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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妳看這個怎麼樣?」白馬克遞給三妹一張照片,口沫橫飛地推薦著,「他是做食品加工的,忠孝東路上還放有七棟房子收租,老婆也死了兩年,只留下一個女兒,若是妳嫁給他,他願意賣三棟房子給我們周轉。」
白媺媛推推鼻樑上Dana Buchman最新款的太陽眼鏡,試著讓自己心情好些;雖知道不該再亂花錢,但一來為了搭配她的新髮型,二來也為了醫院那份詳細檢驗報告,證明在東京那晚的衝動她除了輕微發炎外,其餘一切正常;為了這樣的好運氣,她就忍不住奢侈了一下。
意興闌珊地將照片撥到眼前,白媺媛看照片上的男人戴了頂假得不能再假的假髮,她怎麼看,都像是她國中家政課縫失敗的抹布,於是對二哥搖了搖頭。
白馬克臉上笑容稍減,又拿出另一份給她看,「那個不中意沒關係,這個也不錯,邱董年紀雖然大些,但也才六十二,做進出口的,比剛剛那個還有錢,又沒一兒半女,雖然有一個重病纏身的老婆,但只要妳懷了龍種,他就能說服他老婆收妳當小的,等她一死,妳就能扶正了……」
龍種?(榮總)我還長庚呢!白媺媛躲在墨黑的鏡片後翻了下白眼,又將資料推開。
這時,白馬克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已經選這麼久了,妳都不肯點頭,妳可別忘了,為了幫公司調頭寸周轉,我已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和劉家那隻母肥豬訂婚,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同樣身為白家一份子,妳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白家垮台吧?」
看著白馬克這張堪可與電影明星相比的臉蛋,她知道這渾球是個不折不扣的繡花枕頭,她一點也不願意相信他們真的有血緣關係;為此,她曾偷偷到戶政機關去查,希望自己是收養的,但天不從人願,她的的確確是這一家子怪胎中的一個。
「白家人又不只我一個!」憑什麼要她來扛這麼一個大擔子?
白馬克看了她一眼,「妳是說纖綾和英中?哼!纖綾遺傳了大媽的外貌,哪個男人會對她有興趣?英中連高中都還沒畢業,性子又孤冷,更別說跆拳道、空手道、柔道加起來十幾段,若要逼她嫁,她八成會把我和新郎劈成好幾段!」
白媺媛不屑地哼了聲,逕將眼光轉開。
見三妹不發一言,跟著他改以軟性攻勢說服。「別說我這個當哥哥的逼妳,唉!不為妳自己,也該為了我們的媽爭一口氣,省得纖綾、英中那兩個女人老看不起我們,爸的身體又不好,妳忍心讓他再操心嗎?」語氣中過度的傷感,聽起來反而令人覺得虛偽。
這樣的軟性攻勢當然沒說服白媺媛,她將資料扔向他,「哼!那種跟小白臉私奔的女人,你還認她當『媽』?爸的身體更是因過度養尊處優才弄出那一身富貴病,你別想用這種無聊的理由搪塞我!」
白馬克立刻換上另一副嘴臉,「好,那妳說,除了吃喝玩樂外,妳還會什麼?」把她推銷出去,只有一句成語可以形容:嫁禍於人。
白媺媛無法反駁。
「說不出來了吧?妳舒舒服服的當了二十幾年的大小姐,現在不過要妳犧牲一點青春保住白家,能繼續當妳的大小姐,妳有什麼好不滿的?而且要不是妳外貌出眾、也不會有人肯花大把的錢幫白家度過難關。」看她不爽一語,憤恨瞪著白己,他兩手一攤,「好,那就讓白家垮吧!到時,把產業珠寶什麼的都賣一賣,還了債,應該還有能力租間小房子,也不至於要流落街頭:我和纖綾可以去找工作,小妹要唸書、傭人和司機當然就沒法繼續請了,那妳就在家裡煮飯、洗衣、料理家事,順便照顧爸……」
「夠了,不要再說了!」白嫩娛忍不住打斷他對未來的悲慘預言。
白馬克露出獰笑,又說:「當然,妳每個月花二、三十萬用來保持美麗光鮮的錢也沒了,妳的手會變粗,皮膚會因沒錢、沒時間而疏於保養,也沒專屬髮型師幫妳梳理頭髮,妳的美貌被庸碌的生活消磨殆盡!這樣的妳……怎麼在妳那些勢利的同學面前保持女王的地位?這樣的日子妳過得下去嗎?」
「閉嘴、閉嘴!」白媺媛用盡力氣嘶吼,不受控制地渾身顫抖著。
他毫不放鬆緊逼著:「哼!不願意吧?那就挑個金主嫁吧!」
「為什麼你幫我挑的都是些老頭?你自己就會選小你七歲的女人當我的大嫂?」
白馬克猛地手一揮,將資料掃到地毯上,「妳想嫁豪門公子?我也想找名門淑媛呢!只可惜在那些豪族世家眼中,白家只是個暴發戶,而且還是個微不足道的暴發戶,誰會看得上白家?更別提現在白家像個無底洞,有人願意當這個冤大頭就很偷笑了!
