結。

        「這怎麼回事?」楊琇錦扯扯身邊陸宛霖的衣袖,拚命使眼色,怪她怎麼沒將陸祥熙身邊有女人的事告訴她。

        陸宛霖安撫她娘,說回去再說,她對這件事根本毫不在意,她爹有個女人暖床又怎麼了,不過就是個卑賤的廚娘,被她爹看上了春風一度,日後也只是個妾,不足掛齒。

        可是陸宛霖不急,楊琇錦卻急了,她急於知道爬了陸祥熙床的女人是哪個賤貨,恨不得弄死對方。

        陸祥熙繼續說︰「另外,兒子要認朗兒為義子,若將來陸家人延續香火,便由朗兒做為陸家的長子。」

        楊琇錦急得忘了處境,氣急敗壞地道︰「老爺在說什麼?那朗兒是何人?分明沒有血緣,有何資格當陸家長子?」

        陸祥熙厭惡的看了她一眼,語氣冷颼颼地道︰「你若再說一個字,便回去柴房裡。」

        看到這個情況,陸宛飛差點幸災樂禍起來,但終究克制住心情,微笑著支持她爹,「朗兒懂事聰明,資質不俗,配得起陸家長子的身分,父親果然好眼光。」

        楊琇錦很想再開口,但礙於陸祥熙的警告只能忍著,感覺有一團火在胸口燒。

        陸老夫人蹙眉、沉吟半晌才說︰「你和那孩子投緣要認他為義子,我沒有意見,可要做為咱們陸家的長子,那就得從長計議了,茲事體大,還要與你叔公等長輩商議。」

        楚玉娘做為貴妾,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倒也無妨,可那叫程朗的孩子,與陸家毫無血緣,做為陸家長子,她不能認同啊!

        陸祥熙也不急於一時,退一步道︰「那麼,兒子就先將玉娘納為貴妾,認朗兒為義子。」

        他原本就想納楚玉娘為貴妾,考慮到他娘會反對,這才不提,沒想到他娘先提了,他就順水推舟了。

        「祖母,如今楚娘子搬到了松柏院伺候父親,楊氏不能繼續住在松柏院,就讓她住到松林小築去吧?那兒僻靜,很適合讓她好好反省。」陸宛飛詢問的看向陸老夫人,但心裡很確定陸老夫人不會反對。

        楊琇錦瞪大了眼,似要噴出火來。

        松林小築!那是離主屋上房非常遠的一處水榭,分明是要將她隔離……而且,那個叫楚玉娘的賤人到底有什麼本事?還膽敢搬到松柏院?那可是她的處所!

        「一個罪人又豈能住在正院?」陸祥熙目光冰冷的盯著楊琇錦,「母親,就依宛飛之言做安排吧。」

        楊琇錦咬著唇、攥著手,雙眼似要噴出火來,幾欲發狂,今日的打擊一樁又一樁。

        「不如讓娘跟我住……」陸宛霖試著求情。

        「你聽好——」陸祥熙又出招,壓低聲音警告的對陸宛霖說道︰「你娘如今被放出來,不代表赦免了她的罪,只是因為婚期在即才會讓她出來,若你們母女再圖謀不軌,我絕不姑息,你再求情,你也住到松林小築去!」

        陸宛霖不敢再求情了,她見她娘崩潰的模樣,再看向陸宛飛愜意的模樣,這才恍然大悟陸宛飛主張將她娘放出來是不安好心!

    該死的陸宛飛,以為做了這些還能安然無恙的嫁到徐家去當少奶奶嗎?她不會讓陸宛飛稱心如意,她要為她娘出這口惡氣!

*             *             *

         午後,陸宛飛悠閑的在房裡看著醫書,一邊啜飲著桂花冰釀,突然,多蓮來報。

        「姑娘,二姑娘來了,說要見您,奴婢已說姑娘在午睡,二姑娘竟然說要等您醒來,趕也趕不走。」

        陸宛飛卻不意外陸宛霖會來,她刻意針對楊琇錦使壞,又威脅了陸宛霖,依照她們的心性,不使壞怎麼可能?

        只是她們做壞事的效率也算快了,楊琇錦是早上放出來的,現在才過了幾個時辰,就已經安排好計畫了。

        「讓她進來。」她氣定神閒的吩咐多蓮,「還有,對二姑娘客氣點,雖說咱們關係不好,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

        「噢!」多蓮翻了個白眼,出去喊人了。

        沒一會兒,陸宛霖進來了,滿臉的笑意任誰看了都覺得虛假,楊琇錦會被打入冷宮,她可謂是始作俑者,陸宛霖想掐死她都來不及了,哪還可能跟她姊妹情深。

        「姊姊,我可是擾到你了?」陸宛霖笑吟吟的進來,小翠提著食盒跟在後面。

        陸宛飛擱下醫書,含笑說︰「哪裡的話,你來我自然歡迎,快坐,你的丫鬟提的是什麼?可是吃食?」

        陸宛霖忙叫小翠取出食盒裡的點心,「我讓小廚房蒸了幾樣點心,做得還不錯,特意拿來給姊姊嚐嚐,前陣子的事,對不起姊姊了。」

        她話中示好之意明顯,陸宛飛瞥了她一眼,慢慢地拿了塊糕點品嚐,還滿足地瞇起了眼,「確實不錯。」

        姊妹之間的氛圍此刻竟然有些和樂融融,明明上午還劍拔弩張,雙方也都知道對方演戲,偏偏還要繼續演,陸宛飛暗自好笑。

        「來,喝口茶。」陸宛飛親自給陸宛霖斟茶,表示友好之意。

        陸宛霖從善如流的抿了一口茶,微笑道︰「我想給姊姊添妝,又不知姊姊喜歡什麼,不如明日咱們姊妹一塊兒去寶軒齋挑首飾可好?」

        陸宛飛故意道︰「妹妹有這份心意,做姊姊的我自然好,只是要叫妹妹破費了,我可是要挑貴的買哦!」

        陸宛霖乾笑一聲,「是為姊姊添妝,當然是姊姊挑中什麼就買什麼,談不上破費。」反正這死丫頭不管挑中多貴的首飾也戴不上了,就讓她挑貴的。

        她也許看出來自己剛才都是在演戲,可她要做表面功夫,答應跟自己去寶軒齋這就夠了,她不會知道自己和娘安排了什麼。

        陸宛霖前腳一走,多蓮立即撲到陸宛飛跟前,瞪大眼睛問道︰「姑娘真要跟二姑娘去寶軒齋?奴婢覺得有詐,姑娘還是爽約的好!」

        陸宛飛在書案前坐了下來,動手磨墨,她來自現代,這一世雖然身為千金小姐,但許多小事還是習慣自己來,不習慣事事使喚下人。

        她一邊磨墨一邊道︰「我也知道有詐,所以,你等等把這封信送去給徐大人。」

*             *             *

        當日黃昏,徐凌瀾收到了一封沒有屬名的信,上面只寫著明日午初二刻,寶軒齋外。

        信裡並沒有寫約他的目的,但熟悉的字體令他難以忽視。

        打從發現他們字體一樣,卻又從她那裡打探不出什麼時,他心裡便聚積著一股惱火,雖然她的話沒錯處可挑,可他總覺得她在敷衍他,沒有說實話。

        知道她在扯謊卻又拿她沒辦法,這種處於劣勢的感覺讓他來氣了,甚至已打算在成親之後對她極盡所能的冷淡,以示對她的懲罰。

        不錯,他幼稚,他承認。

        這一世的他是比較沉不住氣,前世他少年老成,八風吹不動,鮮少動氣,即便前世母親再怎麼想控制他,再怎麼蠻不講理,他都能冷靜自持,雲淡風輕的帶過,可如今他的情緒卻是時常大起大落,尤其是在面對陸宛飛時……

        就像前世他遇上花萸之後,他的情緒總是被她牽引。

        打從陸宛飛這個前世未曾出現過的人物出現在他生活中時,他就覺得有什麼在失控了。

        而現在她送這封沒頭沒腦的信是想做什麼?以為不明不白的捎來一封信,他就會理會嗎?那她還真是小看了他徐凌瀾,她以為他是她可以操控的人嗎?

        「那好像是陸姑娘來的信,送信來的是陸姑娘的丫鬟……」端硯小心翼翼地道,主子那日從陸家拂袖而去,陸姑娘的名字就成了禁忌,也不知那日他們在涼亭裡談了什麼,惹得主子如此不快。

        徐凌瀾面沉如水,點了燭火,當面將信給燒了,端硯登時目瞪口呆,想著主子居然看陸姑娘不順眼到這地步?

        他不敢再多舌,吞了吞口水道︰「小的去傳膳!」

        可是他回來時就看見他家主子仍是一臉不悅,盯著書卷半晌也沒翻頁。

        知道主子心不在書上,他識趣,默默叫丫鬟佈好菜退下,為了緩和氣氛又說道︰「小的、適才在大廚房裡聽,說今日的湯是夫人親自給少爺煲的,燉了一整日,少爺可要多喝點。」

        他也不明白主子對夫人現在態度為何那麼差,不過夫人疼愛主子的心不容置疑,有時候他覺得主子也太不孝了,事事故意頂撞夫人,幸好夫人不計較。

        「你說湯?」徐凌瀾抬起眸來,眸裡一抹精光閃過。

        端硯見引起主子興趣了,連忙興沖沖的說道︰「是啊,小的剛端湯時都覺得香氣撲鼻,口水直流,夫人不知用了多少珍貴藥材,下了重本要給少爺補身子。」

        徐凌瀾起身,走到飯桌前,盯著那盅香氣四溢的湯,瞬了瞬眼眸,「你喝。」

        「啊?」端硯一愣。「讓小的喝嗎?」

        徐凌瀾陰沉的點頭,「馬上喝。」

        端硯只好端起碗來,他正好餓著,很快將一碗湯喝完了,喝完了還舔舔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這湯真是好喝,少爺也喝吧……」

        徐凌瀾沒說話,直勾勾地盯著端硯,直到端硯臉色開始泛紅、出汗,眼神迷茫,下身也出現了異狀。

        他母親不是會親自熬湯的人,這種行徑前世也發生過,那盅湯有問題,所以聽端硯那麼一說,他有了懷疑,又知道他母親不可能會毒死他,才把湯給了端硯,果然……

        徐凌瀾喊來武錄,「用最快的速度將端硯送到媚香樓,找個花娘伺候他。」

        武錄沒多問什麼,只很快帶走了端硯。

        「孟安!」徐凌瀾又喊了個小廝進來,冷冷的吩咐,「速速去向夫人傳話,說端硯喝了夫人燉的湯,渾身不舒服,已派人將他送到媚香樓。」

        孟安領命而去,徐凌瀾盯著那盅湯,一股怒火從他心裡升騰。

        前世顏氏和余明俏也耍過同樣的伎倆,因他堅持要娶花萸,她們騙他喝下加有媚藥的茶,令他迷失了心智,安排戶部侍郎千金來與他歡好,那時戶部侍郎涉嫌貪墨,有求於他,因此他的女兒甘心委身,顏氏想來不知此事,不然一個罪臣之女哪入得了她的眼。

        然而意識到中計後,他抵死不從,狠狠的撞擊牆面昏了過去,甚至還出了血,她們嚇到了才作罷。

        不想,這一世她們竟然又故技重施,要讓他喝加了媚藥的湯。

        這一次,她們又安排了哪個女人?

        但這次事件有個地方令他不解,陸宛飛是相府嫡女,又是顏氏親自談的親事,她在不滿意什麼?為何在他即將成親要設計他與某個女人苟合?

*             *             *

        春明軒裡,孟安一字不漏的如實傳完話退下,顏氏臉色鐵青,一旁伺候的余明俏則顯得十分緊張。

        「夫人,二少爺好像識破咱們的計畫了。」

        「不是好像,是已經識破。」顏氏緊緊攥著椅子扶手,心跳得極快,還隱隱有些頭暈。

        該死的,她已請夏蘭期前來做客,等會兒人就會到了,原是要來生米煮成熟飯,沒想到竟被他識破……他為何會對她燉的湯起疑?還故意派人來傳話,分明是警告她。

        「那現在怎麼辦?」余明俏小心翼翼的問道︰「夏姑娘快到了……」

        「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顏氏眼睛瞪得渾圓,遷怒道︰「還不快派人去通知夏姑娘,說我身子不適,改日再敘話,我現在沒體力應酬她!」

        「是!」余明俏連忙去辦事,她也不想留在顏氏身邊受罪。

        顏氏心潮起伏不定,她不敢去質問徐凌瀾是什麼意思,可是她悶不吭聲,不就是默認了她在設計他?

        若不是算命大師說他命帶富貴,且貴不可言,她又何需受這種氣?

        看來她得安分一陣子了,縱然再不滿意陸宛飛也得讓她進門,不然徐凌瀾肯定要對她更加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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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4: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母女下場

        徐凌瀾在午初二刻到了寶軒齋之外,他隱身在巷弄裡,並沒有現身,視線正好能清楚的看到寶軒齋大門,想看看陸宛飛約他來是想耍什麼把戲。

        寶軒齋門口停了兩輛馬車,都有著相府的徽記,可見陸宛飛已在寶軒齋裡,說起來她寫的是「寶軒齋外」,這點也很詭異。

        為何要約他在寶軒齋外見面,而不是在寶軒齋裡見面?

        燕朝的風氣,即便未婚夫妻在銀樓見面,互相給對方買些飾物也是平常之事,不懂她為何要約在外頭見面?

        然而他還沒看到陸宛飛出來,就先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走過來,一人迅速掩住了其中一輛馬車車夫的口鼻,那車夫瞬間昏了過去,有個身材差不多的人換上那車夫的外衣,戴上那車夫的帽子,扮做了那車夫,跳上了馬車,另外兩個人抬著昏迷的車夫很快消失。

        他頓時明白陸宛飛約他過來的目的了,她知道有人要害她……

        說人人到,那兩個人抬著車夫一消失,陸宛飛一行人就由寶軒齋出來了,他看到同行者陸宛霖,姊妹兩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馬車,而陸宛飛和她的丫鬟上的果然是車夫被掉包的那輛馬車。

        馬車裡,陸宛飛以上馬車便斂收起了笑容,她知道自己現在處境很危險,也不知她家大人來了沒有?若是他還在賭氣沒來,那她就失算了。

        不過為了預防這種情況,她也做了萬全準備,即便他沒來她仍然可以自救,只是,她還是希望他來。

        她很了解她家大人的個性,自然知道上回在涼亭她那番輕佻的回答惹怒了他,可能他還想好了要懲罰她的方法,所以她送信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把握,只是姑且一試。

        她是故意給她家大人送信的,她知道他看到她的信、看到她的字跡會有多不舒服,逼他不得不再度想起可惡的她來。

        可是,他再氣會有她氣嗎?現在才得知他愛過別的女人,她又不能找他質問,也不能找他算帳,此刻的他記憶中根本沒有她,她胸口的氣悶又該如何解開?多少個夜晚每每想到這個,她就徹夜難以成眠,心裡有如尖錐在刺。

        「姑娘,您挑了一套寶軒齋最貴的頭面,奴婢看到二姑娘臉都綠了,哈哈。」多蓮開心的說道。「說起來寶軒齋可是京城最高檔的銀樓,誰讓二姑娘要挑這裡,真是自討苦吃。」

        陸宛飛淡淡地道︰「她自己要送上門來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讓她出點血。」

        多蓮歡快地笑道︰「昨日姑娘答應邀約時,奴婢還擔心著哩,沒想到姑娘是打著狠狠敲二姑娘一筆竹槓的想法……咦,姑娘,好像有點不對,馬車怎地跑這麼快?柳大哥搞什麼鬼?都快出城門了。」多蓮掀起車簾看了眼,連忙告知主子。

        陸宛飛相對淡定,「你好好抓穩就是了,不要問那麼多,不然你會怕。」

        多蓮連忙抓緊,「什麼啊姑娘,您這樣說一半,奴婢更怕!」

        陸宛飛嘆了口氣,「那我就全部告訴你,看你會不會比較不怕。」

        多蓮一臉驚恐,「姑娘您快說啊!奴婢好怕!」
   
        陸宛飛慢悠悠的說道︰「車夫被掉包了,咱們被綁架了,這會兒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什麼?姑娘明知道還上車?」多蓮驚呼了起來。「所以,二姑娘的目的就是這個?把姑娘騙出來,綁架姑娘?」

        陸宛飛贊道︰「聰明!你做丫鬟可惜了。」

        多蓮忍不住看向主子,滿臉驚慌,「哎喲姑娘!您這時候誇奴婢,奴婢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現在怎麼辦?」

        陸宛飛從容地道︰「你不用擔心,若不是有萬全準備,我也不會帶著你冒險,你放心,不會讓你送命。」

       多蓮咬著唇,忍著懼意英勇的說道︰「奴婢不怕送命,只要姑娘好好的,奴婢怎麼樣都無所謂!」

        說時遲,那時快,多蓮說話的同時,馬車已經失速翻覆了,兩人失聲大叫,饒是陸宛飛再有準備,也忍不住驚嚇,不知馬車撞上了什麼才停止,兩人摔得眼冒金星,還沒回過神來,已被人拖出了車外。

        「姑娘……姑娘沒事吧?」多蓮摔得較重,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我沒事。」陸宛飛鎮定下來,連忙與多蓮靠在一起,看清了她們在樹林裡,還有濃濃的霧,估計駕車的假車夫是因此看不清路況才翻覆的。

        如此一來,她也不知道她家大人到底有沒有來……不,他可能沒來,如果他跟來了,應該早就現身了。

        她嘆了口氣,看著圍住她們的五名蒙面黑衣人,「你們過來一點,靠近一點,這樣我才好對付你們。」

        一名黑衣人大笑了起來。「聽聽這娘們說什麼?對付咱們?憑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也想對付我們?」

        陸宛飛嘴角輕揚,「不信的話,你們就靠近一點,驗證我的話可不可信。」

        「好啊!我們就靠近一點,看你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蒙面人笑嘻嘻的朝她們靠近,陸宛飛眸光一轉,在他們靠近時撒出了一把粉末,他們被這不明粉末嚇得倒退了幾步。

        「臭娘們!你撒的是什麼?」

         陸宛飛溫和的回道︰「你們馬上就知道了。」

        他們果然很快就知道了,因為他們渾身癢了起來,癢得滿頭大汗,抓完了臉抓腳,即便隔著衣物,粉末依然滲進了皮膚裡,癢到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多蓮靠著陸宛飛有氣無力的問道︰「姑娘……咱們也吸到粉末了,咱們怎麼不會癢?」

        「早上我給你喝的那杯梅子茶裡放了解藥,所以我們不會癢。」

        多蓮放心了,「原來如此……」她頭好暈,想吐又想睡。

        陸宛飛藉由金手指察覺多蓮好像有輕微的腦震蕩,忙取出銀針給多蓮施針,正在拼命抓癢的蒙面人見狀,急喊了起來。

        「臭娘們!你會針灸,快給我們止癢!」

        陸宛飛頭也不抬的說道︰「第一,我不是臭娘們,第二,我又不是瘋了才給你們止癢,你們就繼續癢吧,我告訴你們,你們身上會非常癢,會癢死!」

        他們雖然氣憤,卻完全沒餘力來對付她,為了抓癢,還把面罩拿下來,暴露了長相。

        陸宛飛看了看四周,雖然濃霧漸淡,蒙面人自顧不暇,沒時間來抓她們,可她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也走不回去。

        正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時,驀地,一抹人影從迷霧裡走了過來,陸宛飛心裡一震,她瞇起眼,想要看得仔細點,看那人是誰。

        一襲月白長衫,髮束玉冠,氣質高貴出塵,正是她心底期盼的那個人——徐凌瀾。

        陸宛飛有一瞬間的恍惚,想著若是他帶著前世記憶該多好,那麼此刻他們就會激動的相擁了,然而對於沒有前世記憶的他而言,她只是個麻煩鬼、惹禍精,上次被綁架,這次又被綁架。

        果然,她聽到緩步走近的徐凌瀾冷冷的說道︰「既然有所防備,又何必給徐某人送信,增添麻煩。」

        陵宛飛冷哼一聲,「萬一對方有二、三十人呢?我的粉末不夠用啊,大人都不會擔心我的安危嗎?好歹我也是大人的未婚妻。」

        他就不信她把事情告訴陸相,陸相會不派人保護她,她分明就是要藉此引他出面,偏偏他還上了勾。

        想明白陸宛飛的心思,徐凌瀾不理會她,注視著那幾名蒙面人暗忖著這回難道又是夏蘭期做的好事?她何以一再針對陸宛飛?若說兩人之間有什麼恩怨,之前在玲瓏閣時又看不來。

        「救……救命……」蒙面人已經都倒下了,無力再抓癢了,只能睜著眼睛求助的看著陸宛飛,最後連話都說不出來,身子緩緩的扭動,就像是蟲子一般。

        陸宛飛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們,越抓就越會毒氣攻心,等到毒氣完全在體內擴散,那你們就是死路一條。」

        霧漸漸散了,三輛馬車由遠而近,徐凌瀾見陸宛飛警戒了起來,便道︰「是我的人。」

        馬車停了下來,武錄由其中一輛馬車車轅跳下來,快步來到徐凌瀾面前施禮,「大人!」

        陸宛飛看著武錄,甜甜的笑了起來,眼神變得溫暖,前世武錄大叔是少數不反對她跟徐凌瀾的人,對她也十分照顧。

        想起前世武錄一直為風濕所苦,影響他每日練功,遍尋名醫皆無用,她噙著微笑說道︰「武大叔,我幫你施針,保管你風濕不會再犯。」

        如今她的「醫術」可高明了,肯定能冶好武錄大叔的風濕。

        見她話一出口,徐凌瀾、武錄皆訝異的瞪著她,她這才驚覺到自己見到故人太高興竟然失言了,老天,這該怎麼辦才好?

