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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李葳 -【王的騙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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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發表於 2020-9-25 00:06: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王的騙徒 作者:李葳

溫暖的南方島國氣候,孕育出熱情奔放的儷族王子——楚詠。
受邀到天朝拜訪時,他被不同於純樸故鄉的奢華風情震撼住,
他不僅深受這座洋溢著糜爛逸樂氣息的繁華之都吸引,
同時也被這座城中最最帥氣、萬眾矚目的皓星——暮王所惑。
宛如撲火飛蛾般,明知危險,楚詠還是抵不住他的誘人邀請,
最終,他獻上了純真之愛,孰不知賠上的是整個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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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6:2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他伸出手,想執起純金酒盅。

不經意地瞄了一下卡在半空中的、那只背後佈滿了凸出的青紅血管的手。

久未日照的清白色皺皮,枯枝般萎靡的長指,鑲在頂端的指甲早已沒了色澤──這是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比雞爪還醜陋的「老人」的手。

這是……誰的手?

這只老態龍鍾、又晃又顫的手,是……誰的?

「哈」地,他先是抖動下肩膀,接著從喉嚨裏發出了格格格的詭異笑聲。

這不正是朕的手嗎?這是朕自己的手啊!呵呵呵、哈哈哈……

握有這世上至高無上的權利,坐擁天下最顯赫的財富與地位,又如何?這只手無法逆轉時間的流動。受到歲月侵蝕而不得不改變的人,再藏也藏不住老態的這只手,變是殘酷的時間之神所留下的、最強而有力的證據。

「陛上,您怎麼了?」

嘖嘖,多令人羡慕的青春美貌。

他一陸從女人鮮嫩得不到一絲皺紋的臉頰,打量到他柔若無骨的小手。伺候他的女人們,都得有一雙柔嫩得像能掐得出水似的手。要是手粗了、老了、不復美麗,縱使他是最受寵愛的妃子,也難逃打入冷宮的命運。

這看似殘酷,其實也是為了她們著想,起碼他記憶中的她們,將永遠停留在最美的階段。

真正的痛苦在於,身邊的女人可以不停地替換,更芳華年少的、更美貌的,而他卻無法替自己更換一副年輕力壯的身體。

「陛下?」

不只是身畔的寵妾以擔憂的目光看著他,底下一班王侯將相無不忡忡。可是在這無數雙眼之中,又有幾人是真誠地關心著他的?還是,看見了他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模樣後,因豈見觀覬覦著他往生後的大位而竊喜在心?

是誰?可能會有此等大逆不道念頭的混賬東西是誰?

會是他優秀、自律,嚴謹而不懂折衷為何物的長子──鄴王嗎?

葉王在表面上謹守本分,中規中矩地執行子臣的職務,鮮少失誤,從不耽擱任何交給他的任務,是個無可挑剔的兒子。但藏得住心意,藏不住態度。鄴王對自己廣掃天下美女于後宮的行為有何看法,從鄴王注視自己與寵妾嘻游時的冷冷眼神,便可知一二。

還是他心機沉重、愛耍小聰明,最不合群的次子──照王呢?

即使欠缺資質,卻是兄弟中最為貪戀權位的照王,倘若見到自己倒下,也許會毫不猶豫像禿鷹般地啄食最美味的部位。但近來照王的表現卻安分多了,算計的眼神曾幾何時被心滿意足取代,彷佛他已尋得了人生至寶。

那麼,三子怎樣?熱愛書冊、不理世事,性格溫和的三子──薺王。

幾個孩子裏面最早迎娶王妃、生兒育女的他,過著比他這個老人更像老人的隱居生活,表情總是感恩知足的。但,誰能說得准呢?燭臺下的盲點,越是容易的答案,越是難以察覺。若是薺王有意鬆懈兄弟們對他的警戒,偽裝成老實人也不奇怪,畢竟他也是擁有繼承權的皇子之一。

還有四子。暮兒……眾所周知最得他寵的兒子。

自幼便是天資聰慧、滔韜武略樣樣精通的秀逸奇才,論膽識、論才幹、論雄心,皆是兄弟之中最為出類拔萃的一個,也是最被看好繼承皇位的一個。但沒有人曉得他寵愛暮兒的同時,也深深地妒忌著。

沒錯,他無比地妒忌這個有著自己渴望的一切的兒子。

與自己平凡的資質、無所特出的容貌相較,他多麼希望自己能是暮兒!堂堂外貌、聰穎過人、前程似錦,放眼天下誰與爭鋒?而且暮兒還有一樣他早已失去的東西──無限好時光。他多想把暮兒所擁有的一切搶過來啊!

這一點心思,恐霸放眼天下也無人能猜測得到。

他梭巡的目光緩緩地在廳上游走著。不,不光是暮兒令自己妒忌而已,這一課他妒忌著在場每一個比自己年輕,擁有大把、大把光陰,可以毫不猶豫地虛度、浪費、消耗的人!

他想朝他們怒吼──

給我、給我!把妳們不知珍惜的時間全給朕!

大家都在問,每個人都想知道,在鄴王、照王、薺王等八個皇子之內,他會選任誰為下任天隼皇?但,他的真心話是──

朕不想退!

這天下、這權勢,朕還不想放手!

朕即位迄今,轉眼也不過四十多載的歲月,怎麼夠呢!

──所以,他故意讓這些皇子們進行一場場龍爭虎鬥,讓他們將親手足視為敵人,彼此欲除之而後快,自然地延緩了他退位的緊迫性。

可這樣還不夠,他真正的敵人是光陰、是老化、是無法抗逆的天壽。他暗中搜集了許多延年益壽的秘方,成立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太醫所,裏面有成百的太醫,日以繼夜地研究著讓他重返青春的秘方。

奈何吃下再多的藥丸,頂多能滋補這複身體的元氣,祛病除疾,但對這具皺巴巴的軀殼、白蒼蒼的發、霧茫茫的眼力,並沒有絲毫的影響、改善。

那些庸醫只會說「陛下要有耐心,再給臣下多點時間,一定會給陛下滿意的效果」,而騙自己賞他們更多的銀兩。

時間、時間、時間!這部症是他最欠缺的東西嗎?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愚蠢的傢伙們!

夠了,朕不能再仰賴那些草包了!

時間一點一滴在消逝,他一日日地老去,若不早一日取回自己的年輕,早晚他將以這複醜陋的老態,一點聖帝威嚴也沒有地死去。

恍小>圓恍小N蘼?凍齠啻?拇郟蘼?嗌儺悅灰芑蝗〕?煥系拿胤劍謁幌??

「陛下,您還好吧?」

他怪異的表情、遲遲不做回答的舉止,讓場上眾人陷入惶惶不安中。

這時後果敢地起身跨前一步,毫不畏怯天子神威的四子暮王,綻放著和笑容,從容不迫地緩生問道:「是不是聖體不適?讓兒臣送您回寢宮休息吧。」

他回過神,揚了揚眉。「朕身體硬朗得很,沒有哪里不好。這麼急著送我回寢宮,是不是有人巴不得朕長睡不起?」

「呵,陛下莫開兒臣玩笑了。您有一整個天下事要管,哪有時間讓您常睡呢?別的不說,瞧父皇您方才的『小睡』片刻,把大夥兒急得多慌張?請父皇下回要打盹兒的時候,給咱們個暗示,兒臣會識趣地睜隻眼、閉只眼,讓父皇您做場好夢,不驚擾您。」呵呵地笑,對父親的冷嘲聽而不聞。

「貧嘴。」他揮揮手,示意暮王退下。

「既然父皇無恙,薺王兄應該可以繼續呈揍了。」

「不了。朕今日沒那心思聽奏,若無要緊稟報,改呈摺子就行了。早朝便到此為止。」他握住寵妾的手,緩緩起身。

「可、可是陛下,兒臣是要回稟有關儷族的……」長相最近似其平庸父親的三皇子,鼓起勇氣地說道。

「儷族」兩字成功留住了天隼皇的腳步。

他強壓下急迫的心,不動聲色地、微帶點顫抖地問道:「甚麼?……儷族……朕好像聽過這名子。」

「我想薺王兄所說的儷族,是指居住在南海最大島──梨諸島上,謀海為生、盛產珍珠的那個野蠻部族。」通曉天下地裏、十川百岳的暮王,迅速地由環繞於天隼皇朝四周、成千上百的大小蠻族中,指出正確的一個。

薺王佩服地點點頭。「正如暮王弟所言。多年來儷族水賊動不動便偷襲我天朝海岸的惡行惡習,一直困擾著邊境子民。陛下曾命兒臣拿下該島,經過半年來一番文攻武嚇的努力,近日終於獲得解決了。自稱一族之王的楚姓族長與兒臣締結了屬國之約,往後他們不僅不在攻擊天朝所屬船隻,每年還會上呈珍珠千粒、白米萬斤於我朝。兒臣便是特地來向陛下稟報此事的。」

一旁的暮王反應機敏地拱手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懾服于陛下聖威之下的子民又增加了,一切都是陛下神威浩蕩!也恭喜薺王兄,立下大功一件。」

薺王靦典見地笑了笑。「偶爾也輪到為兄的表現、表現,總不能老是讓暮王弟一個人表現。」

兩兄弟倒是挺「相親相愛」的,但天隼皇可不高興。

「這有什麼可恭喜的?區區千粒珍珠的進貢,這是對朕的侮辱嗎?薺王,您太讓父皇失望了!」他冷聲叱道。

兄弟倆一錯愕、一怔忡。

「朕是要你拿下梨諸島,誰要你與他們訂甚麼盟約?耗費半年的時間,你都在做些甚麼?」忿忿地一揮手。

面色一白,薺王惶恐地低頭。「父皇教訓得是,兒臣知錯了。請父皇再給兒臣一次機會,這次兒臣必定會照父皇──」

「機會?朕已經給過你,卻被你自己搞砸了,你還敢妄想有第二次嗎?」天隼皇瞥也不瞥駑鈍的三字,掉頭對四子說道:「聽到了吧?朕把拿下梨諸島的任務交給你,暮兒。你可別像你王兄這樣令朕失望。速速把這座島納入我天朝版圖中!」
「……」瞥了沮喪不已的兄長一眼,暮王沉默片刻之後,道:「兒臣遵旨。」

破壞兄弟間的情感,挑起兄弟間的不滿,是如此地輕而易舉,但天隼皇的算計可不僅止於此。

梨諸島。

那兒有著傳說中的青春之泉。

只要得知了青春水駐的奧秘,他永遠的治世將並非狂夢,萬載千秋都會是他天隼十五世皇一個人的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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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6:50 |只看該作者
壹、    滅亡序曲的十日祭

一、

狀如展翅鷹橫互於天地間的天朝,以北為「聖雪山」,以東分別為「述江」、「怒河」,並與西面的冰洋、南面的南海為界,劃分出其領地範圍。其餘相鄰之蠻邦番國,或有與之長年交好、年納貢金換取天朝保護;亦有紛爭不斷、迄今仍與天朝對峙的敵域。

泰半的國家會選擇前者,不與兵多將廣的天下第一大朝為敵,而少數選擇要頑強敵對之地,若非民性慓悍,便是站有地利之便,可以倚靠天然屏障對抗天朝的強勢入侵。

這梨諸島上的子民,應該是屬於後者吧。

在南海上不過航行了五日,瞧瞧此行跟在身邊的那一幫護衛們,一個個坐的坐、倒的倒,一副思念著不會搖動的陸地到幾近瘋狂的模樣,教人怎能不歎息與慶倖。

慶倖這趟僅是去探個敵情,若要是真的帶兵前來打仗,恐怕還沒開打,這廂便敗兆盡現了──到時候父皇歎氣事小,萬一把他老人家氣到吐寫,自己這做兒子的罪過可大了,呵!

暮王自己倒還好,和大多數不諳水性、不習慣水上生活的天朝人不同,他幼年時曾伴著返鄉省親的母親,在靠近冰洋的西燕國住過數周。在那短短期間內,他不僅習得水性,連行船長陀也略通一二。外祖父還高興得直贊他,不愧身上流有西燕人之血,是個天生的水中蛟龍。

坐在這艘不起眼的渡船中唯一稱得上舒適的單人廂房裏,暮王雙手盤胸地俯瞰著攤在榻上的大張海圖。

這是數日前,早朝的風波過後,薺王兄登門造訪暮王府,親手交給他的東西。

「也許你會覺得這是愚兄的藉口也說不定,但是你仔細研究一下這海圖,便該明白正面攻打梨諸島並非易事。當然,傾我僥瞎τφ降幕埃矣芯緣陌鹽漳莧〉檬?侍饈牽願墩庋蛔資嗇壓???斐就劣衷兜牡海褐檔謾宦穡磕和醯窒嘈拍闋詈笠不嶙齔齪臀彝慕崧鄄攀恰!?

薺王兄感慨地搖頭,再搖頭,神情既是不解、沮喪,也有委屈與怨懟。

「為了與儷族締結這次的和平盟約,這半年來我是怎樣地努力和對方接觸,不停地派遣說客前往,也為了施壓而派兵……甚至折損了我山南一整個精英營的將士。但為了不辱父皇之命,再困難,為兄也不敢輕言放棄、輕易退縮,千辛萬苦才得來了今日的成果。可是,這樣還是不能令父皇滿意,愚兄實在也無話可說了。」

臨走前,薺王悶悶不樂地說道:「原諒愚兄我實在無法祝福你旗開得勝。若是你這次贏了,我想我在父皇心中,註定是擺脫不了『無能』這兩字了。」

其實王兄說的沒錯,無須耗費多少時間,便能看出想毫無犧牲便攻下梨諸島幾近奇跡。

任何人都知道這打勝仗的條件──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論「地利」,千里迢迢跑到海上來征戰的天朝軍隊,與熟悉當地海象的在地人相較,誰占上風已不言可喻。尤其梨諸島上那些四周密步的暗潮、海漩,一個不留意就能打散軍隊的不陣,而一個自亂陣腳的軍隊,即使兵器再先進、士兵鍛煉再精良,也發揮不了多少攻擊力。

論「天時」,時間也同樣對遠離故鄉、前來征戰的天朝軍不利。海上的補給本來就比陸地困難好幾被,一旦戰爭無法速戰速決,無疑地對於有一座島可攻退守的儷族人反而是像大大的利多。

可想而知,敵人必會採用遊擊戰、消耗戰這種非正規的作戰這略,令我方只能疲於奔命地應付,且我方僅能靠著兵多將廣這一點優勢,勉強與敵方維持不敗的局面。

這半年來,想必薺王兄也是受限於此,才會吃了不少苦頭,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至於最後一點的「人和」……薺王不曉得儷族陣營中有甚麼樣的高人、強將,只能暫不予置評。

三個條件裏,已有兩點是居於絕對劣勢,想板回一城只剩第三點,那麼用不著多精明靈光的腦袋,亦能輕易推出答案──

最緊要的、優先得做的,便是確保「知己知彼」之利,方能制敵機先嘍!

