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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曲奇碎可哥] 聽說我超兇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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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5:43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合格

    骷髏頭用不著自己走路, 在跟那條狗一同行動後就徹底成了甩手掌櫃, 它的嘴巴一路上就沒停過。

    要是一般情況還好,這是隨時可能有怪物襲擊的表世界,噪音完全有可能引來怪物——簡直要讓人懷疑到底有沒有必要帶上它。

    這點若有若無的疑慮,在背著它的僵屍狗連咬帶踹地趕走又一隻在霧氣中衝出的野狗模樣的怪物後就化為烏有,簡明佳心說居然還挺值當的。

    “就在那邊了。”

    遠遠地看見她們剛進入副本後坐的那輛車,喬燦鬆了口氣,這就趕著幾步走近,想去看駕駛座的情況。

    “沒事, ”林柚走在她旁邊, 開口道, “我來吧。”

    她開著車門, 半個身子探進去。在擰下鑰匙的瞬間, 三人都聽到汽車內部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

    “!!!”

    有希望!

    要知道她們之前的嘗試全都是以令人絕望的寂靜告終,這輛老舊的轎車再怎麼折騰都沒有給她們任何回應。

    “但這是為什麼?”喬燦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一開始怎麼試都……”

    搞得她們都在想上哪去找維修用的工具, 還考慮過要不要直接把車拆了。

    “唔,可能……不少原因。”林柚說。

    “比方說, 這個世界是受阿蕾莎意識控制的,”她說, “一開始不讓我們離開寂靜嶺,所以汽車系統紊亂, 現在一旦鬆了這個口——”

    有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防空警報。

    為了滅除剩餘的那些倖存者, 裡世界終於要降臨了。

    警笛聲劃破空氣的那一刻, 林柚果斷拉開車門,徑直坐了進去。

    黑暗在頃刻間壓下。

    以鎮中為圓心,它在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飛快向四周蔓延。林柚在鑰匙轉動的窸窣中,忽然聽見了什麼令人脊背發涼的摩擦聲。

    像是有人在拖著重物一步步走近。

    簡明佳:“……靠。”

    在她的角度,看得再清楚不過。自黑暗中走出的傢伙戴著巨大的金屬頭盔,身下圍著的那塊布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是三角頭。”她說,“這車發動得了嗎?不能就只能跑了!”

    “不知道。”

    林柚心知不妙,飛快道:“我再試試。”

    天知道原本該被炸成破銅爛鐵的砍刀是怎麼又好端端地回到了他的手中——興許也是受了認知的影響。但不管怎樣,他帶著長刀再次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

    明顯是來找她們算帳的。

    林柚仍在不斷扭動著鑰匙。

    突然間傳來一陣氣鳴聲,她精神一振。

    ——打著火了!

    一聽到汽車啟動的聲音,簡明佳二人立即急忙坐進車內,而僵屍狗和骷髏頭已經早早蹲在了裡面。眼見三角頭拖著那把砍刀走近,林柚一不做二不休,一擺方向盤,試圖從對方身邊強行闖過。

    車燈衝破黑暗,也就是在這時,三角頭高高地舉起了長刀——

    “嘩啦啦”的幾乎要震破耳膜的響動,在喬燦的尖叫聲中,被砍刀砸破的玻璃碎片擦著她的胳膊劃過。如果她再往另一邊坐點,被砍到的就不止是後座位的車窗了。

    電光火石間,林柚忽然明白了什麼。

    眼看三角頭又要再揮起那把巨大的砍刀,她猛打了一圈方向盤。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銳鳴,轎車直直朝著反方向來了個甩尾,劃出一圈焦黑的痕跡。下一秒,狠撞在窗玻璃上的另外兩人只覺又有股強大的衝力把自己死死地按在了座位靠背上。

    “林柚,你瘋了——”

    這一下油門來得更是猝不及防,讓副駕上的簡明佳不得不抓著車窗上方的扶手來穩住身體,她瞪著前面的路,喊道:

    “這方向不是懸崖嗎?!”

    “我知道。”

    林柚的神情冷靜得可怕,“所以才要往這邊開。”

    “用不著再去鎮子另一頭找路了,怎麼來的就能怎麼回去,這條路可以離開寂靜嶺。”她說,“如果真是阿蕾莎她們給的試煉,現在就到了最後一關。”

    阿蕾莎說“在追殺下活下來”,這“追殺”也必然包括了三角頭的。而如果從他的追殺中逃掉,她會給她們離開寂靜嶺的機會。

    她有理由認為這是暗示讓她們能在某個時間點回到現實。

    這裡在表世界是懸崖,但對應的現實世界肯定是正常的公路,區別只在於她們衝過去時處於哪個位面。

    躲過三角頭的追殺開向該是寂靜嶺外的地方,能不能成全在阿蕾莎的一念之間。而既然對方有意放她們走——

    “就算這樣,直接衝下去也太過了吧?”

    完全就是一場豪賭。

    喬燦崩潰道:“大佬,大佬你這是長了幾個膽子?!”

    “唔,”林柚還真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其實也就是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強一點點?”

    簡明佳:“我——一直——”

    汽車直直向著懸崖開去,奈何駕駛位上的人連半點要踩剎車的架勢都沒有,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喊著抗議:

    “都覺得你對普通人的定義有問題——!”

    驚慌之下,喬燦回頭,看見三角頭早站定在那裡,沒有再追上來的意思。

    ……也是,他只要看她們自取滅亡就夠了。

    現在想再去搶方向盤已經來不及了,她認命地閉上眼睛,只覺得那位又是一腳油門下去。

    “抓緊了。”林柚說。

    “我拿什麼抓!我後悔了,讓我下車!”骷髏頭這時也嚎出了聲,“可憐可憐一塊骨頭吧,我上次把自己炸成這樣就沒來得及寫遺書,這次倒是給我一個留遺囑的機會啊!”

    最安靜的反而是那隻僵屍狗,喉嚨裡不停地“嗚嗚”著,還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不行。”

    秉承著“要死一起死”的信條,簡明佳只能從牙縫裡擠出聲音,“車門焊死了,誰都別想跑!”

    車頭離斷面越來越近,大大小小的石子硌得他們連連顛簸。

    衝下斷崖的一瞬間,強烈的失重感襲來,她們甚至忘記了尖叫。

    ——不對,有“人”還是記得的。

    骷髏頭:“啊啊啊啊!”

    骷髏頭:“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夠了,”林柚沉默數秒,終於忍不住道,“現在還有什麼好叫的。”

    沒有預想中的真正跌落懸崖,也沒有想像裡的車毀人亡。在轎車衝下去的那一刻,他們仿佛穿透了某種迷霧。

    ——霧散了。

    身後不再是被黑暗籠罩的裡世界,同樣沒有燃燒著的大火,只剩下當年那場烈火留下的遺跡。

    她們回到了寂靜嶺的現實世界。

    夕陽西斜,脫離了平行空間,現實中的時間臨近傍晚。

    “下午好,”清脆的聲音響起。

    簡明佳猛地回頭,脖子差點給擰斷了。喬燦和她一樣用見鬼的眼神看向自己身邊,有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在了那裡。

    是阿蕾莎。

    還是小女孩的模樣,卻不是她們見過的那般滿臉血跡、眼圈烏黑。她此時的樣子看上去完全是個正常的小姑娘了,雖然神情冷漠,臉蛋倒是很可愛。

    “阿蕾莎不想再留在那裡,”她說,“所以,現在坐在這兒的是‘我們’。”

    “我當然給你們留了不止一條退路。”

    她眨眨眼。

    “但是,很奇怪,你們選了最瘋狂的那個。”

    喬燦:“……”

    簡明佳:“……”

    “不,”她指向駕駛座上那位,“是她選的。”

    林柚沒事人似的吹了聲口哨。

    事已至此,喬燦決定不再去糾結那些彎彎繞繞了。她長歎了一口氣——總之,這馬上就能通關了吧?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簡明佳雖然很想問還有什麼辦法,但眼見著要通關,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等等,等一下。”

    她忙不迭道。

    “先讓我問一件事,”她轉向骷髏頭,“你說過你能翻譯的。”

    之前太緊張,一直沒找到機會。要是再不問就直接通關了,她們對這些東西的瞭解也只有對方那句“會對你們有用”,除非是特殊道具,幹放著豈不是直接丟回了副本裡。

    “哦,你說那幾張紙?”

    骷髏頭恍然大悟,“是某部手稿的一部分,我們有時候叫它,阿……阿什麼來著?”

    幾乎是在它聲音落下的瞬間,一個透明視窗就在眼前彈了出來。

    簡明佳:“……”

    居然……真是個特殊道具。

    【名稱:《阿齊夫》(殘缺版)】

    【描述:被翻譯成拉丁文的哈茲雷德手稿,包羅萬象的神話彙編,曾在中世紀的學者間廣為流傳。雖然只有幾張,但如果解讀成功,可以得到一些特殊粉末的製作方法。】

    【可使用次數:無限制(藥劑師限定)】

    “讓我看看內容,”骷髏頭說,“翻譯一下?”

    “不,”簡明佳道,她和林柚對視了一眼,“這個就不著急了。”

    既然是能帶出副本的特殊物品,就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骷髏頭:“???”

    “你懂得不少啊。”

    阿蕾莎托著下巴,“果然,你就是那個讓病房位置扭曲的傢伙?”

    “是的,我當然知道。”對上林柚的目光,她理所當然地說,“只不過我沒興趣去追究這個,也正符合我們的需要。”

    “無論如何,”她道。

    “恭喜,你合格了。”

    【恭喜您,A級副本《迷失》全劇情攻略完畢。】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現被判定為——S。】

    回到熟悉的靛藍空間,林柚呼出一口氣。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卡牌。

    【名稱:阿蕾莎】

    【卡牌編號:018】

    【級別:SR】

    【備註:在一場邪教祭祀儀式中被當作女巫燒傷致死後,與惡魔化身達成交易,擁有的力量將整個鎮子拖入了異世界。成功復仇後,現在踏上了尋找新獵物的旅途。】

    這說明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林柚倒不奇怪阿蕾莎跟她走是因為這個,當時對方在教學樓裡說得清清楚楚,是準備“收穫”那些教徒。如今既然是黑暗面占主導,肯定也是看到有去別處“收穫”的可能性。

    比起這個——

    手裡的觸感讓林柚一愣。

    怎麼摸都只有兩張卡,但包括阿蕾莎在內,跟她一起走的怎麼也得有三個。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低頭打開背包,看到了裡面的一塊頭蓋骨。

    【名稱:???】

    【描述:對自己的來源語焉不詳的骷髏。因為只剩骨頭而看著頭腦空空,實際上卻有不少知識。當然,在收集齊全前只是一塊會耍嘴皮子的頭骨罷了——用它打保齡球應該可以拿滿分?】

    【收集進度:3/12】

    ……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吐槽那個保齡球還是居然是以特殊物品算的。

    林柚愣了大概不到半秒,很快反應過來這是為什麼。

    骷髏頭選擇她與職業無關,要是到那裡的是其他玩家,和它約定後也一樣能帶它離開副本去別處收集身體——所以它是這樣的設定,而非直接變卡。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在主介面的關係,骷髏頭沒什麼動靜,像是在沉睡著。

    ……它這麼安靜反而讓人有點不適應了。

    林柚想著,翻開壓在下麵的那張卡牌。

    【名稱:狼狗】

    【卡牌編號:026】

    【級別:R】

    【備註:原本是看家守院的家養犬,進入表世界後僵屍化。在那裡徘徊著襲擊人類,最近卻找到了新的快樂,建立起了新的友誼(?)。PS.其實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向那塊頭蓋骨下口,畢竟看上去很好咬的樣子。】

    林柚:“……”

    友誼打個問號可還行。

    她下意識又向背包裡瞄了一眼,暗自慶倖對方正在沉睡。

    ——好吧,她想,至少它們現在還是相安無事的。

    在圖鑒裡放好兩張卡牌,林柚乾脆切斷了電源。

    她還惦記著喬燦無意間提到的那句話,因此出副本前就跟簡明佳說好了——讓她自己去排,她要下線一趟。

    林柚拿下頭盔,視野回歸自己的房間,這幾天在《盒》裡泡得太久,居然有點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這感覺倒無所謂,她很快適應了回來。

    她坐在電腦前,打開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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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5:57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論壇風波

    此論壇也非《盒》的官方所設。

    這年頭, 民間積年累月出來的往往更有人氣。早年憑著幾款經典之作奠下根基, 玩家們都習慣聚集在這裡。老人常駐,新人源源不斷,就成了時下國內流量最大的玩家社區。

    每當有話題度足夠的新遊戲推出,論壇也會開個新板塊。而《盒》的一經增設,立即憑著驚人的熱度躋身成最活躍的分區。

    有討論副本機制和職業的,有聊恐怖片的——但林柚只在入坑前看了看簡易的攻略和說明,自從上手就不太關注這些了。

    她有陣子沒怎麼刷論壇, 一進去就瞧見版頭的紅字公告。

    ——離公測結束還有兩天。

    林柚輕輕抽了一口氣, 她入坑本也有點晚了, 這幾天根本玩忘了時間。

    但也無所謂,林柚想,到正式上線也用不了多久,現在還是找找那個提了她所作所為的帖子吧,

    喬燦說,反正是個熱帖,很容易就能找到。

    她遲疑了下,指尖在幾個最熱門的帖名上劃過,全憑著直覺, 挑了其中一個點了進去。

    ——《深夜水帖, 來來來,聊聊大家在遊戲裡都遇到過哪些有趣的隊友?》

    主樓寫得很簡單。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我趴在地上想了想, 只好摸上論壇來吹吹水。

    就好奇一下, 各位平時下本的時候有沒有見過好玩的隊友,再比方說什麼神奇又令人窒息的操作?

