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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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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李葳 -【王的騙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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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9:47 |只看該作者
二、

穿著天朝官袍的青年一出現在街上,人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隨他。

但,那絕對不是充滿和善、親切或視你為家人的溫暖視線,而是帶著戒意、敬而遠之,甚至於有些鄙視敵意的視線。

縱使沐浴在眾多刺人的眼神之中,青年仍是裝作遲鈍、別無感覺的模樣,邁著朝氣蓬勃的大步,造訪前族長──亦是自己爹爹的大屋。

爬上幾階矮梯,青年才一敲門,一名滿臉落腮胡的大叔立刻為他開了門。

「早安,王子。今早您依然很準時的呢!」

「你也早,谷叔。這是大清早外海捕到的金槍魚,有人送了一條給我。我記得爹爹愛吃,請您幫他料理一下吧。」

「好。」大叔接過魚,邊歎氣地說:「像王子這樣鍥而不捨,每天來問候父親早安,從不間斷的乖孩子,怎麼會是……我是不會相信外頭說什麼風言風語的啦,我想族長他其實也不相信,只是太頑固,無法輕易低頭罷了。你耐心點,持之以恆,總有一天他會諒解你的。」

青年臉上掠過一絲落寞,旋即搖搖頭,現出和往昔別無二致的開朗笑顏。

「我知道,谷叔。那我先走了。」

他一跨出那道門,便聽得門內的爹爹中氣十足地斥責道:「說過幾次了,不要讓穿著異族官服的傢伙跑進來!我沒有那種歸化異族的兒子!」

青年笑了笑。他曉得爹爹一定知道自己還站在門外,故意罵得這麼大聲,想必是要透過這方式,讓自己明白他身子很硬朗,要自己不必替他擔心吧。

默默地行個禮,青年沿著來時路,走回自己的住所。

當然,在路上依舊四處都可以聽到耳語,即使那場戰爭結束已經兩年,許多的改變大家也日漸習慣,但是關於閒言閒語是說不完的。

「是楚代島主,最近出落得越來越有架勢、越來越英俊挺拔,沒有半點毛躁青澀的樣子了。看他現在的莊重、沈穩,教人無法聯想到過去他那頑皮的模樣。」

幾名大嬸湊在一塊兒說話。

「諾,感覺老族長還是不肯原諒他呢!這也沒辦法,誰讓他去天朝一趟,回來竟成了天朝人的走狗。而且……還有一說,說島主來的時候,他都去伺寢。唉呀呀,族長會那麼生氣,一點兒也不足為奇。」

一名大嬸感歎地看看左右,道:「看咱們島上的改變也不小。有主動穿天朝人服的年輕人,還有蓋起了木造尼瓦屋,不住傳統竹屋的人。」

「還有,妳忘了講,過去大家過得儉樸、快樂,住在這島上到老死也不想走。現在,窮是一樣的窮,卻時時刻刻有種不安感。不知道未來島上會變成怎樣,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走下去。我看早晚年輕一輩的,會想離開這座島,去外地發展吧。」

「擔憂這個,還不如擔憂海賊吧!聽說昨兒個又有渡船被搶了,再這樣下去,會沒有渡船敢靠近咱們這座島。」

「哼,那些海賊搶的都是天朝人的渡船,無所謂啦!我倒要看看,島主大人怎麼處理?如果天朝人被海賊們大大休裏一頓,我還想大聲叫好,說句大快人心呢!」

「妳還真討厭天朝人啊!」
另一位大嬸答腔道:「噓,妳不知阿花嬸的兒子進了天朝人的太醫所後,就在也沒出來過了。進去之前,好好一個活繃亂跳的人,隔沒多久那些太醫竟告訴她兒子死了,連死因都沒講,她不恨才怪呢!」

「那間太醫所裏面到底在做什麼啊?裏頭已經死了好多人了,可是在做什麼誰也不知道。現在被捉進去做長工的人,都得先寫好遺囑,否則誰曉得能不能活著出來……」

婦人們說到此,也只能無奈地對看,深深歎息。



眺望著海平面上,那顆有如美麗珍珠的島嶼,暮王不由得想起另一顆屬於自己的黑珍珠。幾個月不見了?兩個月?三個月?這陣子忙著處理邊境紛爭,打亂了自己每月來此一趟的規矩。但倔強的他,十之八九會做出若無其事、毫不想念他的傲慢態度吧?