雖然他對父皇為何會如此「計較」,非要拿下這座島的理由感到有些好奇,但「發動戰爭的理由」並非攸關戰敗的重要條件。易言之,研究父皇的「真意」何在,非暮王此刻的首要之務。反正歷史上多得是沒有理由原因便打起來的戰爭,做為子臣的他只要負責取下勝利即可,原因日後多的是時間可慢慢查明。

暮王卷起榻上的海圖。這時候,外頭有人於廂房門上「叩叩叩」地敲了數下。

「進來。」

整艘渡船上,除了負責掌舵的兩名船夫是雇用來的外人,剩下的全是暮王身邊的親信手下。

魚貫走入了三名男子。他們身高體型都與暮王相仿,甚至連紮頭的發帶、綁法的樣式也與他別無兩樣。一些與暮王不很熟悉的人們,乍然間看到這幾人,十個有九個可能會錯認是他。

撇開相似之處,五官比起暮王粗獷許多的是葉猿,他也是三人之中最年長的,居於領導地位。

葉猿想暮王稟報說:「殿下,小的問過船長,他說再過個把時辰,應當就能見到陸地了。」

「噢,這真是好消息,大家知道後會很高興的。」暮王頷首道。

「謝天謝地,小的幾乎已衛自己會在這艘船上吐到死,再也沒機會摸到可愛的泥巴、美妙的綠色大地與扎實的地面呢!」雷蜥更是等不及地說道。

他天生有張陰氣、娘兒般的臉孔,也是個舉世罕見的使暗器高手。但初次乘船遠揚,體質和搖搖晃晃的水上生活特別合不來,因此連吐了幾日,體重也直線下降。

「呵呵,真是不中用啊!不過是一點搖晃,就搞成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你要是再瘦下去,可沒資格再擔任暮王殿下的影分身了,叫主子早點找別人取代你才對。」氣質與主子最接近的吳熊調侃道。

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的他,早在脂粉堆中吃香喝辣了許多年,更是左右逢源、負有盛名的花街風流胚子。

只不過,當他和暮王並肩而立時,剎那間又被暮王的過人魅力給壓個過去。

無論是皇都天禁城中錦衣華服妝點出的貴氣王爺,或是這普通渡船中粗布衣裳的「偽」老百姓,都難掩他一雙青黛英眉下,漆黑雙瞳中閃爍著聰靈慧黠的咄咄光芒。

「呸呸,這點體重我馬上就補回來了,你少亂唆使!」雷蜥齜牙咧嘴地說。

「少說大話了,等會兒你又倒下了。」吳熊逗他道。

「倒下,我也還是主子的影分身,這位置我誰也不會讓的!」怒目橫眉。

「好,有氣魄!」吳熊鉤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戳著他的臉頰說:「看在你對主子忠心耿耿、赴湯蹈火也不辭的分上,你放心,你要是吐死在船上,我也會幫你把遺骨運回天朝,每年還不忘道你墳前去燒炷香的!」

「呸呸呸!老子還活?亂跳,誰要你燒香!」

虛長兩人幾歲的葉猿沒加進打打鬧鬧的兩人,站在縱容屬下胡鬧、笑而不語的暮王身畔,旁觀了一陣子後才開口。

「殿下,關於此次偵察敵情的事……小的認為咱們沒有預留任何後路,是不是太冒險了些?縱使建立了邦誼,但對手可是過去鮮少往來的蠻邦,一群無恥海賊的後代,誰能保證他們一定會遵守這互不侵犯之約?說不定,我們一上岸,對方便把咱們捉起來當作人質,像天朝要求贖金了,更糟的是……也許會被殺害。」

「葉猿,之前,這話題咱們已經談過了吧?」

「殿下嫌小的囉嗦,小的還是得一講再講,直道您接納小的建言為指。這賴皮邦可以,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殿下的安全,這次還是請殿下留在船上,不要上岸,容小的或吳熊偽裝成您,代替您進行偵查的工作。我們會隨時回傳上向您稟報進度的。」

「的確,防人之心不可無,因為懷有二意、打算背棄約定的,不正是我們自己嗎?」自嘲地說。

「殿下……」

「呵呵,不要在意我說的話,葉猿。我並沒有挖苦你的意思,只不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暮王懶洋洋地支頤說道:「一如我們對蠻邦持有的刻板印象,覺得對方是不講義氣的賊子惡霸,對方也同樣不信任我們這些自以為高商、愛擺身段的天朝人。可見得他們絕對想像不到,『貪生怕死』、『好逸惡勞』的王爺會親自送裏到他們的地盤上,更想當然耳地不會把我們當成是有勒索價值的人質了。

「由此可見,在對方眼中,咱們只不過是些沒有勒索價值的跑腿奴才,除非儷族人有食人肉的癖好,否則我實在看不出她們有任何理由去浪費這份力氣,殺害前來送裏的使者。」

暮王這番頭頭是道的分析,說得葉猿憂心忡忡的表情稍有舒緩。只是,寬心不到片刻,高深莫測的主子又含笑地說──

「真要擔心孤王的安全,也不是正要上岸的現在。俗話說,不入虎X,焉得虎子,這句話只說對了一半。靠著一股莽撞之氣要深入虎X不難,但能不能自虎口下順利帶走虎子──也就是說,神不知鬼不覺地搜集完敵情,全身而退地離開,這才是咱們最大的挑戰呢!」

主子故意這麼講,是要自己繼續提心吊膽嗎?望著暮王似笑非笑的俊臉,葉猿真不知該說甚麼才好。

「葉猿,你看你的主子生得一副短命相嗎?」笑問。

「怎麼會!殿下洪福齊天,有朝一日必能登上天下第一個──」

暮王舉起一手,要他不必再往下說了。「假如你相信孤亡命不該絕,那麼孤王絕對會毫髮無傷地由這虎X中走出來的,是不?所以你莫杞人憂天,好好地守在孤王的身後,替我注意那些我注意不到的暗箭就行了。」

頭皮一眨眼的主子,巧妙地為自己安排了個臺階下。葉猿明白,方才自己進言的一切,倘若不是宰相肚裏能撐船的王子包容(像之前他伺候過的,一些心眼其小無比的王侯),自己早因為逾越分寸而受罰了。

「小的遵命。」

好主子讓你掏心掏肺,甘願赴死;壞主子讓你拋頭顱、灑熱血而死得冤。一樣是為主子賣命,這條命的價值卻會因為主子的器重,而有大大的不同。

跟隨暮王殿下之後,葉猿早已做好隨時為主子犧牲這條命、死也無憾的心理準備,但另一方面卻也矛盾地更珍惜自己的一條小命,決不賤賣。

因為活著,才能參與暮王殿下的「登基」大典,親眼目睹主子君臨天下的一刻。這可是他們這幫殿下的貼身護衛門有志一同的心願。

葉猿在內心對薺王殿下說聲抱歉,這次作戰他們主子將會踩著前人──自家兄弟耕耘出的成果為踏板,一舉成功地拿下梨諸島,獲得天隼皇陛下的大大嘉賞,並靠著這次的勝利,把其他競爭的兄弟們遠遠地拋在腦後,形成一人獨大的局面。

如此一來,要奪下「天隼皇朝十六世皇」的皇位,對殿下將等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一切全看此役了。搜集情資的重要工作,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族長,已經可以看到渡船了。」

說話的青年,有著南方人平緩柔和的五官,深鎖的眉頭令他年少的表情多了幾分老成。
「現在還來得及,別讓他們登岸,把他們趕回去吧!」

坐在謁見間的儷族族長楚尹,幽幽地歎了口長氣。「不是舅舅不聽你勸,可是其他長老們……」

「長老?僅僅是敵人率十數搜船來到近攤附近,便縮回自己的堡壘中躲起來、只求自己平安的一群昏暈老頭的意見,能聽嗎?」痛心疾首下的犀利言詞,還不足以形容青年心中的悲憤於千分之一。

「舅舅……不,族長大人,請您重新思考。這根本不是甚麼和平共處的盟約,而是咱們單方面中了天朝的騙術,對敵人敞開大門,任由對方對咱們予取予求地強索共物、對全族人毫無異處的惡約!您真要繼續遵守下去嗎?」

手握拳頭,青年激動地說:「把那些使者敢回去,撕毀這紙條約,不要讓人以為咱們儷族人好欺負!想當初,祖先佔據梨諸島為根據地時,與天朝交手從無敗戰的紀錄。難道過去祖先做得到的,我們現在卻辦不到嗎?憑祖先流傳給我們的騙驍勇善戰的血液,在海上我們根本不必畏懼天朝軍隊!」

「……過去是過去,現在……又不同了。那時習於海上作戰的儷族人,現在已經變成愛好和平日子的平凡漁夫了。靠著梨諸島的豐富漁獲,與天朝人暗地通商,日子不知比過去優渥幾倍,誰也不想回去過燒殺劫掠、刀口上舔血、四處躲藏,像過街老鼠般的海賊的苦日子了,不是很值得嗎。」

一瞥青年不服氣的神情,知道自己沒能說服他,楚尹感到遺憾卻不意外。青年的憂慮與顧忌並非無來由,楚尹在締結盟約時,何嘗不是想了又想,把自己關起來考慮了良久,遲遲下不了決心?

要做出這決定,並非容易,可是一想到萬一不接受這次和談,便意味著天朝隨時有可能會出兵攻打,到時候包括眼前的青年在內,族內所有的年輕人都得上場作戰……戰場無情,死傷難免,任何一條年輕生命的殞落對族人都是痛苦的損失。

和平的道路雖然有風險,犧牲卻是最小的。這是楚尹決定孤注一擲,與天朝締結盟約的主要原因。

之前自己派遣到天朝進貢的使節,已經平安地自天朝回梨諸島。今日輪到天朝派遣使節,帶著來自天隼皇賜贈給「屬國」的大禮,前來會見他。

只要自己收下這份「禮」、做個好主人,殷勤款待這批使節們,讓他們高高興興地來、平平安安地回去,此事便圓滿落幕,象徵和平的新頁將起,族人此後可不必再畏懼天朝軍來襲了。

「即使小甥告訴您,昨夜小甥在海神廟中求卦,卦象顯示災厄將隨遠方來訪的客人降臨,您還是聽不進小甥的話嗎?」明知大勢已去,卻仍不死心的青年,頻頻搖頭歎息地說。

「卦象尚遠方來訪的客人,不見得就是指天朝使者,也有可能是你的誤解。」

楚尹相信自己的決定並沒有錯。

「既然族長心意如此堅定,小甥便言盡於此。請允准小甥告假一陣子,小甥想在神廟內閉關念經,為族人消災祈福。」

「好,我知道了。為詠兒伴讀的事你不必擔心,我會另找人陪他的。」

青年福了個身,離開謁見間時,那一幫天朝來訪的浩蕩使節團,也在負責迎接的岸防頭目帶路上,陸陸續續地進來。

體格、膚色、衣著,處處迥異于儷族人,不引人注目也難。

青年滿懷戒備地打量著自他面前走過的一個個異族人,他們每個人的表情看來都輕鬆自在,彷佛出遊的氣氛。乍看之下毫無可疑之處,可是把「乍看」拿掉之後……青年仔細端詳著,想找出究竟是「什麼」如鯁在喉般,在他心口作祟,引發陣陣不安的情緒。

那個人……

來回梭巡了幾次後,青年馬上鎖定使節團中的某個男子。雖然混在人數眾多的隨從當中,穿著和身畔其他人同樣的樸素灰袍,但那人有股鶴唳雞群的「氣質」自他優雅的姿態中透了出來。

挺拔的立委,想必擅長馬術。剪手在後的從容不迫,對一名隨從來說是太囂張了些。

青年左探右望,想更近些地觀察那名男子的樣貌,驀地,一雙手從後方摀住了他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

變聲期的嘎啞喉音,讓青年一聽便知是誰。「不要頑皮了,詠,快放開我。」

收回手,從青年後方站出來的少年,有張人見人愛的俊俏臉蛋。

渾圓的黑瞳水靈靈地轉著,粉嫩光滑的麥色臉頰氣血通暢、光澤動人,鴉黑的髮辮下張巴掌大的鵝蛋臉,正沖著他吐舌一笑。

「還以為我聲音變了,你會認不出來呢。真不好玩!」

青年放鬆了嚴苛的唇角,縱溺地說:「大傻瓜!聲音變了,反而更明顯,你不知道嗎?誰會有你那種要亮不亮、要啞不啞的怪聲音?」

「哼,你等著看吧,再過幾個月,我聲音不再亂變的時候,我一定會成功騙過你的,錦光!」

「與其浪費這時間騙我,我倒希望你把大帥交代你的功課多溫習幾遍,別老是從學堂裏偷溜出來。這時間,你不是該在學堂裏上課嗎?」

沒規矩地咂了咂舌,少年嘟嘴道:「開口閉口就是學堂、學堂,多無聊啊!明明世上有這麼多有趣的事……瞧,研究那些異族人,不是比死讀兵書要有趣多了嗎?」

揪著表兄的衣袖,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著謁見間內滿滿的外族人。這位儷族族長唯一的寶貝命根子──楚詠王子,不只有旺盛的好奇心,還是個甚麼都勇於嘗試、膽大無敵的冒險家。

從楚詠兩腳會走路以來,陪他玩、陪他讀書、伴他成長的表哥田錦光,已經不知多少次由不可思議的地方,把這位好動、活潑的王子給逮回來了。

舉凡峭壁上燕子的巢(他說是為了把掉下來的小燕子送回去)。

或是一到月圓就會漲潮、淹沒的鐘乳洞X(他說想查明洞X裏是不是真如傳言,有海妖女在唱歌)。

再不就是夜探裏的列祖列宗墓祠(他說與其讀史書,不知直接問問親眼見證過那朝代的祖先們,更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本以為這些頑皮搗蛋的行為,會因為他成長而有所收斂,但是……望著楚詠尋找新目標而躍躍欲試的雀躍神情,田錦光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樂觀了?也許楚詠會魯莽一輩子。

「吶,異域的人都生得這麼高大啊?他們皮膚比我們白那麼多,是不是因為北方都沒有日照?真可憐。我還聽說,北方天氣冷,他們都宰殺動物,直接飲用溫熱獸血來保暖,並扒下動物的皮毛來保暖衣裳,很是殘酷野蠻耶!」

楚詠的聲音不大不小地,恰巧夠傳入一些天朝使節團的人耳子。田錦光一發現表地成了注目物件,便迅速地拉著他的衣袖往大屋外走。

「噯、噯,你別拉啊!我還沒觀察完……」

不顧表弟的迭聲抗議,田錦光一路把楚詠脫出了屋外。

「真是的,幹嘛把我拉出來啊?我還想聽爹爹和那些異族人講了什麼呢!」

「我就是怕你壞了舅舅的事。」

田錦光戳了戳表弟的額頭,把天朝與儷族間目前所保持的微妙關係,以及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緊張外交問題,一一跟他解釋完,並好好地訓斥了一番。

「雖然我不贊成舅舅招待天朝使節,可是對方已經到了,我們只得處處小心謹慎,因為我們不瞭解天朝人,天朝人也不瞭解我們,誰也不知道,何種言行會引發對方的敵意,是不是?」

