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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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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耕筠 -【午夜亞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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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7 00:29: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不久,白媺媛他們便到同樣位在中山北路的大飯店裡,把握最後的時光,好好地廝磨繾綣一番。

  「快十一點了,我要去洗澡了。」她匆匆自床上跳下,進了浴間。

  Vincent緊盯著她小巧圓潤的豐臀微晃,也忍不住躍下床跟著進去。他一下子說要遞香皂、一下子又說要幫她刷背,但十指就是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亂跑。

  她當然不怎麼高興他來拖延她洗澡的速度,但思及兩人日後見面的時間無法像現在這麼多,便放任他滿是香滑泡沫的大手在她身上放肆,她也學著他的手法,加上自己的創意把他逼瘋。

  一旁的蓮蓬頭朝巨大的澡缸噴下狂奔的熱水,Vincent試著固定滑溜的她,可是她怕他呵癢,連連嬌呼要閃身躲開,他忽地一記假動作,騙得她判斷錯誤,便被他的大掌扣住了小蠻腰,兩人腳下一滑,跌坐在滿缸的溫水裡;隨之他的呻吟聲響起:「喔……」

  「怎麼了?我坐壞了什麼嗎?」她一面咯笑,一邊想回頭看他的「傷勢」。

  他的聲音多了幾分嘶啞,「妳別亂動,我看看……」

  他的吻已印上她的耳垂,兩隻大手也一左一右自後探出緩緩扳開她併合的膝彎,藉著水的浮力輕易地把她的身體捧起,讓他緊嵌入她潤澤的身體。然而,他那雙停在她腿際的手掌仍沒離開,開始以一種接近折磨的美妙遊戲,教她不記得應有的矜持,忘情地高聲嬌吟;蓮蓬頭不住灑下強勁的水花,也無法澆滅這兩個人之間狂燒的火燄……

  ※※※※

  幾不可聞的一記「喀!」聲鑽進Vincent耳裡,雖然一身重汗兼以疲乏無力,他還是聽見了這關門聲。

  「媺媛?」雖知可能性很低,但他仍忍著睡意輕喚她,一邊在床單間找尋著。

  拉開沉重眼皮,他環視一室的冷清,證實了她離去的事實。他又被她拋下了,一如在東京的那一夜,他心裡湧起無比的落寞和不甘心的情緒;原來當人家的情夫、情婦的滋味就是如此難受,所以聰明如她才不肯當吧!

  是的,他是Vincent,也是趙祺頫。一開始,他就為白媺媛的外貌深深著迷,他希望她也能愛上他,但那時的她要的只有錢。他渴望皮相下真正的她,於是他改以另一個身分與外貌去接近她,果然發掘出深藏在她體內那個嶄新又鮮活的面貌,可是,他仍無法讓她有所改變。即使她對Vincent頗有好感,但她仍執意要嫁給有錢的老頭。

  等他以強勢的財力標得美人歸時,卻又發現這個小妮子有辦法凍結一切情感反應,努力忽略他的存在。

  身為趙祺頫這個身分對她所作的努力都宣告無效後,雖明知「雙面人」這檔子事若不能早些解釋清楚,以後揭穿後造成的傷害就會越大,但是,貪戀她發自內心的歡顏與真實的熱情,又恐連Vincent也無法得到她的心,於是他駝鳥心態地罔顧舒圖貊的忠告,飲鴆止渴般繼續將這個遊戲玩下去。

  只是這個遊戲越玩下去,他的痛苦也越來越多。

  午夜前,他是快樂的乞丐;過了十二點,她離開後,他就變回易怒吃醋的王子。

  哼!他苦笑了下,真是自作自受!他幹嘛玩這種一人分飾兩角的遊戲,然後去嫉妒另一個身分的自己呢?媽的,自己吃自己的醋?說給人家聽,一定會被笑死,但事實就是如此。

  當她為了趕在十二點前回家將他拋下時,他這個Vincent就會對趙祺頗不高興,由於他和白媺媛的婚姻關係,她不想讓趙祺頫疑心她有外遇。

  可是當他戴上深色鏡片和假髮,變回趙祺願時,她不是漫不經心就是現實冷淡,又教他對Vincent大大吃醋!

  天呀!他將臉深埋在手掌心,到何時他才能完全擁有她呢?但,當這個大得可以壓沉整個台灣島的謊言揭曉的那一刻,她又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欣喜若狂地擁吻他?還是那個甜美的白媺媛將會……永遠消失?

  胸口傳來撕鑽砍刺各式各樣的痛覺,但恐懼感卻輕易地壓過這些痛苦,使得他全身結凍成冰。

  ※※※※

  「老大,」舒圖貊病懨懨地對趙祺頫道:「我要請假……」

  「請什麼假?」趙祺頫綁著馬尾,有效率地在「國際館」書房裡批著擱置三日的公文。

  「什麼假?」舒圖貊鼻子紅紅的,「當然是病假!」

  「安靜!」趙祺頫制止他出聲,用免持聽筒裝置接起白媺媛給他的專線,繼續批公文,「對,是我。不用道歉,妳得趕回去,我當然會諒解……我現在沒法過來,但是我的腦子、心裡每一個細胞中想的全是妳,無時無刻不想妳,巴不得立刻飛到妳面前……」

  舒圖貊聽著這對夫妻濃得化不開的傻情話,前天吃的東西若不是拉光了,現在一定會統統吐出來。

  哇塞!沒想到向來實事求是的老大竟會說出這等不合邏輯的白癡話,誰都嘛知道人是不會飛的!

  二十分鐘後,這通纏綿悱惻的電話終於結束了。

  「老大,人家要休息幾天啦!」舒圖貊又再度央求。

  趙祺頫回味夠剛才的電話後,才拉長張臉問他:「你怎麼了?」

  「我感冒了……」說著,他抽了張面紙擤鼻涕,希望增加可憐成分。

  「小小感冒請什麼假?不准!」趙祺頫斬釘截鐵地說。

  這時舒圖貊已忍不住站起來,氣鼓鼓的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感冒嗎?都是為了你啦!Vincent!那天你不肯花錢帶大嫂上飯店,要我和弟兄們搜遍整個山頭,然後在三公里外的山腰守了一夜;你有大嫂幫你暖身,我和弟兄們可灌了一晚的山風!」

  這時趙祺頫臉上總算有了絲赧色,他停下批公文的筆,「他們呢?沒事吧?」

  他已厭倦替老闆坐辦公桌了,他也想去泡妞,所以他這個病假非請不可!「哼,那群冷血動物當然沒事啦!而老大更是金剛不壞之身,連著三天『拚眠工』都不會受不了,但嬌弱如我,怎堪風吹雨打……」