    PS.對了請大家自覺打碼,隨便爆人家名字會被版規禁言的哈。】

    1L

    【樓主你這不對啊??半夜睡不著的正常操作不是趕緊把這遊戲扔一邊嗎,還腦補怕不是要裹著被子在牆角瑟瑟發抖等天亮??】

    2L

    【LS你熟練得讓人心疼】

    3L

    【我來當惡人。被子結界早就沒有用了,全都是自欺欺人,小心一低頭跟伽椰子跳貼面舞~】

    4L

    【樓上你——(自戳雙目】

    LZ

    【啊啊啊啊啊你們不要說了!我不聽我不聽!

    就是因為忘不了剛才那個副本才過來求討論的。雖然苟過去了但我現在一閉上眼睛還是花子貼我跟前的那張臉,求你們來個人讓我哈哈哈哈一下啊啊啊!】

    6L

    【鬼娃娃花子啊……

    怪不得,想當初這電影給我留下的陰影……】

    7L

    【LZ能通關都厲害了,花子那個校園本我排到過,不到一半就滅隊GG】

    8L

    【#逐漸忘記標題#

    看看表啊你們,非要在淩晨兩點回憶這些嗎???為什麼我們不能做點快樂的事呢?】

    9L

    【不是,我不信還真有人能皮得起來?

    這全息浸入式體驗比最逼真的鬼屋都擬真啊,代表我跟我那群哥們,都是前面吹得比誰都厲害,一進本誰比誰更慫。】

    10L

    【這話就說得不對了!

    看看我,進本前後都是一!樣!慫!】

    11L

    【回答主樓,前陣子排C本,隊裡有一位得道高僧把BOSS超度了算嗎?

    我們全隊的評價直接被帶高一截。】

    12L

    【超、超度?!

    等等,高僧……敢問隊友的頭髮還在不在?】

    13L

    【回復12L:沒了,光頭的,還披袈裟。】

    14L

    【讓我想起遊戲剛開,有個老哥樹洞說自己匹配到職業以後直接被迫出家了。

    ……同一個?!】

    15L

    【我變禿了,但我也變強了!(指)】

    16L

    【臥槽能超度BOSS,這職業有點叼……我當時還安慰過那樓主,現在想想還不如可憐一下自己這個啥都幹不成的學生TAT】

    17L

    【吃瓜路,有趣的隊友啊……

    我遇到過胳膊上不知道寄生了個什麼的,那玩意兒還長得濃眉大眼,和他本人合一塊可以逗哏加捧哏地講對口相聲】

    18L

    【……這麼六?是靠精分還是?】

    19L

    【我哪知道,中途有一段要躲床底,我越想他的相聲越有樂,結果不小心笑出聲被那女鬼發現了…………

    但他們後來應該是通關了,我事後拿到了一部分經驗的獎勵】

    20L

    【腦補了下,樓上你能在那種情況下有心情開小差也是個人才】

    林柚沒再挨個一一看過去,她粗略地掃過,連著往後翻了好幾頁,猛然捕捉到了關鍵的字眼。

    “……”

    破案了。

    她盯著那一層明顯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隊友留下的回復。

    萬惡之源就在這兒呢。

    285L

    【給木偶塞辣椒。】

    286L

    【??????????】

    287L

    【LSS站住!!說清楚啊,塞辣椒是個什麼意思,木偶還有味覺的??】

    288L

    【回復287L:是瑪麗•肖的木偶。】

    289L

    【什麼木偶什麼辣椒,我還在懵逼】

    290L

    【看過《死寂》的來試著分析一波?

    瑪麗•肖的木偶不是普通木偶,是她附身的媒介。

    木偶沒有舌頭,但是作為BOSS的瑪麗•肖殺人後還會搜集別人的舌頭拼到自己嘴裡。所以,給木偶塞辣椒就相當於——】

    291L

    【臥槽!好狠,我喜歡!】

    292L

    【我根本沒往這兒想過,特麼的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293L

    【請問那位勇士後來怎麼樣了!】

    294L

    【我開始不在場,這塊兒都是聽轉述的。

    據說本來是在搜查廚房,結果一轉頭看到那個比利坐在桌上要說話。

    那姑娘反手就掰兩根辣椒塞進去,木偶安靜了沒多久,自己一頭栽水池裡了。

    ……我回來的時候,親眼看見她們在用木棍晾它。

    那個畫面,我至今難忘……為什麼《盒》不能在副本裡拍照呢。】

    295L

    【我的天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96L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用棍子晾臥槽】

    297L

    【啊……引起極度舒適】

    298L

    【事實證明,瑪麗•肖吃不了辣

    作為不能吃辣的人士突然感同身受覺得嘴裡一陣疼痛,但這不礙著我幸災樂禍地笑出聲哈哈哈哈】

    299L

    【是個狼火!!】

    300L

    【失敬了,這神操作,大佬大佬】

    301L

    【她?

    盲生我發現了華點!】

    302L

    【現在的妹子這麼厲害的?!!】

    303L

    【大佬:你瞅啥?

    木偶:瞅你咋地?

    大佬:你說咋地?(塞辣椒)

    木偶:…………BOOM!】

    304L

    【比利(嘴裡全是辣椒):生活終於對弱小的我下手了.jpg】

    305L

    【你是魔鬼嗎?!這麼快就P了個表情包??!

    現在的人啊,做表情包比誰都快!比利哭了!!瑪麗•肖要報警了!!】

    306L

    【好圖,感謝分享!】

    307L

    【你是想笑死我好繼承我的頭盔和闖關記錄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308L

    【瑪麗肖內心一萬個mmp】

    309L

    【我也來八一位大佬吧,反正我當初是驚了。

    雖然不是我本人,但消息來源可靠。就今兒剛結束的那個測試活動,我有個朋友去參加了。

    就過副本的那麼不到三個小時,她回來就徹底地成了個迷妹,還跟我來了個全方位複盤。

    據我所知,那位大佬的行為包括但不限於:給針女理了個板寸,挑撥模特(伊藤潤二漫畫裡的那個)跟八尺大人掐架,在某個要唱完歌才殺人的傢伙唱歌的途中給她塞蘋果塞燈泡塞各種。】

    310L

    【燈燈燈燈燈泡——(驚】

    311L

    【燈泡……還拔得出來嗎?】

    312L

    【針女是我想的那個針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是針女怎麼著也有一頭黑長直吧,剪成寸頭簡直是魔鬼!!】

    313L

    【我確信了,我遊玩家迫真硬核……】

    314L

    【哎喲喂我笑到頭掉。

    樓主,樓主你還在嗎?現在的發展完美符合你的需求啊!】

    315L

    【我努力了,我試圖想像了一下她們倆廝打的畫面!

    但原諒我的想像力如此貧瘠,能不能告訴我最後誰贏了?】

    316L

    【八尺大人(拇指】

    317L

    【……模特好慘】

    318L

    【真的好慘

    我沒有笑,信我,我絕對沒有笑】

    LZ

    【樓主在,樓主要很誠實地說自己笑得肚子疼】

    320L

    【大佬們的操作都實在是……

    突然想求一下那些鬼的心理陰影面積】

    321L

    【虛假的玩家:見鬼就跑,在夾縫中求生存,被鬼嚇得驚聲尖叫

    真正的大佬:迎鬼而上,操作能有多騷就有多騷,給鬼留下心理陰影】

    322L

    【陳獨秀同學你坐下,我們已經沒有橘子了!】

    323L

    【這也太真實了?!】

    324L

    【哭了,我本來都要被這帖子激勵得去直面妖魔鬼怪,幻想自己也能騷操作不斷

    結果突然想起來自己平時就是在“啊啊啊啊啊”……哪來的膽子哦】

    325L

    【別說了,《盒》自由度這麼高,變數太多,哪怕是排到一樣的副本,我都不指望我能重現了。】

    326L

    【講道理……

    要不是版規規定不許掛真名,我是真的撓心撓肺想知道這都是什麼神人啊!】

    林柚:“……”

    咳。

    全都是她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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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楚人美

    當把一個“皮”字作為人生的信條, 成了習慣, 很多事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雖說是親眼看到自己的“豐功偉績”是怎麼被昔日隊友和別的玩家所驚歎,但要問林柚會不會放棄那些神奇的路數嘛……

    她的答案當然是——

    不。

    她也從來不怕成為話題中心。別人討論別人的,她做她的,豈不快哉。

    ——話說回來。

    林柚向上翻了三四條,看到那層自稱是某個玩家朋友的回復。

    真正給紅人塞燈泡的可不是她,是顧衡。

    怕不是黎靜吹的時候就沒說清,又經過了她那個朋友。正所謂三人成虎, 消息傳了兩回直接給張冠李戴了。

    想起這人,她不由有點好奇。

    變臉, 變聲,再加上個騙什麼有什麼的能力, 這幾樣顯然不可能是同時獲得的。他在如月車站那會兒就少說到了三級, 泡在這遊戲裡的時間估計也不短。

    而就依那股拿碎磚塊來硌時裝模特的牙和用燈泡塞嘴巴的狠勁兒, 她不信這傢伙沒在這帖子裡留下點事蹟。

    ……居然還真沒有。

    滾輪上上下下,林柚把帖子從頭翻到尾, 又從末尾翻到一開頭的主樓, 愣是沒找到一丁半點能瞧得出像是他的。

    想想也是。

    顧衡費那麼大勁, 自始至終都是為抹消自己的特徵,自然不會多做讓隊友印象深刻的事。

    也許。

    看著剩下的還沉浸在八尺大人和模特戰力中的樓層,林柚想。

    她得慶倖喬燦和《無人生還》的那位還沒出現在這帖子裡。

    不然場面更加混亂不說,萬一再來個認親……不敢想不敢想。

    她切出遊戲只是想看看論壇上怎麼回事, 這會兒解決掉心裡疑惑, 又摸了會兒魚就叉掉網頁, 重新拿起了放在桌邊的頭盔。

    眼前是一片摸不著的黑,林柚靜靜地等著建立起神經連接。

    一旦身處黑暗,人很容易感受不出時間的流逝,說不清過了多久,待再亮起,林柚就站回了這充作主介面的小房間裡。

    ……咦?

    她望著正對面的光屏一角,那裡跳出一個小小的紅色感嘆號。

    是收到了新郵件的提示。

    寄件人是《盒》的官方,她乾脆地伸手點開。

    “‘依照活動通告,為了答謝您參加日前的A級副本測試,’”林柚自言自語念出聲,“‘我們會提供符合評價等級的酬勞’……”

    對哦,她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

    官方當然不可能讓玩家當免費勞力,事前就說過人人都會有獎勵,只是優厚的程度不同。

    林柚記得自己當時的評價是“S”——或者說,一直都是“S”。

    她的目光一路向下,直到看見了物品欄中的東西。

    林柚:“……!!!”

    明明是以S級通關的玩家,寄到她這裡的獎勵卻只有一樣。而且,單純論那物件的大小,都可以用寒酸來形容了。

    東西雖小,林柚卻沒敢小瞧。她拿出來,仔細觀察著。

    這是個細小的銀質手鈴。

    高度剛過一寸,沒有鈴錘。握在手裡很輕巧,也能看出做工有多精緻。而當林柚翻轉過這只手搖鈴,看到內側刻進一行題詞。

    ——“永屬於我”。

    署名是“S.J.W”。

    因為是直接送給玩家的道具,這會兒無須再認出,它已經自發彈出了說明用的透明視窗。

    【名稱:SCP-662 管家鈴】

    【描述:想要搖響這個手鈴,你得一邊晃一邊大聲重複三遍“妖魔鬼怪快離開”——開個玩笑,只要正常搖就好了。出現的管家會盡他所能來完成你的願望,請注意,這只手鈴可被損壞,請使用時多加小心。】

    【可使用次數:三次】

    林柚認得這鈴鐺。

    只要搖一搖它,就能叫出一位幾乎無所不能的管家。誠然,後者有所局限,比如無法憑空造出法拉利跟飛機核彈,但帶塊金磚或是手榴彈回來是小意思,連被要求去刺殺某人也能熟練地完成。

    稱得上是個低配版神燈了。

    林柚心說把這拿來當獎品也是大手筆,她仔細地將管家鈴放進背包,好讓它什麼時候派上用場。

    跟她們說好的一樣,簡明佳還在遊戲中。

    林柚沒想乾等著,她站在原地思索一會兒,瞄向了闖關模式。

    比起合作模式,單人劇情本的時間更短——她上次要不是專門等疫醫,四十分鐘就能解決——好像是個等人的不錯選擇。

    就這麼愉快地做了決定,林柚果斷點下去。

    【您已選擇單人闖關模式。】

    合成音提示道。

    【檢測到您的通關記錄,本次挑戰將從第二關開始。】

    【請做好準備。】

    身體一震,這次不等林柚睜開眼,就聽有個聲音搶先喊道。

    “好黑!好黑!”