「嫌老?老才死得快,妳才能早日解脫!和我一樣年紀的女人不是結婚了就是精得跟鬼一樣,哪騙得上手?只有劉家那個白癡蠢丫頭才會那麼容易被我全壘打,劉老頭才不得不答應;那隻肥豬不過二十來歲,我這一輩子恐怕都甩不掉她了……」
雖還沒見過劉家那個女孩,但她將要嫁給這個衣冠禽獸的二哥,同樣是女人,白媺媛忍不住為她發出不平之鳴:「你這樣騙她,不會良心不安嗎?」
「良心?這麼奢侈的玩意兒虧妳說得出來,如果妳能立刻變出周轉金來,我就有良心給妳看!」
白媺媛無法再跟他同處一室、倏地自椅中站起,立即朝門口奔去。
「媺媛,邱董找妳喝茶,別忘了!」白馬克得意地在她身後大喊。
而她只以一記驚天動地的甩門聲當作回答。
※※※※
「白媺媛?我還以為妳不來了,妳不是在日本唸書嗎?」秦詩珊不甚高明地將驚詫轉為一個頗假的懊惱表情,「對了,妳家已經那樣了,當然得回來。只是,為什麼剪掉長髮?是不是為了男人呀?不過,妳剪短了頭髮還滿好看的。」
秦詩珊沒說錯,她剪去長髮就是想要忘卻在日本的一切,包括那個陌生男子。望入那雙冰冷無暖意的眼睛,白媺媛擠出一個假笑,心想:去他的,這女人最會假仙,白家的事早已傳開來,秦詩珊分明是故意在其他人面前給她難堪。
憤怒歸憤怒,白媺媛仍和她們言不及義扯道:「謝謝,剛剪的,我還怕不適合我呢!不過,妳對我這麼沒信心?就算白家沒事,遇上同學會,我怎能不回來看我的好姊妹呢?且我家那點小困難很快就沒事了,謝謝妳們的關心。」她依循往昔白欺欺人的習慣,假裝和她們感情融洽。
每回對著三班,七、八十個高中同學,她就只跟這一票女人泡在一塊兒;明明平時就常和她們一起去「血拚」,又不屑和其他人聊,真不懂自己為何堅持來參加同學會?
見白媺媛就要往自助吧枱移動,秦詩珊又笑容滿面扯住她,「媺媛,這是我未婚夫,江智閎,去年剛從美國唸書回來;她是白媺媛,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學。」
簡短互問過好,白媺媛問:「妳要結婚了?也許我會比妳早一步結婚呢!」但她一絲待嫁女兒情懷都沒有。
秦詩珊將戴有一只大鑽戒的手掌壓在胸口,誇張地說道:「真的?那也要恭喜妳了!」跟著又一陣假笑,才說:「妳知不知道仁班那個曾和老師談戀愛、鬧得雞飛狗跳的費薇安?現在她已經嫁給一家英資跨國企業老闆了呢!」
隨著她花枝亂顫的動作,那只戒指燦亮無比的光芒立時閃得白媺媛有些眼花。知道對方有意炫耀,她便故意將視線改轉向沙拉區,隨口搭腔:「喔!妳是說那個爸媽都當老師的費薇安?男方一定很老,她又長得還不錯,所以娶她當小的?」
秦詩珊看她沒瞧見自己手上的大鑽戒,於是邊搖頭,邊拿起餐夾,殷勤地幫白媺媛夾食物,「來,我幫妳。才不是呢!聽莊子蓉那個八卦仙說,費薇安嫁的是這家企業的第二代,還是個剛接下總裁位子的青年才俊,可不像妳嫁的是老頭子,人家還是唸藝術的呢!」
原來秦詩珊早就知道她要嫁給有錢老頭的事!