  「好了、好了!」趙祺頫身上的雞皮已快站起來唱國歌,於是起身搭著舒圖貊拓的肩膀,走向大門口,「我准你……一天假,你不用謝我,好好休息。」拉開門,趁舒圖貊還在震驚中,將他推出去,將門閤上。

  ※※※※

  放下手機,知道Vincent今晚無法來見她,心情一下子就跌落谷底。

  看著眼前Mikimoto新出兩款設計典雅端莊的粉餅盒,除了打製精巧,上頭還選用了最優質的粉紅色養珠鑲飾著盒面,她拿起粉盒意興闌珊的問著小莉和秦詩珊:「妳們說,是唐菖蒲的花樣好看,還是海浪的花紋好看?」

  「都好看。」秦詩珊接過她手上的粉盒,一副專家口吻道:「Mikimoto的手工精細且這珠子多圓潤,不必管好不好看,買到就是賺到了!小姐,我兩個都要了。」

  是嗎?白媺媛自問著,她忽然想起她有一支曾經很珍愛的白山茶花型狀的名牌戒指,現在想起來覺得那朵花戴在手上並不美,只覺得像是黏了團白棉花球一樣矬。

  在以前,她也是會像秦詩珊一樣莫名其妙地瘋狂採買囤積這些名牌;可是,她這種「購物」似乎消退了。

  是嫁給趙祺頫的緣故嗎?

  三餐吃的是媲美五星級飯店的高級料理,住的是國內黃金地段的頂級豪宅,起居有鐘點傭人,出入有勞斯萊斯,穿的戴的,不是名師特別設計訂製的,就是請各家名牌一次把整季會穿到的洋裝、裙子、襯衫、外套、長短褲等衣物送來家裡,讓她挑選。世界級的高級貨就這樣忽然塞滿她的生活,裡頭很多的品牌她連聽都沒聽過,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意思;在全世界眾多的名牌裡,外雙C、CD、YSL等這些耳熟能詳的名牌不過是其中一小部分罷了。

  難道說因為好東西見多了,眼前所謂的名牌對她來說,已不再像以前那樣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了嗎?

  當腦海裡浮現起Vincent那張俊逸的臉龐時,頓時她有了答案,一邊不自覺地微笑起來;在遇上他之前,她只迷惑於人工刻意營造出來的物質,她早忘了仰望天際、徜徉自然中有多麼舒適,幸好在他的帶領下,她又重新獲得這份感覺。

  沒錯,即使戴上再美、再貴的鑽石,也比不上在深夜和Vincent相擁仰看滿天星斗來得快樂!

  若沒有他在身邊,吃著再怎樣的山珍海味,她也覺得味同嚼蠟;而妝點得再美豔時髦,如果不能看見他眼中的激賞,她也提不起勁打扮。雖然沒有金屋豪宅,但在他懷中,她總能感受到真實的安全感。一瞬間,她覺得她是這個世上最富有、最滿足的人!因為她心中有一個能讓她體會到各式各樣感動的人……Vincent。

  大姊說得對,她若是想藉羅曼史裡的愛情來自我麻醉,就太傻了!因為,羅曼史畢竟是虛構出來的,自然和現實世界裡的愛情不同,當然更不能盡信囉!

  這是愛嗎?但她已經嫁給趙祺頫了,而Vincent從沒提起要和她天長地久的事,可是,不過幾個小時沒見到他,她已經很想、很想他了。

  要是趙祺頫永遠不知道,而Vincent也不要求她離婚,那她就可以享受這兩個男人所有的好處……唉,她真是貪心哪!世上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她都二十幾歲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天真?而且這對這兩個男人都不公平。

  小莉看了下標價牌上有好幾個零,不禁踟躕起來;近來她的客源大減,手頭已不再寬裕如昔。「媺媛,妳也要買嗎?」她朝一臉傻笑的白媺媛問。

  白媺媛自神遊中歸來,輕嘆了下,對小莉笑道:「不,我已經有好幾個粉盒了,我不需要再買。」以前她得靠購物的行為來尋求朋友和店員的認同,但是現在她知道,一個人的自我價值並不需要來自於別人的認同,只要她的心裡有了愛作為基石,她就不會像艘在人海中隨波漂蕩的無錨孤舟。

  小莉聽到有人跟她一樣不買,心頭不禁一鬆,「對呀!我也有粉盒了,我也不買了。」

  聽姊妹們都這麼說,花錢買下兩個粉盒的秦詩珊不知怎的,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顯得有些尷尬與不自在……

  ※※※※

  「生日快樂!」白媺媛開心地將約一張唱片大小的扁盒遞給Vincent。

  手中拿著佳人送的禮物,Vincent心中卻是一頭霧水,「呃,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這個我知道,」她兩眼放光,「反正一年裡面一定有一天是你的生日,你就假裝我提早幫你過生日就好了;來,現在你快把禮物拆開,我有話問你!」

  望了眼她像孩子般期盼的樣子,他也好奇起他這雙魚座的妻子又有什麼新花樣?

  打開橄欖綠的盒蓋,裡頭是一幅畫。畫的主題是一對男女交換深情之吻的畫面,底下背景則是畫著鋪滿天幕,發出諸色光芒的星星。

  滿滿的感動與讚嘆猛地將他的心口堵滿,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樣?你覺得如何?」她仍拿著那雙裝滿興奮與期待的眼睛瞅著他,急急追問。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原來藍色是可以分出這麼多深淺不一的明度和彩度。也許她的作畫技巧還很拙稚,但她想要表達出那晚在他們心中曾有過的深層悸動,卻已經能掌握七、八分,足見她相當有這方面的潛能。

  「妳畫得……好極了!」他衷心讚美著。

  她圓睜起眼,「咦,你怎麼知道是我畫的?啊,慘了,一定是畫得很差,所以你才會一猜就猜到!」一張小臉立刻皺了起來,「還在學校時,我最喜歡的課就是美術課了,老師也曾稱讚我,常鼓勵我要往這方面努力;但後來美術課都被挪去上英數理化,而我也沒堅持這方面的訓練,所以就這樣生疏了……唉,我不該放棄的!」

  他好笑地將她擁進懷裡,吻去她眉間的憂色,「相信我,妳真的畫得很好!因為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任妳再怎麼跟畫家描述,他也無法畫出那種感覺。」

  「真的?」她歪著頭狐疑問著。

  他立即一臉正經,然後學童子軍舉起三指,「嗯,我發誓!」

  「那你看我要是把畫拿去賣,會有人買嗎?」她問得小心謹慎。

  「妳想做什麼?」他又是一頭霧水,她是趙太太,還會缺錢花嗎?