「那我小心謹慎就是了。」一副打死不退、不滿足好奇心便不甘休的態度。

田錦光不想讓楚詠接近異族人,還有其他理由──他不信任那些異族人,不能相信他們純粹是為了彰顯「友好」而來。楚詠若是太靠近他們,可能給了異族人挾持他、要脅族漲的機會。

「不行。」扣住表弟的手,田錦光有了個好點子。「跟我來,在那些異族人離開梨諸島前,你就跟我一塊兒到海廟內閉關靜坐,念經為族人祈福吧!」

「什麼?!」

楚詠哇哇大叫。「你、你這分明是要我的命,錦光!我不要啊!」

不要說閉關了,連一分鐘都靜不下來的楚詠,叫他靜坐啻是全天下最殘忍的酷刑。

「死心吧,楚詠。」對表弟的哀嚎聊表憐憫,田錦光牢牢地勾住他的脖子,不給他半點逃脫機會地說:「不想要我用鐵鏈把你綁起來,你就乖乖跟我到海神廟去修行。」

楚詠聽到「鐵鏈」兩字,立刻安分了不少,但他可沒「死心」的打算。

自己可沒空閉關、打坐,今夜是一年一度的十日祭,好不容易今天屆齡可以參加了,他才不要在無窮無盡的誦經聲中度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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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7:14 |只看該作者
二、

白髮蒼蒼的使節團團長,在下跪表示屬國忠誠的儷族族長面前,拉開金織錦卷,念著「聖皇詔約……」之際,暮王把握時間「閉目養神」。

反正在使節念完又臭又長的詔書前,他這名「偽奴才」也沒啥事好幹。

所以,當他聽到了一個嘹亮的「童」音,大放闕詞地說著北方人怎樣怎樣野蠻的時候,來不及在第一時間捕捉到那名沒禮貌的冒失鬼身影。

但,沒錯過這幕好戲的,大有人在。

站在暮王身邊的雷蜥,嘻笑地低聲對他耳語道:「又被主子您一語說中了。咱們當這些部落野人為蠻人,這些部落野人同樣把咱們當蠻人看呢!要不是那個大膽的小娃兒生得挺可愛,讓我下不了手,方才小的已經一柄飛刀出去,削下他誑言的嘴皮當作教訓了。」

「虧你還能從一堆矮小黑木炭中,看出他生得是圓是扁、是方是正。」吳熊哈地取笑。

「嘖、嘖、嘖」地搖了搖指頭,雷蜥一副「這你就不懂了」地說:「熊兄此言差矣。你不能以咱們的標準,論臉蛋之優劣。吸飽陽光的農婦皮膚別有野性韻味,有人偏好此道。同樣地,你也不能以高矮來評定身材好壞。矮小靈活的南方人,打仗的慓悍或有不及,反應機敏卻略勝雜們一籌。你如果小看了人家,日後吃了大虧,可別怪我沒先警告你。」

「難得聽你講這麼一本正經的話,你是吃錯藥啦?」隨口說說而已,幹嘛這麼認真?吳熊瞪大了眼。

「不是。嘿嘿嘿……」

神秘兮兮地瞧瞧左右,雷蜥降低音量,靠近暮王密語道:「等會兒儀式結束了,小的有好事稟報殿下。」

「好事?」挑眉一瞥。

雷蜥擠眉弄眼地做出了個賊兮兮的表情,道:「非~常好完的事兒,請殿下好好地期待吧!」

「按照雷蜥愛誇大其詞的惡癖,主子還是別太期待得好。」吳熊就是愛插嘴地說。

「你這傢伙,非得這樣損我不可嗎?」

「是某人可議之處太多,我不損白不損。」

暮王呵呵地笑說:「我會接納你們相親相愛的提議,『不太期待』地期待雷蜥說的好玩事兒,這樣行了吧?」

兩人展現十足默契地說:「誰跟他相親相愛了!」


     
漫長的贈禮儀式結束過後,天隼皇派出的使節團一行人迅速地搭渡船離開。但,其中並不包括暮王及他的心腹,影分身的三人。

「四位裁縫師可以使用這間房。若還有其他需要的東西,直接告訴我就好了。我是掌管內務的田頭目。」

「多謝田頭目大人,小的們有幾台織布機搬進來。準備妥當之後,小的們就可以立刻開工,替族長大人量身,縫製一套御賜的鷹紋祥雲禮袍,並順便教導您這兒的裁縫,如何使用這幾台機子。」

為了能測底融入裁縫領班這個偽裝身分,葉猿則利用翹起的小指尖與拉長尾音的娘娘腔味道,掩去身上習武人的獨特氣質。

對方似乎絲毫沒查覺到一切只是葉猿的演技,對他們幾人的「裁縫」身分,毫無起疑心的跡象,敷衍地點了點頭。

「我這就去處理。還有,族長交代過,各位長途勞頓,想必很疲憊了,今夜請你們早點休息,裁縫禮袍的工作等明日過後再進行即可。」

「是。還請田頭目大人帶小人們向族長大人致謝,多謝他的細心安排與熱誠款待,咱家感激無比吶!」

「知道了,我會幫你們轉達,你們休息吧。」

客室的門一關上,葉猿臉上的「甜笑」立刻垮了下來。

雷蜥則不客氣地模仿著他方才的一舉一動,爆笑說:「咱家多謝田頭目大人~哈哈哈,殿下您看到沒有?我第一次發現葉猿這麼有做戲子的天份呢!怪不得田頭目落荒而逃,我想他也快受不了一個外貌比他更向大猩猩的男人,講話卻比他老婆還嗲、還秀氣了!」

吳熊也學上一學。「小人們等現在就需要田頭目大人的幫助~救命啊,快給我點止肚子疼的藥,我快笑破肚皮了!」

「喂,你們也笑夠了吧?」葉猿有些惱怒地揮動拳頭。

暮王為笑旁觀了一陣子才說:「我們不過是通過了第一關的考驗罷了,別忘了接下來的日子,在敵情未明前,大家都還得繼續偽裝裁縫,可不能自己先露了馬腳。」

用不著暮王再多說,他的得力助手們迅速收斂了行為,不再打鬧、保持低調,不驚擾外人。

許多人都以為暮王是靠著「天縱英才」,「預見天機」而在戰場上無往不利,並博得了常勝軍之盛名──這種想法是大錯特錯U匠∩廈揮性似蚪男遙和醣舊硪裁揮刑煆弁?皇潛鵲腥嘶ㄉ細嗟氖奔洌?缸急浮拐秸?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倘若沒有準備好天時、地利、人和的三樣條件,妄想打贏敵人,恐怕比緣木求魚更難成真。

然而,「敵情」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他也不方便開口請儷族人送一份軍情到自己手上,那退而求其「三」──他們只好不請自來地上門自取嘍!

藉父皇的名義,致贈慶祝締結盟約的賀禮,大大方方地敲開了梨諸島的大門,一如暮王所料,儷族人無法拒絕新宗主國使節的到訪。

但單純地「進入」梨諸島還不夠看。畢竟,在特使團達成送禮的使命之後,最多逗留個兩、三天便得離開,否則硬要賴著不走會顯得很可疑?

所以,暮王又想到了個好點子──致贈儷族族長,一整套天隼皇朝屬國王公們穿著的禮袍,而且是請裁縫到府「手工量身訂制」。為了彰顯誠意,連織布、繡錦的工具也全帶著,編制作邊教他們如何使用。

送上了天皇朝獨步天上的織布絕活而這份厚禮,不但收禮的人會深深感受到宗主國的情深意重,更棒的是,「裁縫們」可隨心所欲地掌控停留在梨諸島的時間長短,快可十天半個月便結束,慢也能悠悠哉哉地坐上三個月都不啟人疑竇。

看似無謀的潛入敵境,但沒有相當勝算的話,暮王才懶得冒無謂的險。

他能理解雷蜥與吳熊想借著起哄胡鬧來抒解一下深入敵營的緊張感,便放手讓他們玩了一會兒,再適時地提了提韁繩,要他們懸崖勒馬,別玩過火了。

大家不在瞎鬧後,葉猿趁這機會給他們分配好工作。

「他們兩個先幫我把行囊整理整理,我來給主子弄個舒適點的睡床。」

「我隨便睡哪兒都行。」

「不,這怎麼成呢!雖然得委屈殿下和我們三人睡同個地方,但小的會盡全力給殿下弄個不會受人打擾、能好好休息的睡榻的。」

「叫你不必麻煩,你也不會聽的吧?」暮王無奈地笑笑。「那就隨你的意了。」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暮王的用人哲學向來很簡單,只要放對了位置,放手讓手下盡情去做他們喜歡做的事,便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取得最好的成果。

他會選擇葉猿天生喜歡照顧人,讓他做首領,會使得其他兩個太過「自在奔放」的人多點凝聚力與約束力。

不出暮王所料,葉猿的確做得很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愛照顧人,到了有點煩、有點雞婆的程度。

反正世間萬物,有得必有失,只要先衡量過得失,付出一點合理的代價──譬如說:忍受一下葉猿的雞婆,也無妨。



儷族人以竹條、藤繩與一種特殊的泥藻蓋屋舍。因應潮濕氣候,而特別架高了竹屋,讓他懸空於地面上數尺,僅靠數跟樁入地底的支柱撐住整座大屋橫樑。如此一來既可保持通風、易排濕的優點,在熾烈的南方島嶼日照下,還可貪戀那竹節間縷縷風捎來的清涼。

天朝人總對邊疆的部族,左一聲野蠻、右一句未開化地詆毀著,暮王倒覺得野蠻人或未開化的賤民,能建造出如此獨特又因地制宜的屋舍的話,做個野蠻人也不比天朝人遜色。

好不容易屋內物品都整頓好了,在夕陽西下前,數名男奴捧著晚膳與內務頭目好意送上的自釀酒到他們的大屋內。

沒有桌、沒有椅,更沒有講究的食器,大家隨意地盤腿而坐,以泉水淨手過後,直接以手抓起米團子與山菜、烤魚就吃。

原始純樸的味道,佐之面前雄偉壯闊的落日海景下飯,這份心靈上的奢侈浪漫,帶出了不亞於京城中日日享用的那些精緻又講究的佳餚在舌尖上傳達的美味。

「梨諸島真是個不錯的好地方吶!」不只暮王有此感想,連吳熊也心有戚戚焉地說。

「據說這兒的人都很長壽,是不是捨不得丟下這無垠美景太早死的關係?」

酒足飯飽後,人手一杯地聊著聊著,暮王想到之前雷蜥提的「好事兒」還沒有講呢。

「對、對!殿下,之前小的去找馬夫幫忙運貨的時候,跟這邊的當地人打聽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聽說島上每年梧桐花初開的頭一天算起,每個子夜都有祭典,一連十日,這兒的人管它叫『十日祭』。」

「祭典?什麼玩意兒?聽來就很詭異。」

「不詭異,有趣得很呢!你曉得儷族人最知名的奇俗是什麼嗎?」

吳熊對部落蠻族的風俗一點興趣也沒有,自然答不出來。

暮王見狀,瞇眼一笑,道:「這兒的人是一妻多夫制,而且由姑娘挑選她要的丈夫,完全顛覆天隼朝女子應女子應以夫為天的觀念。」

「天……天啊!這是甚麼奇怪的習俗?」吳熊不以為然地搖頭,姑娘家怎可不知檢點地自己挑選夫婿。

暮王道:「不,其實並不奇怪。梨諸島當初是流竄南海亂賊聚集之所,海賊們又是特別迷信,認為帶著姑娘上船劫掠會倒大楣,因此當初在梨諸島上的孤娘家少之又少。縱使經過長年代代的繁衍,這狀況多少有改善了,但姑娘家在這座島上仍是珍稀的財產,所以握有挑選夫君的權力也不足為怪。」

「荒唐!這不是把男人當種馬看待一樣!」吳熊憤怒地說。

「噓,你小聲點!人家的習俗你看不慣就算了,我可是打算把握這時機,好好地尋歡作樂一番呢!」

雷蜥從褲袋中掏出了一隻精巧的皮雕面具,炫耀給吳熊和葉猿看。

「我用一枚銀子跟那馬夫買下的。照規矩,他們在十日祭中,無論男女都得戴上這類面具,這樣才能拋下白晝的身分,忘卻尷尬地盡情歡慶春日。倘若有姑娘看上你了,他會送你一朵梧桐花,你收下的話,就隨她回家共度一夜春宵。你不收也沒關係,頂多被罵是個不解風情的大木頭,呵呵!」

「原來是去打聽了這種無聊事,怪不得沿途一臉色迷迷、發花癲的賊笑。」吳熊不齒地說。

「哈啊?你甭裝什麼道貌岸然的君子了!天底下哪個男人聽見了有這種祭典,會不高興的?別跟我說你沒到花樓買過春,結果露水鴛鴦情!」雷蜥反擊,並拉主子作靠山地說:「殿下,你也跟小的一塊兒去玩吧!異族姑娘的溫柔鄉,躺起來定是別有風情啊!」

「你這臭小子,想沾腥不會自己去,感嘛拉主子下水?」

「我這是有福與主子同享!」

兩人眼看又要爭論不休,暮王一個輕笑,選邊站地說:「雷蜥說得對,這是個大好機會,當然要去。」

「殿下!怎麼連您也……您別被雷蜥給拐了!這兒不比王城中,有侍寢的的太監替您打點妥當。未經檢查,誰曉得這些異族女子身子幹不乾淨?萬一……折損到您的玉體,該怎麼辦才好?」吳熊惶恐地道。

暮王但笑不語。

「殿下……」連葉猿也敢不妥,你先是以「瞧你教唆了主子去做什麼蠢事」的眼神憤怒地一瞪雷蜥後,再試著勸退。「等返回王城,環肥燕瘦,您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請您忍耐一陣子吧。若您忍耐一陣子吧。若您迫切有些『需要』,小的可以差人回去把您的寵姬們全接過來。只要您答應小的,絕不碰此地的姑娘們全接過來。這裏的姑娘生活太淫亂了,不檢點,不適合您的。」

「適不適合,得見識過才知道啊!」無所謂地一笑,暮王轉頭向雷蜥說:「再去弄三副面具來。今夜你們每個人都得陪我參加這祭典,誰也不許缺席。」

勸阻無效也就罷了,還被主子強迫參加。需要擔心的事越來越多,照這種速度累積下去,葉猿還沒離開這座島,頭髮便要全白了。



異鄉,低垂的夜幕,萬籟俱寂的子夜。

掛著皮雕面具的主從四人,摸黑離開大屋,走在不見辦個人影的陌生小徑上。望著四周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怎麼看都看不出有半點節慶祭典熱鬧氣氛的樣子,他們開始感到忐忑……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驀地,伸手一片漆黑的前方,一束小小的火光晃動,重新點燃了他們的「期望」。

循著那火光的帶領,他們遠離了城中心,往海岸線移動,近到能聽見潮來潮往的浪濤搗岸聲處,細小的火光彷佛螢火蟲般不停地、陸續地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人聲在微咸海風中忽隱忽現。

鼻端才嗅到了岸堤所種植的整排梧桐花香,耳中剎那盈滿了咚、咚咚、咚咚咚的激昂鼓聲。

宛如推開了一扇通往魔窟的門扉,熊熊烈焰驅逐了黑夜,堆著營火的祭典中心熱鬧無比,掛著妖魔鬼面的人們環繞著營火翩翩起舞,和先前的寂靜有天差地遠之別,看得主從四人目瞪口呆。

「哇!」雷蜥說。

「哇噢!」吳熊也說。

慢他兩人一步,臺詞被搶走,葉猿沒了能表達訝異的話,於是咳了咳地說:「……也、也不過爾爾。」

爾爾?