秦詩珊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卻把夾子擱在白媺媛的盤裡老半天不移開,好像那夾子就是食物。
白媺媛再也無法對她手上的戒指視而不見,只好假裝面露詫色,有些言不由衷道:「哇!好漂亮的鑽戒,怎麼都沒見妳戴過?」
達到目的後,秦詩珊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夾子,兩眼瞟著未婚夫,一臉得色說道:「噢,那是上星期我的他送的,要三百萬耶!他說我們兩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應該買更大的,但是我一直說太招搖了,他只好聽我的話,勉為其難選了這個小的……唉,沒辦法,誰教他愛我嘛!」大庭廣眾下,只見她頭微偏,在身邊男子肩頭上輕揉著,作出小鳥依人狀。
白媺媛假笑兩聲,又往冷盤區走去,心裡不禁罵道:肉麻!噁心!
回到桌邊,不知是對秦詩珊的肉麻反胃,還是認為這盤食物配色不協調,白嫩媛已全無胃口。
「媺媛啊!不是我雞婆,但妳真的要嫁給有錢的老頭嗎?他那麼老,妳……妳不擔心他不能滿足妳嗎?」秦詩珊也不管未婚夫在場,提起這個問題會不會讓白嫩媛感到尷尬,就這麼「啪」地問了出來。
坐窗邊的小莉順了順飄逸的長髮,不讓秦詩珊專「毒」於前道:「別擔心,等妳結婚那天,我送妳一大罐威而鋼當結婚賀禮。」隨即兩個幸災樂禍的女人吃吃低笑起來。
嚴格來說,她們只是氣味相投的採購夥伴,平時只交流精品訊息、聊八卦,朋友間的情誼淡得比南極上空的臭氧層還淡,且以相互明譏暗諷為能事。
其實,白媺媛都氣得快內傷了,但她不願被些豺狼虎豹打敗,隨即以毒攻毒反擊:「要是他吃了威而鋼心臟病突發死掉,我就可以得到一大筆遺產,到那時妳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會給妳立牌位,早晚供上三炷香。」要比毒,來呀!她可從沒怕過!
江智閎熱切凝望著眼前這個嬌麗如玫瑰、但也周身是刺的小女人,對她產生濃烈的興趣,滿腦子開始建構起一幕幕綺思遐想。
「媽呀!媺媛,要真是這樣,妳還不是普通的銷魂喲!」小莉舔舔舌,又問:「那妳知不知道怎樣是心臟病發作?也許,妳老公只是處於極度興奮狀況呢!」
白媺媛雙眼直盯著水晶杯,過了一會兒,她將那杯白酒端起,把顫燒的疼痛化為漫不在乎的聲調:「那還不簡單,要是他握著我的胸,那就是興奮;若是握他自己的胸,那我就去打電話叫救護車。」跟著她試著藉由灌嚥燒灼酒汁的聲響掩去他們的笑鬧聲,努力將胸中澎湃的淚意一同吞下肚。
「哈哈哈……笑死我了!媺媛妳……妳還真看得開呢!真有妳的!」秦詩珊已虛脫地趴在未婚夫的懷中。
小莉則急掏出面紙和小鏡子,小心地壓吸眼角笑出的淚,但睫毛膏還是渲染開了。「去妳的媺媛!都是妳害的,妳看,人家的妝花了!」抬起她的化妝包要到洗手間補粉。
「等等,我也去。」秦詩珊隨後跟著她。
同屆這麼多同學,她卻一直只和她們攪和,白媺媛不禁回想,自己是怎麼和她們熟起來的?
一開始好像是看到她們有各式精美可愛的文具和隨身小用品,而那時的白家正意氣風發,對她的花用根本不加管制,還給了她一張卡,讓她能和她們隨心所欲採買喜歡的東西。不多久,舶來品店的售貨員將她們這群年紀小卻消費力驚人的女生當成「散財天女」,連她們的信用卡號都會背了……
座上只剩下白媺媛和秦詩珊的未婚夫。
他算著秦詩珊已走出聽力範圍,便對白媺媛說:「呃,要不要我幫妳拿點別的?」他看白媺媛仍低著頭,理都不理他,他有些尷尬,但還是繼續說下去:「那個、嗯……妳是什麼星座的?我可以幫妳算一下,很準的喔!」女生最愛聽這個了,只要他祭出這招,總是能輕鬆地引起對方交談的意願。
白媺媛果然開口說話:「雙魚座。但不必費心了,我和占星書上說的雙魚座有同情心、溫柔、有才華的優點全不搭軋。若硬要說我是雙魚座,哈,那我想這兩條魚一定是河豚和鯊魚!」
他兩眼一亮,從沒見過話鋒這般冷銳又幽默的女人!當場,他就對她更加有興趣了。「哈哈哈,和妳談話真有意思,我非常欣賞妳,有空我們不妨約出來聊聊?」
喝!她心中交閃過詫異和了然,秦詩珊嘴裡說的深情未婚夫,竟是這麼個花花公子,連未婚妻上洗手間這麼短的時間內,他都想把妹妹。
白媺媛眼驗仍是壓得低低的,「聊?你是指蓋棉被純聊天嗎?」她才懶得跟這種人講究斯文。
「妳……」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接挑明,他立刻面紅耳赤,但他很快穩住陣腳,改換策略;他幽幽嘆了口氣,「我知道詩珊是個好女孩,但,唉!我不愛她。」
「看在你們家族悠久、受敬重的名聲和那顆大鑽戒份上,她不會介意你不愛她的。」雖沒食慾,但白媺媛寧願撥玩盤中菜餚,也不想看那張道貌岸然的面皮!