  「這你先不要管,只要回答我會不會有人買;喂,要誠實喔!」

  「我會買。」由於不清楚她的動機,他給了個安全答案。

  她輕笑連連,加以解釋:「我不是問你會不會買,是問別人——不認識我的人!」

  這下他開始認真考慮起來,中肯地說:「色彩掌握及構圖是很不錯,但線條和整體穩定度還不夠,但已能看出妳很有天分,要是能再多下苦功努力,假以時日,不怕沒有人欣賞。」

  這席話聽得白媺媛燃起無窮希望,「你真的這樣認為嗎?別騙我喔!」

  「當然沒騙妳!我怎會騙妳……」說到此,他想起那個漫天大謊,氣險些窒息。「呃,要是……我是說如果有人騙了妳,妳會怎麼樣?」

  她噘起小嘴,一臉不悅,「我會非常生氣,然後狠狠地給那個傢伙好看!」

  「啊……」他的聲音裡有明顯的恐懼,「真的?但要是那個人是不得已才騙妳的呢?妳也要修理他嗎?」

  「當然,誰喜歡被騙啊?」忽然她一把揪住他的領口,開始疑心,「你呢?有沒有……」

  「妳別亂猜!」他急急辯解,過了一會兒,他熬不住良心的譴責和她的目光,「呃,媺媛,要是我不得不騙妳……」

  她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嘴唇也抖了起來,「原來你……你對我好全是假的?」

  滿天神佛為證,唯有這一點,是跟「地球是圓的」這個真理一樣千真萬確,她怎麼可以懷疑他對她的愛呢!

  他狠狠地將她緊擁住,深深地吻住她,許久後才喘著氣放開她,「妳聽好,這一點,我絕對不准妳懷疑!若我對妳不是真心的,我就不得好死!」

  她立刻以手掌將他的嘴掩上,「你……討厭!我相信你就是,你何必咒你自己?要是你怎樣了,我一個人怎麼辦?」說著說著眼眶竟然紅了。

  他馬上心疼地將她抱緊,「放心,因為我用我的生命去愛妳,所以我不會有事的!」

  窩在他的懷裡,她感到無比的安心,再想到自己這麼輕易就得到一份深厚堅定的真愛,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以指輕劃著他的胸口,嬌嗔道:「你就會甜言蜜語,我妹說戀愛會讓人智商減低,為了不被你騙,我要你具體說出你愛我哪一點?」

  對於這個具體得很抽象的問題,他有些頭大,「呃……當我第一次見到妳,我覺得妳像一朵沾著夜露在月下綻放的曇花,靜靜地逸吐幽淡雅致的清香……」

  白媺媛沒有跟著被感動,卻笑了出來,「哇,好八股的形容!而且一點都不像我。」

  他無奈地搖搖頭,「妳嫌八股,那我不說了!反正我看到妳對我笑,我就覺得能活著真好,就是這麼簡單!」

  這樣的答案,白媺媛倒滿意地點起頭,「嗯,只要想到你,我也覺得世界還是很美好呢!」

  兩人相視而笑,情意更深了一層。

  ※※※※

  趙祺頫處理好公文,又近午夜。他走回「世紀館」的家,發現白媺媛沒睡,還窩在沙發裡讀著一本藝術專論的書。

  「很晚了,該睡了。」他低沉著嗓音說道。

  她頭抬也不抬,默默的將書閤上,關掉閱讀燈,起身走向自己的臥房。

  一股難抑的情潮朝他狠狠撲湧而來,他快步跟上她,將她自後抱住。「我要妳……」

  手裡的書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她不斷換氣,希望能降服體內想抗拒的意念,雖然她對丈夫沒感情,但對他有深深的愧歉,「好,但你別這樣箍住我……」

  他依言放開她,白媺媛便自動走進他的臥室,背著他解起衣服。

  關了門,他迅速擺脫身上的衣服,又向她靠近。

  一雙嬌柔小手抵在他胸口,頭壓得低低的,細聲軟求著:「關燈,拜託。」

  他在她的額角吻了下,過去將燈關了,然後回來床邊。

  「我在這裡。」她閉起眼僵躺著,開始在腦裡幻想落在眼睫上的點吻是來自Vincent的唇瓣,而揉撫著她的髮絲的十指也是屬於Vincent的。

  趙祺頫吻著她僵頭不已的柔肩,知道她的反應為何而來,難忍心中一陣酸甜翻騰,差點就要全盤托出,但對她的渴望壓過一切,於是他將她的兩腕輕壓在枕上,決定先解除身體的需要,明天再對她說明整件事。

  在她不斷說服貼在她身上的人是Vincent後,大腦似乎接受了這樣的催眠指令,她的身體不再抗拒了;最後,她意外地發現到她在趙祺頫身上,也能得到和Vincent在一起時的歡愉。

  ※※※※

  窗外的天光漏進屋裡時,白媺媛才知道她竟在趙祺頫的床上過了一夜。

  她飛快地坐起,想逃離丈夫的身邊,這時眼角忽然瞄到大床的另一邊已是空盪盪的,他已經上班去了。

  呼!她鬆了一大口氣倒回床上。看看牆上的鐘,才七點多,本想回自己的房裡補眠,忽然想起昨晚的書才看到一半,便下床到外面找書。

  不多時,傭人自市場回來,見到女主人這麼早起床,忙著要作早餐給她吃,她卻只讓傭人給她打杯酪梨汁,然後縮在自己臥室裡啃書。

  她要去學畫,她有信心能很快出名,然後開畫展、賣畫……到那時,她就有辦法自己過活,也有了離開趙祺頫,和Vincent在一起的經濟條件。她單純地在心裡勾畫起如夢幻般的遠景。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她手提包裡的手機響了,她風也似地飛下藤製躺椅,萬分期待喊著:「Vincent?我也很想你啊!」聽見他問起昨晚睡得可好,她不禁耳根微燒,含糊帶過,「嗯,好……找我有什麼事啊?」然後趕緊跳到別的話題上,「今天是週六,你能不能溜出來兩個鐘頭,跟我去美術館呢……什麼?你要出差?去多久?去哪裡?為什麼不派別人去?」想到好幾天見不著他,她萬般不捨與沮喪。

  電話那一頭幽怨聲字字揪痛趙祺頫的心,他也很想把出差的事丟給舒圖貊去辦,但是,今年度最大的投資計畫突然生變,他不得不親自出馬。

  「別這樣,我只是到南部幾天,很快就回來了。」他裝出愉快的聲音安慰她。

  舒圖貊一臉不耐,對他指指手錶,提醒他開會的時間到了。

  終於他收了線,「大家都到了?」

  「對啦!就等老大訓話。」舒圖貊說著就要告退。

  「慢著,」趙祺頫叫住他,「我不在的這些天,幫我看著她,要是有任何動靜,你立刻通知我。」

  舒圖貊誇張地將右臂放在胸口,行了個歐洲中古禮,「遵命,爵爺!現在可以挪尊臀了吧?」

  「等等!」趙祺頫又喊住他,「這種十五分鐘的小會議,你去主持;記得補一份會議報告給我就行了。」

  看他往門口走去,舒圖貊瞪大了眼,訝異地問:「你不開會,那你要去哪裡?」

  「回家。」明天一離開,得那麼多天才能再看到她,他想要在臨別前再見她一面!