    那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傢伙叫道:“這什麼地方,小姑娘你怎麼回事,我怕黑啊?!”

    林柚:“……”

    嘶啞的喊聲是自她腰間的挎包傳出來的。

    “要不是我沒忘是在什麼地方找到你的,”她皮笑肉不笑道,“還真信了你的邪。”

    那醫院地底不比這黑多了?她看它待得挺自在,還有心情自我沉醉呢。

    骷髏頭只裝作沒聽見,大聲地咳嗽起來。

    “好了好了,這是哪兒?”

    一進入新副本,它就從沉睡中醒了過來。眼下被林柚拿出包裡、放在狹小的木桌上後,立刻來來回回地打量起這裡。

    它沒有眼珠,這畫面就顯得頗有幾分滑稽。扭頭全靠晃動整個頭蓋骨,一個不小心晃過頭,差點直接從桌子上滾下來。

    問她?

    她倒是也想知道。

    這是個小得要命的公寓房間,家用物什林林總總地堆著,想站穩都得刻意去找落腳點。

    耳邊縈繞著尖細婉轉的粵劇戲腔,聲音倒不大,得認真去聽才分辨得出其中的字句。

    “郎在芳心處,妾在腸斷時……”

    “……你又可知否……久病成癆疾……”

    就這麼迴圈地放著,林柚循著聲音找去了牆邊的櫃子,女人唱戲聲是從上面擺著的收音機裡傳出來的。

    一按掉收音機,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老實說。”

    骷髏頭沉默數秒,開口道:“這聽著還挺瘮人的,是不?”

    “都忘了問了,”它說,“我那位小兄弟呢,快放出來一起耍耍啊。”

    你那位小兄弟正琢磨著怎麼啃你呢。

    林柚當然不是這麼狠心拆穿真相的人——這話說出來,反正她自己是信的。她只一邊撞運氣似的去翻那堆雜物,一邊心不在焉道:

    “想什麼呢,你別指望我就因為這理由用一次能力。”

    說著,她翻到一張紙,動作不由一停。

    那是張停水通知單。

    自來水公司管道維修,這一片都得停四天的生活用水。林柚想起自己剛才經過的位置,趕忙回頭去看,那裡掛著的日曆翻到的那頁正好是停水的第三天。

    “停水兩天了?”她喃喃道。

    骷髏頭:“那——”

    “這杯水是怎麼回事?”它問。

    林柚一愣。

    她把喋喋不休的頭蓋骨往桌上放時沒注意,這會兒再仔細一看,它旁邊就有個盛滿了清水的玻璃杯。

    水質清亮,看樣子是剛剛倒出來的,一眼望得見底。還沒有因為暴露在空氣中太久而飄進一星半點兒的雜質。

    “一般來說可能會覺得這是在外面買的礦泉水,回家倒進杯子裡……”

    林柚環顧一圈,“不過……”

    別管是桌上還是垃圾桶裡,都沒見到有塑膠瓶啊。

    公寓帶一個小小的開放式廚房,林柚三兩步走到水池邊,徑直擰開水龍頭。

    伴著“嘩啦啦”的響動,同樣不摻雜質的清水不受任何阻礙地自水管裡淌了出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骷髏頭“喲”了聲:“挺良心啊,還提前來水?”

    “你要喝嗎?”

    林柚隱隱猜出了是怎麼回事,“這可不是正常的水。”

    粵劇……水……

    兩者加在一起,很容易聯想到是誰。

    ——楚人美。

    曾經是粵劇名伶的她遭自己丈夫陷害,說她與人通姦,依照村規被亂石打死後才得知真相。一口怨氣咽不下,三天內就害死了村子裡六十六條人命。

    她的怨恨在百年後仍沒有停歇,以葬身的潭水為媒介,讓每一個喝下潭水的人都會產生幻覺。用楚人美自己的話來說,她只是引出他們的恐懼,很多人是被他們自己嚇死的。

    她喜歡附身,當然也有自己親身上陣的時候,每當出場,周圍總會響起女人令人毛骨悚然的唱戲聲。

    林柚看這電影也挺早了,難怪一開始聽那相當於提示的唱戲聲都沒反應過來。

    “這一關是怎麼從楚人美手下活過去嗎?”

    林柚拿起那只玻璃杯,靠近眼前端詳著,“有意思。”

    “所以,是那個叫‘楚人美’的控制了水龍頭,流出來的都是潭水?”骷髏頭好歹理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建議道,“要不把水倒了?”

    “不喝這水就看不見楚人美。”

    林柚道。

    “至於親眼見到楚人美或者什麼幻覺不幻覺的……我會怕嗎?”

    她端著那杯潭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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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發表於 2020-8-23 06:56:25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山村老屍

    一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端端正正地擺在桌上的骷髏頭忍了半天, 終究按捺不住好奇。

    它“喀啦喀啦”地活動著自己的下頜, 開口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感覺嗎?”

    林柚:“……”

    “這是第七遍了。”她知道這壓根不是什麼關心,反手一指窗戶玻璃,“我最後說一次,如果再問,我就把你從這兒丟出去。”

    骷髏頭訕訕地笑著。

    “我這不是好奇嘛。”

    它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只用這樣的水就能讓人致幻的,擱我們那兒要複雜多了——多好的研究素材!”

    這是說水還是說她呢。

    就聽骷髏頭這躍躍欲試的興奮語氣,林柚懷疑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只有一隻手骨還收了起來,都能看到它在期待地搓手手。

    “得了, ”她涼涼道, “你當心又把自己炸了, 我可不奉陪。”

    “讀書人的事,能算炸嗎?”

    那塊成了這樣都不安生的骨頭一本正經地反問。

    “好吧,”它妥協道,“退一萬步來講, 我承認是我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但什麼是藝術?藝術就是爆炸!我這是為藝術獻身——”

    林柚沒管這強詞奪理, 準備轉身接著忙她的。

    “不不不你等等!”

    這傢伙仍然不死心地做著垂死掙扎, “豁出去了, 讓我也喝一口。”

    林柚心說這年頭除了她以外居然還有主動想見鬼的。

    但又說回來,眼前這只剩個腦殼的傢伙可是為了做實驗就把自個兒炸得連一點皮肉都沒剩,看起來還絲毫不後悔, 會提出這麼個要求也不意外。

    “你能喝水?”她狐疑地問。

    骷髏頭嘿嘿一樂。

    “試試唄?”

    它這麼要求, 林柚是無所謂, 反正也沒什麼成本。

    她只擰開廚房的水龍頭,沖了下那個玻璃杯,又接點水進來。

    提溜起那塊骨頭,對方配合地張開嘴巴。杯口對準了位置,直截了當地倒進去——

    “嘩——”

    水淌過它的下頜骨,滴答滴答地漏了滿地。

    骷髏頭:“……”

    “我相信,”它悶悶地說,“我還是喝了一點的。”

    “還不如說是滲進去的。”

    林柚早料到了這樣的結果,這會兒無情地戳穿它的自欺欺人,她把骷髏頭和水杯都一起放回原處,自己拉開陽臺門。

    是時候想想怎麼搞定了。

    楚人美也不是無解,普通點的辦法就有兩種。

    其一,她當年被竹席一裹就暴屍野外,怨恨下對村民大開殺戒,最後停手是因為最疼愛的後輩用她用來許諾“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的手鐲求她。百年後當地動遷,楚人美屍骨落進水潭,鐲子也在這過程中丟掉了。

    找到鐲子戴回她手上,搞不好能平息怨氣——但這一點也沒有落實過,畢竟主角在成功前就被掐死了。

    第二種嘛……

    楚人美生前被人背叛,如果讓她看出真情就會放過你,電影裡的倖存者就是因為證明了自己的愛才活到了最後。問題出在這是個單人劇情本,難不成要她去馬路上扶老奶奶嗎?

    這法子不成,想來想去也就只剩了第一種。但既然已經喝過了那杯水,林柚琢磨著不如留在這裡會一次楚人美。

    公寓太過狹窄,她來來回回的就是為了騰出點地方。拾掇一番後,把她用不著的零碎物件全都給堆到陽臺去,好歹房間內看著是空曠多了。

    合上陽臺的拉門,就這麼一個回身之間,她只覺得餘光看到有藍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深藍的長裙,烏黑的長髮,如是打扮的女人映在玻璃門上。也沒有看她,就靜靜從她背後走過,沒發出丁點聲音。

    那是——

    林柚猛然回頭。

    ——什麼都沒有。

    她瞪著空蕩蕩的屋內,半分鐘前隨手搭在沙發靠背上的圍巾還在那兒掛著,只有還難得安生的骷髏頭被這突如其來的過激反應嚇了一跳。

    “怎,”它對上她的目光,結結巴巴道,“怎麼了?”

    “你看到有誰過去了嗎?”林柚問。

    骷髏頭:“沒——沒有啊。”

    下一瞬,它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什麼,立即上上下下地環視起來。

    “出出出出來了?”說不上是懼怕還是興奮占了更多,骷髏頭連聲道,“我怎麼沒看見?!”

    因為只不過是幻覺?

    林柚想。

    楚人美自己的本體還沉在水塘裡,做不到直接殺人,都是借助喝進去的水來控制人的大腦。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人在電梯裡見鬼,以為是被女鬼掐住脖子,實際上在監控裡看過去卻是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骷髏頭有沒有真喝進去都不好說,即便喝了,那一點可能也不足以讓它看見用幻覺的形式出現的楚人美。

    林柚深吸一口氣。

    雖說只是透過玻璃的反光,她還是看見了楚人美是走向了哪裡的。

    她起身,正想邁開步,就被那塊慌張的頭蓋骨給叫住。

    “哎哎,帶上我啊!”

    “你確定?”林柚指指那扇門,“我是親眼看見她走進去的。”

    骷髏頭糾結半天,終於下了決心。

    “去啊,為什麼不去?”

    不然它喝潭水是為了什麼!

    ……再說了它自己留在客廳更慌得要命好麼。

    林柚也沒二話,一手抓起頭蓋骨,直接推開衛生間的木門走了進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對著的鏡子。

    那面鏡子掛在牆上,倒瞧不出有什麼不對。它只映出了她的上半身,聯手裡抓著的那塊骨頭都沒照進去。但在這種氛圍下,偏偏是這樣才令人頭皮發麻。

    “……怎麼?”

    近乎是敏銳地察覺出了不對,骷髏頭問道。

    林柚沉默半晌,開了口:“有點冷。”

    事實上,不止是有點。

    就像是在零下幾度的大冬天只穿單衣走在大街上,迎面就是刺骨的寒風,刮得人直打哆嗦。

    她不應該覺得冷。

    外面的太陽照得正好,在陽臺上走一圈都會感覺得出暖融融的熱意。在這樣的晴天,這只有一種解釋。

    ——幻覺。

    她狠掐了胳膊一把,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自己清醒過來。

    沒起到多大的用處。

    也許這寒冷沒法簡單地驅散,林柚呼出一口氣,覺得好歹在她能承受的範圍內。她側首,環顧起四周。

    雖說房間裡的東西太雜太多,但公寓整體還是挺乾淨的,不誇張地說——半點污垢都沒有。連這兒也是一樣,邊邊角角一塵不染。

    既然是親眼看著楚人美走進這裡,本著搜到底的精神,林柚一把拉開了浴簾。

    與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能會面臨的不同,只夠人抱著膝蓋坐進去的浴缸空空如也,哪裡見得到女鬼的半點影子。

    “我好像……”突然,骷髏頭遲疑著說,“聽到了什麼。”

    淒婉的戲腔回蕩在耳邊。

    “郎在芳心處,妾在腸斷時……”

    女人唱戲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悲戚,唱詞也是如此耳熟。這是必然的,他們十多分鐘前才在客廳的收音機裡聽過。

    “……委屈心情有月知……”

    是楚人美在唱戲。

    ——她要來了。

    骷髏頭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麼,“……快,快告訴我,這是收音機壞了在倒帶!”

    林柚已經懶得吐槽倒帶根本不是這聲音了。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點詫異對方明明沒看見映在玻璃上的楚人美,這會兒又是怎麼聽見她唱戲的,林柚此時心下了然。

    它原來還是喝進去了一些水,但僅限於能模模糊糊地辨別出點東西,卻不太敏銳。這一點,從骷髏頭還在緊張地左瞧右瞧就能看出來。在林柚自己的眼中,繼而傳來動靜的那處已經有東西冒出來了。

    骷髏頭顯然發覺她在看向某個位置,忙不迭地問:“哪裡?在哪裡?”

    “往下看。”林柚擠出聲音。

    茫然之際,沒有眼珠的骷髏頭自然也沒法睜大眼睛,只得緊盯著那一處去分辨。

    ……終於,它看到了點影子。

    骷髏頭:“啊——”

    骷髏頭:“啊啊啊啊啊!!”