「那鑽戒是她堅持要買那麼大的,我哪出得起,其實是她自己掏腰包買的。」他乾脆自爆內情。
「哦?」白媺媛終於抬眼看了他一下,之後又低頭撥弄菜餚,「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他同仇敵愾地說道:「剛剛她那樣欺負妳……」
「多謝!」她截住他的話,「我自己有辦法應付,不需要你提供情報!」她雖討厭小莉和秦詩珊的刻薄,但那是她們之間的事,他沒資格插手。
「你們說什麼情報啊?」小莉和秦詩珊回來了。
「沒什麼,談些股票的事。」他的眼光馬上凝望著未婚妻,神情也恢復深情款款的模樣,完全標準的純情男子,功力高深,可見一斑。
「啊!原來你還懂股票,我怎麼都不知道?」秦詩珊摟住他,又親又蹭的。
他積極配合她的親密動作,邊道:「只略知一、二,哪能算懂?唉!百無一用是書生,要是我有一技之長就好了!」
白媺媛挑起一眉,翻了下白眼,冷道:「要一『技』之長做什麼?詩珊是要你的一『枝』之長。」
小莉剛喝了口茶,這時急著看秦詩珊精采的表情變化,又止不住喉中狂笑,就這麼把一口茶噴在秦詩珊臉上。
終於,江智閎才知道這個雙魚座的女人真的又毒又兇猛……
※※※※
剛下飛機,趙祺頫還來不及洗去一身的疲憊,下午那場商界名人都出席的世紀豪宅發表會已在等著他了。他得代替總執行長去看看這豪宅的規畫是否符合機構的需要。但過去這五日的商務行程安排得相當緊湊,他只帶了三套西裝,自日本到澳洲,又從澳洲飛回台北,他的衣服就算不發臭,也皺得無法見人了。
還好發表會就在他下榻的飯店不遠處舉行,省去了不少交通時間;看看還有兩個多小時,他將手上的公事包和簡單行李放在飯店房間,就到旁邊的購物中心挑選合適的服裝。
「趙先生,歡迎回來。」、「趙先生好!」,當他一踏入男裝部樓層,幾乎每個專櫃的銷售主任都殷勤的向他打招呼。
由於疲累,他只沉穩地一一點頭回禮,並沒有和任何人交談。
自被「富鋒」延攬後,他的生活就被世界各地無數的商業談判、晚宴填滿了。雖然一件件轟動國際的併購案、合作計畫使他在商場的廝殺中獲得無比的刺激和高度的成就感,個人財富亦累積到令人豔羨的數字,但,這些大同小異且重複的勝利感已無法滿足他。
不過,在他手上還有五個計畫正同時進行中,由不得他說不幹就不幹。
那總該想點辦法來激勵他日漸倦怠麻木的身心吧?擠出三、四天去玩?這倒不壞,但如何度假才好呢?去夏威夷?那裡可以沖浪、玩風帆板;還是去瑞士登山、滑雪?或者到紐西蘭的農莊騎馬、趕牛消磨時光?