拜性好尋歡作樂的父皇之賜,暮王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宴會,放浪形骸、酒池肉林、奢侈糜爛的──可是在場的人並非全樂在其中,裏面總會有些人面露不悅或無聊,再不就是偽裝成笑臉,眼神卻空洞虛渺。

但這裏不同,面具下每個人都放開懷地微笑著,不分男女地勾肩搭背、或歌或舞,展現出天生的熱情奔放,沒有人帶有一絲勉強。

也許他們沒有天下第一舞姬的優雅舞姿,也許他們沒有天下第一琴音繞梁三日的伴奏,可是他們的快樂耀眼而熠熠生揮,遠遠勝過暮王參與過的任何一場宴會。

暮王拍了拍葉猿的肩膀。

「這麼歡樂的氣氛,你沒感受到嗎?我決定要學他們戴上面具,放下拘束,盡情狂歡一下,讓這『爾爾』的一夜變成最棒的夜晚。」

「殿──」

暮王豎起指頭噓了一聲,示意他別洩漏了自己的身分,一眨眼道:「我要去玩了,你們也各自散開,各找自己的樂子去吧。」

「殿──」

在葉猿開口想勸主子打退堂鼓前,暮王早已混入了儷族人中,左摟右抱著身材曼妙惹火的姑娘家,共舞起來。

「吶,葉猿,我實在不懂你耶!你應該很清楚,主子的腦袋比咱們靈光不知多少倍,功夫也好到不需要我們這些貼身護衛,為何你卻老愛做一些徒勞無功的擔心?主子不嫌你煩,我都要嫌你煩了。」雷蜥邊羡慕地看著主子,邊問夥伴道。

葉猿苦笑。「我何嘗不知與其操心主子,還不如操心自己會不會拖累肚子?我會這麼嘮哩嘮叨,不過是想讓咱們那個老是飄飄然、像神仙般難捉摸的主子,腿上多點負擔,別飄得太快,把咱們這些仰賴他的人給拋下,一個人不知飄往何方啊!」

「……我還以為你是天性婆婆媽媽,才會這麼囉嗦哩……不好意思,我誤會你了。」雷蜥搔搔腦袋說。

「不。我也喜歡嘮叨沒錯。」

冷冷地拋下這句後,葉猿遵照主子的建議,打算今晚喝個不喝不歸──比起姑娘,他寧可找只有宿醉這個後遺症的樂子。



時機差不多了。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暮王觀察了下左右,泰半的人都沈浸在酒酣耳熱的歡樂氣氛中,無暇他顧。

他的周遭陸陸續續出現相互看對眼而自人群中消失的「情」侶,若挑選這種時候離開,最不引人注目。況且,天助我也,若是自己在可疑之處徘徊褂懈觥負茸?耍磺寤?曳較頡溝暮媒榪誑梢允褂謾K哉饈焙蠆蝗?降星椋問比?劍?

暮王最想弄清楚的,就是儷族人的船隻藏有的秘密。

根據薺王兄所記錄的交手經過,儷族人經常迅雷不及掩耳地出現,以巨石炮轟掉數艘船隻,並在受到大軍包圍前又迅速地揚長而去,宛如能在大海上神出鬼沒、來去自如。

可想而知,敵人的船速遠快與天朝君的船隻,才有可能辦到這點。倘若能掌握敵船的機密,等於掌握致勝的關鍵。

「噯,慢著……小相公……請留步!」

突然被叫住,膽大的暮王也不禁捏了把冷汗。「有……甚麼事嗎?」

他緩慢地轉過身,心想要是不妙,就把對方打昏了逃跑再說。幸虧這兒離人多的地方已遠,火光晦暗,還有面具的加持,多少能遮掩自己的真面目。

「那個……剛剛我們共舞過,你記得嗎?……不知道今夜你願不願意收下我的梧桐花?」

一根綻放著潔白花朵的小樹枝,遞到了暮王面前。

原來事傳說中的……聽說在這十日中,儷族女子會儘量「試」夫,在一番比較,明白自己中意的是哪一個之後,十日祭過後會挑選一人做未來一年的伴侶,直到來年的祭典為止。

「多謝姑娘抬愛,但我已經……」

「有誰先約了你嗎?」和溫馴的天隼朝女子不同,儷族姑娘被拒絕了也不會輕易退縮。「甩了她!我保證比她更行,我經驗豐富又老練,被我疼過的小相公各個都迷戀我不放。」

糟糕,被她纏上了的話,自己恐怕別想去探敵情了。「今日真的不行,我已經『力有不逮』了,改日再說吧。」

「呵呵,這更沒問題了,我家裏有好喝的鱉湯,一碗下肚,整晚受用無窮呢!你不相信它的神奇妙用,來我家喝喝看便知道。」

連鱉湯都有?!暮王腦海中不由得勾勒出一個個被吸光了精氣的男子,雙腿發軟地走出姑娘家的畫面。

「我、我尿急,實在無福消受姑娘的一番情意,失陪了!」說完,立刻拔腿飛奔。

「喂!你別跑啊!」

這還是暮王頭一次跑給姑娘追,而且還不是開玩笑的跑一跑而已。儷族姑娘除了性格嗆辣,連腿力也不輸給男子,暮王若沒使出腿上真功夫,恐怕已經被追上了。

邊跑,邊不時地回頭確認是否甩開了她,結果一個不留神,暮王咚地狠狠與一個嬌小的物體在海灘上相撞。

「痛!」舌尖一股血味散開,他咬到自己的舌了。

這廂被暮王撞翻過去的「物體」,則發出了聲「啊噢」,在銀白月光的洗禮下,現出原形。

好一張可愛、精細如人偶的臉蛋!

少年映著熒熒星光的水瞳沁出「屁股被撞疼」的淚液,豐儀瑰秀的眉宇有剛柔並濟的英氣。

「你還傻傻地站在那兒看甚麼看?把我拉起來啊!」

看樣子,小辣椒氣質是儷族姑娘的共通處吧?暮王揚揚眉,毫無身手相援的意願(你就不信這一撞,會讓他撞斷手腳。既然有好手好腳,當然該自己站起來。
)
「這位姑娘,小生承認自己是跑得急了點,但你撞上來之速也不慢啊!簡直像是急著對我投懷送抱一樣。照道理說,錯不全在我一人身上吧?」

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三秒後,小辣椒才拍拍自己的裙襬,從地上站起來,雙手插腰地說:「老兄,你好像沒見過甚麼世面,不認得自己族長的──」

遠處傳來聲聲模糊不清的什麼「……永……子」、「……永」的呼喚。

小辣椒像突然凍結了似的,話才講到一半,便動也不動。

「組長的『什麼』?」暮王催問道。

「為什麼?」

「給我就是了!」

真是個刁蠻潑辣的姑娘,可惜了那張可愛的臉蛋……等等,看她急得大顆汗、小顆汗地直流,剛剛也跑得像被追殺一樣,莫非……

「你該不是和我一樣,在躲著誰吧?」

他的問話,意語道中了自個兒的情況,於是惱怒地一瞪。「是啊,又怎樣?這不關你的事吧?」

「用不著這麼凶巴巴的,只是萍水相逢又恰巧遭遇同樣的困境,我有個能讓彼此解圍的好法子,妳要不要試試看?」

那一聲聲呼喚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靠近了。「什麼法子?你快說!」

暮王雙手一伸,把眼神嗆人的美姑娘攬入了懷抱中,含笑地說:「我直接以身體示範比較快!」

語罷,一舉奪走了他香甜可人的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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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7:38 |只看該作者
三、

楚詠嚇了一大跳。

這還用得著說嗎?眨眼的功夫間,一個男人把嘴巴蓋了過來,誰會不吃驚?

可是他呆任愣片刻後,敏捷的腦袋馬上看穿男人真正的用意,隨即配合男人親熱「動作」,以雙臂摟住了男人脖子,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楚……詠……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噠噠的腳步聲近在左右,楚詠一顆心跟著噗通噗通跳不停。

會被看穿嗎?

會被發現嗎?

他緊張到忘記了自己的唇還與陌生男人相黏在一塊兒,全神貫注地傾聽著追兵的動靜。

「妳太僵硬了,小姑娘。這樣會被人拆穿的……」囁語地揶揄她說。

連男人幾時抽離了他的唇,楚詠都沒察覺到。

楚詠嘟囔道:「陶醉?要怎麼陶醉我不懂,不過就是四片肉迭在一塊兒的事,有啥可陶醉的?」

「四片……」高出她兩個頭的男人,仰天長歎。「如此詆毀我親嘴功夫的姑娘,妳還是頭一個。我要是連一個小姑娘都無法滿足,日後還有什麼臉在兄弟面前抬頭挺胸?我不好好洗刷這冤屈不行。」

──好笑!明明是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東西,他想怎麼「洗」、怎麼「刷」呀?

楚詠的反諷都還沒說出口,男人即一把擒住了楚詠的下顎,問也不問地,再度輕薄了楚詠的雙唇。這次還變本加厲,未請自入地把舌探到他的小嘴裏頭!

「唔……嗯……」

食物以外,曾闖入自己口腔中的,只有母親的乳房與自己的拇指……及現在,男人不知死活地強行撬開、強迫送入的東西!

頸背的汗毛驚豎而起。

活生生的潮濕軟嫩物體,在自己口中做怪所喚醒的自衛本能,教楚詠想也不想地張牙欲咬。

但男人似乎懂得讀心妖術,在楚詠牙一張的瞬間,男人吮著他的舌尖像是吮著花蜜的蝶兒般,嘖嘖吸弄著。

咦?啊嗯……這、這是什麼感覺?

舌頭被吸吮的妖靡快感,令他雙頰飄上兩朵緋雲,雙膝站得合不攏,蠢蠢欲動的熱氣在下腹盤旋,害得他渾身力氣被抽離,整個人快虛脫了。

於是,對男人擅作主張的舉止所生的怒火,反而被蹦出頭的好奇心給強壓了下去。

想要更進一步探索這奇怪行為,想更瞭解這暈眩、輕飄的感覺是從何而來,想再多鑽研(或被鑽研?)這還不令人討厭──雖然一開始他本能地抵抗過──的放肆行為。

不知不覺地,他沈溺在其中,忘我地汲取著「四片肉」親密廝磨的快感。

「看樣子我們是安全過關了,那些找人的傢伙已經走遠了。」

主動分開相接的唇瓣,戴著面具的高大男人還可以腦袋冷靜地判斷著安全與否,不像楚詠,整個人已經被陌生的快感沖昏了頭。

這種輸在起點──經驗值上的滋味,特別教人懊惱沮喪。

透過眼睛部位挖出的雙孔,男人露出兩枚閃爍妖冶綠色光芒的細長黑瞳,俯瞰著對方,對她勾唇一笑。

「現在妳不會再說『有啥可陶醉的』了吧?」

回過神,楚詠嘟起了嘴,若有所思地瞟著男子。

「怎麼,難道還不服氣?」

楚詠摸了摸方才男人吸吮的部位,回味著體內填滿酥酥軟軟、麻麻熱熱的曼妙滋味,有種第一次開了眼界的新奇感受。

天底下有這麼好玩的事兒,為什麼我到今天才知道?

爹爹和錦光怎麼從來沒教過我?假使他們之前教過我,今天就不必讓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傢伙給上了一課──實在讓人不愉快。

這下子可好,我到底是該謝謝這傢伙引領我見識了新世界,或是大大地責備讓我本該美妙的初次體驗,因為他的醜面具而永遠刻骨銘心了?

男人見他久久不語,於是在她眼前晃動了下五指。

「喂?妳是被我吻傻了嗎?姑娘?回個話啊!」

楚詠拿不定主意,徑用一雙沉默不語的透測眼瞳,揪著男人看。

「你還真是個怪異的小東西,一會兒像個辣椒般嗆死人,一會兒像個蜜糖般甜得快要融化在我嘴裏,現在又變成了個沒反應的木頭人。妳的情緒轉變得比夏日驟雨還急還快啊!」

再等了等,還是等不到她開口,男人轉了轉眼珠,以開玩笑的口氣說:「噯,妳再不開口,我可要侵犯妳嘍!」

楚詠豎起了眉。「侵犯?你是指,要和我打架嗎?」

「謝天謝地,妳總算『醒了』。請問一下,睜著眼睛睡覺,是妳個人的癖好,還是你們全族的習慣?」

「我們『全族』?」楚詠把幾個疑點兜在一塊兒,恍然大悟地指著男人的鼻子說:「你、妳是那些北方來的蠻人之一吧!」

男人沒承認,亦沒有否認,而從他些許鬆動的唇角,楚詠知道自己說對了。

怪不得生得這麼高大。在楚詠的印象中,同族之人沒一個長得這麼高大啊!

還有,怪不得這人會沒認出他,始終當他是個「姑娘」。

即使楚詠為了騙過錦光,故意換套姑娘衣裳溜出海神廟,但他臉上又沒面具,也沒抹胭指水粉,族人誰會不認得自己一族王子的長相?

「你鬼鬼祟祟地在這邊幹什麼?錦光說過,你們天朝人不可信任,你有什麼企圖,挑夜裏在島上四處閒逛?」

男人眨了眨眼,死心似的,間接承認地說:「初次乍到,便犯下深夜在外徘徊的錯,也不能怪妳對我們有我疑心。若能容我辯解,我只能說,『牡丹花下死』是每個男人都難逃的誘惑啊!」

哈啊?平平都是男子漢,楚詠怎麼從沒覺得牡丹花會誘惑自己?更別說死在牡丹花下有什麼吸引力了。

除了掩蓋屍臭比較方便一點外,死在牡丹花下的好處是什麼?

「現在又沒有牡丹花開,聽你胡說八道!」

男人一愣,失笑。

「小生失言,那改成梧桐花好了。其實什麼花都不重要,錯就錯在我們聽說了貴地有『十日祭』的風俗,所以我和我的裁縫夥伴們在子夜前溜出下榻處,想……」男人故意懸著語尾,吊她的胃口。

個性單純的楚詠,馬上就被他釣了上來。「你們想做什麼壞事?還不從實招來!」

「我想……」面具下的優美雙唇,擰出了個壞壞的笑。「你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代表妳還是個未行過成年禮的孩子,對吧?」

什……他怎麼會發現的?楚詠痛恨自己的臉頰,它居然老老實實地脹紅了!