兩年前的決裂迄今,他門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復見往昔嬉嬉鬧鬧、笑聲不歇的日子了。在他面前,那名脾氣辣、性烈如火,總是張著雙好奇大眼的可人兒,已經被封印了,剩下的是……

「殿下,那些海賊沒出現呢。」葉猿來到他身邊,說。

「嗯。」這又是另一個教暮王頭疼的問題,這個問題實際上又和兩年前的戰爭有關。

「所以我們大致可以確定,這些海賊是有計劃地挑下手目標,而且不會臨時決定說強便搶。我們偽裝的渡船,幾乎都沒受到攻擊,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攻擊的,都是些固定航行或早已預訂好航程的船隻。」

「去把所有航程表,與過去受過海賊攻擊的詳細記錄,全搜下來。」

「殿下想怎麼對付他們呢?」

「當然是利用對方的『習慣』,來個甕中捉?。」

若不徹底處理完海賊的問題,那囉嗦的太醫所許太醫又要抱怨個沒完沒了,耽誤他和某頑固家?摹蓋酌堋故奔淞恕?



耗費近一年的時間,動員島上能動員的最多人力建造而成的島主府,座落於島上最高山坡處,一幢新建好的巍峨宅邸。

說是島主府,不過一整年多數的時間,島主都不在府內,而是由他指派的代理人──代島主,替他執行長管梨諸島的事務,當然也居住在此。

「我回來了。」

暮王見到站在門口迎接的俊秀青年,不自覺地放緩了唇角。

「歡迎您回來。」

相反地,已經習慣在眾人面前藏起情緒,對暮王更是連一抹笑容都吝嗇的青年,說話的口氣聽不出有任何歡迎之意。

順手脫下了披風,遞給青年,完全將此地當成「家」一樣,暮王邊進屋內邊問道:「我不在島上的這陣子,有什麼事要向我報告嗎?」

「……我想殿下也累了,請您稍作休息梳洗,用完晚膳後,再向您報告。」

暮王凝視著他,突然間扣住他的下顎。

「殿……下?」

「妳似乎又曬得更黑了點?越來越像顆黑珍珠了。」

薄紅透過了狂野的小麥色肌膚。

「殿下現在就需要我的『伺候』嗎?如果不是請放開小的,我還有其他是亟待處理。」刻意掃興地冷冷說著。

「詠,兩年了。」暮王不喜歡低聲下氣,盤問這些問題,對一個從不在乎誰來誰去的男人來說,算是很大的讓步。「你還是這個態度。難道,妳真的不打算和我和解,永遠不對我笑嗎?」

「……」青年垂著眼,彷佛生著悶氣般,默默不語。

「回答我,這是命令。」

青年倏地抬起一雙燃燒的黑眸,但口氣仍是冰冷的。「請原諒『小的』,在殿下面前沒有膽子『笑』。請問這樣小的是犯了砍頭之罪,或冒犯之罪?您需不需要派人打小的幾大板?」

真是夠倔的了。「算了,你下去吧。」

青年再度邁開步伐,這回是怒氣衝衝地離開。

在這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裏,稍微能窺見那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被感動的,令人懷念的小王子面孔。暮王一直相信小王子沒有消失,只是在這兩年之中,被內斂與自製給隱藏起來了。

說起來,教懂了詠如何倚貌欺人的元兇,還是他──又一無可寬恕的罪過。



晚膳一到,暮王驗收惡作劇的成果。

「你……穿這個……?」

面無表情地,楚詠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並道:「恕小的駑鈍,不知殿下所指的『漂亮』是怎麼樣才算漂亮,所以我想,人的一生當中穿最漂亮的衣服的機會不多,喜裳總夠漂亮了吧?」