        徐凌瀾不給她思考如何扯謊的機會,他人一晃便來到了她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直勾勾瞪視著她,銳利的眸光彷彿能看見她的靈魂,「你究竟是何人?」

        陸宛飛心跳飛快,她強做鎮定的與他對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陸、宛、飛。」

        要命啊!現在的武錄還年輕,她要喊也是喊武大哥,武大叔是她前世對武錄的稱呼,再者,這一世,她跟武錄是第一次見面,她不該知道他是誰!

        「那你為何識得武錄?」徐凌瀾咄咄逼人地追問,「而且還喊他武大叔?」

        在他的記憶中,喊武錄大叔的只有一個人——花萸。

        陸宛飛知道混不過去,不要臉的用起了拖字訣,「想知道嗎?成親那天我就告訴你,現在你怎麼逼我也沒用,我不說就是不說。」

        徐凌瀾眼裡泛出怒意,「你現在就說!」

        「不說!」她倔強的迎視著他凶狠的眼神。

        徐凌瀾眼神凌厲,狠狠的放話,「信不信我掐死你?」

        她點頭,「我信!」

        徐凌瀾的手攥得死緊,臉色陰晴不定。

        「大人……」武錄搖了搖頭,走向前隔開對峙的兩人,他家大人怎變得如此幼稚,還有這位陸姑娘也是,一再故意挑釁他家大人。「大人,不如先處理那幾名黑衣人,依屬下看,他們幾個時辰之內就會喪命,是否先送到衙門審問,需知幕後主使是何人。」

        「武護衛。」陸宛飛改口了。「不用送到衙門,送到我府上,我知道主謀是誰。」

        武錄訝異了,「姑娘知道主謀?」

        陸宛飛飛快點頭,「我確定!」她趁機離開徐凌瀾的箝制,跑過去扶起無力的多蓮,揚聲對武錄道︰「武護衛,我們跟你同馬車!」

        不等武錄回答,她便火速扶著多蓮往適才武錄跳下來的那輛馬車走去,期待徐凌瀾會不追她這個窮寇。

        幸好徐凌瀾暫時放過她了,馬車就坐了她們主僕倆。

        「姑娘……咱們現在安全了嗎?」多蓮半睜著眼,有氣無力的問道。

        陸宛飛輕輕拍著多蓮的手,「安全了,很安全,你累了歇會兒吧,到了我再叫你。」

        多蓮閉上了眼,「好,姑娘,那奴婢就先睡了……」

*             *             *

        這片樹林其實離城門並不遠,出了樹林馬車走半個時辰後就已經到陸府了。

        陸宛飛與多蓮下了馬車,她左看右看,並沒有看到徐凌瀾,卻還是不放心,想著他不會從哪裡冒出來又追著她拷問吧?

        武錄見了莞爾道︰「大人已先行回府了。」

        陸宛飛這才鬆了口氣,「有勞武護衛的人幫我把這五個壞蛋押到正廳。」

        武錄點頭又道︰「姑娘的車夫已送回來了,他中了迷藥,稍晚應會醒來。」

        等柳元醒來,肯定嚇得不輕,幸好武錄他們有出手相助,陸宛飛女俠似的拱了拱手,

        「多謝武護衛,那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武錄見狀表情極為微妙,因為他越看越是好笑,他萬萬沒想到未來的二少奶奶是這樣的女子,不像個相府千金溫婉文雅,反而挺豪邁爽朗的,他直覺會和清冷的主子很相配,因為互補。

        陸府大門一打開,門房就急忙去通報主子們說大姑娘平安回來了,稍早前本該一起回府的兩位姑娘,只有二姑娘回來了,讓相爺心急火燎地要帶府中侍衛出去尋人,但後來陸府的人來送信,說姑娘平安無事,又送了五名黑衣人來,才沒有出門找人。

        陸宛飛將多蓮交給府裡下人送回松齡院,自己則風風火火到正廳去,想必接到通知的陸老夫人和陸祥熙一定嚇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陸祥熙果然是驚詫萬分。

        五名黑衣人分別被繩索綁著,不斷的小聲嚎叫,又不時蠕動著,面部表情扭曲詭異。

        陸宛飛看他們淒慘的樣子,心中咋舌,想不到這毒粉的配方那麼厲害,她不過是在小廚房裡心裡想著要調配一種讓人生不如死,但又不能真的死掉的毒粉,她的雙手就有意識的配出來了,雖然成分不過是麵粉、紅糖和幾撮鹽,可經由她的手撒出去,功效便卓絕了,這金手指簡直就像是只有她能用的魔法。

        「祖母,父親!」陸宛飛神色凜然道︰「這五人今日在寶軒齋外迷昏了柳元,偽裝成車夫,將女兒綁架到林裡,意圖對女兒下毒手,幸而得到路過的徐凌瀾大人和他的隨從等人相救,女兒這才能平安無恙。」

        「這都是什麼事啊?」陸老夫人揪著衣襟,嚇得顫聲道,她年紀大了,禁不起剌激,這陣子的的刺激太多了,她有些承受不住。

        陸祥熙氣急敗壞的問︰「可知這些人為何要對你下毒手?」

        陸宛飛表情沉痛的說道︰「今日若不是妹妹約女兒去寶軒齋,說要給女兒添妝,女兒也不會出門,若說妹妹記恨女兒使楊氏獲罪而設計了女兒,並非沒有可能,自然了,妹妹一個閨閣弱女是無法安排這些,肯定有人幫她。」

        陸祥熙已經將話聽明白了,他的臉色很難看,「來人!將楊氏和二姑娘帶來!」

        陸老夫人頓時氣得槌胸頓足。「宛霖丫頭怎麼又犯事?太糊塗了!實在太糊塗了!」

        陸祥熙沉著臉,「等會兒母親不要再為宛霖說話,若她不受到教訓,永遠不會學乖。」

        陸老夫人沉沉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不會為宛霖丫頭求情,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都聽你的。」

        楊琇錦和陸宛霖到了,首先看到了安然無恙的陸宛飛,她們心裡同時一驚,不由得看了對方一眼,殊不知這做賊心虛的反應已落入所有人的眼裡。

        「跪下!」陸祥熙毫不留情面,他寒著臉親自走到她們身後,重重踢了她們膝後兩腳,喝令她們下跪。

        兩人對他這舉動均是感到驚慌失措,不可思議,因為陸祥熙是溫文出了名的,怎會對她們這麼粗魯冷酷?不過,這也說明了他有多火大,想到這裡,楊琇錦母女心裡更是膽戰心驚,也不知道陸祥熙知道了些什麼。

        陸宛霖嚇得眼裡泛淚,「爹您這是做什麼?霖兒好怕……」

        陸祥熙眼冒火光的向她瞪去一眼,「你教唆人綁架你姊姊時就不怕?不過是下跪罷了,有何好怕?你是這樣弱不禁風的姑娘嗎?弱不禁風還會教唆綁架?」

        「您在說什麼啊爹!」陸宛霖心頭猛地縮緊,激動的喊冤,「霖兒聽不懂您在說什麼,我何時教唆人綁架姊姊了?我怎麼可能會做這麼可怕的事?祖母,爹在說什麼?孫女為什麼不懂?」她兩眼略帶乞求的看著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別過頭去,避開了陸宛霖求助的眸光,重嘆了一口氣道︰「家門不幸。」

        「你也知道可怕?」陸祥熙寒著臉,眼露戾氣。「那你怎麼還做得出來?」

        陸宛霖的心突突直跳,手心直冒冷汗,畢竟涉世未深,她被陸祥熙的眼神逼得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老爺……您不要再逼霖兒了!霖兒什麼都不知道!」楊琇錦怕女兒會嚇得招供,連忙哭天搶地的喊。

        「好!」陸祥熙轉而逼視著發話的楊琇錦,臉色冷若冰霜。「她不知道,你應該什麼都知道是吧?你將琇瑛害死了還不夠,現在連琇瑛唯一留下的骨肉都不放過,你這個心狠手辣的惡婦,你就不怕遭天譴?」

        楊琇錦激動叫道︰「老爺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們母女做的?難道隨便抓了幾個人便將髒水潑在我們可憐的母女倆身上?」

        「可惡還是可憐,自有公斷。」陸祥熙眼神黑沉不見底,定定看著她。「我會把這些歹人通通送進府衙,想必府衙能把一切查得清清楚楚。」

        楊琇錦臉色一白,不敢再喊了,若真將把人送到府衙拷問,那些人肯定會招認的,順藤摸瓜,她跟宛霖還能逃過嗎?

        「你這是承認了?」陸祥熙字字森冷,「怪我瞎了眼才會娶你進門,我怎麼會被你蒙蔽了?」

        楊琇錦立即認錯,伏低做小,「我知道錯了,老爺,我會好好反省,等宛飛的大婚一過,我會早晚都抄經書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

        她還有最後的王牌,就是老夫人愛面子,現在她還是丞相夫人,老夫人不可能讓家醜外揚,還有陸宛飛的大婚之日也需要她坐在主母的位置上,加上宛霖的親事未定,老夫人不會趕她走的。

        誰知,在她信心滿滿之時,就聽得陸祥熙說道︰「楊氏聽好,宛飛的大婚你也不用出現了,到時你的位置會由玉娘填上,我會休了你,擇日將玉娘扶正,你的後半生將會在蓮花庵裡度過,即便你不反省也無所謂,相信你在庵裡再也翻不出浪來,若你認為你被休了便不是徐家人了就不去庵裡,那我就將你交給衙門審理,相信你的罪行足夠將你問斬了。」

        楊琇錦的臉色一點點的變得蒼白,他這是什麼意思?要休了她,把那來路不明的寡婦扶正?荒唐,他可是堂堂一國之相,怎可扶正一個寡婦為正室?怎麼會有這種事?

        她情急的看向陸老夫人,盼著陸老夫人會發話,會出來主持公道,可是陸老夫人卻像沒聽到似的一個字都不吭。

        一股寒意從她骨子裡滲出來,難道,她真的要被休了?她一品丞相夫人的位置要不保了?要被送去城外的蓮花庵了?若是不去,就要被送去衙門問斬?

        「至於你——」陸祥熙轉而看著陸宛霖,眼裡有著決然。「既然你那麼聽你娘的話,萬事都依從你娘的意思,不把我這個爹和你祖母擺在眼裡,意圖加害你姊姊,那你就隨你娘去庵裡,相府不會出面為你議親,把你嫁出去是害了別人家。」

        言下之意是要她一輩子不嫁人,住在蓮花庵,與青燈古佛相伴。

        陸宛霖瞬間大哭了起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陸祥熙硬起了心腸,「由不得你要不要,只要你膽敢從蓮花庵踏出一步,守在那裡的人就會打斷你的腿,所以不想變瘸子的話,你好自為之!」

        聽到這裡,陸宛霖絕望的伏地痛哭,而楊琇錦眼前一黑,身子一歪,這次是真的昏死了過去。

        陸宛飛看著這一幕,想著如今楊琇錦可真是活著比死了難受了。

        楊琇錦和陸宛霖被永遠的隔離在京城之外,陸祥熙身邊有玉娘伺候,即便陸祥熙最後礙於世俗議論沒能將玉娘扶正,有個貴妾名分也很好了,若是運氣好,說不定玉娘還能生出個兒子來哩!到時就真可說是十全十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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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5: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手工餅乾

        內閣大學士徐觀修的母親七十大壽,原訂在府裡擺三十桌壽酒,請帖都發出去了,卻臨時取消,理由是徐老夫人染了風寒,無法出席壽宴。

        正陽院的寢房裡,徐府的主子們都在,徐老夫人的咳聲不斷,劉太醫診脈開方之後告辭,然而服了藥的徐老夫人卻是一點起色都沒有。

        「咳咳咳咳咳……你老娘就快斷氣了……咳咳……你這個做兒子的不想想辦法嗎?你太不孝了……咳咳咳咳咳……」徐老夫人聲聲指責。

        徐觀修不發一語,緊蹙著眉,也沒回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顏氏不以為然的挑著眉,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來過了,還想怎麼樣?這個老太婆真難伺候。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想看著我死……」徐老夫人又不滿的發話了,劇烈咳嗽也法阻止她數落兒子。

        原本沉默的徐凌瀾冷不防開口說道︰「父親,請相府陸大姑娘來為祖母針灸吧,兒子看過陸大姑娘的針灸之術,次次都是針到病除,或許能減輕祖母的不適。」

        「陸大姑娘竟會針灸?」徐觀修總算有所反應了。

        徐凌瀾點頭,「是的。」

        羅娟玫插嘴道︰「照我說,請陸姑娘不如請夏姑娘,夏姑娘的藥膳才真是絕妙,不管是我還是母親染了風寒,喝過夏姑娘的藥膳總能很快痊癒,再說了,陸姑娘不日便要出嫁,不要過了病氣才好。」

        徐凌瀾嘴角帶著冷笑,嗤之以鼻道︰「原來嫂子身為太醫之女,不信任自己父親,倒是相信區區藥膳,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羅娟玫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徐凌瀾對她不善,她早察覺到了,但這麼當眾給她難堪是什麼意思?太氣人了。

        徐進思打圓場道︰「凌瀾,你嫂子也是一片好意,大家都是為了祖母好,誰的醫術高明就請誰。」

        「要吵就都出去!」徐老夫人聽得煩躁,邊咳邊咆哮道︰「咳咳咳咳咳……當我是死了嗎?要是為了我好,用哪種方法不成,有什麼好吵的……」

        全部人退到了寢房之外的廊下,顏氏一槌定音道︰「就請夏家姑娘來吧,她的藥膳確實有效又溫和,適合老夫人。」

        徐觀修這才慢吞吞的問道︰「夏姑娘是什麼人?哪家的姑娘?」他一向對後宅之事不關心,全權交由顏氏處理。

        「她是禮部尚書夏欽大人的嫡女。」顏氏抓住了機會說道︰「一個端莊大方,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一手藥膳絕紗無比,誰能討到她做媳婦兒是誰的福氣。」

        打從她給徐凌瀾下媚藥失敗,雖然兩人沒有當面說破,可她終歸是站不住腳,她與徐凌瀾之間的距離更遙遠了,見了面總是氣氛凝滯,叫人透不過氣來,她會不自覺的回避他的視線,深怕他審問媚藥之事。

        另一方面,夏蘭期動不動就過來示好,又是各種藥膳又是名貴藥材的,有時還讓第一繡莊送最好的布匹過來,她真是越看越滿意,比那個都快成親了還沒過來問過安的陸宛飛強一百倍。

        她是屬意換媳婦兒,可當事人不動如山,她又有什麼辦法,只能盡量爭取讓夏蘭期在徐家露臉了,若能博得徐老夫人的喜歡,那就又多了一票。

        「夏大人的嫡女?」徐觀修沉吟。「我與夏大人並無交情,請夏姑娘來為母親治病是否不妥?夏姑娘又不是醫娘,請來府裡看病不成體統。」

        羅娟玫熱切的說道︰「那是爹不知道,夏姑娘跟我們可熟了,為人和善,平易近人,若請她幫忙,她肯定不會推辭。」

        徐凌瀾諷刺道︰「嫂子不知收了夏姑娘多少好處,拼命為夏姑娘說話,這份心意,實在感動天地。」

        羅娟玫勉強笑道︰「小叔子真是會說笑,我哪裡有收夏姑娘的好處,是夏姑娘為人真誠,讓人願意與她結交。」

        徐凌瀾時不時便針對她刺兩句,她真的快受不了了,不知道他在不滿意她什麼。

        「和你們很熟是嗎?」徐觀修思索了一會兒,點頭了,「好吧!就請看看夏姑娘會不會來吧,若夏姑娘不來,再想別的法子。」

        羅娟玫歡快地道︰「夏姑娘肯定會來,我這就派人去送帖子!」

*             *             *

        翌日,夏蘭期果然到了徐府,她親自給徐老夫人燉了一盅藥膳,徐老夫人喝下之後真的不再咳了。

        徐老夫人身子好了,精神來了,也有力氣說話了,她拉著夏蘭期的手,疼愛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聰慧?竟然還懂得醫理,誰娶了你誰有福氣,可已經訂了人家?」

        徐老夫人和顏氏很像,都想要牢牢掌控自己的兒子,當年拆散了徐觀修和他喜歡的姑娘,要他娶世族大家出身的顏氏,對於孫兒的婚事,也認為自己有權力干涉。

        「蘭期還未議親。」夏蘭期羞澀的說道。

        徐老夫人笑咪咪的問道︰「可有中意的郎君?」

        夏蘭期眼裡滑過一抹落寞,「有是有,可惜晚了一步,對方已訂親了。」
   
        羅娟玫故意開玩笑地說道︰「你屬意的人選不會是我家小叔子吧?」

        夏蘭期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正是徐大人不錯。」

        徐老夫人恍然大悟。「原來你看上的人是我家瀾哥兒啊!確實有眼光,可惜瀾哥兒和陸家姑娘訂親了。」

        相府嫡女,這樁親事門當戶對,她沒拆散的理由。

        羅娟玫有意無意的說道︰「其實,小叔子大可同時迎娶兩妻進門,我朝也不是沒有先例。」

        於是稍晚徐淩瀾來探視徐老夫人時,她便輕描淡寫的提起,「我瞧著夏家姑娘挺不錯,語氣裡透著對你的愛慕之意,又甘為平妻,不如你迎她為平妻,有兩個可靠的岳家,對你有益無害。」

        徐淩瀾已猜到他和祖母會說這些事,他沉吟了一會兒,淡淡的說,「但憑祖母做主,我沒意見。」

        徐老夫人歡天喜地的說︰「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可要派人去夏家提親了。」

        她不知道徐凌瀾另有目的,暗自竊喜孫兒很聽她的話,她很安慰。

        第二日,徐老夫人打鐵趁熱,叫顏氏派人上夏府提親,在那之前,她已派心腹嬤嬤先向夏蘭期通風報信了。

        徐觀修原以為是他母親自做主張,待他得知是經過徐凌瀾的首肯之後,他也無話可說了,他為人一板一眼,一向不知道如何與兒子親近,不會表達感情,若是兒子不願意,他會叫他母親不要插手,可如今是兒子願意,他也就給予尊重。

        夏蘭期接獲了徐凌瀾終於要娶她為平妻的消息之後,自是喜出望外。

        她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徐凌瀾竟真的被徐老夫人給說服了,她得償宿願,喜笑顏開,雖然夏欽對女兒做平妻頗有微詞,可湯氏力挺,再說他也實在認同徐凌瀾的人品,便也同意了。

        很快的,徐凌瀾要迎娶平妻的消息就在府裡傳開了,姜葆兒衝到顏氏的跟前,氣急敗壞道︰「表姨!凌瀾表哥要娶夏家姑娘為平妻,那我怎麼辦?」

        顏氏安撫道︰「反正你是商戶之女,在徐家這樣的人家就只能做妾,不管凌瀾娶什麼人做平妻也影響不到你。」

        其實她很驚訝徐凌瀾為何會同意娶夏蘭期為平妻,他是終於開竅了不成?還是徐老夫人說服人的功力那麼強?