  由於事出突然,在有限的時間裡,他當然又是以Vincent的身分去見她囉!

  ※※※※

  還未自心上人要遠行的愁緒中恢復,白媺媛掌中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急忙將之湊近耳邊,「Vincent,是不是你不用出差了?」她萬分盼望事情有轉機,但她失望了,「不是……想見我?好,我出來……什麼?你要到我家?不,家裡有傭人,而且要是我丈夫回來……啊?你已經在中庭?!警衛怎會……等一下,我把傭人支開!」無暇多想,光想到他就在樓下,她就全身緊繃,寒毛直豎。

  老天!Vincent到家裡來,要是給趙祺頫知道……

  她不敢再往下想,拿著手機走出臥室,好不容易想了個藉口打發傭人出門,然後再飛奔到露台探身一看,果然見他手持電話抬頭朝她招手。

  她跑百米般衝到門口,在他按電鈴前一秒將門打開;一見到他,她卻什麼都忘了,把手機隨手擱在玄關几上,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將他緊緊摟住。

  「你……」她急切地吻他,「你不該來的!要是……被人發現……那就糟了!」

  暈陶陶地沉浸在她的吻裡,他圈住她的腰走進屋,「怕人……怕人看見?可妳……你卻在門口……吻我?」他反腳將木門踢上,拉著她雙雙倒臥在地毯上,慾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不……不要在這裡……」她可不想因這次纏綿的記憶而屢屢在客廳這樣的公共區域臉紅心跳。

  他立即將她抱向主臥室,但白媺媛扳住了門框,朝更裡面指了指,「我的房間在那邊……」

  一進臥室,Vincent鬆開臂,讓她貼著胸口滑下地,倏地將她轉身,自後將吻落在她的耳後,兩掌更是按上她的小腹,要她盡可能地把圓臀貼近他。原先的吻在印上她的柔肩時已轉為輕重交雜的細囓,他想在短時間裡讓她的身體準備好。

  就在他開始著手脫下身上的襯衫和牛仔褲時,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趙家的大門外。

  舒圖貊一臉不解,怎麼外面的鐵門沒關呢?不是出了事吧?擔心上司夫婦的安全,他將原本要從門縫下塞進的文件夾在腋下,走進屋中探查虛實。

  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客廳,「老大?你在嗎?」

  這個該被碎屍萬段的渾球!趙祺頫心中暴怒咒道,會議報告他可以明天再看,這傢伙幹嘛現在拿來?!

  白媺媛的腰肢本來已酥軟如綿,但聽見舒圖貊的聲音,腦中立刻鈴聲大作,身體也僵硬如冰!

  她急攏身上蜜桃色的晨縷,一邊驚聲低喊:「Vincent……有人來了!快……快放開我……」她狂顫的小手撥開小腹上纏得死緊的大掌,一邊將臥門拉開一條縫,試著用最平穩的聲音將闖入者留在外面,免得撞見這件見不得光的事。「舒助理,他不在,你……你有什麼事嗎……」

  Vincent卻不肯配合,又撩起她的衣擺,逕將熱唇烙在她豐潤的臀上……

  偷情的竊喜與驚險更刺激了兩人的感官,難怪翻開報紙總會有那麼多精采絕倫的偷情、外遇的桃色新聞可看!這份強烈的感官貫穿她全身,教她不由得閉起眼,死咬著唇將呻吟聲壓在喉中,但腦子已是一片混亂,也剛好給趙祺頫一個機會,對在廊上的舒圖貊打手勢。

  但由於趙祺頫製造出來的低喘聲將舒圖貊嚇了一跳,他見屋裡幽暗,不知那個人是誰,怕大嫂遭到脅持什麼的事,當下他就要快步趕上前,把門撞開弄個明白,還好他眼尖地看到上司的手如閃電自門縫伸出,對他作了個「快滾」的手勢,舒圖貊立即恍悟,便掉頭往回走。

  「喔,我送文件來,既然他不在,那我走了,嫂子再見!」他心中不禁又羨又妒。了不起,老大還真是勇猛善戰!要是他以後結了婚也能有他們一半的熱情就好了。

  這時耳邊已隱約傳來滿是情慾的嬌呼。舒圖貊心中吹了聲口哨……乖乖,他們夫妻倆還真不是普通的ㄅㄧㄤˋ!將鐵門關上,他瀟灑地將手一揚,當作是向屋裡那對怪胎夫妻的無聲致意:祝你們玩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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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Vincent已經離開了一會兒,但白媺媛全身仍酥軟得不想動。瞄了下床頭的鐘,知道傭人差不多就要買好菜回來做午飯了,她只好勉強自己下床梳洗。等她自浴室出來,穿好衣服走出房間時,飯廳已飄來陣陣香氣。

  想到自己為了要支開傭人,就點了幾道如佛跳牆之類高難度的菜要人家去買,現在菜好不容易做好了,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白媺媛走到玄關將手機拿回房間,撥電話給Vincent,但是一直沒人接聽。

  這時門上傳來敲門聲,「夫人,飯做好了。」

  「知道了,謝謝。」她應過聲後,再度打了通電話給他,可是仍舊沒人接聽。

  她無奈地幽嘆了口氣,軟躺在籐椅裡,開始認真考慮她和Vincent、丈夫三人間的關係該怎麼處理。

  ※※※※

  想到教他找得滿頭大汗的手機,今晨竟奇蹟似的找回來,趙祺頫不禁直呼好險;還好,沒有弄丟!

  他正想對手機輕喚「Cinderella」,舒圖貊卻已推門進來。

  「老大,都弄好了,這些文件是你到越南那邊所需要的資料,至於那幾份數據表,很快就會有結果;車子和機師我已經安排好,等你一到機場就可以起飛。」舒圖貊有效率的報告完,便退了出去。

  趙祺頫正要再嘗試打給妻子,卻聽到內線響起,跟著秘書告訴他一個不知該叫「喜從天降」還是「青天霹靂」的消息:趙太太想見趙先生。

  他要秘書將白媺媛擋個十分鐘,等他偽裝好後,才跟妻子見面。

  不但關燈,又將厚重的窗簾拉上,他還故意背向著她。「找我有事?」

  白媺媛在兩公尺遠的沙發坐下,「嗯,我想知道要怎樣你才肯跟我離婚?」

  「離婚?」他唇際吐出這兩個沉重無比的字,覺得全身的力氣似乎都離他而去。「為什麼?」

  他的聲音裡透著幾絲絕望,可是白媺媛心意已決;強控著情緒,不讓愧疚感來干擾談判,她又冰硬地開口:「因為我覺得這樣的婚姻……讓我們兩個都很痛苦,已經沒有再維持下去的必要了。那些珠寶貴重物我不會帶走一件,也不要求什麼贍養費,只希望我們好聚好散。」等離婚的事有定論,她會誠心向他道歉,懇求他的原諒。

  面對突來的轉變,趙祺頫決定豁出一切,準備告訴她這場鬧劇的始末,然後在她眼前卸下這身偽裝。「等妳聽我說完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荒唐事後,我們再談離婚的事……好嗎?」

  他幾近哀求的聲音令她的良心發出強烈譴責,同時理智也大罵自己沒用;男人只消說「我對妳沒感覺了」,就可以輕鬆打發掉女人,她幹嘛內疚成這樣?