「哈哈哈哈……」暮王捧腹大笑。「這個好,這是到目前為止,你鬧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一身大紅袍的青年,一直等到暮王笑得差不多了,才稟報道:「之前講的純粹是開玩笑的,殿下。其實我穿這紅袍,是盼望殿下能多注意一下某事。」

暮王本來已經執起酒杯了,聞言又放下。「什麼事?說吧。」

「您沒來的這三個月,太醫所又多了三名死亡的長工。這衣服是其中一名青年留下的,他本來已經預定好下月舉行婚禮,但就在十日前,他從太醫所中尖叫地跑出來,並在大街上瘋狂地揮動刀子欲傷人,最後被太醫所護衛刺死。」

「可連他的未婚妻,尚未成親就成了寡婦。需要幫助的話,你替我──」

「後事等等事宜,小的已經安排好了,多謝殿下關心。可是小的想稟報的是,您知道太醫所內的長工們,像這樣得了失心瘋的例子有幾人嗎?兩年來不下二十人。這比例事不是過過高了些?

「到底他們是受了什麼樣的刺激而得失心瘋呢?小的已經無法再忍受太醫所敷衍的回答了,想請殿下恩准我進入太醫所內調查。」

「詠。」為難地皺起眉。「這不是我答不答應的問題……」

「是,我懂。太醫所只接受陛下的直接命令陛下的直接命令,任誰都不可擅闖。可是人命關天,難道沒有通融之處嗎?」

暮王並不想讓他失望,但是太醫所究竟在研究什麼,被列為最高機命,誰也不能入內,這是規定。暮王自己也只有一次,在許太醫的帶領下參觀了下,而那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采藥、煉藥處而已。

可是青年一抹求情的眼神,實在令人難以拒絕。

一歎,勉強同意。「……我會再去請示父皇看看。」

他露出欣喜的表情。「多謝殿下!」

「你也變得狡猾多了,詠。」暮王若有所思地目瞅著他的臉微笑,說道:「什麼時後竟懂得利用自己和我之間的關係,替你們族人謀好處了?平常吝於給我的笑,這種時候才讓我瞧見。」

笑容馬上逃離了楚詠的唇角,只剩乾澀的苦意。

「我若學到了什麼,也全部都拜殿下之賜。我的一切都是殿下教的,您是我學習的最佳榜樣。」

暮王瞇細了眼,心口刺痛著,彷佛聽到他的言外之意是──自己扼殺了他的純真與信賴人的心。

「那你學得還不夠透徹、不夠壞,詠。」舉起杯子,倒滿。「要像我這樣,更真與信賴人的心。

「楚詠稍微閃了一下,但還是逃不過被灑了一身酒液的命運。

「要利用就利用得更徹底一點,而且絕不後悔。」揚起唇角,暮王望著他滴滴答答沾著酒紅液體的清俊臉龐,舔了舔自己的唇,惡劣地說道:「不要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鴿子飛了,要牢牢地捉住牠,就像我牢牢地捉住你不放是一樣的。」

「脫掉吧,那件可憐男人的喜炮不適合你,改天我給你找一件新嫁娘的紅裳,那才適合你。淫亂、敏感,卻又每一回都像處子一樣地緊、一樣地熱,一樣地令男人瘋狂。」

混合著綠芒的黑瞳,又恨又愛地瞅著緩慢起身、照自己所言慢慢解開扣子的青年。他越是聽自己的命令,越是令暮王不悅。

──你把我最愛的、那不愛聽命令的楚詠藏到哪里去了?