    林柚緊掐著自己的掌心,生怕會一時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某種意義上,這嘶啞到刺耳的尖叫聲倒是很好地幫她把握住了自己的神智,免得被楚人美所侵染。

    她記得電影中的這一幕。

    楚人美自馬桶裡爬出來,嚇得那人連滾帶爬地闖出了廁所。

    此時此刻,那只指甲泛黑的手正一點點頂開馬桶蓋,已經可以隱約窺見暗藍袖口,它扒在坐墊上,試圖往外爬。

    在雪白陶瓷的映襯下,楚人美那灰白得透出腐爛跡象的手指更顯可怖。

    “……”

    林柚長長歎了一口氣。

    哪怕這裡乾淨得跟新的一樣,哪怕這只是幻覺裡的分身,你爬馬桶是不是忒不講衛生?

    一股力道猛地壓上,本已被頂起大半的馬桶蓋直直落下,連帶著緊緊地夾住了那只伸出來的手。

    楚人美:“……?????”

    短暫的怔愣後,她開始用力向回拽。

    可算是掙回了被夾住的手指,楚人美又一下下地往上砸。可再怎麼使勁,踏在上面的人壓根沒有任何動搖的跡象。

    林柚踩著蓋子,無情地按下了沖水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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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不死不休

    水聲“嘩啦啦”地在響, 林柚的力氣沒有鬆下半分。

    雖然不清楚這樣做能起到多大成效, 但她親眼看著楚人美那幾根被夾死的手指是如何掙扎著縮回去,這時候只要再壓得住馬桶蓋、讓對方一時半會兒出不來總不會出太大紕漏。

    林柚聽見滾滾水流傾瀉而下,盤旋著淌進下水道。

    ……居然沒堵。

    沒堵歸沒堵,她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到陶瓷蓋下面有東西在往上砸,只是比起之前似乎是弱了點。林柚沒興趣去在這檔口作死地掀開看看是怎麼回事——保不齊楚人美報復心起會把人也一併拖進來,她可消受不起。

    單腳踩著蓋頂,林柚大半個身子的重心都傾斜過去, 生怕楚人美那力氣給直接掀翻。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後者還沒在桶壁上找到什麼借力點, 趁著這空隙,林柚又一次按向了那個不銹鋼按鈕。

    她眼皮一跳。

    ——空的!

    不大的水箱只積蓄著沖這麼一次的量, 此時已然空空如也, 底下的水在一點點往上漫,顯然不夠她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再趁勢追擊的。

    楚人美還沒有放棄爬出來的打算,林柚自知來不及等水箱自己滿了, 她四下一望,目光就鎖定了身後正對著的水龍頭。

    這水龍頭估計是預留出來給洗衣機的,可惜擁擠的公寓實在沒地方再來多放件電器了,就安上一根水管用來接水。林柚推開那只礙事的水桶, 一把扯過耷拉在裡面的塑膠軟管。

    然後,徑直掀開了水箱蓋。軟管一插進去,她立即把水流擰到最大。

    這下再不用擔心什麼夠不夠用的問題了, 林柚只是使勁按著那沖水按鈕。興許楚人美自己都被這操作打得措手不及, 又被一下下的強流給轉懵了, 也顧不上再去斷掉作為媒介的潭水。

    敲打一陣輕過一陣,最後消失了。

    饒是如此,林柚卻沒動,她反手擰上水龍頭,保持著踩住馬桶的動作,過了足足一分鐘,確認再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後才鬆開。

    她還是很謹慎的。

    該莽的時候莽,該仔細的時候就仔細著點,林柚退開幾步,保證自己和馬桶拉開了一定的距離,在掛在角落的一應工具中猶豫了下,選了那把更輕的掃帚。她自己抓著尾部,一代弄點用掃把頭挑起桶蓋。

    不見那只手指指甲根部發黑的右手,也不見楚人美披散著亂髮的腦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給沖進下水道了。

    總之——乾乾淨淨。

    連一根頭髮都沒有留。

    而一旁的骷髏頭,早被她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操作看呆了。

    林柚在楚人美伸出手後就沒再來得及管它,胡亂地把這圓溜溜的骨頭往置物架上一摜。

    要不是骷髏頭自己努努力靠著牆邊穩住,眼下肯定都在這衛生間裡滾過一圈了,不過,這不是重點,它正目瞪口呆地望著林柚。

    “……?”

    林柚不明所以地對上它那黑洞洞的眼眶。

    骷髏頭:“……!!!”

    跟她平淡的反應完全相反,要不是沒腿,它差點自架子上一蹦三尺高,腦門直撞天花板。

    一瞬間想起了很多的頭蓋骨不由得開始後怕,它反思自己得虧是一念之差啊,要是當時跟她們作了對,這一把骨頭還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

    它可不想被扔進下水道裡喂老鼠!

    林柚還不知道自己被腦補成了怎樣的魔鬼,她打量一圈,轉身出了衛生間。再進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個四四方方的小玩意。

    “等等等等,”骷髏頭看清那是什麼,忙道,“你拿這個——”

    “我試試還能不能把她叫回來。”林柚說。

    啊?

    骷髏頭:“……不是你沖走的?”

    “那是因為她爬馬桶,太不衛生了。”按響手中的收音機,楚人美的唱戲聲立時迴響在這不出十平米大小的洗手間兼浴室裡,林柚一本正經道,“換個方式——比如從浴缸噴頭出來,我絕對沒意見。”

    “哎,我在想一個問題。”

    她問。

    “你說,如果我把浴缸的水給放滿,再放這個當BGM,能反向召喚楚人美嗎?”

    骷髏頭:“………………”

    它敢打包票,那位叫楚人美的女鬼的想法肯定是——我不要面子的嗎?!

    半天沒聽到回應的林柚:“嗯?”

    “興許就能呢,”骷髏頭不失諂媚地回答道,“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不過,搞不好就和它的想法一樣,楚人美也覺得都被沖下去就已經結了不共戴天之仇,怎麼著都不可能如願在這樣有所準備的狀況下出現。

    他們在浴缸邊上待了快有二十分鐘,收音機的電耗了不少,聲音聽著都沒一開始那麼響了。

    林柚試圖讓它正常點,但她不擺弄還好,也不知是無意間碰到了哪個按鈕,原本好端端放著粵劇的收音機直接一個高音。

    收音機:“郎在——”

    下個字還沒唱出來,它卡住了。

    一片寂靜。

    林柚:“……”

    骷髏頭:“……”

    變成這樣也用不著再指望什麼了,林柚索性扣出電池,把它跟收音機扔在一邊。她剛起身,骷髏頭下一秒就覺得自己身體一輕。

    “我們去哪兒?”它問。

    “出門,”林柚道,“找手鐲。”

    二十分鐘後。

    “……我怎麼覺得。”

    骷髏頭說:“這樣還蠻別致的。”

    離開公寓前,為了避免在廁所那樣的突發情況,也是圖個方便,林柚用一條細繩穿過它的兩隻眼眶和鼻子,就這麼把它緊緊拴在了腰包的包帶上。不說有多牢靠,但除非是有誰生拉硬拽,否則輕易是掉不下去的。

    它自個兒也挺滿意。

    “以後也可以這麼幹。”林柚說,她停下腳步,“行了,現在得想想該往什麼方向走。”

    一切要理起來也很簡單。

    當地新建的工程才會使得楚人美的屍體被拋進潭底,而這片城區會短期停水,正是受不遠處正在興建的發射站的影響。

    換言之,楚人美能改換這裡的水源,也是因為水潭就在附近。

    林柚望著臨近工地上正吊起鋼材的土黃色起重機,她為了上這後山特地繞了路,好躲開工人們的視線。否則要是讓人看到她系著的這頭蓋骨,只怕是在她找到楚人美的屍骨前就把當地的員警給叫來了。

    太陽隱在層層的烏雲後,原來晴朗的天空也隨之陰了下來。她在之前就自覺透著一股不正常的陰冷,到了這時更甚。林柚有點後悔在出來前沒多套幾件衣服,但想想這冷是直接作用於大腦,穿上估計也沒什麼用。

    該從哪裡找起呢?

    轉開目光,她掃向沿著山岩汩汩流下的小溪。看著清澈,這水的源頭卻是用腳後跟都能想明白,順這走上去,自然不難找到楚人美葬身的那汪深潭。

    再抬起頭時,林柚的瞳孔一縮。

    大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潭水的效果也強了點,這一回,連骷髏頭都看到了。

    “……就、就是她?”它問,不自覺地繃起聲音。

    “不然呢,還會有誰。”

    林柚緊緊地盯著那片樹林,不帶什麼感情地反問。就在短短幾秒前,他們同時瞥見一抹藍色的身影閃了過去。

    穿著她在玻璃門倒映出的景象中見過一次的深藍裙襖,烏黑雜亂的長髮被全部擋在面前,由於曾經是被活生生打死而身形僵硬。楚人美在樹木間飄然而過,而後消失了。

    “走,去看看。”她果斷道。

    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她一旦打定了主意就很難再改,包上綁著的那位也沒有一點勸的意思——打從那一沖,它仿佛參透了什麼本質,遇到這種情況覺得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好。

    山路崎嶇,她走得深一腳淺一腳。楚人美是用幻覺現身的,別說是留下點腳印了,連路邊的草葉都沒有被壓倒過的痕跡,幸好林柚還記得很清楚,對方是約莫在什麼位置消失的。

    撥開最後幾片樹葉,她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隻明顯有年頭的鐲子躺在土裡。

    ——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完全不妥當。

    它斷成了兩截。

    不多不少,正好是從中間斷開,像是被人生生掰斷的。

    “……我猜,”林柚說,“這就是楚人美的那只鐲子了。”

    骷髏頭沉默了許久,終於整理好自己錯綜複雜的心情。

    “我也猜一下,是在記恨你……”

    它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懂的自然懂。

    雖說不知道對方具體是怎麼做到的——也好想明白,楚人美掌握著這裡的水源,再操縱一個人撈起鐲子掰斷不是難事。重點是這所作所為的目的,楚人美故意找人來破壞唯一的破解方法,再引他們過來,讓他們看到——

    是明晃晃地在表示她不接受所謂的平息怨氣,這場怨懟不死不休。

    既然對方想死磕下去,林柚也沒有退縮的打算。

    倒不如說,恰恰相反。

    “看來。”

    林柚道:“只能來點硬的了。”

    骷髏頭:“……”

    活著不好嗎?

    哦,它說的是楚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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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自尋死路

    骷髏頭自以為, 它這一輩子,哪怕是丟了一整對眼珠, 看人看事的眼光還是很准的。

    ……唯一看走眼的一次也就是錯過了那場實驗的威力,害得自己落進如斯境地。

    但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黑歷史也是同樣的道理!骷髏頭對它那點微不足道的小錯誤十分寬容, 好歹沒徹底作死進去嘛。

    至少現在還是做得挺好的。就像它在停屍間裡只用了零點三秒就決定大談合作, 而不是搞些什麼鬼把戲——它心道得用“英明神武”來評價自己這個決定。

    更別提, 還有那位執迷不悟的楚人美作對比。

    骷髏頭沒什麼誠意地在心裡為對方默哀了一,二——嗯,兩秒就夠了。

    “我們就一直在這兒轉悠?”它問。

    骷髏頭自己雖是對在衛生間裡見到的那只手還有點心有餘悸,但有把它掛在包上的這位在, 顯然是給了它不少的底氣,連膽子都肥了不少, 這時候談論起來都是輕描淡寫的。

    “水都喝了,在哪裡不都一樣。”

    林柚說。

    到了眼下的關頭, 在狹窄的公寓裡等著反而沒有什麼優勢了。

    他們——準確地來說是她一個人, 畢竟那骨頭是掛在包上的——還走在那片林子裡。

    鐲子斷得徹底, 擺明瞭是不存在任何轉圜的餘地。而正如對骷髏頭所說的那樣,她沒有半點懼意,不如說還怕楚人美臨陣脫逃呢。

    如今深入山林, 她也是抱著別的目的。林柚留心聽著潺潺的水聲, 試圖辨別這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雖然方才望見楚人美出現在遠處, 她就放棄了沿那條小溪追蹤, 急忙趕過來。但現在這麼做也不晚, 林柚聽得出來,周圍也有水流,只要順著找,一路找到那片水潭也不是難事。

    楚人美的屍身還沉在潭底。

    ……普天之下,居然會想著拿鬼怪本體來當把柄的估計也就她這獨一家了。

    林柚挑挑揀揀,在又經過一棵枯樹時踩上了旁邊的石頭,撥開礙事的丫杈,握住其中一根能拿得動又相對而言最粗壯的。

    “哢嚓”一聲脆響,她直接掰下了樹枝,滿意地看著它還算尖銳的斷面。

    骷髏頭:“……小、小姑娘,你準備用這幹嘛?”

    “也沒想做什麼。”

    林柚笑眯眯的,卻生生看得人發毛,骷髏頭那光禿禿的腦殼都一陣颼颼的發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道,“只是以防萬一,沒什麼事就把它當拐棍了。”

    骷髏頭明智地選擇不問要是有事會怎麼樣。

    這句話好像該改成“鬼不犯我”什麼的,林柚兀自想,但無所謂了,反正這不是重點。

    她瞟了眼腰間掛著的另一個小物件,也一樣是用細細的繩子拴在腰包的拉扣上。

    她當然不可能是來到這裡以後才匆匆只用樹枝做了一手粗糙的準備。早在離開公寓前,林柚就隨機抽了一張放在卡套裡,目前CD已經過了一小半。

    說老實話,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抽到那張卡——如果以副本裡的時長來算,她們是很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面了。久別重逢固然令人欣喜,但在對付楚人美這問題上,林柚還有點別的想法,她琢磨著自己會偏向於先用某人來個下馬威。

    根根樹幹高聳入雲,交叉著的枝頭大多覆蓋著大片綠葉。清風一過,樹梢的葉片沙沙作響。本來就是個陰天,林間的溫度還要更低上幾度。

    “聊點別的吧。”

    這陰森森的氛圍一出來,連林柚也覺得這樣的安靜多少有點不自在,想了想道:“你好像沒說過你是從哪來的?”