無論他怎麼想,都沒法教他煩倦的心有一絲激動火花,反倒是等會兒見到哪些商界菁英還令他興起幾分期待。無可奈何地喟嘆了下,想到等會要見的人士大多比自己老一輩,於是他改到剪裁優雅保守的英系專櫃選購晚上要穿的正式西裝,又挑了副保守的眼鏡,好增加他老成穩重的氣息。
※※※※
結束了這場高來高去的廝殺同學會,白媺媛跟落敗的美麗禿鷹們說拜拜,跟著就直接坐上計程車,照和邱董約定的地點往信義計畫區去。
下了車,她才知道這裡正有一場香奈爾的珠寶發表會。但這是場只有收到VIP請柬才能進去的盛會,她只好耐心等著邱董出現。
幾個有請柬的男女神態閒適地走進接待中心,白媺媛冷眼辨認著這些衣冠楚楚的有錢人;她大致知道這些人的來頭,所以只瞄了瞄,並不放在心上。她等著那些穿得不怎麼顯眼、也說不出來歷的有錢人出現。
據田宓說,有錢人分兩種:普通有錢、超級有錢。
這是田宓自創的理論,她認為有十億身價的有錢人會希望別人知道他有錢;但有上百、上千億身價的大亨,可就不這麼喜歡引人注目了,像今天的盛會,他們不會準時前來,會盡量避開人多的時候,最好是沒人知道他們來過;當然啦!如果沒必要,這些真正的大人物是不肯輕易現身的。
一個看來頗陌生的男人挽了個端莊的貴婦走進會場,聽旁人竊竊私語說那是某某電子新貴、身價有好幾百億。白媺媛心中不由得既羨且妒,要是她投胎到他家就好了。
終於邱董也來了,他想摟住她,但白媺媛高明地退開身,可是邱董改捉住她的手,有些強制意味地拉著她向前走。
「對不起,臨時有事,等很久了嗎?」他撫摸著柔滑、滿溢青春活力的小手,感到體內注入一股無比的能量,人也覺得年輕了好幾歲。
白媺媛忍著喉頭翻騰欲嘔的感覺,搖搖頭,僵笑道:「也沒太久,我們快進去看珠寶吧!」
「好好好,我的小寶貝等得不耐煩啦?等一下我買珠寶給妳!」邱董將請柬遞給門房,寵溺地輕拍著她的手背,得意洋洋地接受四方投來豔羨的目光。
她則根本不去理會旁人揣測的表情。「真的?可別騙人!」她的眼光已讓一條鑲著珍珠和白鑽的項鍊吸引住,腳步不覺慢了下來。
看那鑽石如夜空繁星,一定得花很多錢;他微皺了下眉,輕扯了她一下,要她繼續往更裡面走,「我們先到主辦處和我的老朋友打聲招呼。」
主辦中心的接待小姐一見到他們走來,立即殷勤的把他們帶入裝潢不輸五星級飯店的豪華招待所裡。
看著裡邊精緻高雅的陳設,邱董讚了聲:「這一坪得花一、二十萬才做得起來吧?」
接待小姐笑容可掬答道:「是二十萬,您真是好眼光。」跟著又送上兩杯咖啡。「邱董,我們蔡先生正在忙,但他邀您參觀我們新推出的樣品屋解說展,不知您有沒有空參加?」
一邊感受著濃厚藝術氣息與奢華,白媺媛優雅地喝了口香醇的現煮咖啡,方才因不能看珠寶展的挫折早就一掃而空;這麼高級的房子可比珠寶貴得多了,她的興致也更高了。
若是白媺媛不在身邊,他鐵定轉身就走,但他在她面前總是一副富可敵國的樣子,現在若是顯得寒傖小氣,那多丟臉?但,媽的!光這間招待所的裝潢就二十萬,這裡又是精華地段,一坪少說也要五、六十萬,那一間屋子得花多少錢買呀?邱董被心中算出的天文數字嚇著,已有些想走回珠寶展會場了。
邱董支吾起來,轉頭詢問白媺媛,「啊!這個……妳說呢?」
「好呀!」她欣然同意。
邱董這才明白,原來珠寶展只是個高明的行銷手法。這種豪宅的銷售對象不是一般大眾,而是站在金字塔頂尖的大企業家、闊佬們。但要和這些有錢人搭上線哪那麼容易?直接寄DM叫他們來看房子,根本不會有效果,所以才先以高級珠寶展的名義將這些富豪的太太小姐們吸引來,再將這個豪宅的訊息傳出去。
無妨,等看完再隨便找個藉口說不中意、不買,不就得了?