他的服從,提醒了暮王一個在諷刺不過的事實──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的人,代表他留在你手中,也只是因為逼不得已、沒有選擇。所以他服從、所以他不反駁、所以他不反抗。

這就是他唯一能弄到手的「楚詠」、一個被閹割了「反抗」(=愛)的楚詠。

暮王一語不發地將餐幾上所有杯盤、菜肴全掃到地上。

「躺上來……」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青年照著指示躺在一刻鐘前還擺了滿桌菜肴的長桌上。

「把腿打開……更開一點……直到我能看清楚為止……」


這刻意的羞辱是對青年的挑戰,暮王就是要看青年就竟要偽裝柔順到什麼時後,要自己逼到什麼程度,才能逼出真正的、自己過去認識的那個楚詠。


羞恥的汗水從額頭、從後背上、從他的手心大量地溢出。

躺在男人面前並大張雙腿的模樣,並非第一次,然而躺在桌上──可以感覺到火熱的視線在自己的恥部遊走,一滴滴的露水從殷紅小X向下滴濕了毛叢,緊張繃緊的腿內側也泛出了薄汗。

可是他不會像過去那樣,叫著「不要」,或拳打腳踢地「反抗」。從男人以錯誤的手段、貶低他的方式,強行將他束縛在男人手中的那一日起,青年便決定封鎖自己對男人的「愛」。

他無法收回,因為那段纏綿竟夜的甜蜜日子當中,一股腦兒付出的愛太強烈,迄今看著男人他還是會心痛,還是會渾身火熱而無法克制自己的發情。

但是他可以鎖住它,讓這一切的反應便成交易的一部份,讓男人找不到自己愛他的證據。

「只是看著而已,就有反映了?那你自己做看看吧……我暫時還不想動。」

這事給他的懲罰,但更是給男人自己的懲罰。

咬著唇,緩慢地把手伸向雙腿之間,慢慢地閉上雙眼。這很簡單,只要佯裝一旁沒有人在就行了。

「嗯……嗯嗯……」

比平時更快流竄的熱火,在指尖硬挺著。

「怎麼可以冷落底下的雙珠呢?那兒是你幾個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只要我吮吻囊袋內側,你會像早洩一樣的……呵,我說的沒有錯吧?是不是很舒服?……這樣就對了,由內側向上撫弄著,感覺得到裏面裝滿了種子,是不是?不用急,等一下我會幫你把他全部榨幹。」

今日的男人好像特別饒舌。特別惡意。特別……悲傷?

「哈啊、哈啊……」

手指下的硬挺已經無法再撐多久了。為了忍住那股欲泄不能的衝動,只好不知羞恥地在冷硬的木桌上,上下微微款擺著、扭動著腰臀。

    還不夠嗎?這樣的羞辱,對男人而言還不夠嗎?男人還想繼續折磨自己嗎?……難道真要自己像他跪地求饒才行?

「你似乎還遺漏了某個地方是不是?你最貪婪的小口。把手指頭伸進那裏面去,將它打開來讓我瞧瞧。」

嚇得倒抽口氣。這種事,怎麼能辦得到?不行、不行!拚命搖頭。

「你要拒絕我嗎?」男人很樂的……或者該說是太高興了地問著。

拒絕了,自己偽裝的順從也會瓦解。男人一定會從他心防瓦解的瓦礫堆中,挖掘出那顆從沒停止過跳動的、深愛男人的心。

遲疑的指尖,向下、再向下。

雖然是屬於自己的身體,但是在他人注視下撫摸,衍生出好怪的感覺。

把它當成是自己肉體以外的東西好了,比方說是一朵細嫩的花,一片片地撫摸著花瓣,緩慢地將它揉開。

「哈啊、哈啊……啊嗯……」

有感覺。被食指侵犯著花芯,吐出潮濕的熱氣。天生熱情的肉體,歡迎這種舒服的、甜美的感官喜悅。

再深入一點,再快一些……曾幾何時,他忘卻了外界,逕自追逐起自身的喜悅,連男人的存在都「刻意」地忘記了。

突然間,自己的兩手被粗魯地撥開,楚詠張開眼。

「你這可惡的傢伙,你是明知道我在看,還故意自己玩得那麼爽是不是?天殺的,以後我要封住你的手,不許你再碰你自己了!」

愣了愣。男人激動的神情,莫非是……

有些狼狽地,暮王解開了自己的衣袍,覆上他的身子說道:「記住了,能讓你獲得快感的,只許是我的手、我的唇和我的X,你要是敢自己做,我會把你的手腳都綁起來做,做到你說下次不敢了為止!」