    據它迄今為止稀稀落落的供述,只知道是有點手段,故而在炸得只剩骨頭以後還能給自己續個命。

    “噢,”掛在包帶上的頭蓋骨邊一晃一晃地打著拍子邊吊兒郎當道,“想問點什麼?”

    林柚:“比如,你們那兒的人死了以後都會變成這樣?”

    “不不,當然不。”

    骷髏頭一口否定。

    “這只是那場實驗的連帶效應,我自個兒也挺驚訝。但想想也能明白,畢竟我一開始的目的就——”

    對上林柚的視線,它突然牢牢地閉上了嘴巴。

    “不能說了,”骷髏頭警惕道,“這是學術機密。”

    林柚:“……”

    行吧,你開心就好。

    興許她哪天能想個招兒從它嘴裡撬出來,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個合適的時機。

    水聲近了。

    談話間,林柚也一直沒停下過腳步。她經過一叢又一叢灌木,在又揮手擋開攔路的枝杈後,眼前豁然開朗。

    邊沿的泥土被浸染得濕潤,堆壘著的石塊也有幾分鬆動。流淌在石間的水流纖細,水勢比起那條小溪還要弱得多,但只要找到它就方便多了。

    林柚很快發現緊貼著它往上走是個不怎麼明智的做法。

    一個不小心踩在濕滑的石縫上,沉悶的碰撞聲響起的同時,她整個身子也失了平衡,順著慣性向前栽去。

    好在林柚眼疾手快地用那根掰來的樹枝狠戳向泥地,又連忙扶住了旁邊的樹幹。凹凸不平的樹皮硌得人手心發痛,但這會兒就成了最好的緩衝——怎麼說也是穩住了。

    明明也沒有風吹過,她突然更冷了。

    林柚一怔。

    見她半天一言不發,也沒有任何要動作的跡象,就任由著陷在泥凹裡,骷髏頭忍不住出聲:“……嗨?”

    “回神了?”它試圖去叫林柚。

    被叫的人還是保持著安靜。

    她看著自己按在樹幹上的那只手。

    手背泛著青白,指甲蓋往下卻是泡在水裡腐壞了似的灰黑,整只手掌腫脹了不止一圈。她曾經在馬桶圈上見過這樣的手——這想法讓林柚不怎麼舒服。

    楚人美附在了她的身上。

    下得了狠手的人往往有這麼一個特徵——他們對自己能做得更狠。而這個道理,於林柚而言也是一樣應驗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她條件反射地舉起了攥著的樹枝,這就要往那隻手上紮去。

    林柚不知道驅逐楚人美的具體方法,可這不礙著她想用疼痛喚醒自己的神智。但就在樹枝刺下的前一秒,她停住了動作。

    “你看到了什麼?”她啞著聲問。

    骷髏頭馬上反應過來是在問它,畢竟這兒也沒別人了。

    “我?”它茫然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啊。”

    要它說,現在最不對勁兒的就是這位怎麼突然要自己紮自己了。

    話音未落,林柚抓著的樹枝立時改了方向。

    她狠狠地紮向自己的後背——更確切地說,是更偏上一點的地方。幾乎是在同時,林柚只覺那股寒冷自身上抽離開來。

    她早該想到的。

    她看到自己的手變成了楚人美的,一切落在骷髏頭的眼裡卻還是原樣。這壓根不是真正的附身,只是楚人美在她腦中製造出的幻覺。

    夾了對方的手指又沖下馬桶,於是理所當然遭到了楚人美的報復——她要引得林柚自己傷到自己。

    而這寒冷……

    林柚心下一清二楚。

    是因為楚人美一直趴在她的背上。

    而此時此刻,躲開了攻擊的藍衣女鬼就站在不遠處。

    寬大的袍袖下,是那雙在林柚看來再熟悉不過的手。她耷拉著肩膀,長及腰際的黑髮盡數垂在身前,遮住了那張被水泡得浮腫腐爛的臉。

    “……委屈心情有月知……”

    尖細的戲腔自那頭黑髮後傳來,縈繞在他們耳畔。楚人美一步步地擰動身子,向這邊走來。

    “相逢不易分離易啊……”

    骷髏頭聽見自己牙關都在咯咯打戰。

    天知道它是嚇傻了還是被浴室裡那十多分鐘的收音機迴圈給洗了腦,再聽見這熟悉的旋律,鬼使神差地就開口接了一句。

    骷髏頭:“皆、皆複如今悔恨遲?”

    林柚:“……”

    楚人美:“……”

    這特麼怎麼還帶搶臺詞的。

    搶臺詞就算了,唱還唱跑調了??

    “您接著唱,接著唱,”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骷髏頭忙道,“當我啥都沒說。”

    楚人美唱也不唱了,惡狠狠地撥開長髮,露出了下面的那張臉。

    她一雙眼睛見不到黑眼仁,直向上翻白,慘白臉龐和紫黑的嘴唇都浮腫得厲害。

    楚人美扭曲著身體,被白膜罩住似的雙眼緊盯著他們。同樣是喝下了潭水,她顯然更記恨把她沖下下水道的林柚。

    “所以。”

    林柚歎出一口氣,“今天是非得要我的命了?”

    楚人美冷笑一聲。

    關節在她行進時發出“喀啦喀啦”的響聲,即便是林柚開了口,她甚至也沒有停一下。

    “好吧,最後提個醒。如果我是你,”林柚道,“我就不會再趴人背上,小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楚人美:“……?”

    驀然間,她只覺腰上一沉。

    楚人美低下頭。

    趴在她身上的小女孩,白色連衣裙上染滿了血跡,懷中抱著個大大的兔子玩偶。隔著那布偶,小女孩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自腋下探過腦袋。

    紅人仰起臉,不懷好意地咧開嘴,扯著嗓子唱道:

    “你……想穿鮮紅的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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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7:05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外鄉人

    紅人把調子扯得很高, 完全蓋過了原來那哼出的戲腔,把它帶來的毛骨悚然抹得一點不剩, 全帶進了自己的節奏。

    “要不。”

    林柚假裝好心地建議道:“你也再唱兩句?”

    “……”

    楚人美緩緩抬頭。

    如果目光能殺人,林柚現在怕是已經出局了。

    畢竟看楚人美的臉色, 活像是又被沖進了一回下水道。

    原本她那腫成了麵團一般的臉輕易瞧不出什麼情緒, 只是這會兒實在是扭曲得厲害——也難怪了, 這事要是擱別人身上,試問又有誰能忍。

    她猛然扭動起什麼, 想把紅人給甩下去,可後者活脫脫是塊粘上就撕不開的牛皮糖。

    別看紅人個頭剛過半人高, 力氣卻奇大。用來勒著楚人美的胳膊簡直要把對方攔腰勒斷, 一見想推開自己,立馬把腿也盤了上去,整個人跟八爪魚似的死死扒在楚人美背上。

    一個想往前走, 一個可勁兒往後仰。就在楚人美再跌跌撞撞邁出步之際,終於被紅人拖累得“撲通”一聲, 面朝下摔了一大跤。

    仔細看去, 生前曾為名伶的藍衣女鬼渾身都在發抖。

    ——氣得。

    偏偏罪魁禍首一點都沒有自覺, 或者說, 她就是故意的。紅人又往上爬了點, 索性一屁股坐在楚人美的後背上,更加挑釁地又扯高了一個八度。

    “我幫你——染成鮮紅鮮紅的——”

    “臉啊手啊全部染紅, 把那後背染滿紅——色——”

    楚人美:“……”

    染個鬼!不染!!

    這年頭血衣的設定都已經爛大街了, 藍色才是獨樹一幟的好嗎?!!

    “你等著……”

    紅人還在兀自唱著她的兒歌, 楚人美趴在地上抬頭,腦門還沾著幾粒零星的泥巴,轉動那雙渾濁的白眼瞪向林柚,“你給我等——”

    “你說……”

    陰惻惻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讓誰等著?”

    年輕的鬼魂飄在空中,她只剩了一半的面皮,剩下那半邊臉是血淋淋糾在一起的肌肉,其間還能看見白森森的骨頭。嘴巴開合間牽動著肌肉,更是瘮人。女孩幽幽望向被壓住的楚人美,明明自己沒個實體,兇神惡煞地活動指節時卻按壓得恍若讓人聽見了“哢吧哢吧”的響聲。

    “居然敢對老師下手——啊!”她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在扭頭向林柚的同時一秒變臉,“老師,好久不見。”

    瞧著那張笑得開心的可愛臉龐,林柚假裝自己沒看到她嚇唬楚人美時血肉模糊的樣子。

    “我抽到你的卡的時候也在想了。”

    她笑眯眯地說:“好久不見啊。”

    她在出門前抽到了薛瑤的卡牌,而後決定留著待用,在楚人美現身時直接選了紅人來困住對方的行動。事實證明,這麼做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成效的,紅人一句接一句唱得歡,邊把楚人美氣得七竅生煙,手上也半點沒耽誤事,拖得她掙扎都掙扎不動。

    楚人美指甲扣著泥地,還在那小女孩的重壓下試圖一寸寸地想往前爬。她咬牙切齒間,心知場面正朝對自己不利的方向傾斜。

    “叫人算什麼。”

    “單挑,”她擠出聲音,“有本事單挑啊?!”

    “行啊,單挑就單挑。”林柚答應得爽快,她磚頭示意薛瑤,“來,咱們一塊上。”

    楚人美:“……???”

    她眼睜睜看著薛瑤摩拳擦掌地飄過來,背上的傢伙卻沒有半點要起來的意思,唱到“給我紅衣服”的那句,還“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這特麼說好的單挑呢?!明明就是群毆!

    “是單挑啊。”

    林柚無辜地說。

    “你一個,單挑我們一群。”

    有人數優勢放著不用是傻子。

    楚人美:“………………”

    只要長了眼睛就該知道打不打得過。

    她的手指深深陷進泥土,惡狠狠地來來回回喘息半天,終於又一次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林柚反問,“看看她們兩個不就明白了嗎。”

    楚人美沉默地注視著她。

    “跟我走。”

    她道:“而且,我覺得最好還是儘快考慮清楚——等她這首歌唱完可就來不及了。”

    紅人:“臉和手都是鮮紅色……”

    她已經唱過大半了。

    良久,楚人美的面部抽動了一下。

    她近乎是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又道。

    “你得找到我的屍體。”

    “這個簡單。”

    “美子,”林柚轉向紅人,說,“下來。”

    不出意外,紅人就跟沒聽見她的話一樣,繼續自顧自地唱著自編的歌。

    “紅色充滿了整個後背——”她大聲地唱道,試圖壓過林柚的聲音,“我緊緊地抓住了,現了紅色——”

    林柚:“燈——”

    手頭沒有真能威脅的東西,她示意似的晃了晃掛在包上的骷髏頭——雖說塞不塞得進去是個問題,但這效果顯然是十分的立竿見影。一個“泡”字還沒出口,紅人立刻閉了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著自己的小兔子爬了下來。

    骷髏頭:“……”

    ???

    它被晃得一臉懵逼,可理智告訴它,不深究會活得更簡單快樂。

    在這之後,一切順利。

    就像薛瑤曾經在湖裡把水鬼暴打過一頓,她在水中也一樣能活動自如。她用兩分鐘的時間找到了楚人美那具用草席裹著的屍體,一點點用推的送上岸邊。

    她自己是巴不得幫上老師的忙,臨走前還纏著要求林柚答應以後多叫她。

    在楚人美化為亮光落進林柚的手中時,系統也隨之宣佈通關。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林柚熟練地拒絕了下一關的挑戰,她端詳著這張新卡。

    【名稱:楚人美】

    【卡牌編號:019】

    【級別:R】

    【備註:曾經被丈夫背叛而枉死的粵劇名伶,生平最討厭的曲目居然是兒歌。一度熱衷於鑽進各式各樣的管道,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痛下決心而改掉了這個習慣,意外地變得更講衛生了。】

    ……林柚心想至少以後不會再鑽馬桶了。

    她把卡牌插進圖鑒,看著剩下的卡槽。這次的闖關除了新卡,還給她帶來了一個好處。

    經驗正好夠她升級的。

    二十五個卡槽擴充為四十個,其餘的就和之前一樣,還得她自己去摸索。

    介面上驀地彈出一條邀請提示,林柚挑挑眉,點了“接受”。

    簡明佳早除了副本,這會兒看她也是空閒狀態就拉她進了小隊。

    才剛剛提示進入匹配,林柚忽然聽到一聲提示音。

    有個好友上線了。

    好友是她們共同的好友,簡明佳顯然也聽見了這聲音,她似乎想了想,然後抬手取消了匹配,轉而叫耿清河一起加入了這行列。

    看來他是忙完學校的事提前回來了,林柚她們也沒特意開語音問——反正一會兒就得面對面見面,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聊也不遲。

    隱藏分上去以後,同層次的玩家少了許多,排本的速度也跌了一大截。也就因為這,簡明佳才來得及取消排隊,不然依照一開始那秒排,她們早就進去了。

    等了差不多有三分鐘左右,那道合成音終於姍姍來遲。

    【匹配成功。】

    【您即將進入A級副本《外鄉人》。】

    【倒計時,十,九,八……】

    【三,二,一。】

    視野恢復一片清明,林柚這回趕在骷髏頭抱怨前就把它從包裡放了出來。

    “我很高興你變得比上次更體貼了。”

    才剛被提溜著眼眶拴在包帶上,骷髏頭就忍不住嘚瑟道。

    “要我說,在包裡悶久了,這大自然的空氣就是清新——”

    林柚對它能否呼吸這一點很懷疑,“你能喘氣?”