        「表姨,您不是說過我要成為凌瀾表哥的貴妾也是有可能的嗎?」姜葆兒不管不顧的央求道︰「表姨,您讓凌滿表哥也納我為妾,就算做姨娘也好,只要能在凌瀾表哥的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您去說說,若是事成,我爹娘一定不會忘了表姨的功勞……」

        即是「功勞」那就鐵定要有「報酬」是吧?顏氏思緒流轉,聽懂了姜葆兒的意思,立即起身,假意語帶無奈的說道︰「好吧!我去說看看,可不保證一定成。」

        她知道若叫徐凌瀾來見她,可能又要等上幾個時辰,近來他老是跟她唱反調,不如她自己過去比較快。

        姜葆兒心急道︰「我一塊兒去!」

        兩人到了步月軒,也順利見到了徐凌瀾,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們會來找他,擱下手中的書卷瞧著她們倆,神色莫測。

        「有事?」

         顏氏暗自恨他連坐都不請她坐,連杯茶也沒有,可她是來對他動之以情的,又不能對他發脾氣,只好咬牙吞下。

         「聽說你答應要娶夏家的姑娘為平妻?」顏氏因不受尊重,語氣冷了幾分。

        徐凌瀾點頭,「不錯,母親有意見?」

        顏氏撇撇唇,「既然平妻都要娶了,不如也納葆兒為貴妾,你們不是還一起過夜了?怎麼說,她也是你的人了。」

        徐凌瀾沒反駁那句「她也是你的人了」,他只涼涼地說道︰「母親做主吧。」

        姜葆兒幾乎要跳起來歡呼,她瞪大了眼,喜出望外的問道︰「真的?表哥真要納我為貴妾?」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還要讀書,沒別的事,你們可以出去了。」徐凌瀾臉上的表情沒人看的懂,說的話又像有玄機,但整體上來說算是淡漠至極。

        顏氏、姜葆兒得到他首肯,深怕他會反悔,連忙走人。

        兩人一走,端硯便猶豫地道︰「少爺,您為何答應又是平妻又是貴妾的,不怕陸姑娘不高興嗎?」

        徐凌瀾微微挑唇,眼底情緒讓人琢磨不透,「我就是要她不高興。」

        她說大婚那日才要告訴他為何會喊武錄為武大叔,他就給她送份大禮,誰叫她激怒了他?本來他還因為在意她的心情,又顧忌她和夏蘭期的糾紛,打算改變一下計畫,不讓夏蘭期入府,然而現在誰還理她……

        打從重生後,他就打定主意要弄臭自己的名聲,所以有多少妻妾都無所謂,反正他都不會踫她們,若她們有臉將自己獨守空閨的事傳出去,那他也不介意被誤會為身體有疾。

        說不定這樣更好,任何人嫁給一個不舉的男人都是委屈了,屆時若有個女子願意跟他在一起,誰又會反對?

        不論是兩個也好,三個也罷,那些女子都只是他利用的對象罷了,為了將來能順利迎娶花萸,再卑鄙的事他都能做。

*             *             *

        徐凌瀾要在同一日迎娶二妻一妾的事在京城炸鍋了,陸宛飛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她還沒有做出反應,多蓮就第一個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真看出不徐大人是這種人,是沒踫過女人嗎?一次娶三個,他不怕身子受不了了?」

        清霜皺眉斥道︰「別口無遮攔了,徐大人豈是你可以批判的?」

        多蓮非但沒有住嘴,還繼續怒火中燒地說下去,「怎麼就不能批判了?做錯事的人當然要批判,雖然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難免,可也要給正妻該有的體面啊,哪裡有妻妾一起過門的道理?那將來若那兩個女人先懷上孩子怎麼辦?置咱們姑娘於何地?」

        清霜蹙著眉,低低勸說︰「不要再說了,惹得姑娘心煩。」

        陸宛飛又豈是心煩而已?她覺得她家大人完全不像前世她所認識的那個人,先前說他愛著一個人,今日又拋出個震撼彈。

        那個姜葆兒,她在前世略有所聞,是顏氏娘家表妹的女兒,但前世姜葆兒是嫁給宜州大布商的次子,後來還因無所出而和離了,二嫁則是嫁給坊城的商人做續弦,八竿子踉她家大人打不上關係。

        不過前世她知道姜葆兒這個人時,姜葆兒已三十多歲了,當時姜葆兒是與隨夫婿來京城,順道探望顏氏,她沒打聽過姜葆兒年輕時是否心慕她家大人……

        至於夏蘭期,那個女人在玲瓏閣時對她家大人的覬覦之意就很明顯,但那天她家大人對夏蘭期說不上友善,為什麼如今卻要讓她當平妻?難道夏蘭期這麼厲害,這麼短的時日就擄獲了徐凌瀾?

        前世他就只有她一個女人,如今一過門就要和兩個女人分享他,她承受的住嗎?

        這一世他為何變得如此?是因為她重生在不同的人身上而產生的蝴蝶效應嗎?

        前世他未曾娶妻,這一世他與她訂下了婚約,一切都改變了,所以跑出第二個女人、第三個女人也是可能的。

        那麼她想與他琴瑟和鳴、朝朝暮暮的理想婚後生活豈不要變調了?

        有兩個爭寵的女人,他們如何琴瑟和鳴,朝夕與共?

        他勢必要雨露均沾,他會去夏蘭期、姜葆兒房裡,而那時她就會獨守空閨,整夜在想他和她們翻雲覆雨的畫面,即便他人在她房裡,與她親密時,她也會想像他與其他女人親密的情況,那些想像肯定會逼瘋她,也會減少她對他的愛意,她更有可能開始恨他,恨他的濫情……

        這麼一來,她的重生有何意義?她是重生來愛他的,卻變成恨他,對他充滿了怨念?

        若是那兩個女人分別生下他的孩子,那麼困在後宅上演一齣齣勾心鬥角的戲碼就免不了,她的生活哪裡還有開心、幸福可言?她哪裡會想與他白頭偕老?

        陸宛飛秀氣的眉頭慢慢的皺起,「你們都出去,我想靜一靜。」

        清霜趕緊推著多蓮出去了,屋中只剩陸宛飛一人。

        陸宛飛知道這件事情很嚴重,她必須正視,可她不想面對,因為除了退親之外,沒別的辦法,她又不想退親,只能做只鴕鳥。

        沒錯,就算她家大人做出這麼過分的事,她還是不想退親,若是退了親,她與他就再沒有突集,沒理由見面……不,是不能見面,而她還會被迫另擇親事,這些都是她不願意的。

        在他的身邊,她重生便沒有意義,他就算要同時娶十個女人,她也得接受……

        老天雖給她一次機會,卻也是殘忍的,重生之後有前世記憶的她是弱勢的一方,而沒有前世記憶的她家大人是佔有優勢的一方,無論發生什麼,痛苦的,只有她一個人……

        陸宛飛越想趣難受,半晌,她從榻上起身,喚來清霜,讓清霜幫她做男裝裝扮,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再告訴自己要心如止水,不要再想她家大人的事了,唯有如此她才能堅持下去,才能挺到出嫁那一日。

        「姑娘這是要去哪裡?」清霜看著主子清澈的眸裡有著不尋常的毅然決然,她不安了起來,「不如奴婢也去扮做小廝……」

        「不。」陸宛飛搖了搖頭。「我想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就這一次順我的意,回來我就沒事了,好嗎?」

        清霜發現自己說不出不字來,因為主子的眼神近乎悲壯,她拒絕不了這樣的眼神……

        在清霜的掩護下,陸宛飛帶上了一包早上她親自烤的餅乾由後門悄悄離了府,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胡亂逛著,最後她的雙腿自有意識的來到了城郊的貧民區。

        雖然是天子腳下,貧富的差別仍是甚為巨大的,在永珍巷裡,有許多吃不飽或生了病沒錢請大人的窮苦百姓,數十口人擠在一座小院裡,茅房是公用的,要走很遠。

        前世,她家大人雖然貴為國相卻也無力縮小這種差距,於是他們便時常一塊兒來這裡發糧,看著老百姓們拿到米糧的滿足神情,他們相視一笑,辛苦是值得的。

        這一世她來不發糧而是來義診,不只治療真正生病的人,沒生病但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她的金手指也能減輕老化帶給他們的痛苦,還能為孕婦安胎。

        這裡的百姓雖然貧苦病,但他們很善良,對她這個外來者沒半點懷疑,當她說要義診時,有人熱心的搬來桌椅擱置在樹葉茂密的大樹下,讓她不必曬太陽,有個小朋友怯怯地端來一碗水要給她喝,她摸了摸那小朋友的頭,靈機一動,將懷裡的餅乾遞給了那小朋友。

        「這叫餅乾,跟你朋友分著吃。」

        那小朋友明澈的眼睛看著她,用力點了下頭,歡快地去分享餅乾了。

        烤餅乾原是她帶著當零食的,因她發現原主若是餓過頭會心悸無力,她怕身子不舒服時周圍沒吃的,所以帶上。

        而烤餅乾則是在現代時廚藝不怎麼樣的她,少數會做的點心,前世她也經常做,會做動物形狀,小兔子、小羊、小狗、小貓,她家大人很喜歡吃,還不許她分給別人吃,說是他專屬的點心,有夠霸道幼稚。

        美好的回憶令她揚起了唇角,針起針落,坐在她面前的老太太忽然驚喜地說道我的︰「我的腿不疼,真的一點兒也不疼了。」

        一旁的媳婦兒睜大眼睛,「真的嗎?娘?」

        老太太點頭,「真的都不疼了……」

        那媳婦兒感激涕零地對陸宛飛道︰「我娘上個月跌了跤就一直喊腿疼,可我們沒錢銀請大夫,即便有診金,大夫也不肯來這裡,我娘又走不了去醫館的路……虧得姑娘妙手,治好了我娘的腿疾,真不知要如何謝謝姑娘才好。」

        雖然她做男裝打扮,可縴細的身材、美麗瑩白的面孔和耳洞,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女子,她也沒有否認,認了自己是女兒身。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沒半個時辰,陸宛飛桌子則已排了長長的人龍,沒有人不耐煩,也沒有人鬧事或插隊,每個人都乖乖的等候。

        同一時間,永珍巷的另一頭走來一個人,徐凌瀾做布衣打扮,只身來到貧民區。

        前世他便很關心永珍巷的貧苦百姓,如今奉太子之命走訪民間,太子有意出錢幫助過不去的貧苦百姓,他當然第一個想到永珍巷裡的百姓,因為這裡是真正的貧苦百姓,不像街頭裡那些假乞丐。

        花萸說過,有些乞丐是由幫派操縱的,有的是假裝斷手斷腳博取同情,將騙到的錢銀交回幫派裡,有的甚至為了騙取更多的錢銀,會真的打斷乞丐的手腳、戳瞎他們的眼睛,極為殘忍,人們的善心助長了幫派的猖厥,這些事連他都不知道。

        花萸雖然年紀小,可見識多,經常能說出一些他也想不到的理論和見解,與她在一起,他從來感受不到年齡的差距。

        這裡,有太多他和花萸共同的回憶,花萸熱情、善良,他第一次帶她來時,她不但不嫌髒,還主動要求要跟他一塊兒發糧,第二次來時,她便自己烤了餅乾來分送給小朋友。

        她的烤餅乾是獨一無二的,誰都學不來,他說烤餅乾是他的專屬,不能給別人吃,但這裡的孩子除外,只有他和這裡的孩子可以吃她烤的餅乾。

        「這叫餅乾,好吃吧?」

        徐凌瀾聽到小孩稚嫩的聲音在這麼說,一時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

        這裡怎麼可能會有餅乾?餅乾只有花萸出現之後才有,只有她一個人會做,貧民區怎麼可能會有餅乾……

        徐凌瀾循聲找到了說話的小朋友,是個小女孩,她的身邊還有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塊餅乾,有小狗、小貓、小羊、小兔子,各種動物的模樣……

        驀地,他一陣暈眩,這是花萸烤的餅乾!這絕對是花萸烤的餅乾!

        「小朋友,這餅乾是哪裡來的?」他情急的問那些小朋友。

        所有的小孩都指著同一個白白淨淨,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孩,「是星兒給我們的。」

        徐凌瀾蹲下去急切的問道︰「你的餅乾是誰給你的?」

        星兒眨了眨眼,天真的問道︰「大哥哥也想吃嗎?」

        徐凌瀾心亂如麻,點了點頭,「嗯!大哥哥也想吃,你可以告訴大哥哥是在哪裡拿的嗎?」

        星兒心無城府地道︰「是一個漂亮姊姊給星兒的。」

        徐凌瀾的心咚地一跳,漂亮姊姊?花臾是很漂亮沒錯……

        「那漂亮姊姊在哪裡,星兒可以帶大哥哥去找她拿餅乾嗎?」

        星兒很大方的點頭,「好,星兒帶你去。」

        星兒帶路,孩子們起哄也歡快的跟著她,徐凌瀾走著感覺心跳加速,如夢似幻,覺得自己在作夢。

        他真的在貧民區看到花萸做的餅乾了嗎?不會醒來是場夢吧?

        「這裡!」星兒指著大樹下長長人龍的盡頭。

        徐凌瀾看著長長的人龍,思忖著是有人來發糧嗎?前世除了他之外,也有些善心人會定期發糧。

        「大哥哥,星兒帶你去找漂亮姊姊!」星兒牽起徐凌瀾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大樹底下。

        徐凌瀾的心越來越強烈,他希冀著他會見到花萸,想著待會兒走近了,他會看到花萸正在帶著淺淺的滿足微笑在發糧……

        距離大樹下只剩五六步遠時,星兒驀地鬆開了他的手,奔向坐在桌後的一個人,清脆地喊道︰「漂亮姊姊,大哥哥要找你拿餅乾,他也想吃!」

        徐凌瀾緩緩走近,陸宛飛恰恰聽到星兒的話抬起眸來,兩人四目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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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5: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驚天一吻

        驀地,一陣雷響驚動了怔忡的兩人,徐凌瀾腦中一片空白,這與他預想的不同,怎麼不是花萸,怎麼會是陸宛飛?

        陸宛飛萬萬沒想到自己為了散心跑來城郊卻還是遇上了徐凌瀾,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這是冤家路窄,還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天迅速黑了一半,不知道是誰在嚷道︰「要下大雨了,大家先回屋裡躲雨吧!」

        人群因陣陣轟隆雷響和交錯的閃電而紛紛奔回各自的屋裡,有人好意地道︰「姑娘到我家裡避避雨吧!」

        陸宛飛怔怔的看著徐凌瀾,耳朵是聽到了聲音,可她無法動彈。

        徐凌瀾幾個箭步向前拽起了陸宛飛的手,拉著她躲到了一幢屋子的門簷下,裡面的屋子是空著的。

        他身上有著熟悉的淡淡檀木香氣,她瞬間有絲恍惚,好像回到了前世。

        她知道這個地方,前世,她也和他在這裡避過大雷雨……

        天完全黑了,頃刻間,雨像用倒的從天而降,雷聲隆隆,雨聲淅瀝,旁邊的水流都快匯成小河了,適才她在大樹下給老百姓針灸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才片刻光景全然不同。

       「你怎麼會在這裡?」徐凌瀾不管電閃雷鳴,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她是相府千金,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也不會有人帶她來這種地方,她在這裡出現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來義診,不行嗎?」陸宛飛賭氣回道,口氣不佳。

        徐凌瀾咄咄逼人的繼續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義診?你為何知道這裡?」

        「我為什麼要告訴大人?」她沒好氣的迎視著他。「只憑大人是我的未婚夫嗎?我那同日要娶二妻一妾的未婚夫?」

        徐凌瀾眼神微閃,「不滿意的話,你大可以退親。」

        陸宛飛氣結,大聲的說道︰「我很滿意!誰告訴大人我不滿意了?」

        「那就行了,沒必要再對這件事討論下去。」徐凌瀾目光炯炯。「現在你告訴我,餅乾真是你給孩子們的嗎?」

        「是我給的,如何?不行嗎?」她的語氣很衝。

        徐凌瀾的心跳隱隱地加快,他頓覺口乾舌燥,「那些餅乾是從哪裡來的?」

        「我做的!」陸宛飛眉梢微挑。「大人有意見?」

        他有一瞬間的失神,臉色變得蒼白,「你究竟是誰?為何會做餅乾?」

        陸宛飛倒吸了一口涼氣,一瞬間她明白了,他也是重生而來,不然他絕不會逼問餅乾之事,若他沒有前世記憶,餅乾不過是種沒見過的糕點罷了,不會特意拉她來這裡逼問,又在得知是她做的時臉色大變……

        但是如果他真的帶著前世記憶,不是應該等她出現嗎?又為何要與原主訂親?為何要同時娶夏蘭期、姜葆兒?

        她困惑不已,心亂如麻,直覺就想要走,沒想到被徐凌瀾一把拉住。

        「我還沒問清楚,你休想走!」

        徐凌瀾用力過猛,她貼到了他胸前,她心跳加速,悄然抬眸。

        他看到了熟悉的眼神,雖然樣貌不同,但那看著他的眼神卻是他所熟悉的,是他的花萸……他情不自禁的攫住了她柔嫩的唇,用力的吸吮。

        陸宛飛無法推開他,也不想推開,她等待這個吻等得太久,等他的懷抱也等得太久。

        最後是徐凌瀾恍然回過神來推開了她,他的神情很驚慌,像是做錯了什麼事一樣,蹙著眉,疾步衝入雨中,很快消失在她視線之中。

        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陸宛飛心臟陣陣緊縮,她的身子是冷的,可她的靈魂彷彿被點燃了,她還沉溺在他的吻裡無法自拔,他卻莫名其妙的丟下她走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究竟有沒有認出她……是因為是她才吻她嗎?

        佇立了許久,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府裡,狼狽的樣子嚇到清霜、多蓮,兩人忙上前扶住她,讓她在床上坐下。

        「姑娘這是怎麼了?」

        陸宛飛吸了吸鼻子,委屈使她落下豆大的眼淚,「我沒事。」

        他竟然吻了她又把她一個人丟下,不顧她的感受不顧她的安危,可惡,太可惡了……

        「怎麼會沒事?姑娘您都哭了……」多蓮嚷道,急得跳腳。

        清霜臉色凝重,「別說了,快為姑娘更衣吧!」

        都怪她不好,她不該讓主子一個人出去的……

        兩人連忙為陸宛飛更衣,又提來熱水讓她泡澡,又急忙去張羅驅寒的薑茶,而陸宛飛坐在浴桶裡,身子是熱了,可她的心卻變冷了。

        他猜到她是花萸了嗎?若是猜到了,他怎麼會撇下她自己走掉?

        她原是帶著雀躍重生而來,然而一切卻與她預想的不同。

        前世她死後,靈魂一直在世上遊蕩,他的孤獨生活一直令她心痛萬分,她想要他感受婚姻的幸福喜悅,她也確信自己會做到。

        可現在她沒有信心了,自己是否能照自己的重生計畫走下去?而他心裡又在想什麼?重生後的他變化怎麼這麼大,他已不是前世那個徐凌瀾了嗎?

        種種疑問堆疊,陸宛飛病了,病得不輕,表面上是因為淋了雨,染了風寒,事實上她知道自己是心病,即便金手指再高明也無法醫好她的心。

        現在她有些怕婚期的到來,若她家大人已不是前世的那個大人,她還有信心與他相處,與他共度白首嗎?

*             *             *

        徐凌瀾聽聞了陸宛飛病了的消息,十分的氣自己,當日在永珍巷,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她丟下自行離去。

        他還沒確定她就是花萸,怎麼可以一時意亂情迷就吻她?

        當時他從那個吻中回神,第一個浮現的想法就是這個,於是他推開了她,還很沒風度自己走掉,放她一個人置身狂風暴雨中的永珍巷。

        現在,她肯定恨死他了……

        回府後,他細細思索,再三推敲,種種證據都表明她是花萸沒錯,只是她重生了在陸宛飛身上,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帶著前世記憶,如果沒有,他這個人對她又有何意義?不過是她的未婚夫罷了。

        雖然如此,可他對她的心意是不變的。

        想到了前世的陸宛飛紅顏薄命,聽說她現在臥病不起,他開始恐慌了,他怕命運會照著前世的軌跡走,害怕現在變成陸宛飛的花萸會早早香消玉殞。

        如今花萸已經藉著陸宛飛的身體重生,十七年後恐怕也不會有一個花英,如果現在的她死了,他就再也遇不到她了……

        所以他必須設法讓陸宛飛活著,她不帶著前世記憶也好,認不出他來也罷,他都要她好好活著!在他身邊活著!他要娶她,他要讓她過上美好的日子,他要好好補償她,他要盡一切來愛她、護她,這一生,他要做她的守護神!