他肯定了,男人竟是在吃醋。

「遵命,殿下。」

太好了,楚詠感覺到男人的熱度,在自己迫不及待的花蕾前端蠢動時,內心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男人的的嫉妒其實毫無道理,因為世上能令他神魂顛倒得忘卻一切,甚至背叛族人的人,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人,就是男人自己。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男人一寸寸地壓迫到他體內,深深地凝視著他說道:「外頭梧桐花開得那麼漂亮,你不會說你忘了吧?」

十日祭。所以男人才會如此焦急,想喚醒自己「愛」的那部分?

「拜託你,一天就好,不要跟我說什麼遵命殿下,讓我見見過去的那個楚詠。我想見他!」

激動的話語和男人身體的一部份,兩者同樣深入了他。

一日的奇跡,或許是可以允許的吧?楚詠心軟地放鬆了唇角,微微地一笑說:「遵命,殿下。」

男人呻吟了一聲,猛地攫住他的唇,狂暴地吻著,並激烈地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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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10:01 |只看該作者
三、

汪洋大海上,一艘掛著天朝旗幟,來回于梨諸島與對岸港口的定期渡船,揚著風帆平穩地向北方航行著。

船上的乘客們多找到自己能坐能躺的地方,閉目養神著。

一名坐在高高桅杆上面的瘦小男孩,左右張望著這籠罩著重重薄霧的藍色平原。不一會兒──

「敵人!有敵人!」

從深濃霧氣之中,臉上塗抹著或黃或黑色色澤彩漆的敵人,搭乘著一艘艘船靠了過來。三、四艘的船遊左右包抄把渡船夾在其中。

「不要動,我們是海賊!有任何人妄動的話,炮彈會打過去!把你們船長叫出來!」海賊首腦站在最前端的甲板上,嚷道。

「好,知道了,你不要開炮!我這就去叫!」一名船夫慌慌張張地離開,而渡船上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我就是船長,你們有何要求?想怎樣?」

海賊首腦道:「將梨諸島的太醫所要送到天禁城的物品,以及被押往京城的梨諸人,全釋放到下面那艘小船上,我們就不會為難你,讓你們繼續航程。」

「你們要的就是這些?」船長再次確認。

「沒錯。這些就行了。」

船長搖了搖頭。「那可真奇怪。海賊不要錢,卻要太醫所的藥和奴才?」

「拖拖拉拉個什麼東西?動作快!」

「不,很抱歉,我不打算把東西白白地交出去。」

面容相當粗獷的高大船長說著,同一時間,甲板上本來懶散、如一盤散沙的乘客們,一瞬間全脫下了外衣,露出底下的戰鬥盔甲與刀劍。

「不但不交出去,還要你們乖乖束手就擒!──開炮!」


暮王把指揮「餌」的任務交給了葉猿,自己則指揮其他兩艘護援船跟隨在後。當前方海面已經對戰到白熱化時,他馬上率領船隻助陣。仗著精良訓練,他們的優勢也逐漸拉大,到最後,終於成功拿下海賊,扣押了他們的船隻。

「殿下,這人就是海賊頭子。」

不是很高大的男子,長像有點面熟。「你是過去……」

「田錦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不是楚詠的……為什麼你會成為海賊?」

「這真是多此一問!搶走我們的故鄉,讓我們無家可歸的,不正是你們嗎?」男人忿忿地說:「從天禁城被遣返回梨諸島後,才知道我們的故鄉已經被你們改造成人間煉獄了。我們這些差一點死在煉獄裏的人,聚集在一塊兒,為了救出同病相憐的同胞在努力。我們死了,還有其他人會繼承我們的遺志,我們會不停地劫天朝的船,搶走那可怕的藥,直到把全族人拯救出來為止!」