    骷髏頭:“……”

    生活已經如此艱難,何必再揭穿它呢?

    這也太紮心了。

    它憂傷地看著自己本該長著鼻樑的地方,那裡現在只剩個光禿禿的黑洞。

    “對不起啊我只是隨便誇誇,”它氣呼呼道,“但是相信我,在變成這樣之前我全身上下最滿意的地方就是我的鼻子了!”

    行吧她信了。

    林柚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她的視線掠過周圍。

    “哦,”骷髏頭注意到她動作,也一同打量起來,“看來這裡有人放過一把火,對不對?”

    它說的是他們身後大堆焦黑的殘骸。

    林柚只覺得這一切都眼熟得緊。

    青山環繞,幾步之外就是公路,而在正相反的方向有一大片湖泊。

    路旁停著輛汽車,車上顯然沒人。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迄今為止,她所排進的副本都不會和隊友離得太遠,可這裡卻像是只有她一個人。

    林柚轉過身。

    背後是某棟建築的遺骸,各處跡象都證明曾經有場大火席捲過這裡。

    似乎又不止是大火。

    層層房梁都被燒得塌在一邊,僅存的牆面上全是焦黑的痕跡。而再往上,屋頂像被什麼龐大的東西給硬生生地撐開過,滿是裂紋。

    “我可能猜出了一點。”她說。

    骷髏頭:“……啊?”

    “我來過這裡。”

    就在第一次排合作模式的時候。

    林柚踢了踢腳邊的一塊招牌,那也同樣只燒掉了大半,留下後面的“旅館”二字。

    這把燒了旅館的火,當初還是她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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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7:21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故地重遊

    “所以說。”

    聽過林柚的轉述, 骷髏頭理清了個大概,若有所思道。

    “你和別的幾個人, 在這家旅館投宿後發現老闆是想用祭品來呼喚邪神的狂信徒,還真召喚出它的子嗣, 就直接放火把這裡和那隻黑山羊幼仔燒了?”

    “不, ”望著被突破的屋頂, 林柚說,“沒燒得掉它。”

    當時那片火焰靜靜燃燒著, 給他們造成了它也葬身於火海的錯覺。但怕是在他們獲救後不久,黑山羊幼仔就衝開了天花板,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啊, 這很正常。”

    骷髏頭很有見識地說。

    “黑山羊幼仔的身體不是由我們認知裡的物質構成的,單單用火燒沒法殺死它,熱、爆炸還有毒藥腐蝕都不行,刀子或者子彈貫穿才能造成點傷害。”

    這都是馬後炮了,他們當時也沒有什麼護身的傢伙事, 那對老闆夫婦連殺人都是在用繩子勒, 就別指望能有多少利器了。不過——

    “你還知道得挺多啊。”林柚瞄著吊在包上一蕩一蕩的骷髏頭。

    “可不是嘛。”骷髏頭只當自己全然沒聽出她語氣中的意有所指, 不失得意地說。

    “我知道的可不止是這些。”

    它賣弄道:“宇宙誕生之初, 阿撒托斯生出了‘黑暗’、‘無名之霧’和‘混沌’, 然後它們產生了三柱原神——”

    “‘孕育千萬子孫的森之黑山羊’的莎布•尼古拉斯、‘門之匙’的猶格•索托斯還有作為‘信使’的奈亞拉托提普。”

    “哦, 是啊, ”她用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旅館老闆的名字, “蘭頓想召喚的就是黑山羊母神。”

    “還記得那位小姐撿到的手稿嗎?”

    林柚清楚它說的是簡明佳在寂靜嶺醫院地下發現的那兩張。

    “記得, 怎麼了。”

    “據說完整版記載了所有的請神術和送神術,別說是三柱原神,連阿撒托斯都能——當然啦,你們手上的兩張紙上只記載了幾種粉塵的製作方法,但那也很有用了。”

    林柚:“你看過全篇?”

    骷髏頭閉嘴了。

    它顯然不打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又開始哼起歌來,隱約能聽出“芳心處”啊“悔恨遲”啊之類的字眼。

    唱得是一字不差,可惜沒一個音在調上。林柚覺得她要是這會兒放出楚人美,後者聽見它唱成這樣估計會被生生氣活過來。

    它那話癆的性格註定不可能一直什麼都不說地裝傻下去。還沒過十分鐘,骷髏頭就忍不住開了口。

    “現在要做什麼?”

    “我以為用不著我說。”

    彼時,林柚已經走到了車邊,她握住門把,“當然是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聯繫隊友的辦法了。”

    ——她很幸運。

    一拉開駕駛位的車門,林柚的視線就定在了儀錶盤上。她停了兩秒,然後拿出了塞在凹槽處的那支手機。

    而在她這麼做時,有塊薄薄的紙片飄到了座位底下。

    林柚彎腰撿起那張紙,看見上面記著一行長長的數字。

    不管怎樣,也許她應該試試看。

    她按亮手機,開始輸入那串號碼。按下撥號鍵後,電話才響過兩下就被接通了。

    林柚把手機貼近耳邊,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的人立刻認出了她的聲音。

    “柚姐?!”

    那人驚疑不定道。

    “天啊,幸好你打電話過來了,我還以為——”

    這聲音這語氣,林柚一聽出來是誰,馬上出聲打斷了他,沒讓耿清河再念叨他那豐富的腦補。

    “我這兒就我一個人,你那邊呢?”

    說到這個話題,耿清河的語氣明顯有點猶豫。

    “不止我,還有別人……”他道,“不過……”

    他的聲音遠了點,像是有另一個人接過了手機,隨即,陌生的男聲響起,“喂,是我。”

    林柚:“你誰?”

    電話那頭:“……”

    “我——”

    “開個玩笑。”在他解釋前,林柚就再次開了口,“知道你是誰,換了個聲還覺得我該認識你的也沒別人了。”

    顧衡其人,可能是從生來到現在都沒吃過這麼大的癟。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林柚懷疑自己聽到了他在深呼吸。

    “但願還有別的隊友。”半晌後,他乾巴巴地說,“如果只有你們,我是沒什麼指望了。”

    林柚發覺她自始至終沒聽到過另一道聲音,“簡明佳不在你們那邊?”

    “不不,她不在。”耿清河在稍遠的地方說,“柚姐你打的是我的電話,然後這兒只有我們兩個。”

    “這裡是家事務所。”

    說話的是顧衡。

    “名片上是我的名字——應該可以認為是‘我’開的。”

    “有電腦嗎?”林柚問。

    耿清河:“有是有,可是——”

    “先別問那麼多,我在山區,信號不太好。”她說,“幫我查一下,前陣子有沒有哪家家庭旅館起火的新聞。”

    “啊?好。”

    雖然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耿清河馬上照她說的做了。手機又到了他的手裡,林柚聽見鍵盤啪啪作響,然後他出了聲:

    “找到了,讓我看看——最近的好像是說一個月前有家旅館離奇失火,老闆生死未卜,警方還在不遠處解救了一隊大巴拋錨的旅客……咦?”

    這描述明顯也喚起了他的記憶,耿清河愣道:“難、難道說——”

    “嗯。”林柚肯定了他的想法,“就是以前那個副本,現在的時間線看來是一個月後了。”

    “再查查。”

    她說。

    “有沒有人目睹過又高又長觸手的黑色怪物出現的?”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沒有!”耿清河急忙回答道,“這個沒有。”

    這樣嗎。

    林柚差不多明白了。

    她和耿清河因為來過這副本一次,現在也有了既定身份。他們是活過那次火災的遊客,如今再出現在這旅館門前是因為覺得不對勁而選擇獨自前來。

    而耿清河,“他”去求助了某個事務所,顧衡被設定為那裡的負責人。三人被這麼串聯在了一起。

    “我們定位到旅館在哪裡了。”

    顧衡說:“做點準備就會動身,你可以在那裡等等。”

    她很快掛了電話,關上車門後鎖了車,接著就聽骷髏頭道:“好得很,我猜你的朋友們待會兒就會來幫忙了?”

    “也許等他們過來,”林柚說,“我已經查完了。”

    她深吸一口氣。

    一個月不算多長,再加上沒有報導目睹奇怪的黑色怪物的新聞——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壓著,黑山羊幼仔很可能還在這片森林裡。

    林柚又回到了路旁的那片廢墟。

    她在瓦礫中撿到了一隻燒得變了形的鐵桶。跟它的同類比起來,它顯然已經保存得相當完好了。

    林柚提著它,繞到旅館後方的湖邊,打了滿滿一桶水。

    “這是做什麼?”骷髏頭好奇地問。

    “別的不說,”她道,“我現在同意耿清河的看法,黑山羊幼仔的黏液是怪噁心的,萬一沾到沖一下也好。”

    況且又不用自己拎著。

    林柚把東西放進背包,她準備再從原路繞回去。但幾乎是在同一剎那,她的餘光猛然瞥見了什麼。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閃身躲在了一棵寬大的樹後。

    骷髏頭:“你——”

    林柚:“噓。”

    這警告是對的,有兩個人自馬路對面的樹林裡走出來,看見了她那輛停在不遠處的轎車。

    他們都披著長袍,寬大的兜帽落下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林柚只看得見那倆人的下巴,他們望著汽車,似乎交頭接耳地商量什麼,又警惕地環視著四周。

    當其中一人的目光掃過林柚所在的方向,她往後縮了縮。

    ——沒被發現。

    戴兜帽的兩人仍未放下戒心,他們分出一個人來放風,另一個則在斷壁殘垣間搜尋起來。

    將近二十分鐘過去,他顯然和林柚一樣一無所獲。站起身和同夥又說了些什麼後,他們一齊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林柚悄悄邁了一步。

    “你不會告訴我——”骷髏頭小聲說。

    “沒錯,”她以同樣的音量回答,“當然是要跟上去了。”

    機會難得。

    這兩個傢伙太過可疑了。

    林柚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同時當心不要踩到任何可能會發出響動的樹枝或者草葉。

    她做得非常成功。只是前方那兩人走的小路太過彎彎繞繞,連林柚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跟了多久——終於,他們走得慢了些。

    再往前的地方看起來是他們的目的地。

    那是個有人把守的山洞。

    大小夠兩人並肩通過,但他們在同樣被兜帽遮住臉的“警衛”面前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去。

    林柚還在想怎麼闖入或者蒙混過關,還不到兩分鐘,一個傢伙被推了出來。

    他沒有戴兜帽,臉上皆是驚懼交加,遭到推搡時還在手舞足蹈地掙扎。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他大喊道。

    “我受過母神的眷顧,沒有我,你們會——”

    “我認識他,”一看清那人的臉,林柚壓低聲音,“他就是召喚黑山羊幼仔的那個傢伙,看來他和新同夥們相處得不太好。”

    說起來,他辛辛苦苦畫出來的召喚陣還被她給一桶水潑了。

    “我覺得吧。”

    骷髏頭實事求是地說:“也許同夥這個詞都得打個引號。”

    果然,蘭頓的話音未落,他肩膀又被對方重重推了把。他往後趔趄幾步,在原地呆滯了片刻,只得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

    林柚改了主意。

    在確認看守山洞的那群人已然不再注意蘭頓那邊後,她轉過身,徑直悄無聲息地跟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蘭頓停下了。

    面前是一片空地,上面蓋著大把乾草。他看上去比林柚上次見他時瘦削了不少,臉頰深深凹陷下去,鬍子拉碴,別提有多邋遢了。

    但當他拂開那些乾草,笑容讓他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

    “快了,”他說,“就快了……只差一點就能完成……”

    “讓他們看不起我,都會付出代價的。我能召喚一次就能召喚第二次,這一回肯定比上次更……”

    “介意告訴我一下,都發生了什麼嗎?”

    她有大把的問題想問。

    黑山羊幼仔在哪,那個山洞是怎麼回事,那群人又是是哪來的——

    “誰在那裡?!”聽見林柚的聲音,蘭頓猛然回頭,“你——”

    林柚不遮不掩地自樹後走出來,本以為蘭頓認出了她,卻見他臉上不是仇恨,而是警惕和疑惑,還未完全消失的扭曲笑意還掛在上面。

    “你是誰?”

    ……嗯?

    林柚挑挑眉,心說該不會是那場火災掉了根房梁把他砸失憶了,又或者是打擊太大給忘了?