  「你這是何苦……我知道你有心對我好,可是,我對你一點感情都沒有……」

  趙祺頫自椅中站起,準備拉開窗簾,但這時舒圖貊正推門進來,「老大,東西都妥了,我們該出發了……唉,屋裡怎麼這麼暗?」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就下去。」趙祺頫明白此刻不宜有任何衝動的舉止,於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很抱歉,國外的投資臨時出了點事,我得趕去處理;這件事可不可以等我回來再談?」

  她的決心和勇氣剛巧被往昔他曾對她的寬大與慷慨抵銷,罪惡感一時攻佔她全身,「好,但我真的認為……」

  「媺媛,我會認真考慮的,」他匆匆打斷她的話,來到她身邊,手一伸將她拉近,在她額角上輕輕一吻,「相信我。」

  ※※※※

  白媺媛待在家裡,一想起愛她的男人對她所做的種種和她愛的男人和她在一起的過往,就煩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找Vincent商量,但他的電話卻老收不到訊號,她無法再待在滿是各式記憶的豪宅裡,於是決定出門散心。

  舒圖貊上午接到傭人通知說白媺媛要出門,於是他便火速趕來。雖然白媺媛說不必他跟,但是他謹記上司的囑咐,硬是不肯自除護衛大嫂的重責大任。

  「大嫂去哪裡?」

  都行,只要離開家。她在心頭暗語。「你看著辦吧!我只是想走馬看花,隨便逛一下。」

  五個小時後,舒圖貊心頭怨怒交加。什麼走馬看花?他已經是走到腳麻、看到眼花!看到白媺媛走完忠孝東路,又繼續往仁愛路走,他心中不禁哀號連連。

  但他羞於坦言自己的窘況,只好一臉疲相對她懇求:「大、大嫂,我們坐車……好嗎?免得妳累壞了……」

  可惜處於半出神狀態的白媺媛聽不出他發出的S.O.S,也沒看見提滿購物袋的舒圖貊汗如雨下的狼狽樣。「沒關係……冷氣吹多了對身體不好,我想走路,多流些汗。」

  舒圖貊只有吞下呻吟,加快腳步跟上。

  若知他們這對腦筋有毛病的夫妻玩的遊戲會把他整成這樣,他一定會搶在老大結婚前,將所有秘密公開,那他那雙可憐的腳丫也就不至於受到現在這般嚴酷的茶毒了!該死,太陽這麼大,他這頭披散的長髮簡直要熱死他了!

  二十五分鐘後,他萬分感激地看著她走進Georg Jensen銀飾專賣店裡。

  哇哈哈,裡面有冷氣耶!哈勒路亞、感謝上帝、阿彌陀佛!他將購物袋放下,一屁股就坐在陳列櫃後那原本是給店員準備的椅子上,歇歇腿。

  她拿起一枚打製精巧完美的銀質幸運草胸針細看,想著趙祺頫那記臨別輕吻。

  是一時的情感脆弱,還是自己對他也有一絲情意?為何她不排斥被他攬入懷裡的感覺?而額上那個吻又怎麼會教她那般……目眩神迷?

  她真希望Vincent能立刻出現在她眼前,然後也給她一吻,好分辨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的最愛。

  唉!也真夠巧的,怎麼這兩個男人都同時離她而去呢?

  ※※※※

  「夫人,早餐好了。」

  白媺媛再次將手機按掉,應了傭人的請喚,又試著打給Vincent,可是仍是收不到訊號。

  都第三天了,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她不禁擔心起來。為了不漏接他的電話,白媺媛便將手機帶到飯桌上。

  傭人見這些天她和手機形影不離,就了然笑道:「在等先生的電話啊?臨出門那天,我已經把他忘在家裡的手機給他了;他一定是正忙著,所以才沒空打給妳。」

  原先食不知味吃著早餐的白媺媛聽到這裡,驚詫萬分的問道:「妳說什麼……」聲音也發顫了。

  傭人剛好轉過身進廚房清洗東西,便邊做事邊答:「那一天妳不是說想吃些特別的菜,要我到大市場買新鮮的蝦蛄蟹和魚嗎?我到家後,在地毯上踢到一支行動電話,就撿起來收在櫃子裡,結果第二天一早,先生在客廳不知在找什麼,我想他一定是在找手機,所以就把手機還給他了。」

  白媺媛腦中一片空白,更沒一絲胃口。她離開餐桌,如行屍走肉般回到自己房裡,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為什麼他要拿走Vincent的手機?他早知道她不忠的事,所以蒐集手機當作證物?越想,她就越覺得害怕,可是她又不能不想。那他是不是去找Vincent談判了?要不,他們兩個怎麼剛好都找不到人?他們得談這麼久嗎?趙祺頫要是仍不肯放她走……Vincent到現在還沒跟她聯絡,他該不會遭到什麼不測吧?

  趙祺頫知道他不是她第一個男人都沒怎麼樣,現在她有了外遇,頂多跟她發發火,不會有什麼激烈行動吧……不!有人說寧願娶妓女當老婆,也不娶老婆當妓女……況且她還因Vincent要和他離婚,他一定氣瘋、氣炸了!怎麼辦?Vincent目前行蹤不明,會不會跟他有關?也許他對她可以無限寬容,但是他能容得下另一個男人嗎?

  他會殘酷地對付Vincent嗎?焦急情緒的熬煎下,她將耗費許多心神才保持得瑩亮修長的指甲咬損了。除了知道他錢多外,她對丈夫的出身背景一點都不瞭解,為什麼他有私人飛機?他是哪一國的洋鬼子?

  可惡!多得是女人容忍丈夫在外頭有另一個女人,為什麼他不能因為愛她而容忍另一個男人呢?喔!不,不對,現在不是抨擊這可鄙的雙重標準的時候,她該去找資料,看她能不能救Vincent!