「煉獄?……胡說八道!那兒怎麼會是煉獄?楚詠將它治理得井井有條,不亞于他的父親。」

田錦光搖了搖頭。

「我說的煉獄,是佔據島另一半的太醫所。那裏是名為研究藥理,實為大量屠殺我儷族人的地獄。

「在被天朝佔領後,天朝先是派了一堆太醫到島上,那些人不是來看病的,他們把島上人口以年齡、性別、體格、健康狀況等等方式分類,再挑選他們要的人,以長工之名送入太醫所。

「裏面進行著各式各樣慘無人道的研究。說什麼我儷族人是天下最長壽的一族,於是皇帝為做出長生不老藥,將我族人當成提煉藥石的材料。他們用各種方式宰割我們族人!據我所知,就有一種是活肝入藥。他們取得新鮮的肝的方式是什麼,你知道嗎?先滴光了你的血,在你僅剩一口氣時──」

暮王聽不下去了。「閉嘴!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怎會是我天朝皇帝下令所為?父皇只是看上了梨諸島的奇花異草,派人來研究新藥罷了。

「你見過新藥長什麼樣子了沒?」

田錦光指著船艙道:「在這艘船上不是也有嗎?打開來看啊!知道為什麼我們會打結這艘定期航行的渡船嗎?因為它是定期將梨諸島制好的藥送入京城的。然後,皇帝老子還不敢直接以身試藥,總是順便把試藥的奴才也一併運到宮內,方便他親眼確認試藥後的效果。」

暮王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他排開眾人,單獨進入船艙,找到那一箱箱貼著太醫所封絨的木盒。

倘若儷族人所言屬實,自己豈不是不是大量屠殺者的幫兇?

我一直認為,楚詠為了我攻打梨諸島的事而不原諒我,是件很冤枉我的事。

成為天朝版圖的一部分,對儷族人沒什麼不好,反而好處多多。一來,有天朝軍幫忙保護,再無須畏懼海賊存在。二來,梨諸島更方便取得天朝豐饒的物產,珍珠的交易也能進行得更方便。三來……

總之,當初找不到任何「不利之處」,暮王才心無罣礙地一心以攻下梨諸島為目標。

誰知道,原來父皇要的不是土地,而是想把人當成藥材做出長生不老藥?!這種驚世駭俗、異想天開的念頭,已經不再是正常人該有的了。

其實他或多或少可以感覺到,父皇無意提早退位。雖然那樣的傳言始終不斷、甚囂塵土,其實父皇對他們幾兄弟的表現如何,根本不甚在乎。拚死賣命了半天,往往換到的是短短一句「辦得很好」,讓人覺得可笑。

他不在乎父皇是否想在位到斷氣的那一日──不過這一次,暮王也被逼得非得認真面對現實不可了。
父皇的瘋狂若已失控,那整個天隼皇朝的命運會如何?他們各藩國間會不會陷入更大的動亂、戰爭中?

是否趁早除去亂源,會比較好?

暮王猶豫地望著木盒,如果這裏面真的出現了他不願面對的真相,他會痛恨自己身上竟流著父親一脈相傳的殘酷自私的血。

為了天隼皇朝,暮王顫抖地伸手去揭盒蓋──



砰砰砰!砰砰砰!