        「去將我庫房所有珍貴藥材都送到陸府給大姑娘。」

        端硯傻眼了,庫房裡所有的珍貴藥材?包括那些百年人蔘、千年靈芝、天山雪蓮嗎?那些可都是對御賜的,主子可知道那些值多少銀兩?原來主子對陸大姑娘那麼有心,怎麼之前他都沒看出來……

        「磨蹭什麼?還不快去!」

        「是!」端硯飛也似的跑出了書房。

        他光是清點庫房裡的珍貴藥材送去陸府已累得半死,辦好差事,一回到步月軒覆命,徐凌瀾又交給他第二項任務,給了他一張畫了設計圖的紙。

        「找京城最好的工匠來重新改造步月軒,照圖紙來做,不明白的地方再來問我,花多少銀兩無所謂,多找一些人來施工,盡速完工。」

        他畫的是花萸喜歡的設計,前世她提過,她喜歡院子裡有大大的秋千,座椅裡鋪上軟墊,可以賴在寬寬大大的藤椅裡看書過一下午,她喜歡淨房連著寢房,要蓋一個像溫泉池那樣能夠伸直了腿舒服泡澡的浴池,茅房也不能遠,要大要乾淨,周圍還要種一排花,床要夠大,要能讓她滾來滾去,簾子都要換成她喜歡的淺綠。

       「這是多大的工程,要花多少銀兩啊……」端硯看著偌大的圖紙傻眼了,這簡直是要把步月軒拆掉重建。

       「讓你做你就去做。」徐凌瀾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強硬。

        雖然此刻的他才踏入仕途不久,俸祿還不多,可他是重生而來,靠著知道京城地價的張跌做起這方面的買賣,其他糧食、民生用品也是一樣,知道大豆會因害蟲而漲價,他便買下倉庫先購入屯積;知道京城權貴會有一陣瘋馬潮,他便先買進名種幼馬培育,高價出售,如此這般賺了不少錢。

        原先他累積財富是為了日後能與花萸雙宿雙飛,因前世慘痛的教訓,他老早打定主意,若敗壞自己的名聲仍然無法得償所願,那麼待花萸與他重逢後,他便辭官,帶著她遠走高飛,走遍天下,遊山玩水,逍遙自在。

        要達成這個目的,他需要充足的銀兩,而今那些累積的身家派不上用場了,用在改建步月軒和聘禮上頭剛好。

        緊接著他又喚來武錄,「安排人手在陸姑娘周圍,只要她一出府便跟著她,不可讓她察覺,暗中保護她。」光他所知道的,她已兩次遇險,不是每次都能幸運,他絕不讓她再身處險境。

        「大人可知道陸姑娘為何識得屬下了嗎?」武錄隨口問道。

        徐凌瀾的眼眸驀然流露出一抹令武錄極為詫異的溫柔,「大概知道了。」

        如今已不需她來告訴他了,她脫口叫武錄大叔,這更佐證了她是花萸,前世她一直喊武錄大叔,那時的武錄已步入中年。

        花萸對武錄熱情,想來是因為他和父親是唯二站在他們這邊的人,武錄甚至也說若他放得下京城的一切就帶著花萸遠走高飛吧,去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歲月靜好的日子,當看到花萸極慘的死狀時,武錄的悲痛不亞於他……

        慢著!她既然認得武錄,這表示她有前世記憶,不是嗎?

        她提微笑的習慣動作,她會即興做詩、她會做餅乾,這些都可以說是出自她的本能,有沒有前世記憶都不影響,唯獨她認得武錄,還有她寫的字跟他一模一樣,若她沒有前世記憶,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驀地起身,呼吸急促,雙眸綻放著異常的光芒。

       老天!花萸人就在他的面前,明明已露出了那麼多破綻,可是只因換了張面孔,他就沒有把她認出來!

       想到這裡,徐凌瀾匆匆往外走。

       「大人——」武錄訝然不已。

       「有事回頭再說!」他頭也不回地說。

       他要親自為花萸置辦一切,只要是前世她喜歡的,他都要辦齊!

*             *             *

        徐凌瀾不同於以往的異常行為引起了顏氏的注意,狐疑地問著余明俏,「你說,凌瀾到各大銀樓,還去繡莊、布莊?」

        余明俏加油添醋的說道︰「是啊,不但如此,步月軒在改建,每日進進出出的工人上百名,移入的樹木花草多不可數,不知要建成什麼樣哩。」

        顏氏沉吟了起來,大總管是向她稟報過步月軒要改建之事,她以為只是因應陸宛飛、夏蘭期和姜葆兒要住進去而做小小更動,因此沒放在心上,任由他們動工,沒想到是這麼大的工程……奇怪了,如此規模,又沒向帳房支銀子,他哪來的錢銀?

        「他去銀樓都買了些什麼?」

        余明俏道︰「聽說好像都是訂製一整套的頭面,因為數量太多,單一間銀樓無法負荷,因此京城裡知名的銀樓都接到生意了,還在龍記玉器訂制了許多玉器,城裡都流傳二少爺是在辦聘禮,十分隆重。」

        顏氏細眉一挑,「聘禮?」

        徐凌瀾的聘禮理當是由公中支出,但也不會太多,禮數到便是。

        徐觀修為人清廉,收入就是他的俸祿罷了,這回徐凌瀾一次迎娶正妻與平妻,兩家姑娘都是出自高門的嫡女,因此誰的禮數都不能少,她已打算咬著牙再多支出一份聘禮了,若是他自己備齊了,那倒是省了一筆銀子。

        想到這裡,顏氏決定不過問徐凌瀾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他的好友方然是世家子弟,家裡擁有大片祖產,在京城是數一數二的富戶,徐凌瀾打腫臉充胖子,先向方然支借也不一定,當然了,將來也是他自己要設法歸還,她是不會插手的。

       「夫人,您不覺得事有蹊蹺嗎?」余明俏轉著小眼睛,不懷好意的說道︰「二少爺哪來那麼多銀子可以辦事?」

        顏氏淡淡地道︰「不需要管那麼多,他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只要不是來向我支銀子便好。」

        徐觀修收入不豐,她掌家不易,徐凌瀾有本事弄錢,她樂得輕鬆。

        余明俏聞言,強笑道︰「夫人心可真寬。」

        徐凌瀾已然在忙著做迎接陸宛飛入住的準備,他忙得起勁,忙得精神抖擻,臉上時時掛著笑容,他甚至親自上親自布莊訂做了二十套四季衣裳,披風、短襖、毛裘,手套、繡花鞋、輕紗帷帽,一樣不少,裁冬裝選的都是最好的皮毛料子,又上京城各大知名的銀樓訂製了三十套頭面首飾,要求盡速完工。

        前世花萸喜歡看書打發時間,她愛看風月話本和遊記野史,他便上書鋪買了滿滿一架的她愛看的書,又因如今的她會醫術,他連醫書都買了,真真是萬事備,只欠佳人了。

        正當徐凌瀾在如火如荼籌備婚事的時候,泉州傳來了爆發時疫的消息,而且太子不知哪根筋不對,竟然在早朝時說要為皇上分憂解勞,自請到泉州疫區賑災。

        這是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太子卻自攬上身,皇上雖然也不願意自己的寶貝兒子去疫區涉險,可太子先請命了,又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皇上也不好駁了他的請求,不然要被人說是偏護太子了,更甚者若派別人去,便會傳出太子的命才是命,別人的命都不是命的難聽流言來,有損君威。

        因此皇上想了又想決定派徐凌瀾隨同太子去泉州,太子性格容易遭人起哄意氣用事,有沉穩的徐凌瀾看著他才能放心。

        「朕知道十日後你便要成親了,這一去一回,至少要三個月,你就委屈一點,將婚事延期,想來丞相識大體,不會怪罪於徐卿。」

        徐凌瀾臉都綠了,他忍著相思之苦,急辦各項雜務,便是等著大婚那日與陸宛飛相見時告訴她一切,告訴她自己也是重生而來,他們對彼此不需要隱瞞,往後等著他們的只有幸福快樂的日子……而今卻是青天霹靂!

        徐凌瀾從朗政殿出來,寒著一張臉,直接去了東宮。

        太子陪小心地道︰「抱歉連累你了,我也不知道父皇會派你跟我一道去,讓你延期婚事對不住了。」

        徐凌瀾面容深沉,「殿下是要逃避選太子妃才自告奮勇到疫區的吧?」

        太子呵呵一笑,「知我者,凌瀾也。」

        「臣有個請求。」徐凌瀾斂了斂眸,「臣的未婚妻精通針灸之術,醫術十分高明,臣請求將她納入此次的太醫院隨行的太醫之中。」

        他想過了,他絕不能讓陸宛飛單獨待在京城三個月,他不放心,必須將她帶在身邊看照著才能安心。

       「陸大姑娘精通醫術?」太子目光裡露出一絲懷疑。「我怎麼沒聽說過?」

        徐凌瀾淡淡地道︰「此事知道的人眾多,興許是殿下長居宮中才不知情。」

        「我准你的請求就是,有必要拐彎抹角的說我孤陋寡聞你才高興嗎?」太子哼道。「話說回來,去疫區有一定的危險,你放心讓陸大姑娘一同前去?」

        徐凌瀾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臣自會好好看照自己的未婚妻,不勞殿下操心。」

        疫區雖然危險,但他可以讓她待在驛館裡,只要她不出驛館就不會有事,他不是真要叫她去治病患。

        「看來你真是極為心慕那陸大姑娘是吧?」太子打趣了句,接著長長一嘆,「我真是好生羨慕你啊,若是我身邊也有這樣一個姑娘,也不至於要逃去泉州了。」

*             *             *

        太子下旨徵召陸宛飛隨行,加入太醫隊伍,南下泉州;聞訊,陸府眾人一陣錯愕,卻也無法拒絕。

        陸宛飛會醫術是事實,若是否認,便成了欺君之罪,若是承認,便要入醫療團去疫區涉險,無論怎麼選都是死路。

        「這都是什麼破事啊!」多蓮氣炸了。「姑娘就快成親了,怎麼可以這時候叫姑娘去泉州,而且那地方還爆發時疫!」

        相較於多蓮,陸宛飛相對鎮定。

        深入疫區,她是不怕,她有金手指,染上了時疫也能治好,她只在意態度反覆不定的她家大人,那男人吻了她走掉,回頭又送她一車的珍貴藥材,聽說徐府步月軒在大興土木,他還親自在置辦豐厚的聘禮,她實在不懂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已知道他帶有前世記憶,而他也肯定認出她就是花萸了,她以為他會衝到她面前問個清楚,但他卻是按兵不動,讓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數著日子,等著成親那日與他面對面,問清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為何帶著前世記憶還要招惹一個又一個的女人?是已將她從記憶中抹去了嗎?抑或是他重生後想過不一樣的人生?

        若是他的心已變了,不是前世的那樣,那麼她便也不會再有任何留戀,她會自請下堂,從此各走各的陽關道,與他形同陌路,他愛著的那個死去的姑娘是誰,她也不必追問了,對她已沒有意義!

        陸宛飛不把去疫區的事情放在心上,陸祥熙卻是氣急敗壞,下了朝立即尋到松齡院來。

        「豈有此理!你不須害怕,爹去向皇上說明,這是太子下的旨意,只要皇上開口收回成命,太子也不能如何,相信皇上無論如何會賣我這個面子,不會讓你去涉險!」

        陸宛飛卻是搖頭,「不,爹爹,不需去找皇上理論了,女兒願意去。」

        陸祥熙很是錯愕,眉頭皺起來,「你在說什麼?你可知疫區多危險?」

        陸宛飛不疾不徐的說道︰「女兒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父親不是也看見了嗎,女兒的針灸之術確實高明,女兒想去疫區解救染病的百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以為祖母和父親積福,何況有徐大人同行,又有其他太醫,女兒會好生照顧自己,父親無須擔心。」

        陸祥熙還想再說,陸宛飛卻是十分堅定,再三保證會完好無缺的回來,陸祥熙說不過她,看她心意已決,搖頭離去。

        陸祥熙一走,清霜、多蓮見主子確實心意堅決,異口同聲道︰「奴婢跟姑娘一塊兒去!」

         「來來來,你們都過來,我給你們把把脈,看看你們身子骨如何,可抵擋得住病毒。」

        雖然聽不懂什麼是病毒,不過她們兩人也沒多問,依序讓陸宛飛把脈,結果決定底子較好的多蓮踉她一塊兒去。

        清霜聽到她這麼說,立刻一再懇切地表明她也想去。

        陸宛飛笑道︰「沒有人去疫區還帶上兩名丫鬟伺候的,你是存心讓人非議我,說我嬌生慣養,做不了事嗎?」

        清霜咬著下唇搖頭,「奴婢只是擔心姑娘,多蓮莽莽撞撞……」

        多蓮忙打斷她,辯駁道︰「我哪裡莽撞?」

        陸宛飛噙著微笑開口,不讓兩人爭執,「我保證平平安安的回來,你待在府裡幫我多繡些嫁妝,你也知道我對繡活沒啥興趣,你能代勞那就再好不過了。」

        主子都已經拍板定案,清霜再不甘願也沒法再多說什麼,只想著要好好幫主子打點行裝,並且仔細交代多蓮各種事情。

        因五日後便要出發,行前準備是刻不容緩。

        另一邊的夏府,太子率領徐凌瀾以及一干太醫要赴泉州疫區之事,自然也傳到了夏蘭期耳裡。

        先是夏欽對她說了這件事,隨即徐府便來人告知了婚期延宕之事,雖然她不樂意,可也是沒辦法的事,皇上下了旨要徐凌瀾跟太子一起去,誰能有意見?

        真正讓她不舒服的是陸宛飛,太子竟然要陸宛飛加入太醫隊伍,這樣陸宛飛和徐凌瀾豈不是有三個月朝夕相處的日子了?萬一他們發展出男女之情,她便要落居下風了。

        不行,她絕不能坐視他們兩人一塊兒到泉州去,光是想像他們一路上會有什麼互動就讓她坐不住!

        於是,她悄悄到徵召去泉州義診的大夫的衙門報了名,不著痕跡的收拾箱籠,待出發時,夏欽和湯氏想阻止她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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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6: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誤會冰釋

        賑災的欽差隊伍浩浩蕩蕩地在東門城準備要出發了,坐騎之上,徐凌瀾板著面孔,透露著他對此行的不悅。

        「臭小子,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等著喝你喜酒。」方然也來送行,眼眶都紅了,哭得好像徐凌瀾要去刑場送死一般。

        後面的馬車隊前,陸宛飛和多蓮做了最樸素的裝扮,兩人帶了兩只箱籠,行李已經算少的了。

        「姑娘,有個姑娘一直在看你。」多蓮擠眉弄眼的說道。

        聽到多蓮的話,陸宛飛看過去,在隊伍裡看到夏蘭期和她的丫鬟,十分驚訝,太子徵召的只有她一人,夏蘭期怎麼也來了?難道是徐凌瀾叫上了她?

        「陸姑娘看到我是不是很驚訝?」夏蘭期主動過來寒暄,笑意盈盈。「我略懂醫理,也想為這次在疫災在受苦的百姓盡棉薄之力。」

        陸宛飛點了點頭,客套的道︰「夏姑娘情操過人,令人敬佩。」

        陸宛飛本來想這跟對方保持距離,可不走運的是,她們被安排在同一輛馬車裡,因為掛名稱的有她們兩人,其他婦女都負責煮食洗衣的,多是六七人一輛馬車。

        「說起來,咱們也真是有緣。」馬車裡,夏蘭期先開口搭話。「未來要伺候同一個夫君,進同一家門,不如現在就姊妹相稱吧?」

        她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意怒陸宛飛,她要設法讓陸宛飛在徐凌瀾面前失態,最好能叫徐凌瀾不喜,自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的話,陸宛飛聽了十分反感,但也不願在情敵面前被逼得失態,便淡淡的道︰「未來的事還很難說,還是成定局再說吧!」

        她這算給了夏蘭期一個軟釘子碰,夏蘭期卻是不以為意,笑了笑,說出的話依然惹人厭,「想來是陸姑娘沒信心,怕最後進不了徐家大門吧?原本就是世事難料,這點我可以理解。」

        多蓮驀然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姑娘,怎麼有隻雞在叫,一直咕咕咕的,好吵啊,奴婢想補個眠都不成。」

        陸宛飛看到夏蘭期臉色一變,忍住笑意,一搭一唱起來,「哪來的雞叫,你就睡吧!」

        夏蘭期抿著唇,總算不再開口挑釁。

        幸好,等到了驛站,寢房是一人一間,不必跟夏蘭期同房,這令陸宛飛稍微可以緩口氣,不必再緊繃著神經。

        她當然感受到了來自夏蘭期的敵意,她沒想到此行還要應付這個情敵,她把這筆帳也算到徐凌瀾頭上了,若不是他招惹了夏蘭期,自己何必應付對方?

        多蓮也對夏蘭期很反感,一到房裡便連聲抱怨,「那個夏姑娘好討人厭,她為何也會一起來?她會什麼醫術了,真是莫名其妙,難不成是徐大人找她來的?」

        陸宛飛打從心底希望不是如此,否則她會很難受的。

        這一夜,雖然白天趕路很是疲憊,可陸宛飛卻了無睡意,心中想著徐凌瀾在做什麼?她今天直到傍晚抵達驛站時才見到徐凌瀾,只是他忙著安排與調度人手,並沒有與她說上話,而用膳時也不見他的人影,好像很忙……

        這時的徐凌瀾正在被太子騷擾。

        「好啊!真是有你的,將兩個未婚妻都弄來了,大享齊人之福。」

        太子知道陸宛飛、夏蘭期都來了之後便一直調侃徐凌瀾,讓他很不高興。

        「夏姑娘並非臣弄來的,是她自己來的。」

        太子曖昧說道︰「那她也是為你來的,因為你而甘心冒險,對你一片痴情啊!」

        徐凌瀾皺眉,「殿下可以出去了嗎?明日還要趕路,臣要歇息,您也早點歇息。」

        「好吧。」

        太子意猶未盡的走了,徐凌瀾耳根子總算清淨了些,心中卻是煩躁不已。

        當他發現夏蘭期也在名單中時,已來不及將她除名,他也是在那時才想到自己闖下了什麼禍,對於同意娶夏蘭期為平妻,納姜葆兒為妾的事,如今他真是後悔莫及。

        對於他同時迎娶三個女人的倩況,陸宛飛不知有多惱火?她會怎麼看他?