想到此,邱董才放心了些,又問:「最小的是幾坪?要是太小,住起來怪悶的!」一副大亨的口氣。
接待小姐仍是無比的和藹可親,「邱先生,我們為了提供您最舒適的生活空間,所以每一戶都是非常的寬敞明亮,那種感覺,絕非一百坪出頭的房子可以比擬的,您若有特殊需要,我們還有兩百多坪的別墅,空間更是寬廣……」
聽到對方暗示每間屋子至少在百坪以上,邱董開始冒汗,「那一坪多少?」
白媺媛嬌笑猜說:「要不要八十萬?」
接待小姐眼睛一亮,跟著神秘地笑了,「嗯,稍高了一丁點。」
天呀!要是以一坪七十九萬、一戶一百三十五坪來算,那不就要一億六百多萬?他的總資產加起來也才十多億,且大多都已投資在各項產業上,沒辦法突然弄來這麼一大筆錢。就算有,他是靠著自己辛苦了大半輩子才攢下這些錢,也捨不得花這麼多錢去買房子;而且,他現在就有一個可供遮風避雨的殼,何必再買呢?
但現在不能臨陣脫逃,只好硬著頭皮去參觀樣品屋。
「邱先生請看,我們有官邸級的雙崗哨警衛,當您的車離中控室三十公尺時,就可以測出您的車號,打開柵門讓您的車進來,且當您在迴車道下車時,有防彈玻璃的保護;至於抗震方面,我們的防震周期是和高鐵一樣有九百五十年,只要高鐵在,我們就在。還有,主臥房的浴室有緊急避難空間的設計,若有失火或危險來不及逃離,只要躲入浴室、關上鋼門,裡面不僅提供四小時的氧氣,還有特別加強的通訊設備,可向外界求援……」說到此,解說人員忽然笑了,幽默地說道:「即使遇上類似陳進興闖進南非大使館挾持人質的情形也不用怕,只要躲進浴室,防彈的特殊鋼門,也會教暴徒無用武之地。」
聽到此,白媺媛已對這豪宅的安全性鍾情。這時解說員又介紹說頂樓規畫成五百坪的招待所,有露天泳池、宴會廳、健身房、電影院、三溫暖,讓富豪巨賈的應酬可以兼顧安全與私密性。
哇!這裡有五百坪,要是在這裡開池畔Party……秦詩珊她家加起來也才兩百坪,哈!一定能把秦詩珊那一票人全比下去。白媺媛興奮不已。
但當他們看到森林中庭時,都忍不住發出訝異的讚嘆聲。這裡的地下室只開挖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空地建了一座私人的小森林,讓蟲鳥都可以棲息;裡頭還有瀑佈景觀、湖泊及小島,這些幽靜的自然生態景觀,透過地下停車場的玻璃便可以看見。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把土地以這樣的方式規畫,真是台北都會中無比奢侈的自然景觀設計。
兩個半小時的參觀結束後,邱董只和接待小姐說了幾句要考慮考慮之類的推諉詞語,就要離開。白媺媛心裡也明白,邱董這種人是捨不得花那個錢的,只有收拾起期待的心,和他走入珠寶展的會場。
※※※※
趙祺頫認為這豪宅的規畫符合機構的需要,便和蔡董各訂了別墅型和住家型的房子,以供公司和自己使用。簽好了約,他婉謝了接待小姐的陪伴,獨自搭了電梯下來。
一踏出電梯門,剛好就看到邱董摟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自他面前走過,他不禁好奇起來:台灣也有這麼袖珍的女人嗎?他還以為嬌小玲瓏的女人只出產在日本呢!自那夜後,每回身邊走過身材嬌小的女子,總會教他想起Cinderella,同樣的,眼前這個小不點自然又勾起他在日本的那段難忘記憶。
面前的女子沒有長髮,臉也被太陽眼鏡遮住,又是別人的女伴,但她仍輕易地將他的目光牢牢吸引住。
那晚在燈光煙霧紛雜的舞池裡和幽暗的賓館中,他並沒機會仔細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但此刻,毫無理由的,他就是覺得她的身上有著和他有一夜激情女子相仿的氣息。於是,他便跟著她的腳步來到「珍珠鍾情」系列的展示場。
只見她兩眼一亮,相中了一條由三排粉紅光澤的珍珠組成的項鍊。
呵!這女娃的眼光還真不差。趙祺頫心中讚了聲。這項鍊除了有優質渾圓的珍珠外,整條珠鍊還以紅寶、白鑽鑲成緞帶模樣,將珍珠串聯纏繞著,在正中央打造出一個優雅的蝴蝶結,結端還綴飾了顆拇指般大的珍珠,可說是香奈爾珠寶相當傑出的代表作。
看白媺媛興匆匆的拿下墨鏡,準備試戴的表情,趙祺頫也在一旁期待她戴上珠寶的模樣。但,當服務小姐要將項鍊拿出來時,她身旁的老頭聽見服務小姐說了個數字後,立即一臉倉皇地阻止小姐的服務,馬上將白媺媛拉離,朝另一個沒那麼多寶石的展示場走去。