深夜,梨諸島上大門深鎖的太醫院,突然有不速之客到訪。太醫住手們透過門縫確認過來人之後,將門緩慢地打開。

「暮王殿下、代島主。兩位何以這個時間前來?」

「因為這個時間前來,才不會有太多人看到。我要見許太醫,他人在哪里?」暮王峻酷著臉,冷聲問。

「許太醫已經就寢了。」

「去把他挖起來,馬上!」

不一會兒,看得出是匆忙更衣的太醫,從房中走出來。他搔了搔花白的發絲,以無禮的態度向暮王說:「把老夫從睡夢中吵醒,希望暮王殿下有好理由。這兒可是沒有皇命,便不可踏入的神聖禁地,你居然帶著您的老相好──」

暮王毫不客氣地動手甩了他一嘴巴子。

太醫哀嚎了聲。「你、你居然對老夫動手!聖上若知此事、聖下若知此事,他一定會非常地生氣!」

「你的聖上在哪里?『天高皇帝遠』這句話你沒聽過嗎?現在這裏最有權勢的說話者是我,輪得到你頤指氣使嗎?」

被罵為老相好,楚詠是不會動怒,但……「許太醫,這是什麼東西,你認得嗎?」

太醫看到那木盒,立刻打著哆嗦道:「你、你們把它拆了嗎?大、大膽!那可是要呈給陛下的長生不老藥,該不是人的肝吧?」冷冷地再問。

太醫抖了抖,眼神四處瞟。「不、不,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呢?我們都是以豬的肝做的。」

暮王嚴重懷疑他睜眼說瞎話,於是道:「豬肝,那就沒問題了。」

太醫聽到這兒還真高興,可是接著暮王馬上就說──

「來人啊,替我把這傢伙扣住,我要賞他長生不老藥吃!」

「哇,不、不、不,老夫不敢,我無福消受啊!」

「你只有兩條路走,一是老實地說出這到底是什麼做的。二是把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先以自己試驗,吞下去。」

老太醫搖著頭,猶豫不決。可是當暮王將那盒中已經風乾剩下不到一半人、深紅近黑的東西逼近他的鼻腔時,太醫終於求饒地吐實。

「我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奉皇帝之命研究長生不老藥。最早是根據各古書上的記載去做,但無論我怎麼做,成果都無法令皇帝滿意,那些藥無法逆轉他老人家的皺紋生長或花白的發。

「後來,又得知西方蠻族有一傳說,長期食用……器官,可以延年益壽到不老不死的地步,只是無法照射陽光,也無法在白天行走。聽了這傳說,皇帝非常有興趣,下令我繼續追查。等我由西方取經回來後,皇帝說他已經幫我找到了研究的場所,就是梨諸島。」

「於是,你便在這棟屋子裏殘殺我的同胞,就為了延長那老不死皇帝的命?!」楚詠憤慨揪住了男人的衣襟。

「在哪里?你都是在哪里摘取他們的肝?我要在同樣的地方,活生生地把你的心掏出來,看看它有多黑!」

老太醫哇哇大喊,拚命求饒。

「楚詠,殺他容易,可是殺了他,就不能利用他了。在讓他死之前,讓他物盡其用地為他的罪孽贖點罪吧。」暮王扣住他的肩膀,阻道。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等你聽完了我們要做的是之後,再謝不遲。」

暮王先轉頭在場的太醫、助手及長工們下令,要他們將所有關於屋內的人,全釋放出來。

接著,他吹了聲口哨,驀地,四面八方投入了燃火的油石,轉眼整座太醫所燒了起來,陷入熊熊大火中。

「完、完蛋了!你怎麼能燒了它呢?燒了它,往後老夫要在哪里……」

暮王這才對太醫說出他的安排。

「往後你就住在養豬場旁的工寮裏,每天醃制一顆活豬肝,偽裝是人肝送入宮中去。」

「不、不行!被發現的話,老夫會被亂板打死的!」

「不行?那我就在這裏讓你被人亂石打死。你自己挑選一個。」

太醫面色如土地跪在地上。

暮王毫不憐憫地瞥視著他,道:「現在你和我們是同一艘船上的了,你要是隨便洩漏梨諸島上已沒有太醫所的秘密,我會把一切推到你頭上,說是你的錯引發的大火,將它燒毀的。證據我全備齊了。如何?你要挑哪一種?」