  ※※※※

  在趙祺頫書房裡,白媺媛只找到一牆她看不懂的原文書、幾份雜誌和空的卷宗夾。她猶不死心,發現桃木心書桌還有一個上鎖的抽屜還沒搜過;為了Vincent,她也不管這樣會不會吃上官司,隨手拿起桌上一個看來年代久遠、長滿青銅鏽的擺飾,猛敲著鎖頭;不久,木材已是處處鱗傷,而金質的鎖面雖也有嚴重的敲擊痕跡,但抽屜卻仍文風不動。

  哼,好極了!她連闖自己家的空門都不成,她還真是沒用!

  氣苦地跌坐在毯上,用力將擺飾扔向牆面!發了一會脾氣,她振作起精神,想到趙祺頫房間再看看;當她攀著桌緣要站起時,她的目光剛好落在桌上的電話,且發現這支電話是附有答錄裝置的。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她將錄音放出來聽。

  連聽了幾段都是舒圖貊或是秘書跟他報告一些公事的通話,在她要放棄時,一個陌生卻熟悉的聲音傳送出來:「嗨,我是田宓,先恭喜你結婚了;聽說你不贊成讓我暫代『富鋒』的ceo嗎?可不可以看在你老婆白媺媛是我初中、高中同學的份上,別這麼頑固呢?Vincent……」

  Vincent?她的耳朵沒問題吧!田宓叫趙祺頫Vincent?她立刻再重聽剛剛那一段。果然,她清楚地聽到「Vincent」這個名字再度播放出來。

  趙祺頫變成了Vincent……老天爺,居然讓她的許願成真了?只可惜那不是美夢成真,卻是噩夢的開始。那時為了準時返家,拋下Vincent一人獨嚐深夜孤寂,她感到心疼與歉疚;由於她對丈夫不忠,她時時受到良心的苛責……噢,她竟被他耍得團團轉!

  頹坐在書桌前的大皮椅裡,她強忍著心口撕裂的痛楚,聽著田宓繼續說著:「越南那邊出事了嗎?我可先說在前頭,這絕不是我搞的鬼;事實上,如果你需要我幫忙,只要你開口,我願意揮淚拋下我可愛的小孩們,去越南那邊幫你的喔!好啦!就這樣囉……喔!對了,記得幫我問候白媺媛,希望她不會讓你破產,哈,說笑的!別介意啦,Bye、Bye,Vincent。」

  趙祺頫認識田宓?為什麼他從沒提起?她疲憊地思索著原因,呵!對了,怕她會從田宓那邊得知他就是Vincent的事實。

  Vincent的身高和趙祺頫那麼相近,還有臨別前的那記吻和溫暖的臂膀……

  可恨!四妹不是曾說,戀愛只會讓人的腦子退化、減低智商嗎?現在想起來,她覺得自己果真是個十足的大白癡,既從不問Vincent姓啥名誰,也沒去查證他工作的地點,竟眼瞎心盲到連丈夫和情夫是同一個人都不知道!還為了怕趙祺頫報復殺了Vincent而心急如焚!

  天啊!她好想哭,但是她的情緒已錯亂到忘了該如何將胸中的劇痛化為淚水宣洩出來!

  不要,她才不要哭,她要想辦法把Vin……不,把趙祺頫……唉!反正就是把那個將她當笨蛋耍的渾蛋,砍成廣達香肉醬餵狗吃!

  ※※※※

  「她還好嗎?」趙祺頫透過越洋電話問舒圖貊。

  「逛街能走上七、八個小時都不累,好極了。」舒圖貊懶懶的回道,跟著問:「她不是給你一支專線嗎?怎不親自打去問候她?」

  「別提了,」趙祺頹喪氣說道:「到了這裡,我才發現手機好像被我摔壞了,在越南這邊又找不到人修……」

  「你可以撥電話到公司來,怎麼就不能撥給她呢?」舒圖貊自以為聰明的提出疑惑。

  趙祺頫的聲音比剛剛更沒力,「我……從沒去記她的手機號碼啊!這兩支手機都是聲控自動撥號,所以我就懶得去記,唉!」

  舒圖貊搔搔耳,忍不住說:「喂,老大,我真的覺得你們把一場戀愛談得這樣峰迴路轉的,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得『粉』累、『粉』累耶!你還是趕緊解釋清楚,免得萬一實情提前爆發,到那時,我也救不了你喔!」

  「媽的,閉上你的烏鴉嘴!」趙祺頫在電話那端破口大罵。

  反正是講電話,舒圖貊一點也不擔心趙祺頫會鑽過電話線來咬他,「那你要不要打電話到家裡找她?」

  「不了,打回家,我只能以她丈夫的身分跟她說話。」且她一定又會問起他離婚的事,他才不想聽這種煩心的事。

  舒圖貊忽然心生一計,「對了,我告訴她說有個叫Vincent打到公司找她,叫她撥給你?」

  「我告訴她我到南部出差,你跟她講這裡的電話,那麼一長串號碼,她不就知道我說謊了嗎?還是算了;且託田宓的福,明天我就能回去了。」

  「老大,那個田宓這麼厲害啊?」兩年前見到田宓時,他記得她只是個甜姐兒,不像是個精明幹練的商人。

  「她的確是個人才,但我還是不同意她接替總執行長的職位。好了,我得回去開會了,明天見。」

  ※※※※

  從舒圖貊那邊得知趙祺頫今天會返國,她就等著他回家,要跟他攤牌。

  下午兩點半,那支沉寂已久的手機竟忽然響了起來!

  她不想接,任由鈴聲自動停止;但Vincent似乎不死心,又在半小時內連打了五、六次。終於,她抬起濕冷的手將電話接起來。

  「媺媛?怎麼都不接電話?我好想妳!因為我的電話壞了,所以我才不能打給妳,別生我的氣,對不起!」他一下地就送修,還好電話裡面的零件只是輕微受震盪,沒幾下就修好了。

  白媺媛聽著他情緒高昂的訴說別後思念之情,還是無法狠下心來拆穿他的傷裝,說出要跟他一刀兩斷的話。她只有沉默的聽著,一邊努力讓她那一顆癡傻、還為他沸騰不已的心冷靜下來。

  獨腳戲唱了大半天,趙祺頫總算發現另一頭怪異的氣氛,「還在氣我都沒打電話給妳?還是哪裡不舒服?」

  她不理會他的關心,「你現在在哪裡?」口氣之冰寒,連七月的驕陽都無能為力。

  「我……呃,還在回公司的路上……妳怎麼了?為什麼妳說話的口氣怪怪的?」他也聽出來了。

  「我要離婚。」她隱約可以感覺到心口開始滴血。

  他深吸了口氣,才開口:「這件事我想還是等晚上我們見了面後再好好說吧!」

  這時她胸口一陣劇烈翻騰,將電話切斷;不想他再打來,便又順手關上手機,雙手壓著發疼的胸口撲倒在床上。

  可惡!她不要為他痛苦萬分!不要為一個騙子傷心落淚!但是痛楚就這麼從胸中散向四肢,眼淚也像被挖斷的地下供水管噴湧不止。

  哭了一陣後,她決定改變遊戲規則,不要再被他擺佈。於是她起身到浴室,準備展開反擊行動。

  ※※※※

  「老大,開會囉!」舒圖貊打開門,笑咪咪地對他喊。

  趙祺頫瞪著屢撥不通的電話,頭抬也不抬地問舒圖貊:「這些天,她有沒有說些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嗯,沒有ㄋㄟ,她逛街不怎麼說話的。」看上司又發呆,舒圖貊趕緊加上幾句,「喂,你可別又叫我去主持會議喔!這回有田宓列席,我可不想去班門弄斧喲!」