看見那個嬌小的女子不悅地噘起唇走過身邊,趙祺頫立刻對她露出個友善的笑,她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眼瞳裡的焦距毫無停留地晃過,對他完全視而不見。
趙祺頫應該覺得挫折、不快,但也不知怎地,那對滿是無所謂、飄忽如輕霧般的杏眸,竟令他覺得有道奇妙的魔力當頭朝他兜下。於是乎,他有如被藍魅附體般,跟著他們到了另一個展示場。
在許多叱吒商界的企業家前,他常是眾人亟力想拉攏的優秀合作夥伴,也是眾企業大感威脅的人物,但是這個矮自己一個頭的小女人,卻輕易地令他變回初識情慾滋味的輕狂少年,讓他不由自主地癡隨她的身影。
就只因為她和他的Cinderella看著相似的體型?真只是這樣嗎?他非要找機會弄個明白不可。
在邱董一路搖頭下,白媺媛最後只好選了支鍍著18K金流露著威尼斯精神的金手鐲,但不菲的價格仍教邱董為難萬分,沉吟再三。
長嘆了口氣,白媺媛已心萌放棄這些美麗珠寶的念頭,她脫下金鐲,不耐地轉過身對邱董說:「喏,這鐲子我不要了,送我回家吧!」
邱董一咬牙,連忙又將鐲子掛回她腕上,安撫道:「妳喜歡就買給妳,我的小心肝!」想到這筆錢足夠支付老婆一個月的醫療開銷,他就心疼不已。
白媺媛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任他將她的肩摟住;這時,外面忽然下起雨,邱董難得體貼道:「我去叫司機把車開過來,妳在這裡等我。」
看著邱董肥肥的身子慢慢晃去,白媺媛只得百般無聊地呆望著周遭。
嗯,反正他也不會馬上過來,再去看一下!白媺媛心中自語著,腳步已朝那條紅寶珍珠項鍊走去。
來到這件昂貴的藝術品前,她以著迷虔敬的眼光膜拜每一粒渾盈的珍珠和每一顆燦爛的寶石,完全沒感覺到,隔著玻璃箱還有一對如深潭的黑眸緊盯著她看。
趙祺瓶朝她走近了幾步,沉聲疑惑道:「不就是貝殼分泌物包成的珠子和發亮的石頭串成的項圈,值這麼多錢嗎?真是荒謬。」
「想擁有美麗的東西當然得付出相當的代價。」她悄聲嘟囊著,仍目不轉睛看著光燦奪目的項鍊。
「是嗎?那像妳這樣美麗的小東西……值多少?」平淡的問句中,蘊含著赤裸的探詢。
聞言,白媺媛朝發聲方向瞟了一眼,在強烈燈光映照下,她只看見那人臉上老土眼鏡鏡片上反射出的凜冽冷光。
看這個男人頂著一頭呆板的西裝頭,還有幾絲白髮,他差不多四、五十歲吧?再瞄過他身上嚴肅刻板的英式西裝,她輕笑幾聲,漫不經心答道:「呵!你晚了一步,我已經有買主了。」
這時,邱董肥胖的身軀已在視線內,於是她踩著不在乎的步伐離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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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內,邱董撫摸著她細膩的手腕,殷殷款訴:「媺媛,我肯買這麼貴的東西給妳,妳應該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妳了,妳就別再教我苦等了,今晚妳陪我好不好?」說著,就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類上。
白媺媛不甚滿意的看著光燦的手鐲,抬起頭瞄到那張滿佈皺紋和色慾的老臉,心情更是跌到谷底,又把頭別開,心中想的全是那條紅寶珍珠項鍊。不知為何,那只老土眼鏡反射出輕蔑的光芒也在她心裡閃爍。
她抽回手,冷著眼說道:「不行,晚上我有約了。」
邱董咬緊牙關,拉平了額上的皺紋,「別以為妳還有很多時間,告訴妳,妳大嫂那丁點嫁妝頂多能再支持三個月,到時候看妳怎麼辦!」
「哼,大不了我嫁沈老頭,當人家的後母!」她不客氣的回嘴。
「妳……那妳的鐲子還我!」他威脅著。
白媺媛沒想到他會小氣至此,一股氣往上沖,口裡大喊:「停車、停車!」然後將獨子拔下,狠狠地丟向他,「還你,誰希罕這種便宜貨!」兩手扳著車鎖,準備要下車。
她這麼一發作,他也慌了,連忙自後摟住她的腰,「好好好,都是我不對,快把鐲子戴上……」
「我不要了,你拿去退錢吧!」她用力掙扎,故意刺激他道:「我趕著去陪沈老頭!」她的力氣大過他,一下子就掙開了。