老太醫呆呆地仰望著火光漫天的前太醫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色漸漸亮了。燒了一整夜,太醫所已經不見任何原型,原有的屋宇之處,只剩下些許斷壁殘坦而已。

「希望這把火,能淨化那些死者的心靈。」楚詠雙手合十祝禱著。「兩年來……我為什麼沒有更努力地進來查明真向呢?明明種種跡象都顯示,這裏在做著驚駭世人的可怕行徑,我竟渾然不知。」

「不只是你,我、這座島上的其他人,又有誰看出來了?只有向你表哥那種死裏逃生的人,才有辦法明瞭。」

楚詠頷首。「……燒掉它,真的對你不會有影響?」

「你怕皇帝會怪到我頭上?」

「會做出這種事的人,還有什麼是不能做?虎毒也有食子的。」鄙夷地說。

「那也容易。讓父皇找不到理由可怪,或者,乾脆努力讓父皇沒有怪罪他人的資格──好比由帝位上退下來。可是後者麻煩的,是得先找到繼位人選,這得跟其他兄弟商量了。」

楚詠嚇一跳。他以為暮王野心大,一直以當皇帝為目標。

「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要讓老皇帝退位,自己登基嗎?」

「我?做皇帝太累了,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楚詠有點高興。如果暮王想當皇帝,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沒興趣為什麼要處處搶表現?你不會讓別人去表現就好了?」

「表現得好,我就一定得接皇位不可嗎?我只是很單純的不喜歡輸人的感覺,因此才事事搶先。」

楚詠苦笑,他的確是這種傢伙,輕鬆地趕過了別人辛辛苦苦的成果,卻又輕易地放棄那份得獎大禮。

「所以你其實對皇位沒野心?」

「沒有。我對你的野心倒很大,你想聽嗎?」

楚詠瞪他瞪了好幾眼,不是他怪,就是自己怪。普通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哪有什麼野心不野心的?

「我還是摸不懂你這個人。」

「怎麼會?我很好懂的。大概只要你接下來的這五十年,每天伴在我身邊,到了你知天命的年紀,應該就能把我摸得透徹了吧!講到我的野心,等我們都老得無法動彈了,再一起回這座島上,每天看日出日落,共度餘生,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野心!」暮王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說。

得花上五十年,還叫做「好懂」嗎?不敢恭維的青年、把他的手推開。

「敬謝不敏,我不像你那麼愛挑戰。你那種無聊的野心,我也沒興趣。你去找別人吧!」

「你這種人怎麼一點野心也沒有啊?詠!」

追上前,男人開始他舌粲蓮花的說服功力。「相信我,這五十年你會花得很值得的。你怕悶,我們可以每十年換個地方重新再起爐灶,或是──」

「不要、不要、不要!」

楚詠連三聲「不要」之後,暮王大喜過望地說:「你……你拒絕我了!你拒絕我了!我的楚詠終於跟我說『不』了!」

真的是,吵死人了。

說一個「不」字也要這樣大驚小怪嗎?

楚詠唇角微揚地一個轉身,先發制人地環住暮王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漫長、火辣又非常高明的吻。

「你喜歡『不』,往後還有五十年份的『不』可以聽,所以別吵了。」

高揚起唇角。「偶爾除了『不』以外,我也想聽聽『好』,或是『好好』呢?」

「不。」楚詠笑。

男人縮起眉頭。「你不會打算一直只跟我說『不』吧?」

「不。」楚詠再笑。

男人一手擱在額頭上。「我改變主意了,之前那個安分的你比較好,我不要這個壞掉的。換回來,無論如何拜託你換回來。」

「不。」楚詠毫不猶豫地笑說。

「不,不要再說『不』了!你再說『不』,我就把你的小嘴永遠堵起來!」

「不──」

男人真的怒了,他一把撈過了頑皮鬼的細腰,吻住他的嘴。

五十年,如果得花那麼久的時間,才能杜絕他的「不」,男人也在所不惜,決定賭上一張嘴和他拚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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