        向她解釋清楚他此舉的動機是當務之急,同時必須要與夏蘭期退親,姜葆兒只是口頭上答應要納為妾,比較好解決。

        反覆思索該如何和陸宛飛說明自己的想法,又該如何處理與另外兩人的婚事,徐凌瀾幾乎夜不成眠,第二日,俊顏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累。

       可是接下來的半個月,徐凌瀾一直找不到機會單獨與陸宛飛說話,隨時隨地旁邊都有大批人,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也只得忍忍,想著只要進了泉州城,卸下行李,還要分配差事,到時便一定有機會。

       今晚是進城前的最後一夜,沒有驛站,他們就地紮營,訓練有素的士兵快速紮營,升起營火,廚娘們開始做飯,煙霧飄散在空中。

        陸宛飛沒什麼胃口,催促多蓮去用飯,她則在營帳外看夕陽,突然一隻螢火蟲吸引了她的視線,她不知不覺的跟著螢光走,待多蓮用完飯發現她不見時,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立即沖去向徐凌瀾求救。

        徐凌瀾頓時驚跳起來,厲聲質問,「什麼時候的事?你們姑娘沒去用飯嗎?」

        多蓮急哭了,「姑娘說沒胃口,要奴婢去用飯,當時姑娘只在營帳口看夕陽,奴婢用完飯回去時就找不著姑娘了,整個營地都找遍了也沒見到姑娘!」

        徐凌瀾衝出去,心裡又急又惱,這個丫頭定又被螢火蟲吸引去了,前世她就愛跟著螢火蟲亂走,還有一次迷了路,讓他狠狠的訓了一頓,想不到這一世她還是學不乖。

        他往山裡尋去,樹林鬱鬱蔥蔥,一眼望不到盡頭,過了半個時辰還是沒見到她的蹤跡。天色卻已然暗沉,天際又驀然有大片烏雲欺壓過來,冷風呼嘯著卷起泥地上的落葉,隨即下起滂沱大雨,這令他更加擔心陸宛飛的安危,怕她抵擋不了寒意,也擔心天雨路滑,山裡又光線幽微.她不慎跌落山坡或者落入獵人的陷阱。

        「陸宛飛!陸宛飛!你在哪裡?」

        傾盆大雨之中,徐凌瀾邊走邊揚聲呼喊,就怕她遇到了危險。

        雨越來越大,他渾身都淋濕了,狂風也打得他臉頰生疼,這時總算聽到微弱的呼救聲。

        「救命……我在這裡……」

        徐凌瀾急忙循聲過去,在大石縫裡找到了瑟瑟發抖的陸宛飛,她被大雨澆得幾乎要睜不眼睛,他研判難可能不慎滑倒,跟著便卡在大石縫裡爬不起來,不過好在總算找到人了。

        他急忙把手伸向她︰「抓住我的手!」

        陸宛飛想過多蓮發現她失蹤肯定會找人來找她,但是沒想到來的人是徐凌瀾,且他渾身都濕了,狼狽不亞於他。

        她拉住了他的手,被他拉起,順利脫困,徐凌瀾仔細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傷,一邊蹙眉責道︰「不是讓你不要再追著螢火蟲走了,怎麼老是不聽?幸好我知道你的性子,不然你叫旁人去哪裡找你?」

        陸宛飛驀地心臟緊緊一縮,感覺到一陣酸楚,心裡同時又一片暖洋洋的,她顫聲問道︰「你真的是……大人?」明明早就知道了,但這樣的對話仍是叫她感覺置身夢境,沒有真實感,深怕醒來是場夢。

        「我一直是。」徐凌瀾嘆了口氣。「我的模樣沒變。」

        陸宛飛知道他的意思,她下意識的摸摸臉龐,想緩和有絲心酸的氣氛笑著說道︰「我變更美了吧?」

        徐凌瀾見她如墨長髮濕漉漉的垂在臉側,一瞬間毫無違和的將這張臉和花萸的臉重疊在一起,他握住她貼在臉頰上的手,又是深深一嘆,「雖然現在也很好,但我還是喜歡原來的你。」

        陸宛飛心一緊,強顏歡笑地道︰「沒辦法,我現在只能這樣子,大人就將就著點吧!」

        徐凌瀾責備道︰「說什麼傻話?將就什麼,你是我的,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概括承受,即便你重生而來成了一隻兔子、一隻貓,我也會把你留在身邊,與你形影不離,照顧你一輩子。」

        陸宛飛倒是沒想過自己會重生在動物身上,但若是重生在小貓咪身上,那倒是可愛,可以被他放在衣襟裡,跟著他到任何地方。

        「先不要回去,找個能遮雨的地方說話。」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片刻都捨不得放開。

        陸宛飛心中同樣激蕩,她的眸子燦若星辰,柔順的點了點頭。「好。」

        他有多少話要對她說,她就有多少話要對他說,他們要對彼此說的話都有一籮筐,可能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雨勢雖然變小了,但持續下著,山路難行,徐凌瀾緊牽著陸宛飛,幸運的看到了一個山洞,兩人進入一看,似乎是獵人暫時落腳的山洞,洞裡乾淨沒有蟲蛇野獸,還有火摺子和一些乾柴。

        徐凌瀾生起了火,外頭雨勢又轉大了,嘩啦啦的傾盆而下。

        陸宛飛嘖嘖稱奇,「怎麼大人連升火這等雜事也會做了?」

        徐凌瀾往火堆裡加入樹枝,淡淡地道︰「我還習了武,為了能保護你。」

        陸宛飛心中一蕩,走過去由他身後攬住了他的腰,臉頰貼著他的背,「我好想你……」

        徐凌瀾心中一片柔軟,待火燒旺起來之後,他轉身將她納入懷中,與她耳鬢廝磨地說道︰「重生之後,我就打定主意等你出現,雖然知道歲月漫長,但我等得甘之如飴,如今提早與你重逢了,心中不知有多歡喜。」

        「歡喜?」陸宛飛沒好氣的推開了他,「當真歡喜還會招惹一個又一個的女人,還會要同時娶三個女人?」

        徐凌瀾苦笑道︰「這都是有原因的,你先別惱,聽我解釋。」

        陸宛飛俏臉上已經一點柔情都沒有了,「我就聽你怎麼解釋。」

        他將她牽到火堆前坐下取暖,將她冰冷的手包覆在掌心裡,緩緩說道︰「我原是打算盡可能的招惹女人,敗壞自己的名聲,最好搞到聲名狼藉,待你出現時,我要娶你為妻便不會有那麼多阻力,而你這副身軀的主人陸宛飛,前世紅顏薄命,我會答應這門親事也是想博個剋妻之名。」

        陸宛飛明白他用心良苦,她幽幽的說道︰「大人,你真傻。」

        前世她的死帶給他多大痛苦啊,這一世他才會出此下策。

       「現在不惱我了吧?」徐凌瀾忐忑地說道,伸手攏住了她的肩。「我愛的人,一直只有你一個,前世如此,今世也會如此。」

        陸宛飛忽然想到他說過他愛著一個人,而那個人已經死了,她恍然明白了過來,他說的那個人是她……老天!她多笨,還跟自己吃醋。

        要命,這種傻事可不能讓他知道,不然他要笑她了……

        她連忙轉移話題,「那現在怎麼辦?你已經招惹了,總不能退貨,但我可見不得大人去別的女人的房裡。」

        徐凌瀾柔情萬千的說道︰「你放心,我自會安排好,不會讓你受委屈。」

        「大人最好說的出做的到,不然哼哼……」陸宛飛握起粉拳揮揚。「我嫉妒心可是很強的。」

        徐凌瀾笑著揉揉她的頭,滿眼寵溺,「我知道。」

        兩人依偶著,十指交扣,似有說不完的話,徐凌瀾驀地想到一件事,「你怎麼會醫術?陸宛飛原來就會醫術嗎?」

        陸宛飛不知怎麼說明陰間使者的事,便簡單的道︰「原本的陸宛飛並不會醫術,但我醒來後就發現十分玄妙的情況,即便我不通醫理仍可為人針灸治病,而且都能見效。」

        徐凌瀾點了點頭,又正色說道︰「不管如何,疫區總是危險的,明日進入了泉州城之後,你就待在驛館,一步都不要離開,醫療之事自有太醫們會承擔,你就在驛館裡看看書打發時間,千萬不要露面。」

        「哪有這樣的?」陸宛飛奇道︰「不是太子點我加入隊伍嗎?我又怎麼能裝死置身事外?這樣別人不會說話嗎?」

        他解釋道︰「是我要求太子點你隨行,我不放心讓你自己一人待在京城三個月,時間太長了,需得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陸宛飛更不解了,「這又是為何?既然說疫區危險,你還讓我來?」

        徐凌瀾面露凝重之色,「你兩次遭人綁架,京城可能更危險,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陸宛飛沉吟一會兒後說︰「第二次把我綁到樹林的主謀是陸家主母楊氏,她已被陸相休了,送到蓮花庵裡,對我再也構不成威脅,至於第一次在雲雀樓那附近設計我的人,大人應該查出是何人所為了吧?」

        「不錯。」徐凌瀾點了點頭。「那個人你也認識。」

        陸宛飛挑眉,「難道同樣是楊氏母女?」

        「不是,那人就在你的身邊,這一路都與你同行。」

        陸宛飛驚詫道︰「夏蘭期?」

        她想到當日她會去雲雀樓便是受夏蘭期之邀,原來邀她去什麼賞畫品茗宴便是個陷阱。

        徐凌瀾點了點頭,「正是她,此行誤打誤撞讓她與你同一馬車,是我的失策,我也沒想到她會來。」

        她狐疑的著著他,「她應該不是大人叫來的吧?」

        徐凌瀾無奈的搖頭,「我並不知情,不過她曾替我祖母看病,還曾為我母親醫治風寒,似乎真懂醫術。」

        「原來她還去過大人府上啊,我這一世還沒去呢!」陸宛飛酸溜溜地道︰「可是,她為什麼要對我下手?我與她無冤無仇。」

        徐凌瀾微微挑唇,「我本來也不明白,但後來觀察,她像是不擇手段要嫁給我,我想她是因為我已與你定了親,所以要除掉你這個絆腳石。」

        「至於嗎?」陸宛飛深感不可思議。「雖然你人才出眾,家世不凡,但你現在只是個五品小官,這京城之中還有很多青年才俊,她為何一定要嫁你?而且為了嫁給你就要派人毀我清白,這實在不像堂堂禮部尚書府千金會做的事,她是什麼流氓黑道嗎?」

        「總之,你提防點,不要小覷了她。」徐凌瀾再三叮嚀。

        陸宛飛縴眉輕揚,「奇怪了,大人明知她這麼可怕還向她提親?」

        徐凌瀾表情尷尬,「當時我給你氣昏了頭,沒考慮那麼多,做了錯誤的決定。」

        她歪著頭看他,嗔道︰「所以大人是怪我嘍?」

        徐凌瀾寵溺的擰了下她的鼻尖,「怪我,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各自述說重生之後的情況,她還一股腦將自己前世魂魄在他身邊徘徊數年的事都告訴他,聽得他又是心疼又是感動,而外頭的雨勢也漸漸小了。

        「大人,我們好像應該要回去了。」陸宛飛微感遺憾的說。

        徐凌瀾望著洞外點頭,「是該回去了。」

        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兩人都明白若再不回去多蓮恐怕會稟告太子,到時大隊人馬就回來找找他們了,陸宛飛起身,卻踉蹌了一下,徐凌瀾這才發現她的腳似乎扭傷了。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我背你。」

        徐凌瀾彎下身軀,陸宛飛很自然的趴上了他的背,她緊緊攥著他的衣衫,熟悉的感覺瞬間回來了,雖然此刻的他較為年輕,可他的背跟前世沒兩樣,都寬厚有安全感,很舒服。

        她進一步摟住他的頸項,不時親親他的頸側,感覺他顫抖了一下,身子緊繃,知道自己對他的影響還在,不禁偷笑,更加壞心的繼續親。

        徐凌瀾終於出聲抗議,「別調皮了,小萸兒,我受不住。」她柔軟的身子每走一步都磨擦著他的背,對他是莫大的煎熬。

        陸宛飛知道他的意思,卻沒有就此打住,前世他們雖沒有成親,但已然有夫妻之實,她知道他的敏感帶就是他的背,此刻她故意摸啊摸的……

        徐凌瀾終於把她放了下來,很是無奈的看著她,「這下你高興了吧?」

        陸宛飛打量他下身一眼,忍不住噗哧一笑,「大人,你也太可愛了吧。」

        「還敢說?」徐凌瀾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只有你能讓我失控!」

        他狠狠的覆住了她的唇,輾轉吮著,他的雙手也火熱的在她玲瓏的身子上四處遊移。

        雖然前世他與她已有過肌膚之親,但這一世年少的他還未經人事,格外受不得刺激,容易衝動,陸宛飛卻還特意撩撥他,她熱情的回應他的唇舌,忙碌的撫摸他的身體……

        徐凌瀾漲紅了臉,抓住了她頑皮的小手,嗓音嘶啞地道︰「不許再碰了,還不是時候,也不能在這裡。」

        陸宛飛來自現代,觀念自然較為開放,奇怪的問道︰「為何不能在這裡?又沒有人。」

        徐凌瀾知道她向來行事由心,熱情大膽,前世他們的第一次也是她主動的,他說不行,她還一直纏著問他為什麼不行,說只要他們兩情相悅就可以,最後便天雷勾動地火。

        事後他深感懊悔也很自責他竟把持不住自己,因為她還小,也因為他們沒有成親,兩人親密後會為她惹來非議,她卻很是高興,說是終於成為他的女人了……

        甜蜜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他深深凝望她,想著過去美好的日子這一世他們也快擁有了,前世未完成的事,這一世他都要牽著她的手與她一起做……

       「多蓮恐怕會再叫人來尋,你想遇到他們?」他把思緒拉回現實,實事求是地說道。

       「好吧。」陸宛飛只好重新上了他的背。

        徐凌瀾又道︰「日後我還是喊你現在的名字吧,免的被人起疑。」

        這點陸宛飛沒意見,小心使得萬年船,他們兩人能夠重生而來,難保別人不會也一樣。

        他們回到營地,多蓮果然已經等不下去去稟告太子了,太子正召集了一隊人馬要進山林去找他們,見他們無恙歸來都鬆了一口氣。

        夏蘭期看到徐凌瀾背著陸宛飛回來,感覺到十分刺眼,這個陸宛飛真是高招,竟有辦法將徐凌瀾單獨引到山林裡去獨處,還讓徐凌瀾背著回來……

        她心裡雖然惱得咬牙切齒,但卻展現演技,一臉關心的迎上前去,「陸姑娘這是怎麼了?唉呀,兩位渾身都濕透了,怕要染上風寒了。」

        她要在徐凌瀾面前展現溫柔體貼的一面,此行他都在忙,好不容易能和他說上話,她自然要想辨法讓徐凌瀾對自己心生好感。

        「陸姑娘扭傷了。」徐凌瀾說完便掠過她,對焦急的多蓮說道︰「過來給姑娘更衣。」

        多蓮忙跟過去,三人一起進了陸宛飛的營帳,隨即徐凌瀾出來,卻徑自回去自己的帳棚內,沒跟旁人多說話。

        夏蘭期徹底被無視了,她咬著牙,攥緊了袖裡的手。

        「姑娘,現在還不晚,咱們明日還是回京吧!」芙兒怯怯的說道,她根本不想來,是被主子強迫來的,還不許她洩漏口風,想到要去疫區她就頭皮發麻。

        「死丫頭閉嘴。」夏蘭期聲音很沉。「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有辦法你就回去,你現在就給我走人!」

        主子又發瘋了,芙兒不敢再多話,暗自祈禱自己有命回京城。

        另一邊的陸宛飛換上了乾淨的衣裳,開心的抱著被褥在小小的床上滾來滾去,甜蜜的回想在山林裡的一切。

        「姑娘到底是在高興什麼啊?」多蓮實在摸不著頭緒。

        陸宛飛沒回答她,還是開心的打滾著。

        「陸姑娘。」

        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帳外響起,陸宛飛呼地爬起來,眼睛發光,是她家大人!

        「好像是徐大人,這麼晚了,奴婢去就好,姑娘在這裡待著。」

        她今晚也是不得已才向徐凌瀾求援的,要不然她實在對徐凌瀾沒好感,打從他要娶平妻開始,她就給他貼了個大大的薄悻兩字。

        「我也要去!」陸宛飛卻是拒絕,才分開一會兒,她已經很想他了。

        陸宛飛一馬當先的穿鞋下床,撩開了帳門,多蓮緊跟在側。

        徐凌瀾親自送來了薑湯,站在帳外嚴肅的說道︰「趁熱喝了,好好睡一覺。」

        陸宛飛關心地問︰「大人呢?大人喝了嗎?要不要我為大人施針逼去體內寒氣。」

        徐凌瀾忍住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裝作眼神也不曾波動,「我無事,明日便要進城了,你才要保重身子。」

        陸宛飛甜滋滋地說道︰「我知道,大人不必擔心我,照顧好自己才是正經。」

       對於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關心,多蓮怎麼看怎麼奇怪,發生了什麼事?主子和徐大人怎麼變親昵了,主子似乎關心徐大人比關心自己還多,這太奇怪了。

        徐凌瀾走後,陸宛飛一小口一小口將滾燙的薑湯喝得涓滴不剩。

        多蓮一直盯著她甜到出蜜的笑容,忍不住問道︰「姑娘和徐大人在山裡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一下子變親近了?」頓了頓,多蓮猶豫地說︰「姑娘還是要小心點,徐大人一次娶妻納妾,那樣風流,想必很會討女子歡心……」

        陸宛飛鄭重地道︰「多蓮,徐大人是個好人,大好人,是你未來的姑爺,不許你再對徐大人保持偏見。」

        這下多蓮更加確定了,肯定有發生什麼事,才讓她家姑娘完全偏心徐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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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6:26 |只看該作者
【 第十六章】  玄妙針灸

        翌日,賑災的欽差隊伍進了泉州城,陸宛飛已嗅到了蕭條的氣息。

        據她所知,泉州知府在時疫爆發後便封鎖了消息,生怕自己會被治一個不察之罪,因此百姓來不及得到救援大量死亡,直到紙包不住火,這才上報回京,可瘟疫已向周邊城鎮擴散,更多百姓染病,而那該死的泉州知府卻在此時落跑了,目前不知去向,丟下廢墟一般的泉州城成了人間地獄,只要染了病就要被燒死,真是個昏官!

        車隊進城前,陸宛飛和多蓮戴上在路上縫的口罩,陸宛飛神情凝重,受到氣氛感染,多蓮也不像平時那麼多話。

        夏蘭期冷眼看著她們主僕,戴那什麼怪面罩,只露出眼睛,真是難看死了,哪像她,她是有備而來,和芙兒都喝了加料的藥膳,現在她們百毒不侵,什麼都不怕。

        「陸姑娘的面罩真是別致,不知有何特別功效?」

        陸宛飛知道夏蘭期對她不懷好意之後便對她的態度十分冷淡,連表面的禮儀也免了,反正回京後,她將不會再與夏蘭期有任何交集,何必對這個人客氣?

        此刻面對夏蘭期的問題,她冷冷的道︰「我戴著好看,夏姑娘覺得不好看嗎?還是夏姑娘覺得好看?若喜歡,我可以送你。」

        夏蘭期乾笑兩聲。「確實好看,很配陸姑娘,陸姑娘留著自己戴吧!」

        陸宛飛瞬也不瞬的看著夏蘭期,「說起來,我和夏姑娘應該更早見面的,夏姑娘邀約我在雲雀樓賞畫品茗那一次我失約了,不然早見上面了。」

        夏蘭期心咚地一跳,怎麼忽然提起那時的事,莫非她知道了什麼?

        夏蘭期不動聲色地笑答,「陸姑娘身子不適無法赴約,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我沒放在心上。」

        陸宛飛淡淡地說道︰「我當日也不是身子不適,事實上,我是遇到壞人了,被人給綁了起來,以至於無法赴約。」

        夏蘭期表情訝異,「有這種事?」

        陸宛飛犀利的目光盯著夏蘭期,「事後我還猜測,難不成是夏姑娘將我引到雲雀樓去,安排了人綁架我。」

        夏蘭期嚇得不輕,心跳加快,她故做鎮定地道︰「陸姑娘說的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也沒有理由那麼做。」

        陸宛飛想再嚇嚇她,輕描淡寫的說道︰「動機就是徐大人。」

        夏蘭期不由得慌張起來,「什麼動機?什麼意思,我不明自。」

        陸宛飛眨了眨眼眸,一字一句說道︰「夏姑娘心儀徐大人,想要除掉與徐大人訂親的我,,這就是動機。」

        夏蘭期臉上閃過一抹慌張,心虛地拔高了音,「根本沒那回事,陸姑娘不要胡亂猜測,冤枉好人!」

        陸宛飛笑了笑,「我說笑的,瞧夏姑娘緊張得好像真做了一樣,著實有趣。」

        見鬼的說笑!夏蘭期按捺住要出口的髒話,勉強說道︰「陸姑娘可真是與眾不同,說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

        陸宛飛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不管如何,陸宛飛對她起了戒心是真,她若想再對陸宛飛下手,可要小心再謹慎。

        兩人自此再也沒有交談,一路無語的到了驛館。

        一到驛館,太子和徐凌瀾以及幾名太醫就去商議事情了,她和多蓮待在房裡,很快有人送午膳過來,然後一直到掌燈時分,有兩名粗使婆子抬熱水過來給她們洗漱。

        陸宛飛詢問那兩名婆子,「太子等人用晚膳了嗎?」她真正關心的自然是她家大人。

        一名婆子道︰「太子殿下和其他人下午便出去了,還未回來。」

        陸宛飛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已去巡視疫區了,而她真的被留在驛館裡不用出面,不知夏蘭期是否也與她相同待遇?