「這樣怎麼行呢?深夜外頭野獸多,妳該快點回家,窩在母親安全的懷抱中,而非在外徘徊逗留,知道嗎?」

楚詠氣得兩眼陡張,忿忿地道:「我、我成年了!我今年已屆二八年華,照我們族人的傳統習俗,我可以參加十日祭了!別當我是個孩子!」

其時還得再過把月,他才真正地「成年」了,但楚詠覺得不過是個把月的差距,就要他再等一年才能見識十日祭,獠皇翹腥塘寺穡懇趺炊裙?鍤齠?輪謾?悶嫘畝嫉貌壞鉸愕耐純嗉灝救兆幽兀?

「原來妳是初次參加十日祭啊?那就難怪妳不懂我想做什麼了。」

楚詠的黑瞳登地一亮,眉飛色舞地說:「雖然你是個北方蠻人,倒也挺通情達理的嘛!人生都有初次,不是誰打一出生就事事都懂的!」

「可不是。所以蠻人裏面,也是有好蠻人的。」男人抖著肩膀,唇不知為何扭曲搐動著,喉嚨裏還發出了「格、格格」的怪異嗽聲。

楚詠想了一想,雖然錦光說「天朝人無法信任」,可是並沒有說「全部的天朝人都是壞蛋」,說不定天朝來的蠻人裏,混了一、兩個好蛋在其中。剛才這男人不也主動幫助自己,躲過了錦光哥和廟內和尚們的追逐嗎?

這男人不求任何回報地幫助他,應該不會壞到哪里去吧?

「你真的沒有圖謀什麼壞事嗎?」

話才說出口,楚詠便覺得自己真傻,天底下有哪個惡賊會敲鑼打鼓地說「我要幹壞事了」,真是問了個傻問題,他好不丟臉地赧紅雙頰。

以為對方會抓住這一點,不客氣地大大嘲笑一番,男人卻沒有。

他伸手執起了她的下顎,微笑地說:「恭喜妳,妳逮到我了。我自認有罪,我圖謀著每個男人見到妳,都會妄想著要對妳做的那件『壞事』。」

不期然地,楚詠的心口像被人撞了一下,在短促的停歇後,亂了陣腳地急促跳動著。

「……妳好像弄錯了。」楚詠本能地嗅出了危險,決定在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先澄清誤會。

「妳難道不好奇嗎?」

魅惑的嗓音,甜美誘人的口吻,男人不著痕跡地拋出了個她最無法抗拒的誘餌──等待著被滿足的好奇心,像只貪食的小野獸般,在理智的柵欄裏蠢動著。

「到一個我們倆能獨處的地方,我會讓妳知道……人們樂此不疲地參加十日祭的原因。」

楚詠本想「澄清誤會」,但是在男人主動提供了他這個機會來揭開他好奇已久,早就想解開的謎底之後,那個物會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不值一題了。

「為什麼不能現在就講?」

「妳真是個沒耐心的小東西,是不?」男人掐掐她的臉頰,笑道:「對妳這個問題,我給的答案還是一樣──等我們獨處,妳就會徹底明白了。現在,幫我找個安靜又不會被人吵的地方吧!」

「到處都很安靜啊!」楚詠不解地看看周遭,此時此刻這兒有天、地和他們在而已。

「我說的安靜地包含隱密,妳可不想答案揭曉時,忽然有人中途打斷吧?」

沒錯,她很討厭半途而廢。那就像是撇條撇到一半,卡在那兒不上不下的,讓人一整天都很不舒服。

男人鎖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後,念道:「這邊靠海,那……有了,我們到最近的船塢去吧!那種地方夜晚通常不會有什麼人,而且有許多可隱藏的地方。妳應該知道船塢怎麼走吧?」

楚詠當然知道怎麼去船塢。

傳言中,儷族是海中蛟龍的後代子孫,因此這島上的孩子們,在懂得走路之前,早已學會在海中自在暢遊的方式。身為堂堂族長之子,楚詠也例外地早早就懂得水性,在水中的身手教在陸地時更靈活數倍。從三歲開始,他已經天天跟父親搭船出海,海面上在大的風浪對他都像是吊床上的舒適搖擺罷了。

所以他不但常常跑船塢,在長年的耳濡目染下,他還是個修船、造船的高手,駕船航行更是難不倒他。

只是……帶外人到船塢去,妥當嗎?

船,對咱們梨諸島上的人來講,可是比命根子還重要的財產,萬一讓人劫走……

荒唐!深更半夜的,船能航行到哪里去?天朝人當真有意劫船,應該在人多勢眾下手,現在剩下那小貓兩三隻,能做什麼?甭杞人憂天了!

「跟我來吧!」

楚詠還是戰勝不了內心的好奇心,那扇唯有成年之後才能開啟的神秘門扉,他今夜就要打開它!



暮王很少良心不安,幾乎沒有過,次數少到連上次自己感到良心不安是什麼時後,他都記不得了。

可是,望著面前蹦蹦跳跳,走在前頭「帶路」的異鄉小姑娘,注視著她的背影,他胸口竟有股刺刺的、彷佛有根細針不停戳著的疼。

起初暮王不懂這股疼是在疼什麼?後來才勉強認出,這種微妙的疼,是許久未現身的「良心老兄」,在踹他的心口呢!

「這邊是港灣,船塢就在盡處那頭。那兒也是整做梨諸島上唯一的一座船塢,本來就是個天然洞X,被我們祖先幾次開拓後改建為今日的規模。近看會顯得更大,你可別被它嚇到了。」

入了港口後,就見他又左右張望著。

「你說對了,真的沒什麼人留守耶!大家可能都像你剛剛所猜的,跑去參加十日祭了吧!」

「我們運氣真好,是不?」為了能多點觀察的時間,暮王漸漸放慢腳步,有面具可藏住表情,他便不客氣地打量著月光照耀下的港灣。

粗估地算了一算,這兒停泊的大小船隻也不過百來艘,敵人的戰力比他想像的還弱小。

楚詠突然「嘿嘿」地吐了吐舌頭,倏地伸長一臂,得意地指著停泊在前方的一艘中型帆船,自傲地說:「這艘是我爹爹的!它看來不大,但他可是族內航行得最快的一艘呢!再過幾年,爹爹就會把船交給我,變成我的船了。」

好奇特的船型設計。刻意削間的前舵,用意是?

槳的數目也是平常的一倍,這的確沒有不快的道理,可是乘載的人一多,吃水更重,不是會相互抵消嗎?還是他們有好方法,能改善吃水的狀況……等等,小姑娘剛剛說了甚麼?

「妳的船……妳懂得駕船嗎?」

「拜託,你問一個儷族人這種蠢問題,有如同一只猴子會不會爬樹一樣,對我是種侮辱!」噘起嘴,星眸挑釁地瞪道。

他說自己是這艘船未來的主人。但,這個「未來」也許永遠不會成真。因為他在不久的將來,會率領大軍前來摧毀這座船塢中每艘有戰鬥力的船隻。

殘酷而冷血地,一併摧毀她繼承父業的夢。

「我知道了,以後我絕對不問妳會不會爬樹。」微笑。

「你──」停頓下來,皺起眉。「給我報上名來,我要指名道姓地罵你!」

這容易。暮王臉不紅、氣不喘地回道:「小生姓郝、名犀利。」

「郝……犀利?你、你這分明是假名!」暴跳如雷,咬牙切齒。

「妳可有證據說我撒謊?」

「是……沒有。但是哪有人會取這麼怪的名!」

「妳不是要指名道姓地罵我嗎?怎麼不罵了?」他移轉話題。

「我──罵就罵!」她做個深呼吸後,開口罵:「你這混賬郝犀利!」

「聽來好像是在讚美。」

「你、你這蠻人郝犀利!」

「多謝。」

「這不是讚美,臭郝犀利!」

暮王鼓掌道:「不錯不錯,這三句罵人的話湊起來還挺有詩意的,再來一句湊七言怎樣?」

壓不住渾身怒火,蔌蔌發抖的小姑娘紅著眼眶,咬牙道:「我是豬、笨豬!居然陪你這滿口瘋言的傢伙起舞!用不著你教了,十日祭的秘密我自己會去查!」

見她掉頭便走,暮王唇角一揚。

良心老兄,倘若我現在不主旨,袖手讓小姑娘離開,你應該可以不用再踹我的心口了吧?

利用她指引方向的目的已達成,現在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她自己氣到跑走,還能省點趕她離開的力氣,多識趣。

她真幫了他一個大忙,簡直是上天派遣來的勝利使者。日後他發動戰爭攻擊梨諸島的時候,這小ㄚ頭不知會不會被罪惡感壓垮?

雖然是沒意義的後悔,我猜想,你還是會一遍又一遍地罵著自己的愚蠢,竟為敵人帶路,自責再三吧?

雖然,妳一點責任也沒有。因為妳在我精心編織的謊言面前,根本毫無勝算,所以怎會是妳的錯呢?

──讓她離開,不要再拖她下水。

唉,很久沒有過這樣新鮮刺激的感覺了。京城中那些花枝招展、爭奇鬥豔的美姑娘,美則美矣,卻少了點個性,彷佛稻草紮的空心人,不多久便顯得俗膩可厥。

可惜身處敵營,早晚得倒戈相向,不然真想帶妳道京城中……妳會為那座死氣沉沉的都城,吹入一口截然不同的蓬勃生氣吧?

讓她留在這座島上,這裏才適合她。

帶她回京城是個愚蠢的念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道要為她打破自己設下的規矩,自找麻煩嗎?暮王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扯離戀戀不捨的眼神,背轉身。

咻!某樣東西擦過他的臉頰,暮王一驚,火速往旁一跳,伏身轉而面對偷襲者──第二顆小石子接踵而至,這次不偏不倚地打中他的胸口。

「聽好了,你要的第四句──去死,郝犀利!」偷襲者不僅沒有逃跑,還站在幾尺之遠咆哮道。

燎原大火也只需一點火花便可引爆。

暮王低喃了句「放妳一條生路,你偏要送上門求死,我也只好引渡妳到西方極樂世界了,小傻瓜」,而後便一躍而起,漾著狩獵者的興奮笑容,沖向她。

她,不消說,自是拔腿飛奔。

兩人繞著廣大的船塢,在黑漆漆不見五指的空間中,冒著摔斷脖子的危險,「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哈、哈哈……」和「呼呼、呼呼……」的喘息此起彼落。在這場說是遊戲太認真,說是廝殺又太沒情趣的追逐戰中,暮王漸漸靠著體力佔據了優勢。相反地,他的獵物卻因為體力不繼而發揮不了速度與靈活性。

看距離縮短得差不多了,暮王一個擒抱,自後方抱住了小姑娘,兩人雙雙跌到地上。

「放、放手,給我下去!不許壓著我!」揮動手腳,像只翻背烏龜拼命掙扎求生般,她拚命要把壓著自己背部的男人給甩弄下去。

「妳不是想知道每個男人見到妳後,都會妄想對妳做的那件『壞事』是什麼,叫我教你嗎?」

她苗條的身子蘊藏著不可小覷的強悍力量,暮王一面壓制住她,一面吃驚於她雙腿強韌、有彈性的寸寸筋肉。完全不像是全身都軟綿綿、彷佛一根骨頭都沒有的京城姑娘,她如火似鋼。

「我不想知道了,我不要你教!一個連報上大名都不敢的男人,根本不算是個漢子!給我滾開!」火爆黑瞳在亢奮的情緒下泛著水光。

「暮。日暮於揮的『暮』,是我的名。我是暮……」

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當她先挑起了暮王心頭潛伏的渴獸,以狂野美妙的竄逃姿態打破暮王的理性屏障後,他們便註定不可能回到偶然邂逅、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身分了。

本來是有退路的,本來這小辣椒若安安分分地回家,他們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人。他無須為罪惡感所苦,自己也不必為了濫用一名姑娘的好意、占了便宜而良心不安。

可是,既然他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了她,在他離開梨諸島的那一日,只有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把她帶回京城去了。

暮王鮮少臨時變更計畫,經驗告訴他,這麼做往往沒什麼好事,可是這一回,他要為了她打破慣例。

「暮?」緩慢地眨動眼瞼,她在口中咀嚼著他的名。

「有什麼事?」暮王不會後悔,雖然得大費周章地安排,但拐走她之後,在?討興晷鋁?斕淖鞣紓嵯破鴝啻?姆綾庀胂笠幌鹵怵秩?嶸?

「愚蠢的北方蠻人,暮。給我聽好了,限你即時即刻放了我!」火冒三丈的臉蛋,倏地躍出趾高氣揚的傲慢神情,道:「我已經膩了,不想再和你玩,你若不放開我,我會秉告爹爹你對我所做的種種無禮之事,把你們一夥人通通趕走!」

暮王的笑容一僵,有股衝動想把她捉起來打屁股。「威脅人不是好姑娘該做的事喔!」

哼了哼。「這不是威脅,是事實,所以無妨。更重要的是,反正我也不是姑娘!」

一道晴天霹靂打在腦門上。

「快被你給壓扁了、你面前的這位瀟灑『少年』郎,是偉大的儷族族長之子──楚詠是也。現在知道我是誰了,還不快給我滾,你這沒禮貌又重的要命的大笨蛋、野蠻北方人,叫『暮』的混賬東西!」

一轉眼由少女成了少年的嗆辣小辣椒,所講的每個字,都在他的要害處,狠狠地賞了他一記記隱形鐵拳。

暮王錯愕地承受這頭皮發麻的打擊,呆若木雞了片刻後,緊接著,他抖著雙肩,忍俊不禁地放聲大笑了。

「哈哈哈哈」的暢快笑聲,在船塢中不停地回蕩著。

「你、你在發什麼狂啊?什麼事這麼好笑?你不許再笑了!」被他笑到自覺狼狽的族長之子,想乘機逃跑地在他身下撐著十指爬動。

笑聲突兀地中止。

混雜著綠色的瞳眸眨也不眨地緊揪著楚詠。

暮王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叫陰溝裏翻船嗎?自己竟完全沒瞧出這張可愛透了的臉蛋,是屬於男性的。

唯一能解釋此次大大失算的理由,是楚詠出人意表的言行,意外地揪住了暮王的注意力,讓他沒能對這高挺而英氣的鼻樑、稍嫌剛硬的下顎曲線起疑心。這麼一說,暮王想起自己第一眼見到「她」時,也覺得這姑娘「俊」得很。

「偉大的儷族族長之子、楚詠王子,殿下。」靜謐的口吻,有風雨欲來的不祥氣息。

「你、你想幹、幹什麼?」直覺感到畏怯,少年卻無法放下一族王子的尊嚴向他示弱。

「小人只是『區區裁縫』,奉命到島上為你父親裁制新衣。要是這任務不能圓滿達成,回去小人不僅得人頭落地,還有可能一家九族全遭誅連……」

少年挑挑眉。「你想向我求情,請我高抬貴手?」

暮王一笑,笑他的毫無防備。「不。我是說,為了讓殿下對今夜的事守口如瓶,小人只好、被迫、不得不請王子殿下收下我的封口費了。」

「想賄賂我?」雙頰氣鼓了,一副「你膽敢視我蔑視我」的神情。

「是,小人要以『對您做出不可告人之事』,來堵住殿下您的小口。好奇如殿下您,不妨猜一猜小人要做什麼啊!」

似乎終於警覺到自己和男人獨處的危險性。「你、你別想嚇唬我!我不是姑娘家,不怕你揍!」

「我不是要揍你。」暮王故意一頓,等少年困惑到最高點時,再貼近他的耳窩邊說道:「我是要疼你。」
從頭到腳,徹底地疼愛她一遍,讓這名儷族王子成為自己的禁臠──這才是暮王剛剛訂下新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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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7:56 |只看該作者
四、