    “沒事,”她望向蔓延到腳下的繁複線條,“我有個辦法可以提醒你一下。”

    蓋在上面的乾草已經被他自己弄掉了大半,眼下,已經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是個還未完全成型的魔法陣。暗紅的血跡發黑,也不知是從哪里弄來的可疑血液。

    “嘩啦”一聲,水沫四濺,被潑到的一小片圖案暈成一團。林柚好整以暇地把那隻燒變形的鐵桶往旁邊一放,心說要是不夠還能再叫楚人美來填滿。

    蘭頓的笑容僵住了。

    “現在,能想起我是誰了嗎?”

    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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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7:34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奈亞

    空氣恍若是凍住了。

    這一切都那麼似曾相識, 水珠在乾燥的地面上滾動,漸漸地都滲進泥土, 把已經被那一潑給模糊了紋案更是暈得看不清原來的樣子了。

    蘭頓的臉漲成了一種奇怪的豬肝色。

    “是、是你——”這熟悉的作風終於喚醒了他塵封的記憶,他抬起食指, 顫抖地指著林柚的臉, 這顫抖是一種夾雜著恐懼的極度震怒, “你居然還敢回來?”

    “我為什麼不敢回來?”

    林柚無辜地說, 骷髏頭搖著自己的腦袋歎息一聲,它幾乎能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被燒掉大本營的又不是我。”

    蘭頓:“……”

    她的說辭讓他驚呆了,這話裡話外的無異於又使勁往他血淋淋的心底插刀子。他兩隻眼睛往外鼓著,胸脯不斷起伏,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氣昏過去——不過, 也不知道像他這樣不是通常意義上“活著”的人會不會昏倒。

    林柚上次見到他的時候, 蘭頓聲稱他在試圖把自己獻祭給黑山羊的時候受到了母神的恩惠,得以重返人間。當然了,是以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形式,他沒有影子,活得像個有實體的鬼魂。

    蘭頓到底沒有真暈過去,他把牙磨得“咯吱咯吱”響,任由壓抑著的咆哮聲衝破了喉嚨。

    “我——殺了你——!”

    “信我。”林柚說, “你現在跑還來得及。”

    有具被泡得腫脹的身軀就像一堵牆一樣擋在了林柚的前面。

    原本殺氣洶洶的蘭頓,幾乎是在看清這傢伙的同時變了臉色。

    有史以來第一次, 林柚聽見水鬼——現在叫她“蘭頓夫人”似乎更合適——開了口。

    她的嗓音很古怪, 低沉、喑啞, 聽上去是從某個極其幽深的地方傳出來的,帶著隱隱約約的回音。明明是在陸地上,伴隨著滴答滴答的水聲,她一開口卻聽得見什麼東西在吐氣泡的聲音。

    “我們還有筆賬沒算清,”她叫著他的教名,“亞弗。”

    “不。”

    蘭頓邊說著,邊往後退去。

    “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不會……”

    “我會的。”

    蘭頓夫人輕蔑地說。

    “你知道我這麼長時間為什麼動不了你,”她短促地尖笑了一聲,“現在你沒有它就什麼都不是了!是時候算算你把我淹死在那片湖裡的賬——”

    驚懼交加,蘭頓竟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柚,後者只是聳聳肩。

    自知求救無門,他轉身想跑卻沒能成功——林柚潑下的那桶水在他腳邊積了淺淺的水窪,蘭頓夫人顯然覺得這已經夠用了。水窪中探出一隻由水凝成的手掌,緊緊地攥住了蘭頓的腳腕,用上的力氣活像是要把他的踝骨給擰斷,看得只剩骨頭的骷髏頭一陣陣牙酸。

    “呃……”

    他們站得這麼近,拳打腳踢聲聽得一清二楚,骷髏頭不確定地問:“我們就在這兒看著?”

    “你也聽見她說什麼了,而且我們上次來這兒,也是他叫那只黑山羊幼仔追殺我們的。”

    林柚說:“好在我還是少記一點仇的。”

    “給他留口氣啊。”她叮囑道。

    蘭頓夫人的動作連停都沒停。

    她揍得痛快,林柚的話還是聽進去了的。至少當她起身離開時,趴伏著的蘭頓還能捂著自己身上被打的淤青“哎喲哎喲”地一聲聲叫喚。

    他鼻青臉腫地爬起來,臉足足大了一圈。蘭頓望向林柚和他前妻的目光懼怕又怨恨,末了還是什麼都沒敢說,他找了塊夠粗壯的樹根靠著坐下,想起林柚之前問他的話。

    這人不說有多麼精明,還是知道這時候做什麼事對自己有利的。

    “好得很,”他顯然不想再挨一頓打,洩氣地說,“你想知道哪件事?”

    “等等。”

    這回,反倒是林柚打斷了他,“這個待會兒再說。”

    她有自己的想法,水鬼在後面抱著胳膊,近乎是強迫地趕著蘭頓跟著一起走。她在五分鐘的時限過去後就消失了,但蘭頓很明顯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他時不時還會回頭去看一眼。

    他沒敢跑——事實上,他也沒有這麼做的機會。骷髏頭一直盯著他,哪怕掛在包帶上保持視線在同一方向有點困難。

    “這麼做就行了。”

    他們回到了燒毀的旅館廢墟和那輛車旁邊,林柚在臨近的草叢間撿起一塊尖利的石頭。

    骷髏頭:“……啊?”

    “留點記號,好讓他們倆知道上哪找我。”林柚說著,掂量在樹皮上的什麼位置劃一下合適,“我不可能一直在這兒等著,萬一那些傢伙又心血來潮再回來一趟呢。”

    繞過湖邊,每隔幾棵樹,林柚就會在其中一棵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等走到林子深處,她確認不會被輕易看見後才停下了腳步。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

    “那些人是從哪裡來的?”林柚問。

    “什麼?”原本老老實實跟著的蘭頓反道,“這事不該問你們嗎?”

    接觸到林柚的視線,他一時又忘了方才被揍的是誰了,嘲諷似的笑起來。

    “你們叫來警方的援助——”

    他說。

    “引起了——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們聚集在這裡,發現了它的存在。它向他們宣傳母神的福音,”林柚注意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樣稱呼黑山羊幼仔為“那位大人”了,“然後接受這些信徒的供奉。”

    “有個問題。”

    骷髏頭插話,它已經聽說過了蘭頓和黑山羊幼仔之間的聯繫。

    “不是你召喚出它的嗎?”

    潛臺詞是如今怎麼這麼不受待見,還被那些戴兜帽的守衛給攆出來。

    蘭頓臉上的某塊肌肉抽動了一下。

    “你要知道它們這一族不是每只——每只都堅決地作為母神的信使而行動的,”他揪著自己不是那麼茂盛的頭髮,乾巴巴地說,“也有的喜歡一味享受人類給他們的供奉……自從它發現他們獻祭給它的比我獻祭的豐盛得多以後……”

    林柚:“……”

    這年頭連黑山羊幼仔都這麼現實的嗎?

    “所以,”骷髏頭一語道破了蘭頓支支吾吾的真相,“它把你踹了?”

    要是蘭頓夫人還在這兒,估計會冷笑一聲“活該”。

    林柚懷疑自己聽到了蘭頓青筋暴起的聲音。

    “對。”他最後忍了又忍,說。

    “現在要召喚母神了,我找到他們想要加入,然後被趕了出來……它好像記恨我當初讓它擠在閣樓裡,可我那時候又有什麼辦法?!”

    “不過,”林柚說,“再怎麼說,你不是有經驗嗎?怎麼他們——”

    “我不重要。”

    蘭頓咬牙道。

    “只要有它在,成功召喚母神的幾率就大大上升了。反正我也沒有召喚過母神,只是知道該怎麼做,它完全可以把方法告訴另一個人——我不重要,明白嗎?”

    “我不在乎你會不會破壞儀式,”他瞪著林柚,“如果我不能參與這個儀式,就沒法讓母神看到我的忠誠,成不成功又有什麼區別!”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沒好氣地繼續道。

    “他們肯定準備好了露天的祭壇,而且召喚儀式得是在一個新月的夜晚舉行——”

    昔日敵人在某種意義上成了協助的角色,這有點奇怪,但習慣於驅使鬼怪的林柚也早已經習慣了。她看著還一片大亮的天空,“新月?什麼時候?”

    “明晚。”蘭頓說。

    時間很緊張。

    他們的對話終結於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林柚倒是沒怎麼擔心,她知道來人更可能是誰,即便是那群信徒真追過來也有解決的招。

    草葉晃動,走在前面的那個人一眼看見了她。

    “柚姐!”他驚喜地叫出了聲。

    耿清河又看向邊上的蘭頓,可能因為對方臉腫得太厲害,居然一時沒瞧出來他是誰。

    蘭頓倒是認出了他——旅館裡那個小子。但他跟他的仇遠沒有跟林柚的那麼大,再加上又是挨了頓打又袒露了掉面子的實情,這會兒懨懨地不想說話,只是冷笑了一聲。

    耿清河:“……???”

    他什麼都沒做就平白挨了鄙夷,滿臉茫然,想想還是先把目光轉回林柚的身上。

    “我看到樹上的刮痕了,”他撓撓頭,“然後顧衡他猜到是柚姐你留的記號——”

    在他身後,有個長相陌生的人走了出來。

    “我聽他說了情況。”

    顧衡道,他看向林柚腰間的骷髏頭,“……這是誰?”

    骷髏頭對他的稱呼還算滿意,哼哼著說:“謝謝你問的不是‘這是什麼’。”

    耿清河:“……”

    好險!他差點就問了!

    “我跟它在寂靜嶺遇見的。”林柚道,她沒打算說得太細,“你們過來路上看到什麼了嗎?”

    “不,”耿清河毫不猶豫地回答,“除了那棟燒掉的旅館以外都沒看到。”

    他旋即想起什麼,“但是……”

    嗯?

    林柚挑眉。

    “我來說吧。”顧衡自包裡掏出什麼,“路上沒看到,但是我們臨走前,發現了件有意思的事。”

    他捧在手裡的是個狹長的匣子。

    “查了記錄,是‘我’最新的委託。委託人從他叔叔那裡繼承了這個,然後在當夜就遭到了襲擊,襲擊者差一點搶走它。於是他把它寄存到事務所,希望幫忙查查它的來歷。”

    顧衡打開了盒蓋。

    軟墊上,躺著一把匕首。

    匕首大約有三十釐米長,刀刃是純銀質地,刀柄則是由青銅製成。整體的風格古老而精巧,雕刻成一隻水鳥的形狀,以喙為護手,長頸為手柄。

    刀身上刻著一行……象形文字?

    “這是朱鷺啊。”

    骷髏頭突然說。

    林柚:“朱鷺?”

    “埃及之神的聖鳥,”骷髏頭用一種“你們居然連這個都沒聽說過”的口吻說,“我對它們可是很有研究的。”

    ——等等。

    林柚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你能看懂古埃及文?”她問。

    “——倒不如說,”如果身體是完整的,骷髏頭鐵定得意地挺了挺胸,“你可以問問還有什麼語言是我不會的。”

    耿清河:“……可以翻譯一下這句話的意思嗎?”

    “不不不,意思不重要。”

    這塊頭蓋骨連聲說。

    “這行字真正的譯法是音譯,第一個字讀‘ny’,第二個字的發音是‘har’——”

    聽它讀出這兩個音,林柚已經隱隱預感到了什麼。

    她低下頭,“你不會要說……”

    “是啊。”骷髏頭平靜道,“連起來可以讀成‘奈亞拉托提普’,銘文是他的真名。”

    這把匕首是三柱原神之一——奈亞拉托提普的信物。

    這下樂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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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7:52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代言者

    “呃, 我還是沒明白。”

    當他們走向車邊時,耿清河說道。

    他們準備去開的不是旅館邊上的, 而是他和顧衡過來時的那輛,後者在發現暗號後就把轎車停到了隱蔽處。

    “那把刀危險在什麼地方了?”

    他沒看出什麼魔力, 只覺得是一把精緻的匕首, 放在拍賣會上可能會賣個好價錢。

    這個問題——

    林柚頓了下。

    “它的話……我瞭解得也不是很清楚, ”她說,“只是碰巧聽說過一點。”

    不然她見到那匕首就能一眼認出來, 也不需要靠翻譯了。

    “從頭說起吧。”

    “像是克蘇魯啊黑山羊之母啊,這些邪神殺人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但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對這個不感興趣。不過,奈亞拉托提普是個例外。”

    林柚道。

    “他熱衷於欺騙和誘惑人類, 如果能讓誰陷入絕望就最好不過了。”

    簡而言之四個字,喜歡搞事。

    “奈亞拉托提普的活動範圍遍及世界各地, 他變成各種各樣的化身, 美國北部的‘血舌’、上海的‘腫脹之女’……他還以法老的身份在埃及出現過, ”她指了指顧衡放匣子的背包,“所以刀上會是埃及聖鳥的圖案。”

    到目前為止,骷髏頭都在使勁點頭,以表示它認可這番話的準確性——只是這點得一顛一顛的,跟它平時上上下下跟著晃蕩也沒什麼差別。

    “然後, 這把匕首……”

    “我知道一點。”林柚回憶道, “要是用它擊中奈亞拉托提普的化身, 就可以摧毀他, 把他趕走,直到下次被召喚之前都沒法再出現。”

    “所以,為什麼會說是他的信物?”