        抵達泉州的第一夜便這麼悄悄的過去了,第二日,照例有丫鬟送飯來。

        陸宛飛連忙又問道︰「姑娘可知太子等人在哪裡?」

        那丫鬟憂心忡忡地說︰「殿下等人用過早膳便出去了,好像是去榕樹鎮,聽說那裡爆發大規模疫情,真怕又會傳到城裡來。」

        陸宛飛很掛心徐凌瀾,也覺得自己不能再只顧著明哲保身,她有一手玄妙醫術卻不去救治正在受苦的百姓,良心過意不去。

        下了決定,陸宛飛就開始準備出門。

        「姑娘要去哪裡?」多蓮見主子換了輕便男裝,很是驚訝。

        「我去找徐大人他們,你待在這裡,我去去就回。」

        「奴婢要踉姑娘一起去!奴婢不要跟姑娘分開!」多蓮驚恐的喊道。

        陸宛飛正色道︰「你去了我反而要分神照顧你,若你被傳染了,我同樣要分神照顧你,不如你留在這裡養精蓄銳,若有用上你的地方,我自然會帶上你。」

        多蓮被說服了,她不想成為主子的拖油瓶。

        陸宛飛請驛丞為她安排馬車,馬車是很快就安排好了,但說到要去榕樹鎮,車夫都不太樂意,她另外塞了一兩銀子才有車夫願意送她去。

        路上,陸宛飛掀開了車簾,看到街上空無一人,只有風聲呼嘯,令她想到了電影中的喪屍城,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怎麼有這麼嚇人的想法?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停了下來,前方路口有塊寫著榕樹鎮的界石。

        陸宛飛下了馬車,走了一段路便看到好幾個簡陋的茅棚,有人在走來走去,她連忙往茅棚走去。

        走近之後,定睛一看,她發現那是簡單的隔離場所,緊接著很意外地在茅棚裡看到了夏蘭期和她的丫鬟,她們正在給百姓分送湯藥,夏蘭期還一一為他們把脈,親切的問診,絲毫不怕被傳染。

        一旁,太子贊道︰「夏姑娘人美心美,著實令我佩服。」

        「這是小女子身為醫者的本分,殿下過譽了。」夏蘭期抬眸朝太子嫣然一笑,不期然看到了女扮男裝的陸宛飛,她故意詫異提高了音量說道︰「陸姑娘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待驛館裡躲著哩。」

        太子見到她同樣很驚訝,讓她留在驛館是他與徐凌瀾達成的共識,她竟然自己跑來了。

        「見過殿下。」陸宛飛懶得與夏蘭期抬槓,只給太子施禮。

        這時遠處的徐凌瀾發現了她,立即朝她大步走過來,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到一旁,心裡擔憂,不禁語帶責備地道︰「你來做什麼?不是讓你待在驛館裡,為何不聽我的話?」

        陸宛飛懇求道︰「大人,讓我給百姓們針灸,我能治好他們!」

        「那你能給自己針灸嗎?」徐凌瀾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若你染上了疫病,誰給你針灸?」

        陸宛飛真誠地說道︰「我會小心,我已做了萬全準備,不會染上時疫,我服用了自製的解毒藥丸,不會那麼容易染上疫病。」

        她原是想把解毒藥丸也給欽差隊伍所有人服下的,可她也是第一次製作防止疫病的藥丸,不知成效如何,如果他們認為服了藥丸便能防疫,進而掉以輕心,那便不好了。

        再者,她的醫術現在還沒有獲得認同,他們也可能不敢服用她的藥丸,畢竟她出現在隊伍裡,那些太醫就對年紀輕輕的她頗有微詞了,怎麼可能聽她的話,服用她製的藥丸?

        「我不要你冒一丁點險。」徐凌瀾這時後侮不該搬石頭砸自己腳了,他不該把她帶來。

        「我的安危很重要,難道大人就忍心看百姓們送命?」她看著他,動之以情的說道︰「如果他們是你的親人,如果他們是我呢?有個人可以救你的親人卻冷眼旁觀,有個人可以救我,他卻置身事外,大人能夠忍受嗎?」

        徐凌瀾蹙著眉,看著那雙注視著他的眸子良久,最終無奈地道︰「你的口才一向好,如今又更厲害了。」

        陸宛飛知道他這是被她說服了,連忙道︰「哪裡的百姓病得最嚴重,大人快帶路!」

        徐凌瀾於是把她帶到一個草棚去,草棚裡的病患已經都奄奄一息,她二話不說,立刻開始替病患扎針。

        陸宛飛的針灸之術果然高明,經過她的針灸,染了疫病的人都止吐止瀉,不再發熱,因為太過神奇,到最後,連原本不屑她醫術的夏蘭期都過來看。

        「陸姑娘是怎麼針灸的,怎麼每回落針的穴道都不同?」她感到奇怪地問道,針起針落總有個脈絡可循,可是陸宛飛沒有。

        「怎麼,夏姑娘要拜我為師嗎?」陸宛飛氣定神閒,繼續給病人針灸。「要拜我為師,喊我一聲師父,我才能告訴你啊,乖徒兒,要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夏蘭期被堵得無話可說,扭頭去別處了。

        可惡,這回讓陸宛飛佔了上風,她的藥膳一定能發揮作用,只是起效較為緩慢,至少要一天的時間,因此服過藥膳的人現在還不見起色。

        而陸宛飛竟敢要她拜師?真是好笑,她夏蘭期是什麼人?她可是最聰明的巫族人,憑她還會看不出陸宛飛針灸的破綻嗎?要她說,一定有鬼!

        陸宛飛持續地給病人針灸,就算夕陽下下山了,她仍舊沒有休息,其他太醫因為所用的藥方並不見效,病人都要求給陸宛飛針灸,太醫們只好自動降級為打雜的,幫忙記錄病人是何時針灸的,何時止吐吐瀉,做成醫案。

       「病患是救不完的,很晚了,今日就到此,先回驛館休息,明日再來。」掌燈之後,徐凌瀾匆匆過來說道。

        他一直在與太子和真正肯做事的在地官員研擬防堵疫情外擴之事,等他得空才發現已過了數個時辰,天色都暗了,一問端硯,才知陸宛飛還在給病患針灸,一個病患至少要用上兩刻鐘針灸,不但沒用飯,甚至連口水都沒喝。

        「大人,我現在還不能走!」陸宛飛懇求道︰「還有人沒針灸,他們正痛苦著,也都等了很久,我不能現在離開,我走了他們肯定會很失望,而且還要再痛苦一晚上。」

        徐凌瀾蹙著眉,眼神深沉,「用過晚膳再繼續,若不聽我的話,我立刻派人將你送回驛館。」

        陸宛飛知道這是他的底限,她也不多做爭辯,匆匆去用了飯又回到棚子。

        入夜了,天上星子閃耀,美麗的銀河叫人禁不住仰望天際贊嘆,可是也只有天上才平靜,整個泉州府此時的平靜只是假象,不知潛伏在哪個鄉鎮村落的疫病隨時會爆發。

        陸宛飛總算將棚子裡所有的病患都針灸完了,徐凌瀾再度過來,他讓端硯盯著陸宛飛,一針灸完所有病患便通知他。

        「走吧!一起回去。」他看到她臉色蒼白,眉眼間有著深濃的疲憊,知道她真的累壞了。

        陸宛飛起身伸伸懶腰,覷了覷徐凌瀾左右,疑惑地道︰「太子呢?」

        徐凌瀾和太子好像一直是形影不離的,見到徐凌瀾沒見到太子很奇怪。

        前世打從她有記憶開始,在位的皇帝便是此時的太子了,前世的皇帝相當倚重徐凌瀾,時不時便召他進御書房議事,御賜之物更是不計其數,她不知道他們的交情原來是從年少就開始了,能位在帝心,難怪前世的她家大人是眾人爭相巴結的對象。

        「有消息說泉州知府範文魁在城外出現,殿下說要親自去抓人,留我在此坐鎮……」徐凌瀾住了口,蹙起了眉。「不要說太子了,你已經累壞了,先上馬車歇著,到驛館我再喚醒你。」

        陸宛飛確實累了,金手指也不是萬能的,用起金手指針灸極耗體力,每次都要全神貫注,並不像外人看著那麼簡單。

        馬車裡只有她和徐凌瀾兩人,她安心的靠在徐凌瀾肩上,連和他聊上一兩句體己話的功夫都沒有,沒多久便沉沉睡去,有他在,她很安心,他是她的定心丸。

  *             *             *

        夜色深沉,到了驛館,徐凌瀾並未喚醒陸宛飛,直接將她抱下馬車,在守門侍衛的側目之下,抱著她進了驛館。

        重生之後他就打定主意要做一個與前世不一樣的人,此出格之舉也沒什麼了。

        不巧的是,他在回廊遇到了夏蘭期主僕。

        夏蘭期帶著丫鬟正從廚房要回廂房,見到他抱著熟睡的陸宛飛,兩人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夏蘭期,一顆心頓時涼透。

        「見過徐大人。」芙兒施禮。

        夏蘭期想著徐凌瀾對她不假辭色,卻對陸宛飛如此體貼,不禁不是滋味的說道︰「徐大人此舉不妥吧?驛館裡眾目睽睽,應該把陸姑娘叫醒不是嗎?」

        徐凌瀾抿著唇不置一詞,冷然的越過她們而去,叩了陸宛飛的房門,多蓮很快來應門,他抱著陸宛飛進去了。

        夏蘭期怒火中燒,雙手緊握成拳。

        徐凌瀾這般無視她是不是太過分了?她也是他的未婚妻,他何以對她一句關懷都沒有?

        今日在溶樹鎮,連太子殿下都贊揚她了,他卻是好像把她當不存在似的,一句寒暄都沒有,再加上今日讓陸宛飛大出風頭……她咽不下這口氣!

        「姑娘……您沒事吧?」芙兒見主子氣得發抖,很怕主子會當場發瘋。

        「我像沒事嗎?」夏蘭期面色瞬間變得猙獰,她一定要報這個仇!非報這個仇不可!

*             *             *

        陸宛飛這一覺睡的極好,直到隔日早膳時分才醒來,知道出發去榕樹鎮的時間快到了,她連忙洗漱,依舊做了男裝打扮,匆匆用過早膳,留多蓮在驛館,自己與太子和徐凌瀾他們一同出發。

        她和夏蘭期及其他太醫們同馬車,也從太醫們的閒聊之中得到一些訊息。

        昨日太子不只把泉州知府範文魅抓住了,還逮到因時疫而趁機哄抬藥草價格的不良黑心藥草商。

        那些黑心藥草商趁著百姓人心惶惶,販賣宣稱能治療瘟疫的藥,開價一服藥二兩銀子,另一種宣稱見效更快的,一服藥是五兩銀子,簡直是天價,可還是有百姓搶買,他們太害怕得到瘟疫了,傾家蕩產也要去搶買那些藥,這時黑心藥草商又提高了售價,賣出了幾萬服藥,賺得盆滿缽滿,幸好太子將藥草商給捉了,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受騙。

        不只如此,還有一批又一批的毛賊趁火打劫,強搶民舍,連那達官貴人的府邸都敢闖入,可謂是膽大包天,全然沒將律法放在眼裡了,那批毛賊也讓太子人馬生擒活捉了。

        「咱們太子殿下可真是英明神武,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將那毛賊們打得落花流水。」

        太醫們說得口沫橫飛,搶著贊揚太子的豐功偉業。

        陸宛飛聽著只覺功勞都在太子頭上了,身邊真正在做事的人都沒人提及,這也是身為人臣委屈的地方,在現代又何嘗不是如此?真正勞苦功高的第一線人員人微言輕,根本沒人注意,她實在為她家大人抱屈啊。

        「陸姑娘,昨日可真是辛苦你了。」一名太醫突然注意到她,笑吟吟的說道。「有了陸姑娘的醫術,想來很快疫情便能平息,咱們也很快就能返回京城了。」

        陸宛飛連忙謙虛的說︰「都是諸位太醫一起幫忙才能成事,小女子一個人是萬萬忙不來的。」

        太醫們聽了很是受用,其實昨天他們只能算是陸宛飛的幫手,他們的醫術根本沒派上用場,不過她不居功,他們聽了便舒服,於是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揚起陸宛飛深藏不露、為人低調、醫者仁心、妙手回春,最後連才貌雙全、人美心慈的詞都出來了。

        夏蘭期冷眼旁觀,咬著牙隱忍妒恨。

        這些可惡的老頭子,昨日一開始也是跟著太子殿下一起讚美她的,今日卻像牆頭草似的倒向了陸宛飛那一邊,她也要整整他們。

        榕樹鎮到了,陸宛飛依序巡視昨日針灸過的病患,每個人都好了許多,她鬆了一口氣,又為四十來名新送進來的病患針灸,其中還有染了時疫的泉州五品官員,聽說榕樹鎮這裡的針灸有療效,急忙讓家人送來,陸宛飛忙得不可開交。

        另一方面,徐凌瀾隨同太子去整頓泉州府的秩序了,先是開倉放糧、聯合藥鋪來穩定民心,跟著審問那批毛賊,發現他們竟然與某些官員勾結。

        亂象叢生,太子大大震怒了,誓言除了賑災,非要將泉州府好好整頓一番不可。

        徐凌瀾蹙著眉,他知道太子通常只是說說,真正困難的事都交給他來做,太子說要整頓,但是如何整頓,太子是毫無想法的,要他來想。

        他看到了陸宛飛針灸的成效後,原是想著若能早日平定疫情,他們便能早日返京成親,可如今還要整頓泉州的貪官污吏,要調查的事情就多了很多,絕非半個月一個月能了事,鐵定是份苦差事。

        這一日他忙得分身乏術,無暇再回去榕樹鎮,不知道榕樹鎮鬧了個人仰馬翻。

        榕樹鎮裡第一批針灸過的病患原本好端端的,卻在過午之後又開始高燒不退、上吐下瀉,陸宛飛一時也亂了方寸,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且更糟糕的是太醫們也一個個的倒下去,似乎都染上了時疫,可看癥狀又有些不像,令她摸不著頭緒。

        她詢問過看守的官兵了,在他們未到之前,病患都好好的,有些都可下床走動了,他們到了之後,她看過病患沒問題,可以開始進食,他們也只是喝了點白粥而已,並未食用其他食物,而太醫們在驛館已用過早膳了,來到之後也只喝了茶水而已,而不管是白粥或茶,都是在隔離的廚房做出來的,絕不可能受到污染。

        一時間棚子底下哀嚎聲四起,陸宛飛想再為他們針灸減輕痛苦,他們卻是再不敢讓她針灸了。

        就在這時,夏蘭期臉擔心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幽幽說道︰「我早說了陸姑娘的針灸有古怪,沒人相信,大家不要再相信她了,不要再針灸了,由現在開始,我給各位配的藥膳,一日兩碗,明日便能見效。」

        陸宛飛頓時明白了是誰從中搞鬼,肯定是夏蘭期,只是她沒證據,只能先忍著。

        夏蘭期和芙兒給哀嚷中的病患分發藥膳,連虛弱的太醫團也接受了她的藥膳,深信不疑,一股腦的喝下。

        夏蘭朗揚起了嘴角,很滿意眼前的一切,再過不久他們就要轉為對她歌功頌德了,太子和徐凌瀾他們怎麼還不回來?他們要回來目睹這一切才算得上精采啊……

        陸宛飛不置一詞的看著,壓抑著胸口的怒火,陰間使者的聲音驀地冒了出來。

        「知道她是什麼人嗎?她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她是末世巫族人穿越而來,她能看穿未來,那些藥膳也都是特製的,你是對付不了她的,有多遠就閃多遠吧,不要與她正面交鋒……」

        陸宛飛這才明白為何夏蘭期的醫術為何那般厲害,而她也肯定是看到了未來的徐凌瀾只在一人之下、貴不可言,這才要與她搶奪正妻的位置,加害她不夠,這次還拿百姓的性命來操弄……

        她深吸了一口氣,快步朝夏蘭期走過去。

        陰間使者急了,「喂!你要幹麼?你到底要幹麼啦,我的天啊,我的祖宗,這個女人也太不受控制了……」

        陸宛飛不理陰間使者的呼喊,她直直走到夏蘭期面前才停下來。

        夏蘭期見到她,揚起了得意的微笑。「怎麼,陸姑娘是來向我道謝的嗎?謝謝我替你收拾殘局……」

        陸宛飛卻是揚手給了夏蘭期一耳光。

        夏蘭期摀住面頰,又驚又怒地吼叫,「你這是做什麼!」

        這一幕,不巧正好被歸來的太子人馬目睹,所有人都呆住了。

        「問我做什麼?你才要問問你自己在做什麼!」陸宛飛寒著臉說道︰「為了一己私利,不惜百姓受罪,若是疫情繼續擴大,繼續有人因染上時疫而死,你承擔得起那些人命嗎?你心裡過意得去嗎?你做的事是間接的奪取人命!」

        夏蘭期臉色驀然漲紅了,這死丫頭是知道什麼了嗎?知道她在白粥和茶水裡加了料嗎?

        同一時間,太子等人已下馬快步走過來。

        太子做起和事佬,「怎麼回事?兩位姑娘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動腳。」說著,還對徐凌瀾使了使眼色,認為是兩個女人在為徐凌瀾爭風吃醋,還打了起來。

        夏蘭期委屈的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陸姑娘突然走過來對我動手,是不高興我醫術比她好嗎?我也只是想著救人罷了,沒想到得罪了陸姑娘……」

        她在對太子訴苦,眼眸卻是時不時瞟向寒著臉的徐凌瀾,心中想著,像陸宛飛這種潑婦,他還敢要嗎?

        太子納悶的道︰「是嗎?陸姑娘為何動手,可否說個明白……」

        徐凌瀾這時已越過閒雜人等到了陸宛飛面前,一句責備都沒有,只關切問道︰「你無事吧?」

        夏蘭期氣得咬牙,她會有什麼事,被打的是我啊!

        「我沒事。」陸宛飛疲憊的嘆了口氣。「只是覺得有些人實在太自私太可惡了,一時動了氣。」

        夏蘭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是在說她嗎?

        「怎麼了?別氣了,氣壞自己不划算。」徐凌瀾說著,牽著陸宛飛到旁邊休息。

        徐凌瀾竟然還護著陸宛飛?夏蘭期以為昨晚在驛館碰面已經叫做被無視,今天才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被無視。

        太子很是尷尬,看著遠去的徐凌瀾,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這小子,居然留下他……

        他硬著頭皮安慰臉罩寒霜的夏蘭期,「其中一定是有所誤會,本宮認為陸姑娘不是隨便動手之人,陸姑娘肯定是誤會夏姑娘了,待誤會解開便無事了,你也無須太過傷心了。」

        他有些言不及義,但他實在也不會安慰女人,說完便藉故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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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7: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平息疫情

        夏蘭期收到了陸宛飛的警告之後收斂了許多,不敢再在飲食中加料,而那些喝下她藥膳的病患到了傍晚全都好了起來,少不得恭維她一番。

        可深怕被陸宛飛識破手腳的她已無心聽那些吹捧,她心裡有些後悔擔憂,匆匆丟下一句她累了便先行回驛館了。

        陸宛飛見到夏蘭期近乎是落荒而逃的舉動,更確信了她的猜測,夏蘭期確實為了佔上風而從中搞鬼,若是夏蘭期就此收斂,她便揭過,若夏蘭期不思反省,還要拿人命開玩笑,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氣消了嗎?」徐凌瀾將陸宛飛帶到遠處的樹蔭下,讓她暫時遠離草棚,透透氣。

        陸宛飛悶悶不樂的說道︰「大人怎麼不問我與夏蘭期發生了什麼事?」

        她確實是太衝動了,考量到她現今的身分,她不該動手的。

        徐凌瀾淡淡的說道︰「不管是什麼事,反正都是你對她錯,我只聽你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

        陸宛飛終於露出了笑容,「她若聽到你這番話,肯定氣得心肝疼。」她很明白,夏蘭期不惜草菅人命,就是為了得到徐凌瀾的關注。

       「現在準備告訴我了嗎?」他已準備好了一副傾聽的耳朵。

       「我懷疑夏蘭期在白粥和茶水裡搞鬼,讓原先有起色的病患病情加重,太醫們也淪陷,她再來展現她的醫術,博取贊揚。」

        「她竟敢如此大膽地罔顧人命?」徐凌瀾臉色一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明日開始,我便派人當她的助手跟著她,讓她無法再做怪。」

        陸宛飛很滿意他的計策,笑道︰「這真是個好方法。」

        然而他們這邊想出應對之法,第二日要出發去疫區時,夏蘭期卻沒有出現,只讓丫鬟傳話她累壞了,要歇息一日。

        而其他太醫也還病懨懨的,太子於是也讓他們留在驛館將養一日,免得到了另一個染了時瘟疫的鄉鎮又染病。

        隊伍裡就剩陸宛飛一人可以出門了,她跟著太子、徐凌瀾等人到了綠柳鎮,這里因一開始的防疫沒做好,幾乎全鎮的人都染病了,他們未曾聽聞榕樹鎮的事,對陸宛飛的針灸都很信服。

        這一日陸宛飛又是忙得腳不沾地,但看到病患能減輕病癥,她就覺得自己忙得值得了。

        徐凌瀾雖想留下來陪她,但實際上卻不行,他沒在綠柳鎮待太久,很快又和太子去別處辦事了,聽說朝廷派了新任的泉州知府來,他們便是前去府衙與新任知府會面,商量後續之事,避免釀成民亂。

        要知道,百姓對於黑心藥商被抓起來反應兩極,有些人拍手叫好,有些人卻怪欽差大人斷了他們的生路,他們深信那些昂貴的藥能治瘟疫,如今欽差抓了藥商,卻又提不出其他治病藥方,眼看瘟疫一直擴散,他們怎能不急得跳腳?