輕鬆到手的東西,太無趣。

可是他也討厭自抬身價、眼高於頂、自己為是高不可攀的那類人,一整個跩得莫名其妙,別說是去追了,那只會令他倒胃而喪失戰意。

但在眾人的面前,他又是出了名的來者不拒,無論是以冰山著稱的才女香閨,或以放蕩不拘馳名的淫娃繡閣,都有他造訪過的傳言。於是,有人說他根本是豪不挑剔、毫無標準的撲花浪子,見一個愛一個。

其實種人大錯特錯。

他不是不挑,而是非常挑、無敵挑,挑到了海枯石也爛都在挑。

幸虧他早有自知之明,年紀小小就明白自己是個很難搞、龜毛不已,而且還是個動不動就厭膩了的惡劣之徒,所以才在討人厭的真面目被拆穿前,早一步為自己的「形象」作好了防護措施。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

他們八兄弟之中,公認為性格最卑鄙、無恥的二哥照生,曾做過種種設計他人、陷害他人的小人行徑,可是和暮所做過的「賣了你,你還會替我數銀子」之類不著痕跡的智慧犯行相較,兇惡程度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但,兩人受歡迎的程度恰成反比,這都是拜暮王的先見之明所賜。

以「隨和」掩飾「挑剔」,以「微笑」掩飾「哈欠」,以「有情」掩飾「無情」──一言以蔽之,操弄人心的秘訣,就是以蜜糖包裹苦藥。

不像他不中用的二哥照王,種下的苦果都一一報到了他自己身上,讓眾人遠離、避他如蛇蠍。暮王卻是恰恰相反地,縱使壞事幹盡,周遭的人們卻會自動美化他的言行,對他推祟備至、說盡好話。

有時他不免同情照王。聰明的腦袋和笨拙、遲鈍的觀察力,結合在一塊兒是不折不扣的災難。由於不懂得察言觀色、運氣背,老是挑到了最糟糕的時機犯罪,不懂辯別場合而說錯話,讓照王哥不成為眾矢之的也難。

年少時,暮王可是很感謝照王,因為有他,自己幹起壞是輕鬆多了,大家幾乎想都不想地便認定二哥是犯人。

「……不……不許笑……」

哈哈喘息的少年,泛著紅紅的眼眶,羞憤的神情更易誘發他人一逞獸欲褻瀆的衝動。

說起不懂得察言觀色、有點被寵壞的這兩點,儷族的王子竟令暮王連想起自己的二哥。

不同的是,二哥的陰險像條冷血毒蛇,讓暮王對戲弄二哥興趣缺缺。

可是戲弄活潑熱情的儷族王子、挫挫他的銳氣,卻給了暮王極大的樂趣和新鮮的刺激,真希望他有足夠的時間能慢慢調教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生物。

「覺得很難為情嗎?殿下。以一絲不掛的姿態被綁在樹上,這滋味如何?……今夜的月色真美,皎潔的月光把他晶瑩細緻的皮膚映了出來,連上頭興奮得突起一顆顆的細小疙瘩,也全看得清清楚楚呢!呵,你自己瞧瞧,你的小小乳尖翹多高?」


楚詠倒抽一口氣,難以認受他的羞辱而扭曲一張臉,糟蹋了可愛的五官。高舉過頭、被綁束在一塊兒的修長雙臂,大力地向下拉扯著那根掛著繩索、負責吊高他的樹幹。他想折斷它,奪回行動的自由。

「你這腦子有毛病的傢伙!等我能動了之後,我非殺了你不可!」

這就叫做不識時務。身處劣勢時,逞一時尖牙利嘴之快,只是徒增不利罷了。

暮王歎口氣。「我做的一切,全是應王子所求才做的。現在我照您的意思做了,您卻要砍我的頭,小人還能說什麼呢?」

「胡說!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所以,我這不是在『親自示範』給您看了嗎?」

「你、你以為我會相信?此等丟臉到家的事,竟會讓人們樂此不疲?!」動搖了片刻,郝紅的臉,自言自語地道:「倘若此言屬實,那大家說十日祭很好玩都是騙人的嗎?這根本一點兒也不好玩,虧我還虛報了年紀,想早點參加……」

真糟糕。暮王快止不住悶笑引起的腹疼了。

怎會有這麼娛樂人、令人愉快的寶貝?驕傲與幼稚,嘴硬與面皮薄,每個反應藏都藏不住,看他變化多端的表情就教人開心,不感厭倦。

「小人不明白,殿下覺得哪里丟臉?明明上天賜給您這麼一句漂亮、健康的身體,您卻不中意嗎?這可是會遭天譴的。」

他從來不是個膜拜神偶的人,卻有一股想在少年凜潔美麗的身軀前跪下,以唇舌讚美、膜拜的欲望。

介於熟成與未熟的中間地帶,淩駕於男體或女體的優劣之上,少年高挑細長的四肢和纖細強韌的骨架上頭,密佈著勻稱有力、年輕有彈力的筋肉。奔跑時、跳躍時,優雅的幼鹿姿態,讓人感謝造物主的傑作。

即使不去碰觸他,以眼睛欣賞亦是一種享受。

「我會覺得丟臉,還不是因為你──」

「我?」暮王歪了歪腦袋。「小人怎麼了?」

「哼」地噘起嘴。「你滴溜溜的兩眼直盯著我看,像在看什麼珍禽異獸,本來不害臊也被你怪怪的眼神給弄得害臊了!」

暮王放聲大笑。

「您真可愛,殿下。難道您之前從沒遇過,以小人看您的這種眼神看著您的其他人嗎?您也不知道為何我們會這樣看著您嗎?」

聽到「可愛」兩字,馬上蹙起眉的少年,不悅地說:「誰敢這樣看我,我便戳瞎他們!」

「好嚇人,看樣子得感謝殿下,恩准我留下了這雙眼。」

使出最擅長的絕活,暮王在他耳畔溫柔無比地壞壞囁語道:「殿下,其實我看您的眼神一點兒也不奇怪啊!因為我想和您做『壞事』,所以才不小心讓您瞧見了我像只發情野獸般地對您垂言三尺的眼神。怪的不是我的眼,壞的是您勾引我在先才對。」

往昔不知有多少貞夫烈婦,曾因為他魅人美聲的魔力,當場膝軟拜倒,隨暮王予取予求。

小王子結結巴巴地,說了好幾次的「你」,才勉強地湊出一句話說:「你別太放肆了!」

「……不放肆,怎敢疼您?」語畢,男人囂張地封住他無戒備的小口。

猶如要動手玷污一塊白淨無瑕的上等綢布般──奢侈的快感。

誘惑下帆神仙,墮落紅塵輪回般──滿身罪孽的喜悅。

略微粗暴地吸吮著他的小口,摟抱住他微涼的曼妙裸身,一手環著背,另一手則探向下半身的圓翹窄臀。

「唔啊……嗚、嗚料(不要)……巫無料(我不要)……」少年在他無情的攻擊下發出模糊的抗議,試圖閃躲地搖晃著腦袋。

輾轉吮吻的力道由粗暴到溫柔,先疼後甜的滋味,鬆懈了少年的抵抗,男人的唇舌乘機追擊地進犯到少年如天鵝絨般濕滑的口中。

生澀的舌尖,最初不知所措地退縮著。

不疾不徐地,男人來回地在飽滿的紅唇與下顎間,細碎地吮咬著,忽而偷偷輕咬一下他的軟香小舌。

天生的熱血本性被這打帶跑的遊戲之吻弄得火了,少年的舌也跟著大膽回應,探入男人的口中,報復地深吮著。

「唔嗯……哈嗯……」

膠合的熱唇,與其說是口沫相濡的親親嘴兒,更近乎是激烈纏鬥狀的暴力火吻。

隨著熱度高升而頻頻傳出了羞人的佞褻水音,裏面摻入了少年本人都不自覺的甜膩鼻息,聽在男人耳中恍如天籟,且唆使著男人更狂野的強取豪奪。

「啊啊……」

被鷂兆?匾課壞哪且凰布洌硌夯斷駁爻迦肓誦目??

「告訴我,他曾經自己處理過嗎?在夢中醒來時,這兒硬挺、疼脹難耐的時候,你都怎麼做的?」

水汪汪的眼瞪大,無法回答這種難以啟齒的事。

「是不是……像這樣?」

惡作劇地以五指圈住那漸漸長大的地方,套弄了兩下。

少年咬住了唇,吞咽下一抹氣虛的呻吟,僵硬且不很甘願地點了點頭,過不了一會兒又搖頭。

「不是這樣嗎?不然是怎麼樣的?」

男人的手才一離開,少年便急切地說:「不是這樣隨便玩玩的,你要更認真一點,好好地做呀!」

「好好地?」男人強忍笑意,這小野獸顯然已經改變心意了,在嘗到甜頭後,決定順應本能的需求了。

「還不快些!」心焦地扭動著。

這也不能怪他,現在雙手不得自由的狀況下,男人若不伸手「援手」,哪怕少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股同為男兒身都能瞭解的燥熱,是不會輕易消失,簡單解決的。

不是必須忍受火熱皮膚上如萬蟻鑽動的煎熬,就是只能靠「心靜自然涼」的咒語,祈禱那話兒早早打退堂鼓。

男人能體會少年的難言之苦,但卻不會好心地放過這個弱點──誰讓男人天生下來裝了一肚子壞水,是個不折不扣的惡胚子。

「要我幫你可以,但我要聽你親口說……你想要我怎麼幫?幫哪里?做什麼?」

不懂得調情,更不懂床上攻防的少年,似乎掉入了進退維谷的處境。

就竟是要繼續苦苦忍耐下去的好?還是為求解脫而應男人的命令,說些不能說給別人聽的話。

──少年考慮時的掙扎表情,滿足了男人欺負他以換取樂趣的渴望。

「看來你需要一點勸說?」

胸口上的小突起冷不防地遭到男人的偷襲。

「啊嗯……」尚未發達的薄薄胸肌,急遽起伏著。

含著、吮著,邊在疼養的乳頭上吹氣地說:「放下掃興的矜持,誠實說出自己的需要,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難……」

「啊嗯……嗯嗯……」

無處可逃的少年,只有靠仰高了脖子,咬緊了牙根,繃緊了全身的筋肉,來度過男人挑逗的愛撫。

──根本用不著忍耐,放開束縛自己的羞恥心,盡情地墮落吧!

無聲地傾吐,男人尖起了舌端,俯低了頭,在少年胸前敏感的赭紅蓓蕾上舔玩著。甜美的果實很快地在他口中熟成,到了可以摘取、採收的時刻……

當男人夾著脆弱腫脹的小果開始擰弄時,少年的牙關咬得更緊了,貝齒在豐唇上映出了牙印,還滲入血絲。

好疼!可是他不敢鬆口。

擔心一鬆開口,那橫亙住喉嚨的,陌生而丟臉的「東西」會突破心防,從自己口中竄出。

就在這時,攔在少年後臀上,原本還算安分的大掌突然採取了行動,往雙臀間的細縫探了過去。

「呀!」他嚇了一跳,狼狽地大喊:「你、你摸那裏幹什麼?」

但男人對他的話語視如馬耳東風,抬起含笑的妖惑雙瞳,一語不發地捉著挺實的臀瓣,一指甚至能碰觸到那帶著濕氣的熱縫,XXOO地轉動手腕,下流地揉著,讓少年的下半身直與自己摩擦。

「哈啊、啊……」

微微分開的唇,迷蒙的眼,無助揪起的眉。少年對自身蘇醒的情欲深感困惑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天然嫵媚。
這是那些故作處子姿態,其實深諳取悅男人技巧的母狐狸們,再怎麼演也演不出的純真風情。

這下子麻煩了。

男人在得知少年的真實身分後,腦中立刻有了新的盤算。一項新計畫替代了舊計畫,一個新陷阱正等待著獵物主動上鉤。

但是新計畫之中,只有他令少年意亂情迷的預定,他沒有設想到自己會深受少年誘惑,幾乎被「色令智昏」的肉欲給沖昏了頭。

這是他太過自信而犯下罕見的錯誤判斷──畢竟,男人再怎麼理智聰明,肉體仍是個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有此反應亦不奇怪,自己居然草率地沒把這一點列入考慮。

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會違背計畫,連自己不該「取」的部分,也不敵誘惑而強行「取」了,那可就大事不妙。

一步錯,步步錯,要避免全盤皆輸,不如先接受今日的小小失敗。

……真遺憾。還不到時候,我的小老弟。若想太快朵頤,等下次再說。

男人訓誡著自己的下半身,同時擁緊少年,感歎地說:「我太高估了自己,要做個坐壞不亂的君子,小人的修行還不夠。」

「咦?」

「我的意思是,我沒辦法,殿下。」

「你……你不做……了?」神情失望多過松一口氣。

「你想要我繼續做,或是不要做了呢?」

「……」嗔怒。

一笑。「你這生氣的眼神,我可以大膽的假設,是希望我繼續,但不要我多問嗎?」

薄紅染到了耳根處,微乎其微地直點一下頭。

「一切如你所願,王子殿下。」

剎那間,男人似嘲似憐地望了他一眼,但是當少年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想再看清楚的時候,男人的手已再度回到少年的雙腿間。

這次純粹要引領少年喜悅地解放,因此打一開始就沒有留一手的意圖。

「哈啊、哈啊……」

由蠢動吐息的鈴口,到雙囊底下的會陰處,已不知老練于少年多少倍的高超技巧,綿密地、溫柔地愛撫著每一寸。這是應之前少年所求,男人十分「認真」地取悅他。不一會兒,中芯完全硬起的櫻色欲望,已經在男人的掌心搏動著、淌著丁點透明的水液。

「暮……」

初次不在盛怒中呼喚男人的名,少年細而紊亂的喘息聲裏,也逐漸有了變化。他不再拿生氣遮掩害羞,也不因為矜持兼賭氣而咬住牙關,反而向男人撒嬌地要求道:「……那裏那裏……暮……啊啊……」

看穿少年淫亂貪歡的本質,男人慫恿地問道:「想不想更瘋狂的喜悅?」

少年的黑眸裏永無止盡的好奇心再度點燃,和理智(如果還有的話)短暫交兵了片刻後便點頭,舔著渴望的唇說:「……好。」

當然,少年此刻並不知道自己「要」到的是什麼。直到男人突然屈身,他還是不解他的行動,於是傻傻地看著男人把他生出至今未曾有人含入口中的部位,以性感的雙唇銜起──

「不、不行……不可以!」

下腹緊張得糾結在一塊兒,少年拚命搖頭拒絕。

但是男人不但沒有終止令他匪夷所思的「動作」,還更進一步地吞吐了幾下,吮吸著美麗弧灣的莖幹,舔吻光滑的大腿內側,一朵朵瘀血紅花XXOO地綻放在小麥色的神秘地帶上。

「暮……不要……啊嗯……不要吸……我……我不要這樣……」

驚叫、哭喘,激動落淚的強烈快感。

初次由他人手中、嘴中所體驗到的感官饗宴,是每一個人終身難忘的記憶。

「……啊、啊……啊嗯……要……要出來了……」一顆顆瑩透的淚珠從少年光澤亮華的臉頰滾落。

男人未鬆口,反而更深吸吮吸,催促少年快些釋放。男人細細品味少年人生當中第一次與他人有了親昵行為、第一次自他人身上獲得了快感,且踏出了通往成年、拋開青澀外衣的第一步。

「……不要、不要……啊嗯嗯嗯……」

出嘗情事的雄獸渾身竄過波波抽搐,激動高亢的喘息戛然停下的瞬間,溫暖的白濁體液無法遏抑地釋放在男人的口中。

這初榨的甜美滋味,全是屬於他的,他毫不遲疑地將它全部吞下肚。

就算往後自己會忘記此事,少年也不可能會忘記第一次喝下了他體液的男人。這就有如小雞會把甫出生,頭一樣見到的會動的東西,當成是母雞一樣。日後少年無論是自己獨枕自戲,或和別人共衾同歡,在達到高潮的瞬間,都無可避免地要想起自己。

──而這,就是暮王的目地。



想了又想,雖然有些尷尬,楚詠依然克制不住心中湧現的念頭──不看清楚那無恥之徒的掌向,叫我怎能甘心!因此,他決定前來這裁縫屋子,會一會北方蠻皇帝派來的裁縫們。

時隔兩、三日,回想起那個自稱為「暮」的裁縫,他的雙唇語雙手對自己做了什麼事,楚詠的臉頰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發燙。

從沒想過,原來世上還有比親親嘴兒、牽牽手兒,更教人害臊的事情!