「哼、哼……」邱董似乎犯了氣喘,「好,妳走!走了就別再回來求我!」他揮著肥力的拳頭,朝她的背影作著虛弱的威脅。
甩上車門,連同邱董那令她發嘔的聲音關上。白媺媛挺直腰,將下巴拍得高高的,心中同時升起懊恨與解脫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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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點半,趙祺頫閱讀著一些資料。那名沒來由卻成天佔據他心神的小女人名叫白媺媛,家裡靠炒地皮起家,因為老一輩的曾與羅家有些交情,於是靠著人面廣且商場消息靈通的羅家,白家著實在股市海賺了一票,最風光的時候,除了住豪宅、出入有名車,銀行裡有近億的閒錢,在台中有上百甲的地皮,手裡還有一家獲利不俗的廣告公司。
成功來得太快,快到白家老頭都還弄不清是怎麼來的,只覺得錢這東西實在是太容易賺了,於是早早就將棒子交給唯一的兒子,自己則到處蒐集把玩骨董,過著悠閒的日子。
兒子白馬克的本事不比老子好,運氣又比老子差,他一接手白家的事業就遇上地產不景氣,接著又是亞洲金融風暴,大筆的資產全凍在賣不出去的土地上,還要負擔金額龐大的地價稅等固定支出。這時一向交好的羅家也不想再白家這淌渾水,已漸漸和他們畫清界線,而廣告公司也在白馬克不懂得帶人的情況下,一大票身懷絕技的點子天才和企畫高手紛紛掛冠求去,雖公司改由白家相當有才華的大女兒接掌下略見起色,但倒閉的陰影仍縈繞不去。除此外,白家還有個唸高中的小女兒。
這麼一個大錢坑,亟需一個有錢、有能力的人來收拾,但,不會是白家兩個無用的男人,也不會是年齡尚幼的小麼女,應該是由稍有才華的長女來承擔;可是,這個雖沒任何技能,但明豔無儔的白家三小姐似乎有意扛起這個重擔,為何她要這麼做?
這樣一個介於純潔與治豔的女人,最是容易引起男人的注意,不過,她無意追尋浪漫的情愛,而是現實地選擇了願意砸錢填坑的老頭子。
趙祺頫起了身,慢慢解著衣釦,躺在床上,回想著珠寶會場上白媺媛冷傲的神色,還有她對他說過的話,她說她已找到買主了……
說不出是何原因,他覺得她的話激起了他的挑戰意志。
舉凡競標估價到股票期貨,只要他相中的,都還沒有失過手;呵!如果她是錢買得到的,那麼,這句話遇上他這個國際大買家,就要大大地打折扣了。
當下,他腦海裡馬上列出目前的幾個競爭對手,和他們最賺錢的事業,盤算了一會兒,他估算大約需要三天的時間佈局。
對不住啦!邱董。趙祺頫唇角漾著淡淡歉意的笑,利用手提電腦,下達命令給散據亞洲的部屬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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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媺媛,昨天妳到哪裡瘋去了?邱董給妳帶來這麼多的禮物,還等妳等到快十二點才走,妳知不知道?」白馬克對剛起床猶一臉睡眼惺忪的白媺媛說著。
白媺媛瞄了眼桌上俗氣的衣料和一對沉重的金手鐲,「他還來做什麼?他叫我別再去求他,現在又來獻什麼殷勤?」
想來這老頭還是不捨得她,想到此,她的心頭又壓上了塊大石頭。
白馬克責怪地看了她一眼,連連揮手阻止她說話,「夠了,今晚妳得陪邱董去參加宴會,記得要準時出席,順便謝謝邱董。還有,再過半個月就要結婚了,以前妳愛瘋到天亮我都不管,但以後不准再那麼晚回家……至少在嫁給邱董以前不行!」
白媺媛無精打采地點了下頭敷衍過去,「沒事了吧?沒事的話我要回房了。」她又打了個呵欠。
「等等,妳和那一票撈女在外面玩了這些年,妳是不是已經……呃,為了保住邱董的男性尊嚴,也為了確保妳將來在邱家的地位……」白馬克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記得在新婚之夜前把那個手術做一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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