        陸宛飛也聽說了這情況,她雖然想幫忙,可是她的金手指不包含開藥,她根本不知道哪些藥草能治疫病,而她自己做的藥丸,裡頭一味藥材都沒加,全是靠金手指的力量才有療效,自然也不能把方子提供給徐凌瀾。

        她也只能盡力的用銀針救人,期望多少能減輕徐凌瀾的壓力。

        「姑娘該歇歇了,大人交代小的要盯緊姑娘用飯。」

        晌午時分,端硯走過來說道,陸宛飛正好針灸完一名病患,聞言她收針起身,伸伸懶腰對端硯一笑。

        陸宛飛知道徐凌瀾將端硯留下來不只是為了盯著她吃飯,也是在保護她的安全,雖然有護衛隊在維持秩序,可這裡他們都人生地不熟,若有情況,兩人也好有個照應。

        「端硯小哥,咱們一塊兒去用飯吧!用了飯再繼續,也才有力氣。」

        在前世裡,端硯是個忠心的,她對他印象很好,記得他後來成了徐府的總管,為徐凌瀾打理府中大小事,娶的媳婦是個家生子,也很能幹,夫妻倆有三子一女,十分美滿。

        端硯受寵若驚,未來主母邀他一塊兒用飯,他焉有不同意之理?

        兩人用過飯後,下午仍是繼續針灸,雖然綠柳鎮民的癥狀沒有榕樹鎮嚴重,可染病的人眾多,其中還有不少孩童,孩子們受不了高燒不退的折磨,都在一旁哭泣吵鬧,陸宛飛決定老人小孩優先,希望早點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一直忙碌到子時,陸宛飛已精疲力盡沒法再施針了,其他病人只能明日再繼續,而此時太子等人也回來了,徐凌瀾讓她上車,將她一塊兒帶回驛館。

        馬車裡只有他們兩人,陸宛飛靠在徐凌瀾肩上,累得什麼話都不想講,徐凌瀾也是四處奔波十分疲累,正閉目養神,兩人用交握的手來傳達彼此的心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到了驛館後兩人分開,徐凌瀾回房洗漱完,正要熄燈就寢卻聽見叩門聲,一開門,一股幽香撲入鼻中。

        門外站著陸宛飛,她挽高了衣袖,像個農家姑娘似的,手裡端著一小盆熱水和一條布,看著沐浴後更顯清朗儒雅的徐凌瀾,她笑嘻嘻說道︰「我來給大人熱敷眼睛。」

        徐凌瀾想到前世每每他看卷宗看到乏了的時候,她總會為他熱敷眼睛,他的面部表情瞬間變得柔和。

        「進來。」

        陸宛飛興沖沖地道︰「大人躺下。」她自己也很累,可只要是為她家大人做事,她就不感到疲累。

        徐凌瀾依言在榻上躺下,閉起了眼,還沒開始熱敷已感覺一陣放鬆,她就是如此,總是一心為他,能察覺到他沒說出口的情緒和需求。

        陸宛飛把溫熱的布巾覆在徐凌瀾雙眼上,他頓覺酸疼的眼睛一陣舒暢,她跟著為他按摩雙手,讓他發出一絲喟嘆。

        她看著他,眼底都是憐惜。來到泉州之後,他熬得太狠,聽端硯說,他每日都熬到丑時,從早到晚東奔西跑,整個人都透這說不出的疲憊,她實在看不下去才會過來給他保養。

        「大人,看你眉心皺的,都快皺出皺紋來了,今日有什麼棘手之事嗎?」

        「是有一件事很棘手。」徐凌瀾也不瞞她,徐徐述說,「今日查出了那些黑心藥商不只和泉州官員勾結,還和朝中官員勾結,其中涉及最深的是奇王。」

        陸宛飛也訝異了,「奇王?」

        奇王是皇上的異母弟弟,淑太妃所出,前世奇王身為皇叔,一直表現得忠貞愛國,侄兒登基後他也一直力挺,平時喜歡蒔花弄草,嗜吃美食,對名利並不執著。

        「前世奇王一直活到壽終正寢,風評又一向很好,我得知此事時只覺難以置信,可黑心藥商又有奇王的親筆來往信函,證據確鑿。查到這裡太子也猶豫了,怕查下去會傷了皇上和奇王的兄弟感情,這件事很難辦。」

        陸宛飛沉吟道︰「大人,前世這個時候沒有泉州瘟疫之亂嗎?」

        徐凌瀾不假思索地道︰「沒有。」

        她不禁感嘆,「看來是我們的重生改變了很多事。」

        他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陸宛飛聲眉細思了起來,「我也記得奇王前世到最後是善終,會不會中間有什麼誤會?我是說,會不會有人要陷害奇王、嫁禍於他,不然哪有輕易招供出幕後主使的道理?還拿得出證據來?」

        徐凌瀾反握住了她的手,茅塞頓開,「是我當局者迷,小萸兒,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不是說不再叫我前世的名字了嗎?大人又叫了。」陸宛飛笑說了一句,取下徐凌瀾眼上的布巾再擰過熱水。

        當她再度要將布巾放在徐凌瀾眼上時,他卻一把將她拉近胸膛,低聲道︰「這裡沒有別人,可以叫。」

        陸宛飛伏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紊亂的心跳聲,半真半假的問道︰「那我留下來過夜?」

        徐凌瀾苦笑,「又調皮了,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很多時候,她總是有出人意表的大膽,每當那時候都會讓他好奇她的勇氣從何而來?她就是和尋常的姑娘家不同。

        「大人明知道我是真心的,真心想留下來過夜,想在大人的懷裡睡。」陸宛飛眼波流轉,大膽的說道。

        說起來,他們是互補,一冷一熱,她主動他被動,所以前世對女色不動如山的他才會唯獨招架不住她,換做別的姑娘,沒有人敢碰他衣角一下,連看他一眼都像冒犯了他似的,哪裡可能跟他四目相對,大膽和他說話,還說要教他英文?

        也沒哪個丫鬟像她這麼不敬業,不認識府裡的主子,反而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還是快回房吧!」徐凌瀾聽得心裡一熱,他嗓音微啞緩緩說道︰「我不想與自己的慾望搏鬥,我怕戰勝不了。」

        她抬手輕經撫上他的臉頰,故意逗他道︰「戰勝不了,何不投降?」

        徐凌瀾渾身緊繃,口乾舌燥,勉強穩住心神說道︰「前世已對你投降過一次,這一世我要按規矩來,你不要撩撥我,好好地等我將你娶進門。」

        陸宛飛在他胸口磨蹭,眸光柔媚如水,彷彿要將他溺斃,「可看眼下瘟疫的情況,恐怕要在這裡停留更長時間。」她的針灸之術教不了別的太醫,單靠她一個人的力量要治癒泉州的所有病患,曠日費時。

        「所以由明日開始,得將針灸過的病患與其他人完全隔離開來,任何人都不得探視,以免好不容易治好的病人又一次病了。」

        徐凌瀾話音剛落,陸宛飛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他說其實經過她針灸,那些人就不會再染病了,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姑娘!姑娘在裡面嗎?」

        原來是多蓮見主子太久沒回去來找人了,她知道主子來找徐凌瀾,可已經超過主子所說的時間,待得太久,為免閒言閒語,她只好來叫人。

        「這丫頭可真會煞風景。」陸宛飛不情不願的支起身。「我說半個時辰回去,時間一過,她便來找人了,也太守時了點。」

        徐凌瀾驀然握住她的肩,稍坐起身,閃電般的堵住了她的唇。

        陸宛飛睫毛微微顫動,不管被他吻過幾次,都還是一樣心動。

        「姑娘!」多蓮突然大喊一聲。

        徐凌瀾放開了她的唇,眸色深深的親了親她的額頭,慢慢地道︰「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丫鬟要拆門了。」

        陸宛飛噙著笑意,一溜煙的下了床,她很快開門閃了出去,不讓多蓮瞥見房裡的情景。

        「姑娘在裡頭,為什麼不應奴婢一聲,害奴婢提心吊膽,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多蓮不太開心地嘟嚷著。

        「你這個沒眼色的。」陸宛飛假意板起臉,手指輕點多蓮額心。「我沒回應,你就該自行走人,做什麼還喊個不停?非把人喊出來不可。」

        多蓮理直氣壯地道︰「姑娘和徐大人還沒成親,兩個人關在房間裡成何體統,旁人怕要想入非非,尤其是夏姑娘,她要是知道肯定會小事化大,到處宣傳、指責姑娘。」

        陸宛飛聽到夏蘭期就有氣,她冷笑,「笑話,我與徐大人要做什麼,她管得著?我跟徐大人什麼關係,我們兩世情緣,她介入得了?何況她心思險惡。」

        多蓮聽得雲裡霧裡,「姑娘到底在說什麼?姑娘和徐大人怎麼就是兩世情緣了?夏姑娘又怎麼心思險惡了?」多蓮說到此處想起一事,正色道︰「說到夏姑娘,奴婢適才聽到一件離譜的事,驛館的人都在說姑娘昨日動手打了夏姑娘,徐大人卻不分是非袒護姑娘,所以夏姑娘今天才會氣得不肯去醫治那些病患了。怎麼會說姑娘打夏姑娘呢?你們都是千金小姐,又不是鄉野潑婦,又豈會動手?」

        「哪裡離譜了?」陸宛飛直接承認。「我是打了夏姑娘沒錯,誰讓她做了該打的事。」

        「什、什麼?」多蓮徹底傻眼,結結巴巴的說道︰「就、就算夏姑娘做錯了什麼,也不該由姑娘出手教訓啊!」

        陸宛飛撇撇唇,「打都打了,我不後侮,若有人問到你這裡來,你便說是我說的、夏姑娘是因為欠打才被你家姑娘教訓。」

        多蓮張這嘴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真的要奴婢那麼說嗎?夏姑娘可是禮部尚書府的千金,奴婢說夏姑娘欠打不妥吧?」

        「要不,不要說她欠打,說她該打如何?」

        多蓮苦著臉,看不出來主子是認真的還是在胡說,「奴婢覺得沒有比較好。」

        所謂冤家路窄,就在陸宛飛主僕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時,夏蘭期由長廊另一頭而來,芙兒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怕成了主子遷怒的對象。

        「是夏姑娘……」多蓮步履下意識慢了下來。

        陸宛飛一語不發,冷冷的看著夏蘭期,心裡醞釀了一堆罵人的話,想著若夏蘭期再過來挑釁,她就用那些話罵回去。

        誰知夏蘭期卻在看到她之後僵了下,隨即掉頭離去,還走得特別急特別快,活像有人在追殺似的,裙角都飄起來了。

        多蓮目瞪口呆的問道︰「夏姑娘這是怕了姑娘,落荒而逃嗎?

        「好像是。」

        多蓮訝異道︰「姑娘究竟打的多狠啊,讓夏姑娘怕成這樣?」

        陸宛飛高深莫測地回道︰「還算不容易忘記。」

        她那一巴掌,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但也沒到令人聞風喪膽、望而生畏的地步,夏蘭期刻意回避,說明了怕她真的抖出她的所作所為。

        會怕就好,短期間夏蘭期應是不敢再做怪了。

*             *             *

        接下來的一個月,採用了徐凌瀾的方法,凡是針灸過的患者與還未針灸的患者完全隔離,他們的家屬若有沒染上瘟疫的,也不能隨意移動,更加不能探望隔離中的病患,必須待在府衙安排的避難所,而陸宛飛施以針灸的地區也分輕重緩急,一區一區的移動。

        太醫們就負責照料針灸過的病患,觀察他們復元的情況加以記錄,因為如此,太醫們又對陸宛飛恢復了信任,她的針灸之術能治瘟疫,這是無庸置疑的。

        而夏蘭期則像是怕太顯露自己的本領會招來猜疑,那日開始便稱小日子來了,身子不適,要在驛館休息,從此再也沒到過疫區,自然也沒人理她小日子到底走了沒,她成了個不重要的存在。

        有了秩序,泉州城原先亂得像潭渾水,如今漸漸清明了起來。

        陸宛飛每日早出晚歸,由徐凌瀾護送到疫區,有他坐鎮,病患也較不敢起亂子,其間若徐凌瀾有事必須離開,也會讓新任知府顧安之到場監督,另外端硯則成了陸宛飛的小廝,照徐凌瀾的吩咐,陸宛飛走到哪他跟到哪,即便她去如廁,他也在門外守著。

        兩個月過去,再也沒有人因時疫殞命,太子和徐凌瀾派人泉州、京城的來回奔波查證,也揪出了與黑心藥商勾結的幕後人物,果然不是奇王,而是與皇上向來不對盤的榮王,皇上得到了太子的密函,嚴辦了榮王,太子也因此大大鬆了一口氣,由徐凌瀾口中得知是陸宛飛的提醒,對她的聰慧機敏大大誇贊了一番。

        不過,好奇是人的天性,太子雖然貴為太子,也免不了這點,有事沒事就纏著徐凌瀾問︰「究竟那日陸姑娘和夏姑娘因何大打出手?你當真不知道?」

        徐凌瀾對這個題目特別淡定,「並沒有大打出手,不過是陸姑娘打了夏姑娘一耳光。」

        「不過是?」太子嘖嘖嘖的搖頭。「你對陸姑娘的偏袒未免太明顯了,還未過門就如此不公,過門了夏姑娘豈不是要受你冷落?」

        「不會過門。」徐凌瀾連眼神也不曾波動。

       太子滑稽的一臉驚訝,掏掏耳朵,「什麼?不會過門?我有沒有聽錯?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娶夏姑娘?」

        徐凌瀾眉眼不抬,淡淡地道︰「殿下聽覺並無異常,不需懷疑自身的聽力。」

        太子威嚇的揚揚拳頭,「去你的!還有心情調侃本宮,你倒是說個清楚,你當婚約是兒戲,你說不要就不要,夏大人會放過你?」

        徐凌瀾一臉淡然,「臣自有方法,殿下不需為臣擔心。」

       「什麼方法?」太子又好奇了起來。

        「與殿下無關,殿下不須知道。」徐凌瀾說完就要走。

        太子追了上去,「徐凌瀾!你真的要這樣嗎?真的不告訴本宮?你不講義氣!」

        陸宛飛經常看到太子和徐凌瀾在你追我跑的,看多了也不禁莞爾,她都不知道他們年少時時這樣相處的,實在有趣,難怪前世無論誰彈劾了徐凌瀾也撼動不了皇上對徐凌瀾的信任,他們的友誼穩若磐石。

        欽差隊伍抵達泉州已滿三個月,任務於今日正式的劃下句點,疫情已全面平息,太子將乾淨的泉州府移交給顧安之,整隊返回京師。

        先前得知欽差大人即將返京時,有百姓憂心若時疫再起該怎麼辦?他們又沒可以治療的時疫的法子,也不能再把陸宛飛由京城請來。

        這憂慮一起,頓時搞得人心惶惶,每個人都怕二度染病。

        陸宛飛無法告訴他們她施過針的人是不會再患病的,只要施過針就有了免疫力,這種說法太扯了,根本安撫不了驚弓之鳥的百姓。

        沒法子,為了安定民心,她跟太醫們商討過,弄出一種藥丸子,用最便宜的藥草搭配製成,要每個人服一顆,告訴他們,服下藥丸身體便能抵抗時疫,不會再染病了。

        相較於針灸,百姓似乎更信任自己吞下去的藥丸,他們分得藥丸之後各個興高采烈的服下了,還有人說精神頭都好多了,肯定不會再染病。

        徐凌瀾笑道︰「多虧你想出來這法子安定民心,否則泉州的百姓們肯定不會放咱們走。」

        陸宛飛故意嘆了口氣,萬般無奈的道︰「我這還不是恨嫁恨到不行,想早日回京嫁給大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幸好蒙混過關,百姓們很是受用,我也能安心回京嫁給大人了。」

        短短幾句話,她就提了兩次嫁給大人,讓一旁伺候茶水的多蓮猛翻白眼。

       主子都這是要丟人丟到什麼程度,也不怕徐大人笑話,竟說的那樣毫不矜持,完全不像姑娘家,她都替主子感到汗顏了。

        欽差隊伍總算順利由泉州城出發了,顧安之微笑領頭,老百姓列隊相送,口裡高呼感激之情,甚至還有人跪了下去,對著經過的馬車隊伍磕頭,涕泗縱橫的感謝陸宛飛救了他一家老小。

        馬車里,陸宛飛一陣輕鬆,她掀開簾子一角,看著漸漸遠去的城門,那飄著旗幟的城池已不是一座死城,她頓時有股成就感,告訴自己值得了,這陣子的辛苦都值得了。

        可不是嗎?她救活了整整一座城池的人啊!這些日子以來都數不清給多少人施針了,睡眠壓縮到最少,三餐都吃得馬虎,就是為了跟閻王搶人,能多救一個是一個。

        這時,她恍然明白了,原來陰間使者賦予她這項金手指不單是為了補償她前世死的淒慘,還是因為知道泉州會有瘟疫,特意要她救人來著,那些人若都到了陰曹地府,可就要人滿……呃,是魂滿為患了。

        換句話說,陰間使者這是要減輕他自己的工作才給了她針灸之術嘍?好啊!真是個陰險狡詐的小子,她竟到現在才識破他的詭計,還對他感激涕零的……

        驀然之間,夏蘭期陰陽怪氣的開口道︰「我小日子不順,多休息了幾日,陸姑娘是明白事理之人,應當不會到處宣揚我沒怎麼去疫區走動吧?」

        陸宛飛差點忘了她回程跟夏蘭期同馬車之事了。

        聽聽她在說什麼?她何止多休息了幾日,她是整整兩個月都躲在驛館裡納涼啊!像特意來蹭住蹭吃蹭喝的,毫無貢獻。

        她冷淡的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夏姑娘是身子不適,還是想逃避此行的責任,只有夏姑娘心裡清楚了。」

        夏蘭期無意與之鬥嘴,只道︰「我就當陸姑娘不是那多嘴之人,不會到處宣揚。」

        多蓮氣炸了,豈有此理,自己躲得遠遠的,還有臉說她家主子若宣揚就是多嘴!

        她於是故意很大聲的說道︰「我家姑娘心善不宣揚,可其他太醫大人會不會到處宣揚就不知道了,誰有做事,誰沒做事,醫案上清清楚楚的,抵賴不掉!」

        夏蘭期握緊了拳,暗自下了決心,將來她嫁進徐府後,不止要弄死陸宛飛,多蓮這個嘴臭的死丫頭也要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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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28: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設計退親

        欽差隊伍行走了三日,好不容易到達驛站時,所有人都累壞了,徐凌瀾卻在此時傳出高熱不退的消息,有個太醫自告奮勇去為他診治,出來之後直搖頭,說是身上長滿了不明疹子,看起來不像疫病,卻是比疫病更嚴重的麻瘋病。

        這一診斷結果嚇壞了所有人,沒有太醫敢再為徐凌瀾治病,也因為徐凌瀾無法趕路,因此暫時在驛館停留。

        夏蘭期自然也得知了這個消息,她仔細回想,好像從出發開始,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都沒看到徐凌瀾身影,他肯定是從那時開始便發病的。

        「姑娘,徐大人犯病,您要不要去探望徐大人?以表關心。」芙兒試探地問道。

        夏蘭期回頭瞪她,「你傻啦,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我急巴巴的跑去做什麼?」她蹙眉撇了撇唇。「看情況再說吧!若有好轉我再去探望。」

        芙兒不敢說若無好轉呢?

        三日後,端硯紅著眼眶來找夏蘭期,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徐凌瀾可從未派小廝給她傳過話。

        「大人想請夏姑娘診脈開藥膳方子。」

        夏蘭期反應很大,差點蹦起來,她不悅的板起了臉,「不是有陸宛飛在嗎?為什麼要找我?我充其量只是未過門的平妻罷了,徐大人身子不適,應由陸宛飛這個即將過門的正妻出面不是嗎?而且她的針灸不是很厲害嗎?連整個泉州城的人都能救活了,徐大人的病癥對她來說應當也是小菜一碟!」

        好啊徐凌瀾,平常都護著陸宛飛,出了事才想到找她,而且要她治的還是可怕的麻瘋病,真真是居心叵測!

        「陸姑娘已給大人針灸過了,可是卻不見效果,因此大人才想請夏姑娘開藥方,試試藥膳方子,大人說的,夏姑娘好歹是自己人,定然不會像那些太醫似的見死不救。」端硯頻頻拭淚,似乎極是憂心。

        夏蘭期義正辭嚴地道︰「什麼自己人,不要胡說,本姑娘還沒過門,是清白之身,回去轉告徐大人,男女有別,我不方便去為他診治,請他見諒。」

        這番話不只讓端硯拂袖離去,連芙兒都想說,見諒個鬼,主子這分明是大難來時各自飛啊!真是絕情。

        之後的幾日,端硯又來哀求了幾次,夏蘭期仍是不為所動,她一次都沒去探望徐凌瀾,只聽說他病得很重很重,可能會死。

        芙兒聽聞嘴快說道︰「姑娘,若徐大人死了,那姑娘就成寡婦了。」

        夏蘭期像被針扎似的跳起來怒斥,「什麼寡婦?本小姐又還沒嫁給他,怎麼能算得上是寡婦!」

        這回可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她可不是穿越來做寡婦的,要她做寡婦,休想,她絕不做寡婦!真做了寡婦肯定會被其他族人笑死!