為什麼那傢伙可以對一個認是沒多久的人做那種事?不但用他的嘴幫自己……還……還吞下自己的……連楚詠都沒有勇氣吞下自己的東西,他卻不僅面不改色地那麼做,咽下去之後還說──「好濃的處子精蜜,多謝殿下的招待。」

憶起那瞬間,恨不得天上能劈下一記雷把自己轟暈了過去,也省得被男人如此戲弄揶揄的感受,楚詠不禁又掐緊了拳頭。

不過,更惱人的還在後頭。

男人把四肢乏力、還處於虛脫的他,由樹上放了下來之後,楚詠不願接受他替自己擦拭、穿衣(追本溯源,要不是他把自己弄得渾身發軟,自己又怎會需要他幫忙?誰要他假好心!),取而代之地,他要男人把面具卸下。

楚詠要看男人真面目的理由只有一個──他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

自己什麼丟臉的樣子全被這男人看光了,結果他竟連男人的五官是圓是扁、是凸是凹都沒個概念。

離譜!荒唐!

「你把面具拆下來,我就不計較一切。你不拆,我現在就放聲大叫,叫『非禮』,叫到全族的人都圍過來為止,看你往哪里逃。」

擔心男人會耍詭計,他還特地祭出威脅狠招。

結果猜怎麼著?那傢伙居然──把、俺、打、昏、了!

楚詠不要說是「反抗」了,他連那傢伙幾時把他打昏的都不知,只覺得眼前一諳便沒了意識。再醒來時,自己的身體不但被清得乾乾淨淨的,連姑娘家的衣裳也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還好端端地被送回「海神廟」(又是另一個教楚詠咬牙切齒、記上一輩子的仇),讓錦光逮個正著!

若非之後沐浴,發現了男人在自己腿間、下腹留了斑斑紅瘀,楚詠會以為這一切都是出於自己的幻覺。

混賬!留下這麼多記號,不是害他想忘也忘不掉,每夜都得在夢中回味男人帶給他的……滋味嗎?

因此,楚詠才會在幾日的輾轉難眠後,決心把那傢伙的真面目看個夠,並且還要賞他幾拳出氣!(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麼?還是該生氣的理由太多,所以理由已不重要,只要能扁那傢伙就好?)

好了。做個深呼吸,楚詠跟女奴們問過,知道蠻皇帝的裁縫們都在屋子裏做工之後,便直接殺上門──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能不能從四人中找出誰才是萬惡之首,因為他帶了一樣能幫助自己認出他來的厲害「道具」!

「砰」地,楚詠大力地把木門往旁一堆,朝裏一站。

「你們都給我停下來!」

裏面正忙著踩織布機的、刺繡的、剪裁的幾個男人,紛紛停下動作,回頭注視著他。每個人都是同一號表情──吃驚,且似乎認不得楚詠般相互投以困惑的目光。

這頭,楚詠也錯愕了下。因為裏面幾個人的身材相仿,幾無軒輊,讓他最初打算靠體型來便認出「暮」的念頭大大受挫。

「你們裏面誰是『暮』?」

沒人回答。

這一點楚詠早意料到了。無所謂,你還有好法寶。他走到離自己最近的男人面前,掏出法寶道:「把他戴上,講『小人知錯了,殿下』給我聽。」

「咦?為、為什麼……」面貌粗獷的傢伙畏縮地問。

楚詠心想,應該不是這一個。「問那麼多,叫你戴就戴,動作快!」

男人老實地按照楚詠的要求做了,但是戴著面具、講著臺詞的男人,無論說話的腔調、嘴形,都和那人不同。

那人說話才不會這麼嗲,他的聲音更醇厚,宛如低鳴的悅耳琴音。

「下一個!」

不死心地,楚詠逼在場的每個人都戴上面具,都說一遍同樣的臺詞。可是除了體型和那一日的男人相近,其他幾個不是臉太尖、聲音太嗲,就是感覺不到。他甚至懷疑這裏面真的有那個男人在嗎?

「喂,你們皇帝派來的,就你們幾人嗎?有沒有少?是不是去撇條,給我尿遁了?」雙手盤在胸前,楚詠瞇細眼端詳。裏面要是有人企圖說謊,應該會心虛地閃躲自己的注視才對。

「……是,少了一人。」

另一人也跟進道:「有天夜裏出去,就沒再回來了。我們大家懷疑,是不是夜晚尿急,摸黑跑去小解,結果不小心掉進哪個溝,被沖入海裏了?」

「能不能請小頭目幫幫忙,替我們去尋找一下?我們人手已經不足,又少了一人,真是非常不便。」

死了?掉進海裏了?天底下有這麼巧合的事,剛好失蹤?楚詠打死不相信。

還是那個傢伙……畏罪跳海自殺了?

不。不可能。雖然楚詠和他在一起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但不知怎地,楚詠覺得那個態度旁若無人的男子,不會是妄自輕生的膽小鬼。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什麼身分?我很確定他不是儷族人,那果然還是天朝派來的奸細嘍?

可是,說男人世奸細,那不好好地去探聽敵情,卻跑來調戲自己做什麼?男人接近自己是早有安排的嗎?那麼這裁縫屋子裏的人,全都是串通好的嗎?男人現在究竟是躲起來了,還是真的離開了梨諸島?

楚詠再次梭巡屋內,再看回那三個表情狀甚無辜的蠻族人。

決定了,他暫且以觀察替代追根究柢。如果這些人真有串通,便萬萬不可打草驚蛇,要耐心地等到他們忍不住主動露出馬腳,再一網打盡!

反正想要離開島,除了在自己背上插翅外,便得利用船隻。只要掌握了船隻動向,誰也不可能不動聲色地離開。

今日起,要爹爹加強海港的戒備。那男人如在島上,用不了多久時間,絕對可已逮到人,屆時,便可知道男人圖的是什麼壞事,安的又是什麼好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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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8:25 |只看該作者
五、

「呼,總算是安全過關了!」雷蜥等儷族王子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大喘一口氣地說道:「不過有個神機妙算的主子在,儷族王子想逮到咱們的破綻,可是難如登天啊!對吧,主子?」

外貌粗獷的男子,從口中吐出一隻精巧的竹片小機關,恢復了原本優美魔魅的嗓音說道:「驕兵必敗,千萬不可輕敵。」

吳熊猛點頭。「主子說得對,方才我看儷族王子的神色,不像是已經被咱們的說詞打動,難保不會派人暗中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往後我們反而得加倍地謹慎才好。」

這時,地板下傳出「叩叩」的暗號響聲。吳熊趕緊掀開被織布機所隱藏的洞口──這是花了他們三人整整兩天,好不容易才切割開木板,因陋就簡所做出的隱密出入口。

萬一發生了需要緊急逃亡的狀況,他們可以由地板下直通外界,再藉四周茂密的草林小徑,逃往梨諸島的北方。那兒的一座萬丈懸崖下方,藏有一艘小船,供他們使用,自行脫困。

這也是暮王的安排。他是命使節團在離開時,先假裝駛遠了,再慢慢繞一大圈到北方去安置。

從這點小地方,便知暮王從不冒任何危險。倘若尋常一般人在帶兵打仗前是備妥十分的物質,那暮王會準備比十分更多兩分的物質。

望著從逃生口中「偷渡」回來的心腹,邊揭下黏貼在臉皮上的樹膠偽裝物,暮王邊問道:「結果如何?」

「是。一如殿下所想,儷族王子多增了幾名人手,安排在屋子周遭。雷蜥、吳熊,你們日後要出去偵察,利用此逃生口進出時,切記不能驚動到敵人。」

吹了個口哨,雷蜥道:「還真被主子說中了。」

畢竟是自己看中意的人,怎可連這點小小智力都沒有。

至於這些偽裝道具,暮王心想,這也不是什麼神機妙算,或是偶然。當初帶著道具,是他盤算著當四人輪流出去偵測敵情時,可藉易容術相互掩飾。誰知,會在意外之處派上用場。

……你果然還是來找我了,楚詠。

方才兩人站得那麼靠近,暮王差點想伸手去戲弄他的耳後根。那夜,他已經知道楚詠的耳朵有多敏感,輕輕撥弄一下,小耳垂立刻便紅通通的。

知道他的小王子已經把餌吞了進去,暮王很高興。

楚詠越是監視他們,相對地楚詠自己的腦海中,暮王所佔據的位置也越形擴大。日有思夜易夢──無論是楚詠醒著或睡著,無論是夢到自己捉到暮王,或是夢到暮王曾對他做過的這個那個,他只要沒有一天不想起暮王,掉入陷阱的可能性就越高。

暮王很少「想像」一件事的結局,他只驗收成果。但這一回,他難得地想像了一下,自己精心編織的蜘蛛網中心,做著垂死掙扎的可愛王子越陷越深,最終無法自拔的模樣……煞是愉快。

「主子,向您報告一下方才我所偵察到的。我發現這邊有個……」

葉猿翻過了繡台,在龍飛鳳舞的圖案背後,藏著梨諸島全島的地形圖。

不只如此,他們還帶了各種尺寸的禮袍,這些預先織好的袍子,都裹在綾羅綢緞裏面偽裝成布疋。由於它紮得及牢靠,近看也不會曝了底。

「我們雖有萬全的準備,但敵人起疑的狀況下,活動起來也處處設限。深夜一到,改為兩兩行動,一組留守,一組分頭搜集所有情資,並儘早離開這座島。」

「遵命!」



「今日已經將袍子做好,明日他們就要走了?!錦光,你說的這消息是真的嗎?」楚詠霍地轉身,眉宇間一縮。

外貌溫厚的青年一臉遺憾地點頭。「早上我陪族長大人到裁縫房去試過了。非常完美的成品,毫無瑕疵,相當合身。」

「據說是你殺氣騰騰地跑去裁縫房尋人,讓那些裁縫以為自己小命不保,加上有個夥伴莫名失蹤,讓他們相當害怕,便日以繼夜地趕工。」

錦光平鋪直述地說完後,又補上一句。「只是這『據說』也是『據他們說』,這些人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賴,才是問題所在。」

「……」楚詠咬了咬指尖。

明天北方蠻人就要離開了。過去這二、三十日,他一直希望能靠緊迫盯人的監視行動,在那幾個蠻人滴水不漏的說法中找到破綻,進而從中找出任何與暮的下落有關聯的線索,但他找到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

因為他不敢讓爹爹知道太多,怕爹爹問起自己找尋這名叫暮的人的理由,所以派去監視裁縫的人手,都是透過錦光安排的──能安排的人數並不多,往往是一個單獨守在附近觀察而已。

楚詠以為這樣就夠了。

他曾看過蠻人穿著的禮袍,那上面繁複的手工刺繡,縱使是三名裁縫同時進行,也得用上百日、甚至千日來縫製。他不相信這麼長一段時間的監視,那些裁縫真能不漏出辦點馬腳。

但,人算不如天算。這下子可好,那些蠻族人明天便要打道回府,而關於暮的事他還是一無所知。不知道這人的長相、不知道這人是真裁縫或假裁縫、不知道這人現在是死是活。

楚詠所知道的暮,只限那一夜中的短短幾個時辰。

他擁有「機智」──幫助楚詠躲避錦光時,看出來的迅速應變能力。

他擁有「膽量」──知道楚詠的真實身分之後,也不見態度上劇烈的動搖,不改帶點目中無人的輕佻態度。

以及他很顯然是個愛佔便宜的大色鬼。仗著楚詠沒啥經驗,形同拐騙地對楚詠做了種種難以啟齒的羞事。

一個人真的能憑空消失嗎?

如果暮真的像他的同鄉們說的,倒楣地掉進海裏,做了南海波臣(水鬼),已經天人永隔了呢?

或者,暮從頭到尾都是捏造出來的人,他未曾存在過?其實是自己做了一場怪夢?

那麼,那傢伙肯定是專門在人睡夢時,偷偷潛入夢境中,誘人邪淫、吸人精氣的可惡色魔吧?

不然如此解釋,自那一夜起,總是一覺到天亮的楚詠,竟經常夢到了那傢伙?夢中,男人不改惡劣本色,恣意地輕薄他、玩弄他,直到楚詠渾身發燙的醒來……腿間一片濡濕。

可是無論暮是人、是鬼,等到那些天朝來的裁縫離開梨諸島後,答案對楚詠來說便已經毫不重要了。畢竟天朝與梨諸島間的距離遙遠,是鬼也好、是人也罷,都不會再有瓜葛。

師出無名的苦悶感,一股腦兒地自心口深淵湧出來。

自己究竟在苦什麼、悶什麼?隱約知道又不想面對它,楚詠只好頻咬指甲來找回冷靜。

錦光驀地伸出一手,握住了楚詠不停啃咬的手指頭,道:「夠了,都流血了。」

楚詠愣了下。真的,指甲被自己啃得破破爛爛的右手指上,有著斑斑血跡。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突然對天朝的裁縫們發生興趣的原因,以及監視他們的理由嗎?」

錦光淡淡地說著,側手取出一條白帊,替楚詠包紮傷指。

「記得我以前常常鼓勵你,要多學著如何治理一族之事,雖然最後沒能發現什麼,但不等於毫無成果。說不定,他門之所以速速離去,便是察覺到我們對他們存有強烈的戒心,他們認為無機可乘,才死了這條心離開。」

「我……哪有特殊的理由……只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我門不能信任天朝人罷了。」

楚詠沒有親兄長,對他來說形同手足的錦光,等同他的長兄。不久前,楚詠連想都沒想過,會有那麼一天,自己無法再把每件心事、每個煩惱都向錦光剖明。

那個凡事尋求錦光的意見,希望他能幫忙解決問題的年紀已經過了。

楚詠終於瞭解所謂的長大成人,不在行了成年禮沒有,而是……瞭解到有些事不再能依賴他人,也沒有他人可依靠,他必須靠自己單獨去面對與解決。總不能一直逃避、一直依賴下去,做個拒絕長大的孩子吧?