  重嘆了下,趙祺頫將手機放在西裝口袋,起身朝大會議室走去。

  ※※※※

  門口秘書先聞到一陣由一百三十五種香料煉製成,名為「愛的罪人」,充滿神秘誘惑的香水味。於是將頭一抬,他看到一位雪肩輕裹著一匹薄黑紗,底下穿件火紅低胸露背短洋裝的女子站在眼前。

  他不得不為她美好的身段而猛吞口水,更不知該如何開口向這位不知名且又性感的女子詢問來意;此刻這名女子輕扶遮去她一半臉孔的墨鏡,對怔傻瞪著她的秘書一笑,跟著表明要找趙祺頫。這會兒,秘書這才猛然想起眼前打扮入時的女子就是上回來找趙祺頫的趙太太。

  「趙、趙、趙先生在開……開會,請妳坐一下,我倒……倒茶給妳!」秘書倏地急站起來,結果絆到桌腳,摔了一跤。「我、我沒事,茶馬上就來……請坐!」

  白媺媛毫不浪費時間,她抓著半跪坐在地上的秘書問:「他在哪一間會議室開會?」

  輕易得到答案後,她謝過秘書,朝大會議室走去。

  ※※※※

  田宓正在做下半年東南亞的經濟復甦預測簡報,突然,不知道誰的大哥大響了。

  正當大家猜測到底是哪個沒常識的,竟會在如此重要的會議忘了關手機的時候,向來在眾人眼中英明神武的趙祺頫,卻公然地拿出手機聽起電話來了。

  趙祺頫一聽是妻子又柔又媚的聲音,馬上朝田宓作個手勢,要她暫時休會。

  「嗯,妳沒事吧?上一通電話沒講完就斷了,之後妳的電話又一直不通,害我以為妳出了什麼事。」趙祺頫看著一整個會議室的人都望著他,臉上不禁一陣燒燙,便走開幾步到牆角講話,「呃,我現在正在忙,晚上我們再談了……什麼,妳要來公司找我?這個……我工作的地方很偏僻,很難找,還是等晚上我去找妳……」

  這時會議室的門迅速打開,白媺媛昂首闊步走了進來,面對著趙祺頫說:「難找?不會啊,我已經找到你這個大騙子了!」跟著用盡所有的力氣將手機朝趙祺頫扔去。

  可惜沒中,無辜的手機砸在牆上,粉身碎骨。

  田宓嘲謔地看了下面色如土的趙祺頫,便下令:「好了,各位別看了,今天的會就到此為止,明天再繼續,散會。」然後留下這對相對無語的夫妻。

  「媺媛……」

  「不要碰我!」她厲聲警告他。

  但趙祺頫根本不理,還是一把將她抱起,壓在巨型橢圓會議桌上。「妳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情婦,要我不碰妳,那是不可能的……」跟著便吻住她。

  幾乎不到一秒的時間,她滿心的怒火就被這個柔情似水的吻澆熄大半;醺然間,她回想起當初他是怎麼以這樣坦直的情感言詞表達,和瞬間即燃的肢體接觸震動她冰湖般的心海。

  他充滿躍動活力的愛情,慢慢地融化她封凍的感情,一天天過去,她也在他面前,一點一點地卸下心防與偽裝。但是,當她將最珍藏也最柔軟的真心獻給他時,他的愛卻化為一柄欺騙的銳刀,狠狠地刺向她的心!

  殘酷的事實痛醒她的理智,她開始尋回失散的力氣,準備將身上的騙子推開。

  「換香水了?我喜歡……」他在她頸窩低喃。

  下一秒她用力掙開他的懷抱,眼底燃著兩抹冷燄,「哼!你怎會不喜歡?這香水的名字就叫『愛的罪人』,也是我最後一次為你擦的香水,此後我不要再見到你,我要跟你一刀兩斷!」

  「媺媛!」他在門邊追上她,將她拉離門口,壓在牆上,「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有意騙妳……」

  「夠了、夠了!你這個滿口謊言的大騙子,我不會再相信你的!」

  他拉下她捂住耳朵的雙手,「妳可以不信,但就像妳身上的香水,我是為了得到妳的愛才欺騙妳,才成為罪人的!」

  「你……你在我面前扮雙面人,盡情地將我的喜怒哀樂玩弄於你的股掌間,還有資格跟我談『愛』這個字?!趙祺頫,你真的夠無恥!」她的「雙魚功」──鯊魚利牙功和河豚毒功漸漸恢復中。

  可惜,她的對手也不好惹,趙祺頫聽她罵得犀利,也動火了,「呵,對不起,我差點忘了,對於『愛』這個字,我記得妳比較喜歡用做的,是不?」將手一探,他的大掌便滑入她短得教人擔心的迷你裙內。

  白媺媛咬著唇,死命僵硬著身體,「既然我還沒跟你離婚,來,儘管用我的身體,把這幾天的份都補回來,才不會虧本!」

  難抑的爆笑聲在她的頸間響起,他顧著笑,陡然鬆了手,「哈哈哈……儘管用?我是這樣打算,但我想用妳一輩子……」

  他快樂且篤定的笑語令白媺媛一陣難堪,於是趁隙提腳用力朝他的脛骨踢去,然後打開門快步離去。

  「媺媛!」他宏亮的聲音直追著她到走廊上,但她早他一步將電梯門關上,他只好從旁邊的樓梯追下去。

  雖然是下樓,但從十樓追下來,也夠他氣喘如牛的。「媺媛,不要走,給我點時間,我會解釋給妳聽!」

  白媺媛甩開他的手,看也沒看便奔向馬路,剛好衝向一輛急駛而過的小貨車;跟著緊急煞車聲、尖叫聲接連響過後,白媺媛驚魂未定的回頭看,先前一直跟她糾纏不清的趙祺頫已倒臥在血泊中。