        芙兒見主子面色陰晴不定,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倘若徐大人死了怎麼辦?姑娘即便不會成為寡婦,也會擔了個剋夫之名……」

        夏蘭期緊緊抿著唇,眼裡閃過一抹厲色。寡婦?剋夫?可惡!她要的是一輩子榮華富貴,不是這些可怕的標簽!明明先前她所窺見日後的片段中,徐凌瀾分明就會有一人之下的地位,深受將來的皇帝重用,怎麼會成了短命鬼?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奴婢聽說陸姑娘整日以淚洗面。」芙兒嘆氣道︰「徐大人似乎真的病重得連陸姑娘的針灸也救不了,驛館裡還有人說要為徐大人準備後事了。」

        夏蘭期沉默了片刻,她連夜寫了家書給她爹,她要退親,讓她爹立即上徐府去退親!

        然後她派芙兒立即將此事告知給端硯,芙兒雖然不齒主子的行為而不想去,又不得不去傳話。

        芙兒將話帶到後,換端硯去給徐凌瀾傳話。

        小廳裡,徐凌瀾閒適的品著茶,哪有一絲病容?

        端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傳達道︰「大人,夏姑娘的丫鬟說,夏姑娘已和大人退親了,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讓大人有事莫要再找她,她擔當不起。」

        聽完,陸宛飛粉嫩的嘴角微微上揚,「這方法還真有效,當真讓她自己打了退堂鼓。」

        徐凌瀾挑了挑眉毛,「相信她此後也無顏再來糾纏。」

*             *             *

        欽差隊伍班師回京,皇上論功行賞,除太子之外,陸宛飛是得到最多賞賜的隨行人員,一時風頭無人能及,人人都向陸祥熙道賀,言道他生了個光耀門楣的好女兒,跟著又向徐觀修道賀,恭喜他得了個好兒媳,夏欽則是完全被朝中大臣孤立了,成了鄙視的對象。

        因官媒大嘴巴,夏家主動退親之事已傳遍京城,原先人人還摸不著頭緒,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夏家會先提退親?以為是夏欽思前想後還是不願女兒做平妻下的決定,這說法得到大部分人的好評,都是拇指一豎,稱夏欽是個為女兒著想的好父親,即便徐家門第再高,徐凌瀾品貌再好、仕途再光明,也不願女兒進門就被正妻壓一頭。

        事實上,夏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夏蘭期只留了封信說她要跟隨欽差隊伍去泉州醫治瘟疫災民,他們發現時已來不及阻攔,他和湯氏憂心忡忡,擔心她染上疫病。

        想不到夏蘭期突然來了信,信上說徐凌瀾得了不治之癥,需得趁消息尚未走漏之前退親,否則她可能會變成寡婦,若是他們沒幫她退親,她就要去尋短等等威脅。

       無奈之下,他只得硬著頭皮請官媒去徐家退親,退回聘禮,理由也說得不清不楚,只說他女兒不才,配不上徐家。

       聽說坊間臆測他是為女兒著想所以退親,他也沒出面反駁,畢竟真相不能說。

       然而隨著欽差隊伍回京,紙終究包不住火。

        欽差隊伍的人都說因為徐凌瀾在路上染了重病,夏蘭期怕自己當寡婦或擔了個剋夫之名才趕緊退親,非但如此,還深怕自己被傳染,無情到一次都沒去探望曾有婚約的徐凌瀾,不管徐凌瀾的小廝怎麼哀求她,她都不肯去為徐凌瀾診治。

        女兒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實在叫他臉面無光,人人都私下議論,他究竟是怎麼教導女兒的,怎麼會教出如此不賢的女兒來?見死不救,對方還是自己未婚夫,簡直叫人髮指。

        這種種議論叫夏欽嘔極了,也更加憂心,從此之後沒人會上門提親了……

        相較於夏欽的不堪處境,陸祥熙便顯得十分的意氣風發,陸宛飛在徐凌瀾染病期間不離不棄的照顧,還為徐凌瀾的身子擔憂,哭倒在眾人面前,場面令人動容,太醫們贊頌她賢良淑德,大讚陸祥熙好家教。

        「姑娘現在在京城可是人人讚、人人誇,而那夏姑娘就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真是爽快!」多蓮興高采烈的說道,她現在最大嗜好就是收集人們對她家姑娘的讚美了。

        「還有一件喜事,姑娘聽了肯定歡喜。」清霜笑吟吟的說道︰「玉夫人有喜了,大夫診了脈,篤定是男胎。」

        楚玉娘雖然最後是以貴妾的身分被納進府,但陸祥熙將中饋交給了她,表示了對她的重視,誰也不敢小瞧她,府裡人人稱她一聲玉夫人,陸祥熙若有同僚應酬也帶著她,光明正大的介紹是他妾室,並不會讓她見不得光似的只能居於後宅,如今又懷上男眙,陸老夫人更是高興得不得了,直說若順利生下陸祥熙的長子,讓她扶正也不為過了。

        陸宛飛聞喜訊果然喜出望外,她立即備下了厚禮和補品去看楚玉娘,有了皇上大方的賞賜,她的庫房可充足了。

        陸祥熙修整了松暖院做為楚玉娘和朗兒的住所,松暖院的地理位置絕佳,冬暖夏涼,園子裡繁花似錦,僅次於陸老夫人的松吹院,而現在的陸祥熙也長住在松暖院,足以說明他對楚玉娘的疼愛,朗兒和他也很親,嘴甜的喚他爹爹,他對朗兒視如己出。

        楚玉娘略微顯懷,聽聞陸宛飛來了,她喜出望外的親自相迎,親昵的挽著她到寢房裡談心,拉著她的手一起坐。

        「姑娘總算平安歸來了,雖然知道沿途會有徐大人照料,老爺和我還是十分擔心。」陸宛飛見楚玉娘臉色紅潤,氣色極佳,顯見過得很好,她笑吟吟的說道︰「我這一趟遠門回來,最開心的就是聽到你有喜了,我就快要有弟弟了。」

        楚玉娘臉頰微紅,「能給老爺延續香火,是玉娘的福氣。」

        陸宛飛滿臉的笑。「這回皇上賞賜了我許多珍貴補品,我全拿來了,你慢慢吃,幾個月都吃不完,全都是保養身子的好東西。」

        楚玉娘感動不已,「多謝姑娘。」

        陸宛飛拉著她的手道︰「不久我就要出嫁了,雖然楊氏已無法做怪,可難保她賊心不死,還會從中設計搞鬼,你需得有著防人之心,不可輕信旁人,最好將過去楊氏院子裡的下人都打發出府,才能還府裡一個乾淨。」

        楚玉娘慎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姑娘的意思玉娘明白,我會慢慢找理由將楊氏的人打發出去。」

        陸宛飛殷切叮礙道︰「爹和祖母就有勞你了,我出嫁之後,有事隨時派人到徐府傳話,尤其是臨盆時,陣痛便讓人通知我,我來你身邊守著,確保你順產。」

        楚玉娘被她這一番發自內心的話感動了,眼眶微紅地說道︰「玉娘不知如何感激姑娘才好,姑娘善心,改變了玉娘和朗兒的人生,若不是姑娘,我們母子還在四處流浪。」

        陸宛飛促狹地眨眨眼,「是你和朗兒有福氣,你和我爹有緣,若我爹不喜歡,我怎麼牽線都沒有用,不是嗎?」

        楚玉娘羞澀道︰「老爺確實對我很好。」

        陸宛飛嘆息道︰「我爹是個可憐人,被楊氏蒙騙了近二十年,如今有你在他身邊,我很放心。」

        楚玉娘反手握住了陸宛飛的手道︰「姑娘放心,玉娘如今已把這裡當家了,必定竭盡所能守護陸府、守護老爺。」

        陸宛飛這廂和樂融融,另一邊的徐府卻是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徐老夫人得知了夏家退親的理由,頓時氣得心肝疼,直嚷著豈有此埋,要去找夏家理論。

        徐觀修難得有情緒,沉著臉色勸阻道︰「母親無須動怒,小心身子,如今都已退親,兩家已無干係,理論再無意義。」

        「我真沒想到夏姑娘是這種人,貪生怕死,太可恥了。」羅娟玫這會兒也後悔先前一個勁兒的幫夏蘭期,如今搞得她裡外不是人。

        這麼容易放棄,她就不明白當初夏蘭期那麼積極做什麼了,不惜送她昂貴的飾品,又勤來走動,討好了徐老夫人和顏氏,費那麼大的功夫,卻只因為徐凌瀾染了病就打堂鼓,陸宛飛都打死不退不是嗎?又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癥,瞧瞧,現在徐凌瀾活蹦亂跳的,夏蘭期逃得那麼急像話嗎?她怎麼不學學陸宛飛那份不離不棄的精神?活該現在人人瞧不起她。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那種女人不要也罷,若進了咱們徐家也是丟咱們徐家的臉罷了。」顏氏話鋒一轉,說道︰「既然和夏家解除婚約了,那現在好辦了,趕快再和陸家把婚期定下來,當日一併納葆兒為妾。」

        原先的婚期已因泉州之行錯過了,要重新看吉日,因為姜葆兒要給徐凌瀾做妾,姜家送了十萬兩的銀票過來,手筆之大,讓顏氏很是滿意,銀票都收了,自然要快點讓姜葆兒有個名分好對姜家交代了。

        「婚期已定,便是在五日之後。」徐凌瀾冷不防的說道。

        「五日?」所有人都驚呆了。

        徐凌瀾淡淡說道︰「婚事一切均已備妥,若不是遇上泉州疫病,我和宛飛早已成親,如今速速將她娶過門才是正理。」

        顏氏隨即附和,「也好,就這麼決定,你說的不錯,什麼都是現成的,只要人進門就行了,三日回門,你理當陪宛飛回去,不過也要照顧到葆兒的心情,待你們回來之後你就陪葆兒回門,以示公平。」

        徐老夫人斥道︰「不要貽笑大方了,哪有陪一個妾回門的道理?」

        顏氏當然知道沒這個道理,可姜家正興沖沖的翹首以盼的等著接待徐凌瀾這個乘龍快婿,要引薦給親友好友炫耀炫耀,還預計要擺個流水席,大宴賓客,所以她非得促成此事不可!

        不然十萬兩銀票可要打水漂了。

        顏氏不以為然的哼道︰「即便是律法也能通融人情,何況葆兒又不是別人,是自己人,凌瀾若要陪她回門,旁人又能說什麼?」

        徐老夫人一拍桌子,喝斥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有我在的一天,絕不容許這麼荒謬的事!」

        徐凌瀾勾了勾唇角,懶洋洋的說道︰「祖母無須和母親爭執,孫兒只會娶宛飛一人為妻,不會納妾,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這一生,只有宛飛一人。」

        顏氏驚詫道︰「你在說什麼?你答應了要納葆兒為妾,這事說定了,怎可反悔?」

        他神情淡然的很,「口頭之說,未曾下聘,不成約定。」

        顏氏急了,是沒有下聘,可她收了人家的「聘金」啊,那筆銀兩形同是賣了徐凌瀾。

        「你們不是已經……已經有夫妻之實了,單憑這一點,你也要對葆兒負責!」她急到口不擇言。

        徐凌瀾神情冷然,「我與姜葆兒清清白白,母親可驗身姜葆兒。」

        顏氏臉都綠了,那為什麼當時府裡盛傳姜葆兒伺候過他時,他卻不否認,讓府裡人人都以為他和姜葆兒睡過了?而葆兒那丫頭也沒老實說,每回她問,葆兒就嬌羞的笑一笑,讓她也誤以為他們有關係。

        「我不管,你非納葆兒為妾不可!」顏氏氣急敗壞的說道︰「這事已成定局,沒得商量!」

        徐凌瀾斂了斂眸子,掩住裡頭的冷意,「母親急於促成此事莫不是收了什麼天大的好處?」

        他早已查出顏氏趁他不在時收了姜家十萬兩,這種人是他母親,實在令他汗顏。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著顏氏。

        顏氏漲紅了臉,爭辯道︰「我哪有?哪會有什麼好處了?我是覺得,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此反覆有損葆兒閨譽,所以才一定要負起責任來!這也是為了你的聲譽誠信著想,說我收了好處,真是天大的笑話!」

        徐老夫人一聽就皺了眉,「凌瀾都說了不要,你這個做娘的是怎麼回事?硬要塞人給他?再說納個商戶之女進門本來就不妥當,不要忘了咱們徐家可是書香門第!」

        她自覺對徐凌瀾有愧,此時才一再替孫子說話,當初是她慫恿他娶夏蘭期為平妻,他也給她面子答應了,想不到夏蘭期卻弄出退親一事,還在徐凌瀾染疾時對他不聞不問,讓她懊惱自己有眼無珠。

        「總之,無論誰說什麼,五日後我只會娶宛飛一人。」徐凌瀾眼神深幽的看了顏氏一眼,緩緩說道︰「要有什麼人敢進來攪和鬧場,我絕不放過。」

        顏氏心裡一震,竟是有些怕他了。

*             *             *

        姜葆兒得知她的小妾夢泡瘍,立即一哭二鬧三上吊,只是假意上吊自盡的她沒死成,很湊巧的被回到房裡的丫鬟玲蘭救了下來,立即奔去請顏氏做主,顏氏得了雞毛,立即當成令箭,風風火火的到了步月軒。

        不巧徐觀修也在步月軒,父子正在討論一宗近日發生的官員貪墨案,因牽涉極廣,兩人正在推敲細節,顏氏就這麼不管不顧的闖進來,對著徐凌瀾開火。

        「看看你做的好事!葆兒因為你都不想活了,這會兒上吊自盡呢!你不過去看看嗎?若葆兒因你而死,你良心過得去嗎?」

        徐凌瀾尚未開口,徐觀修已經蹙眉,「凌瀾婚期在即,不是讓你將葆兒送回益州?為何還讓她留在京城?」

        顏氏對這指責憤憤不平,嚷了起來,「老爺!現在是凌瀾出爾反爾,葆兒正傷心著,怎麼可以硬把她送走?這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徐觀修沉著面孔,不發一言。

        他從沒喜歡過顏氏這個女人,二十年來,兩人一直貌合神離,他不想兒子也把一個根本不喜歡的女人放在身邊,相看兩生厭。

        徐凌瀾驀地看著顏氏,「若是姜葆兒有過男人,母親還要將她推給我嗎?」

        顏氏反應很大,第一時間斥道︰「你胡說什麼?葆兒一個清清白白養在深閨的女孩兒姑娘家,怎麼會有男人?你這是要推卸責任,不惜詆毀葆兒清譽,把自己食言的責任賴在葆兒頭上!」

       徐凌瀾黑眸掃了顏氏一眼,「是誰想要賴誰,很快就能見分曉。」

        算算時辰,那人也該到了,他就是為了防止姜葆兒一哭二鬧三上吊,死賴活賴,老早就派人將那人找了出來,如今果然派上用場,相信不久她就會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回去益州了。

        「老爺、夫人!外頭有人要見表姑娘,說是表姑娘的夫、夫君……」二等管事潘原奔了進來,氣喘吁吁地,還一臉難以啟齒的稟告。

        府裡上下都知道,表姑娘之前是要給二少爺做貴妾的,冒出個夫君來是怎麼回事?

        「瘋子。」顏氏蹙眉。「把人打發走就是。」

        潘原正要領命,徐凌瀾卻開口道︰「讓他到正廳裡候著,去請表姑娘也到正廳,祖母也一塊請去更好。」

        前世姜葆兒經常主動到徐家做客,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對他頻頻示好,他不為所動,對她這樣的草包沒半點興趣,她自討沒趣幾回就失了興趣,再也不來徐家玩了,後來嫁給了宜州布商之子,卻因宮寒無所出和離,過了一年二嫁,嫁給已有眾多子女的坊城商人做續弦。

        以上這些是人人知道的事,還有不為人知的事,就是姜葆兒為何會得宮寒之癥。

        有一回,姜葆兒來做客時,她母親劉氏也跟著來了。

        母女倆散步談心,劉氏一再叮囑姜葆兒要日日不漏的喝藥,那是治療她的宮寒之癥,不想將來成為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就乖乖的暍,跟著又責備起她過去不懂事,竟與一雜役暗結珠胎,傷透她心,日後萬不可再如此這般,趁在京城期間多多結交一些權貴子弟,若能入徐家之門自然是最好,能在徐家爭個姨娘名分就是給姜家爭光了。

        姜葆兒也都一一應承,允諾劉氏她已痛改前非,過去是她還小,不會想,如今再也不會了,而這些母女之間的私密交談都被隱身在假山之後的他給聽到了。

        所以從泉州回京之後,他便派武錄暗中打聽和姜葆兒暗結珠胎的那名雜役,有錢能使鬼推磨,人找到了,自然也收了銀兩願意前來……

        「你這是做什麼?」顏氏見徐凌瀾吩咐完潘原便往正廳去,氣急敗壞的追上去問。

        徐凌瀾頭也不回地說︰「母親跟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何須惱火?此情此景,倒像姜葆兒是母親所出,而我反倒不像母親所出。」

        顏氏心一跳,下意識蹙眉抿唇,不再多說了,她默默跟在徐凌瀾身後,而他們身後,徐觀修一言不發的跟著。

        他始終有個想法,家宅不寧,都是因為娶錯人的關係,多年來他在府裡始終得不到平靜,跟顏氏有很大的關係。

*             *             *

        正廳裡,一個高瘦黝黑的年輕人張大眼睛四處看著,口中還嘖嘖稱奇,一副大開眼界的模樣,徐老夫人坐在上首,徐凌瀾、顏氏、徐觀修到了之後,姜葆兒才由玲蘭扶了出來,模樣十分嬌弱。

        看到徐凌瀾,姜葆兒落下兩行淚來,楚楚可憐的說道︰「葆兒對表哥痴心一片,只心慕表哥一人,可表哥不喜葆兒,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葆兒原想一頭撞死,永遠不出現在表哥面前,讓表哥寬心,可閻王不收人,葆兒才又回來了……」

        正在她發表動人演說時,一道驚喜的聲音揚起,「葆兒!」

        姜葆兒驀然在徐家看到小覆子,嚇得像見到鬼,她腦中一片空白,淚水戛然而止,脫口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小覆子快步走到姜葆兒面前,歡快地說道︰「當日夫人好狠的心,把我連夜打發走,害我流落街頭,還警告我不許再靠近你,否則就要打斷我的腿,要我的命。」

        姜葆兒一時慌了手腳,結結巴巴的問道︰「是、是嗎?那你、你還好吧?無事吧?」

        說也奇怪,她以為自己迷戀徐凌瀾,可小覆子一出現,昔日的甜蜜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她還沒仔細想過,她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因他們是彼此的初戀,又分開得突然,至今還刻骨銘心,她以為對徐凌瀾的愛慕原來只是心慕他的家世和為官的風采。

       「咱們的孩子呢?」小覆子拉著她雙手,熱切的看著她。「平安生下來了嗎?」

        姜葆兒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沒有,娘逼我打掉了,我哭了好久……」

        徐老夫人瞪大了眼,徐觀修不發一語,顏氏氣得臉色鐵青,再也聽不下去。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顏氏的大吼令姜葆兒嚇了一大跳,頓時被拉回了現實,她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表、表姨……」

        顏氏擰著眉,「不要叫我!」

        小覆子捏捏姜葆兒的手,柔聲道︰「不要怕,你去收拾包袱,咱們走,去我落腳的客棧,我有好多事要告訴你。」

        姜葆兒是他的囊中物,這件事傳出去之後,姜葆兒只能嫁給他,而他成了姜家女婿,可以少奮鬥二十年了,真是爽快,想到到時劉氏知道時的反應,他就痛快。

        姜葆兒真聽小覆子的話去收拾包袱了,還破涕為笑,帶著一絲絲的喜悅。

        「不知羞恥,真是不知羞恥!」徐老夫人連連搖頭,責罵顏氏道︰「你這糊塗婦人,竟還要這種寡廉鮮恥的人給凌瀾做妾?你眼睛長到哪裡去了?」

        顏氏暗自咬牙,「媳婦兒有眼無珠,識人不清,請母親息怒。」

        徐老夫人氣惱道︰「快點把他們打發走,不要污了咱們徐家。」

        顏氏頭垂得低低的,「是。」

        她這才恍然明白,夏蘭期和姜葆兒的退親都是設計好的,這都是徐凌瀾為了要獨寵陸宛飛一人所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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