    耿清河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問。

    “照這樣說,那個奈亞……什麼什麼的不該想方設法毀掉它才對嗎?”

    “是啊,可惜它有很特殊的魔力,是把雙刃劍。”林柚回答,“以前的另一個用途,是用來進行人祭,像這樣——”

    她指著自己的喉嚨,自上而下地虛劃開一道。

    “從喉嚨剖開,一直剖到底,再挖出心臟。接受這種儀式的人會被送到阿撒托斯面前,然後作為它的忠誠奴僕重生。”

    林柚聳了聳肩。

    “奈亞拉托提普四處活動也是為自己和生出他的阿撒托斯招來更多的信眾——匕首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在那些最狂熱的邪教徒裡,接受這儀式是一種榮耀。”

    等她說出“榮耀”兩個字,耿清河張著嘴巴,想像著這些人躺在檯子上被活生生剖開的畫面。

    “……他們還盼著自己被解剖了?”他好不容易才問道。

    他以為就當初的蘭頓那麼瘋,沒想到普天之下的邪教徒都一個樣。

    林柚點頭。

    要不怎麼說是狂熱呢。

    “所以,依我的理解。”顧衡說,“反對奈亞拉托提普的人想用匕首驅逐他,支持他的想用匕首來獻祭自己追求信仰,兩邊都會爭著搶著得到它?”

    “還有奈亞拉托提普自己,他又怕它又想要它。”

    林柚總結道。

    “反正只要匕首在手,就是數不清的麻煩。”

    耿清河:“……”

    他突然猜到了那個委託人的叔叔是怎麼死的。

    在他們身後,蘭頓捂著自己腫起老高的臉,他已經悶悶不樂地坐了老半天。

    打從他們談起那匕首就把他當成了個隱形人,當然了,對於某人——他默默瞥了林柚一眼,他巴不得對方注意不到他。

    不然還不知道要倒多大的黴。

    可眼看他們要把這邊的事拋在腦後,蘭頓不得不大聲地清了清嗓子。

    對上林柚的視線,他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梗著脖子問:“明晚的儀式怎麼辦?”

    顧衡:“明晚?”

    耿清河這才注意到蘭頓腳底下連個影子都沒有,霍然想起

    林柚這才想起她問蘭頓的時候,他們倆不在場。這下三言兩語把他交代的那些事複述了一遍,果不其然看到兩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都什麼事啊?”

    耿清河苦哈哈地嘀咕道:“又是黑山羊又是那個奈亞……”

    “是啊,”林柚再補了一刀,“別忘了我們人還沒齊。”

    ……他的表情看上去更胃疼了。

    “黑山羊的召喚是在明晚,還有點時間。”顧衡思索道,“現在最好去找那個委託人,如果來得及,我們還有可能從他嘴裡多問出點線索,比如他叔叔是從哪兒弄到這個的。”

    耿清河:“……如果……來得及?”

    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預感立馬就得到了證實。

    “你們當時不知道這匕首的來歷,所以直接來找了我。”林柚說,“但你想想,假使他叔叔真是因為它被殺的,那些人要是找上他家門,再發現匕首不在那兒——”

    涼啊。

    “你打得通電話嗎?”她轉頭問顧衡。

    “不行,”他道,“出門前就試了,打不通,幸好知道他家地址在哪。”

    看來現在只能祈禱那個委託人不會在他們趕過去前被殺了。

    “好了,”林柚說,“我們得回去一趟。”

    蘭頓:“等等——”

    那他這兒怎麼辦?!

    “別‘等等’了,”她毫不客氣地打斷道,“我們還會回來的,最晚明早。現在開始,你去找他們設下的祭壇在哪裡,記得一路做記號。”

    莫名其妙就被發配了任務,蘭頓的嘴唇不甘地翕動了半天,愣是半個抗議的字都沒敢說。

    蘭頓蔫蔫地垂下腦袋,林柚權當他是默認了。她第一個走向路邊,一把拉開了後車門。

    耿清河鑽進副駕駛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瞧見蘭頓垂頭喪氣地開始遊蕩,坐進車裡後不由問:“他能找得到嗎?”

    “誰知道呢,”林柚挑眉,“撞撞運氣唄。”

    他肯定是一直在這片森林裡待著的,這麼長時間卻連祭壇在哪都不知道,這會兒臨時去找也只能說是撞大運了。

    林柚十分懷疑他的辦事能力,特別是在發現他第一次召喚陣被潑,第二次畫陣還不記得搞點防水的手段後。

    瞧瞧人家裂口女,一把剪刀被碾了以後馬上痛定思痛,準備了滿滿一風衣——當真是鬼比鬼氣活鬼啊。

    反正她是沒真指著他找,大不了等回來以後找別人幫忙。

    她把一張卡牌插進了卡套。

    轎車駛得四平八穩,速度卻一點都說不上慢。顧衡把著方向盤,馬路兩邊的行道樹嗖嗖地落在後面。他們誰都沒說話,心裡只盤算著什麼時候才能趕到。

    林柚沒有去看表,她也說不清是過了多久。道路兩邊,樹木漸漸稀疏下來,他們已經駛入市區邊緣,林柚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她的動作停住了。

    “後面。”

    她慢慢說:“你們看到了嗎?”

    透過後車窗,天空遠遠地出現了一個黑點。

    這只是個開頭,那之後很快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三個小黑點像是在不斷接近,它們開始伸展、拉長。

    在看清它們形狀的瞬間,一種生理性的、不可名狀的不適立時籠罩上全身。

    那是三隻黑色蠕蟲般的生物,很難具體形容它們是什麼樣子——頭顱在不斷變化扭曲,身下長著巨大鉤爪的附肢。身體兩側,膠皮一樣的翅膀在持續拍打著,幫助它們直直地向下俯衝。

    目標很明顯。

    就是他們。

    林柚聽見耿清河倒抽著涼氣,顧衡踩下了油門。

    “不能去那邊了,”他開了口,“換個地方。”

    他們已經開進了市區,這會兒匆匆忙忙地變道也已經有點來不及了。眼看那幾隻傢伙越衝越近,面向後窗的林柚直接對上了那對豎瞳般的眼睛——

    下一秒,車頂重重一震,他們只覺得自己跟著車一起晃了晃。

    外面的行人在尖叫。顧衡狠踩了下油門,在駛過十字路口時驚險地避開迎面的車輛,他一打方向盤,強大的慣性徑直把撞在他們車頂的那只生物給甩了出去。

    然而好景不長,還不過半分鐘,連個鬆口氣的餘裕都不給,另一隻就以比方才更大的力度撞了上來。

    它的爪子緊緊扣進車頂,林柚親眼看著頭頂處凸起了一小塊。在鐵皮就要被抓破的前一秒,顧衡故技重施,又想用那法子擺脫它。

    這次可沒有那麼容易了,他們足足穿過了三四條街道,才用一個甩尾逼得那條長著翅膀和爪子的毒蛇攔腰撞在樹上。

    哪怕是隔在車內,林柚確定自己聽到了木頭的斷裂聲。再一抬頭,只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凸起,足以說明對方只差一點點就突破這輛車的防線了。

    這樣明顯支撐不下去。

    她意識到了顧衡說的“換個地方”是什麼意思。

    果然,再經過下一個街口時,汽車放緩了速度,朝路邊開去。

    “我數一二三,”他道,“衝進去,然後鎖門。”

    他指的是一棟夾在臨街的店鋪之間的小樓,一層是車庫和車庫邊上的小門,門後的樓梯通往的二樓掛著某某事務所的牌子——無疑是他們說過的、由“顧衡”經營的那家。

    “鑰匙給我。”林柚說。

    顧衡看著她,沒過兩秒,空中劃過一道銀光。林柚伸手抓住他扔過來的鑰匙,另一隻手握住了車門的把手。

    要是能除掉是最好的,林柚望著空中想,可她沒有能在空中對剛的。

    非要說的話,阿蕾莎可以算上一個。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只是先頭部隊,要是這次用了之後還有……

    所以,能躲開的還是躲開吧,要是實在不行再——

    她注意聽著顧衡的聲音,“三”字一出口,她立時用力推開門,徑直朝著那家事務所衝去。

    身後是開關車門的聲音,林柚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追逐著汽車的那些毒蛇一樣的生物毫無疑問地也發覺了他們的動向,獠牙、利爪同時朝著幾人咬來抓來。

    林柚及時地一側身,讓滴落著毒液的尖牙從肩膀上擦過去。她攥著門把,迅速平復下自己的情緒,準確無誤地一下子就捅進了鎖孔,邊盼著能快點邊使勁去扭動手裡的鑰匙。

    終於,一聽到“哢噠”的響動,她直接閃身鑽進了門廊,反手將拔下來的鑰匙往後一拋。

    最後一個進門的耿清河堪堪抓住了滑到他指尖上的鑰匙串。他大口喘著氣,連手指都在發抖,不得不用肩膀頂著門板。鑰匙在鎖孔邊上滑了幾下,總算插了進去,反鎖上大門。

    也就是在下一個瞬間,整個門框都隨著猛烈的撞擊震顫起來。外面那些怪物的叫聲響亮又刺耳,只是它們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衝破這道防盜門。

    林柚後退一步,轉頭就踏上了樓梯的臺階——一樓著實沒剩下多少空間,在這麼狹窄的地方擠著對他們自己也不利。

    顧衡和耿清河在她後面衝上二樓。

    可一旦看清樓上的景象,三人都愣了一下。

    林柚之前沒有來過這兒,自然也不知道原先該是什麼樣的——但她至少能從那兩人的反應看出來,不會是這樣抽屜全都倒在一邊、檔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景象。

    然而,沒有時間留給他們去思考這是怎麼回事了。

    只見那三隻長著翅膀的“蠕蟲”也察覺到了似的,放棄了圍攻樓下的鐵門,向上升去。

    然後,不偏不倚地隔著陽臺窗戶和他們對了個正著。

    耿清河嘟囔了句什麼,林柚沒聽清。

    她的手按在卡套上,做好了隨時行動的準備。因為幾乎就在“對”上視線的同時,它們那興奮又尖厲的嘶鳴聲隔著玻璃都仿佛震顫著空氣。

    眼看著怪物們就要撲閃著翅膀撞向落地窗——

    “光——!”

    正面看到這些怪物真容的骷髏頭突然想起什麼,大聲喊叫道:“用光去照它們!”

    它這話起到的效果可太大了,林柚在翻得一片雜亂的事務所辦公室裡一眼看見了被踢到牆邊的應急照明燈,“你那邊!”

    耿清河離得最近,他連滾帶爬地抓過那台沉重的照明燈。強烈的白光晃得人眼暈,但饒是如此,他還是盡力把燈從左到右照向幾隻怪物。

    在光線晃過去的瞬間,怪物就像被掐住了命門——它們尖叫著四散潰逃。可又在上空盤旋了數分鐘,見光照沒有減弱的跡象,這才不甘心地消失在天際。

    耿清河又過了半天才敢關上燈,他平穩下擂鼓一樣的心跳。

    “那……”

    他察覺出骷髏頭的一聲喊意味著它認了出來,“你知道那是什麼?”

    骷髏頭:“……咳。”

    它也是才想起來。

    “‘恐怖獵手’。”

    它簡要地說。

    “怕光,這幾隻比普通的小,估計承受能力也不是很強……”

    所以會被應急燈這種程度的光趕走。

    “早知道這弱點也不用急著跑了……有點遺憾啊。”林柚歎氣,她環顧辦公室一圈,“要是有網兜就好了。”

    沒准配合著燈光可以捕一兩隻。

    耿清河:“………………”

    ?????

    大佬你這是什麼危險的想法啊大佬?!

    顧衡留意的是別的。

    “你知道它們可能會聽誰差使嗎?”他問。

    “這個不好說啊。”骷髏頭斟酌著說,“獵手們自己就會為了鮮血去襲擊人類,但有時候也會被別人驅使——比方說,據說奈亞拉托提普喜歡把它們當獵鷹用。”

    “如果用他來解釋……”

    林柚看著遍地狼藉的事務所辦公室,“這就說得通了。”

    原本想趁他們不在時找出匕首藏在哪裡,翻了個底朝天后卻一無所獲。於是派出他的“獵鷹”去追蹤,一路又追了回來。

    “滴——”

    相顧無言中,樓下一聲長長的門鈴聲劃破了空氣,眾人齊齊一驚。

    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大多都在幾條街外,他們也不在乎那些目擊者是否會議論方才被怪物議論的汽車,只是沒想到怪物剛跑不久就會有人——

    林柚轉過身。

    “沒事,”她道,“我去。”

    這種時候會是誰在敲門?

    一路下了樓梯,林柚想了想,趴在貓眼上向外望去。

    她看清了站在門外的人。

    他年紀不大,更接近於青年。膚色偏黑,笑得一臉爽朗。要說樣貌,他不可謂不出眾,還是那種瞧了就會讓人本能地生出好感、放鬆警惕的類型。

    “有人在嗎?”他用友好輕快的語氣說道,“我有點事想打擾一下。”

    林柚有點慶倖自己沒在被獵手們襲擊時把那張卡牌用掉。

    奈亞拉托提普擁有不止一個化身,而他最常見的人類化身,是一個皮膚黝黑,身形瘦高,面帶爽朗笑容的男子。

    ——正主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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