  ※※※※

  「Vincent,你不是要跟我解釋嗎?起來呀,你快起來跟我解釋啊!」白媺媛方寸大亂,死摟著趙祺頫不放,一旁趕來的醫護人員拉也拉不開。

  正急得一團亂時,田宓伸手過來,在白媺媛前臂某處使力按壓,她的手便不得不鬆開了。

  「媺媛,他不會有事的。」她又在白媺媛眉間一撫,也不知怎的,白媺媛立刻靜下來,接著兩眼一閉,就倚在田宓肩上睡著了。「睡吧!王子會來吻醒妳的……」

  十二個小時後,「王子」先醒來,且不顧自己傷重,任誰怎麼說都沒用,就是不相信白媺媛安然無恙,非要親眼看見不可。

  「她……她沒事吧?」趙祺頫忍著幾欲嘔吐的暈眩感,吃力地問著。

  田宓回過頭,挑挑眉,嘲謔道:「瞧你自己一頭繃帶,還得坐輪椅,居然擔心起她?不要緊的,她只是被你那副皮開肉綻的樣子嚇到,有些驚悸過度罷了,等她睡醒就沒事了,你還是趕快回床上躺著吧!」

  推他來看白媺媛的舒圖貊也說:「你看,田宓也這麼說!你自己也才剛醒來,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還不回去休息?」

  「不……推我過去,我要看看她。」

  舒圖貊看向田宓,她聳聳肩,不置可否。舒圖貊想了下,將趙祺頫推向床邊。

  趙祺頫將沒斷的左臂伸向她,細撫著她柔嫩的粉頰,低語:「別離開我,否則我這一手一腿就白斷了……」

  ※※※※

  一覺醒來,白媺媛發現自己竟睡了快二十個鐘頭,結果知道丈夫無恙後的第一件事,不是跑去看趙祺頫而是跑廁所。

  等上過洗手間,想起她害得他一身大小傷,又深覺歉疚,竟不敢去看他,就這樣離開醫院了。

  白媺媛不願回夫家住,便待在白家不走,而這一賴,匆匆三個月就過去了。

  起先她因為愧赧不好意思去探病,又過了一陣子,卻又變成怕趙祺頫大發雷霆而更不敢去看他。到最後,趙祺頫還是沒有主動來探詢,教她鎮日胡亂猜測,八成他已決定成全她的請求,要跟她一刀兩斷了;想到這裡,白媺媛的情緒轉為悲觀,萬念俱灰。

  「借我一本。」白英中對捧著一本羅曼史泫然欲泣的白媺媛說著。

  白媺媛微微訝異,但仍從圍繞在身邊的小說書海裡拿了一本心愛的典藏本給她。

  「這本的故事很好看,妳看了一定會熱淚盈眶。」她想讓冷漠的小妹也感動一下。

  「熱淚盈眶?」白英中嗤之以鼻,「這種厚度的書,拿來壓泡麵剛好。」

  「壓泡麵?」白媺媛立刻不捨地把書搶救回來,「不行,這些都是我珍藏的書,不可以借妳壓泡麵……」尤其她正需要裡面一個個的喜劇結尾,來逃避自己多災多難的愛情。

  「不借就算了,」白英中翻翻白眼,又不屑地道:「妳不去找三姊夫問個清楚,卻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啃這堆書,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聊荒唐,又迷這種書,簡直是白癡!」

  白媺媛不平地反駁:「我也知道這些故事不是真實的,我只是想暫時到書中的世界,滿足一下不能實現的夢想……」

  「三姊,這種書最好只當生活調劑,要是靠這個來逃避妳該面對的問題,我怕妳下半輩子就得在白家過了。」白英中借不到壓泡麵的書,便走開另尋合適的目標。

  呆了一陣子,白媺媛嘆了口氣,動手收拾一室的書,決定去找田宓問趙祺頫有沒有生氣。

  當白媺媛踏出家門,卻發現有人在拍電影,一堆佈景、道具,還有一匹白馬,將整個中庭佔滿了。

  噁!馬糞好臭,管理員怎麼會答應將大廈的中庭借給外面的人拍電影呢?白媺媛掩著鼻,準備從旁邊繞過。

  這時,雜在工作人員裡面的舒圖貊看到她要往大門口走,不禁大急,「嘖,她怎麼提早出來了?唉,不管了!」立刻跑去催促主角出場,「Vincent,快,她在那邊!」

  趙祺頫小心地上了馬,上前去攔截她,「等等,妳是Cinderella嗎?」

  「你……」白媺媛慢慢轉過頭,訝然望著馬背上的白馬王子;他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無損他的英挺俊帥。

  趙祺頫花了半分鐘下馬,拉整身上金碧輝煌的法國宮廷服,朝她走來,「我正在找我的公主,妳願意試試這隻鞋嗎?」

  來不及戴上可笑假髮的舒圖貊,馬上捧來一個白色鑲金邊的絲絨墊,墊上有一隻Prada的鞋子。

  在東京絕望狂亂的那夜記憶擊傻了白媺媛,從鞋子的式樣,她確定這隻鞋就是她失落的那一隻,瞪大了雙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他……他就是那個男人?

  舒圖貊叫人拿了張椅子來,又讓呆若木雞的白媺媛坐下,跟著趙祺頫單膝下跪,脫下她腳上的鞋,再幫她把那隻Prada穿上。

  「分毫不差,剛剛好!」他抬起頭,笑得很溫柔,「原來妳就是我的公主……妳能原諒我曾欺騙妳嗎?」

  一切的傷心憤怒似乎又全湧上心頭,但他一身是血的記憶和現在他完好的樣子一比,這些痛苦已顯得微不足道;珠淚在白媺媛的眼眶打轉,但她只抖著唇點頭,沒有說話。

  「我的城堡裡有很多名牌喔!有ISSEY MIYAKE、DRIES VAN NORTON、VERSACE、CHANEL還有CARTIER、HELMUT LANG……」他一路猛背,努力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挽回妻子的心。

  終於她開口了:「夠……夠多了,可是,城堡裡有Vincent嗎?」

  他安心地笑了,「這是只為妳設計的專屬名牌,當然有囉!那,現在妳願意跟我回城堡嗎?」

  所有她曾讀過的完美結局,就在這一瞬間湧入她的腦海中,她驀地抱住他,在他耳邊傾訴:「我願意!」

  舒圖貊聽到這句話,馬上吆喝起來,跟著鐵閘門拉開,一輛外觀像顆大南瓜的華麗馬車開了進來,趙祺頫攙起白媺媛的手,登上了馬車。

  臨關上門前,舒圖貊向這對搞怪二人組說:「兩位,趕快上車回去生孩子,省得我一直為你們操心!」

  望著馬車開走,舒圖貊喜孜孜的向樹蔭下一個身影問:「導演,怎麼樣?」

  田宓從樹下走出來,搭著舒圖貊的肩膀,評論道:「有我們兩個聯手出馬,那還會有什麼問題?!」

  跟著兩人相視,快意大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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