錦光了然於心地瞥瞥他,話題一轉地說:「不聊天朝了。你還記得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什麼日子?」人一煩心,也懶得去數日子了。

「恭喜你,今日起你就是堂堂獨當一面的成人了!來年的這時候,你就不必像今年一樣,為了滿足好奇心,不惜換上姑娘的衣裳偷偷跑去參與十日祭,可以正大光明地參與了!」錦光一拍他的肩膀說道。

「你不講,我還真忘了這一回事。」害他招惹到暮這個大禍害的原點。

「來年你應該會相當忙碌吧!勸你由今日開始便好好鍛煉身體,否則響應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姊姊妹妹們,可不是容易的事。新鮮貨總是特別搶手,許多頭一年經驗十日祭的人,都會被諾揭蝗綻狹聳輟1鷚暈銥浯篤浯牽饒闥?霾煌#唄返牧ζ濟揮惺保憔突崦靼孜業囊饉劑恕!?

楚詠不敢說,他已經有過類似的體驗了。

「為了不讓你來年措手不及,今夜我幫你做了個小小的安排,等夜晚就寢時,你就知道。不必太緊張,儘管躺著放鬆,把一切交給她就對了。」錦光給了楚詠一個哥兒們的眨眼。「她很行的,你一定會喜歡。」

「你賣什麼關子嗎!既然很快會知道,那先告訴我有什麼關係?」

錦光笑了,硬是不回答地把他的手包紮完,便告辭離開。



當日楚詠到主屋用晚膳,父親也為他慶生。他聚集了島上所有年輕男子一起跳祈福舞、唱祝神歌,給予楚詠祝福。象徵成人的小小儀式結束後,眾人吃著獻祭宰殺的烤山豬,喝著現釀的酒,其樂也融融。

喝到了酒酣耳熱,微醺醉意發酵,楚詠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時候,眾人又把他拱起,像是在抬山豬那樣,將他抬出了主屋,返回他自己的寢屋。

「呵呵、呵呵呵……」

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未曾這麼開心了,楚詠沿路格格笑個不停,直到被抬入屋子裏,被拋到榻上,笑聲也沒歇止。

「這兒交給我就行了,各位請出去吧。」

「那我們走了,王子。祝您今夜順利拔刀入鞘,擺脫童子身。」

隱約知道一旁有人在說話,隱約感到有點奇怪,但陶陶然的快意讓他不想去在乎這些小事,他舉起空空如也的右手,喃喃地喊道:「再來一杯……我們再喝一杯吧……我還要喝……」

一陣太過濃冽而顯得不自在的花香,飄入了鼻腔。

「王子,奴家幫你寬衣了喔!」

「唔?……嗯……」

有個非常柔軟的物體,靠在了身上。楚詠很直覺地伸手去捉,那球柔軟的、充滿彈力的挺翹物體,發出了喘息及媚笑聲。

「王子,您好壞,還不可以。先讓奴家幫你寬衣,再讓奴家伺候您吧!」

被人推了一把,順勢仰躺到床鋪上,感覺束縛於身上的東西,一樣樣地被取走,心情越來越舒暢,睡意也漸漸爬上了眼瞼,他不知不覺地閉上雙眼。

「您不可以睡,王子,快醒來陪陪奴家吧!」

啾地,臉頰被輕啄了一下,楚詠不想理會。啾地,輪到另一邊的臉頰,再回到他的下顎、脖子、胸口……好煩啊,這樣教他怎麼睡得著?

楚詠掀開昏昏,欲睡的眼皮,一張他不認得的臉在面前晃著,紅豔欲滴的唇蠕動地說:「王子什麼都不必說,您只要躺著,讓奴家伺候就行了。」

妳……是誰啊?

想要開口,又覺得懶,他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睡。

可是接著女子又開始啄他了,啾啾啾地往他的脖子與胸口啄啄啄。

唉,我又不是大米,不要再啄我了!妳是雞啊?幹嘛這樣一直啄我咧?妳到底想要幹什……

「她想幹麼」的疑問才閃過,楚詠忽然懂了。

之前錦光提過的「小安排」,和剛才色迷迷地喊叫著什麼「拔刀入鞘」的(一般情況是拔刀出鞘吧?),全都是指同一件事。所以,他要和面前的這名女子,做那一夜他和暮所做的一樣的事嗎?

……不,應該會有點不一樣吧?

他是個姑娘,自己還沒和姑娘同衾過,但那應該和男人間的情況不同。他知道公母可以「交配」……所以,他現在要和這名女子交配了嗎?

一道身影不期然地浮上心頭,令他呼息一窒。

有股衝動想教女子離開自己的寢榻,那道命令也來到嘴邊了,楚詠又改變了心意。

既然明天一到,那些北方蠻人將離開,關於那個「失蹤者」的記憶也該被埋葬起來了。不如趁這機會,讓這名女子陪寢,洗刷掉一切有關暮的回憶吧……

咬咬唇,遲疑片刻,楚詠終究還是把命令吞了回去,再度閉上眼睛,躺回枕上。

不同於前,現在有意識的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一切,而他忍不住重啟記憶,把男人的身影、碰觸重迭在上頭。不對,感覺就是不對。他想要更火熱的掌心,聰穎得瞭解他每個需要,一下子就撩動了他體內潛藏的熱源,之熾烈的──

突然,不知是否空氣中的騷動先觸及了楚詠的本能,他頸背上的汗毛倏地豎立,喚醒他全面的警覺。說時遲那時快,一柄接踵而至的暗刃銳利地劃破了空氣,白黑漆漆、屋頂天花板的方向直射向楚詠!

他千鈞一髮地偏了偏頭,暗刃插入了他原本所躺的枕頭旁,不到一寸的寢榻上。

受到驚嚇的女子登時尖叫,楚詠立刻摀住她的嘴,怕她的聲音會招來敵人第二波的攻擊。當女子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不再尖叫的時候,楚詠旋急起身,攀上屋樑搜找──梁上已不見任何人影,也未留下蛛絲馬跡,敵人想必是逃跑了吧。

再躍下,回頭察看。

一拔起卡在睡鋪上的小刀之後,楚詠不禁為它燦爛奪目的美麗而大吃一驚。

金黃色如純金的握柄,閃爍著要眼光芒的彎刀身,在金握柄上另鑲有華麗琉璃與珍珠點綴成的龍紋。

從未看過這樣奢華的刀,什麼人會用這樣的刀來暗殺敵人?

……不對。雖然看似暗殺,但對方沒有殺我的意圖,否則這刀子筆直地插入離我不到一尺的榻上之後,敵人大可再連射數刀置我於死,而不是丟了這刀便跑。

掂了掂它的重量,好沈。難道這真是純金與純銀打造的?光這把刀,就不知價值多少銀兩了,說不定可以輕易用它來買下一艘大船呢!

「王子,奴家去叫人追刺客。」

楚詠一翻手,把刀刃轉到背面,一個鐫刻字捉×慫哪抗狻!傅紉壞齲?餳虜灰嫠呷魏穩恕!?

那個男人還活著。不知活著,也沒失蹤。

無論剛剛的刺客是不是「他」,這把刻著男人名字的刀,就是男人給他的訊息和……挑戰。

一名裁縫怎會有這樣貴重的物品?男人的地位應該是更崇高、更重要的,譬如是身分了不得的貴族吧?

天朝的貴族隱姓埋名地偽裝成裁縫,來梨諸島做什麼?他偽裝失蹤的這陣子,在島上又做了什麼事?裏面有什麼陰謀?故意留下這重大的線索給他,是想故布疑陣、掩人耳目或者……

可是不管暮的目的是什麼,楚詠覺心弄明白它。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的問題了。

此人大膽地闖入敵人的地盤上,大大地愚弄了對方,臨去前還刻意留下自己「到此一遊」的證明。看在自家人眼中,很了不起、像個英雄吧?可是飽受愚弄的人呢?這份怒意、這份不甘、這份懊惱,要如何能解?

楚詠非揪出這傢伙的真實身分,逮到他,並且依樣畫葫蘆地將這柄刀擲回他的臉上,回敬他帶給自己的羞辱不可!

這是他和暮之間的鬥志與鬥氣,不需他人插手,他將親自解決它!



三個月後

「港口!港口就要到了!」

渡船的水夫頭頭的嘹亮呼喚響遍甲板。

這時候,擠滿渡船上的旅客,原本睡的睡、或抖抖發麻的腿,做起下船的準備。其中有一群在後甲板上,環圈而坐,裝扮與天朝人大相徑庭的「異族人」,並不隨眾人的動作,而是冷眼旁觀者。

「似乎是快到了。」瞇眼遠眺,溫文的青年說。「王子,您還好吧?」

「和南海的風浪相較,這點河道上的航程,哪可能難得倒我?我好得好呢!錦光。」聳聳肩,自幼行船如行路,年少的王子對「水」這樣東西,是從不畏懼,喜愛得很。

溫文青年點頭一笑,附和道:「可不是嗎?我也有同感。比起這段水路,先前取徑山南國的那段馬背上的日子,才叫折磨人。搭船可是快又舒適多了,可惜到什麼皇都──天禁城,非得爬那段山路,不然全程都坐船,咱們可輕鬆了。」

年少王子點點頭,非常同意。

上個月初他自告奮勇,代替一族之長的爹爹,接受天隼皇帝的邀請,到天禁城中參加慶賀皇帝老頭壽誕的歌舞瓊厭筵時,並沒有想到會是躺這麼漫長又疲憊的旅途。

先是自梨諸島出發,歷經十天航行踏上天朝土地,接著由天朝皇帝的第三皇子的屬地──山南國,再翻山越嶺到隔鄰的八皇子屬地──垠淮,由那兒搭上航行於天下第一河浦的渡船,今日才千辛萬苦地抵達位於天禁城東邊的港口大城,也是四皇子的屬地新梁國的王都,萼城。

這趟年少王子人生中初次的遠行,前前後後累計近一個多月。期間長途跋涉、舟車勞頓,辛苦遠超乎想像。但辛苦歸辛苦,獲得的東西也不少,增長見識、對天朝人有更多瞭解等等……因此,再苦他也能撐得住。

不多久,渡船入港。

不想與那些攜帶大包小包貨品的商旅們搶道,刻意待至最後才下船的儷族王子及祝賀團的成員們,在踏上萼城土地的那一刻,便感覺到與其他屬國截然不同之處──熙來攘往的繁華街道上,擠滿了商賈與小販,絡繹不絕的馬車、驢車戴著高高堆疊的貨品來回於碼頭。

光是這目不暇給的車輛上所載送的大量物資,便可供全梨諸島人一年所用。

太驚人了。

「我曾聽過天朝裏最奢華的是天禁城,但最富庶的城池卻是萼城,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青年仔細地觀察四周,為少年王子一一指出。「您看,為何天下的商人全部聚集在這個地方做買賣呢?即使萼城佔有地利之便,位於天下第一河的樞紐位置上,但港口不只這兒有。」

「因為大家都來這兒,所以其他人也聚了過來嗎?」

「說得沒錯。可讓大家聚集的理由,可不是單純的人多就好。人多就容易亂,可是這兒忙中有序,不見任何爭先恐後的亂象。再說,我們一路由港口到入城的盤查,不時可見定時巡邏的衛兵。經商的人最怕就是治安不好,賺的錢被搶走,能讓他們容易做生意又不會損失銀兩,誰會不願意來這兒做買賣?還有修築了這麼多四通八達的道路,方便南來北往的商人……」青年搖了搖頭。「眾人皆說下一任天隼皇非四皇子莫屬,以他治理此地的驚豔成果看來,這傳說有八、九成的可能會成真吧?這次壽筵上,不知有沒有機會,會會這名被稱為天縱英才的四皇子?」

「四皇子……暮王。」年少王子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著,探手到袖中,摸著一柄金彎刀。

「怎麼了?楚詠。」青年見他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於是搭著他的肩膀說道:「是被這街道上的人潮給嚇到了嗎?」

「咦?」一愣,拉回神智,苦笑。「有點吧,覺得自己像鄉巴佬似的。這裏和梨諸島有著天壤之別,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們快點這地方歇息,明日還得出發前往天禁城呢!讓我們拜見一下那座傳說中外表金碧輝煌、卻處處顯得奢靡無度的墮落成是何模樣。」

對表兄微笑地點點頭,年少王子卻另懷心思。

他千里迢迢而來,想見識的不是洋溢著靡爛的繁華之都,吸引他的是這把刀的主人。

特使送來的請帖上頭,有天隼皇朝八名皇子各自的署名。當他看到「暮王」兩字時,他一時忘了要呼息。

可能嗎?這把刀的主人,會是八皇子之一?

身分高貴的皇子會紆尊降貴地跑到他們那個窮鄉僻壤的小島做淶穡空饈翟諤豢贍芰耍歡ㄊ親約合?嗔恕?

可是、可是……萬一真的是他?

一旦有了「可能是他」的這個念頭,年少王子便再也忍不住要親眼求證的念頭。這個僅靠短短數時辰便佔據他腦子長達百日的男子,如果真是暮王,他一定會當面向他討個公道!



天禁城  金霓宮

專門舉行大型宴席,大可容納千人的宮殿,一掃平日的冷冷清清,自一周前便有絡繹不絕的宮女、宦臣在此進進出出,為今夜的盛宴做準備。

一塵不染的雲石地板,光可鑒人。

撫去上好的琉璃花燈照上的灰塵,填充好新燈油。這總計上萬盞的花燈,將宮內照耀得如白晝般燦爛光明。

每位貴賓座位旁的頂級香爐,皆點著高雅的桂花焚香。面前的紅檀木幾上,則擺放著一碟碟銀盤小菜。身後還安排兩名宮女,隨時為貴賓搧風、擦汗,無微不至地伺候著。

這種種海派又奢侈無度,看在許多附庸小國眼中是空前絕後、大手筆的豪華盛宴,卻是天隼十五世皇經常在舉行、沒什麼特別的又一場宴會罷了。

按照規定,每位貴賓只能攜帶隨從一人赴宴。因此儷族王子也不例外地,將使節團的成員留在接待貴賓的客棧,只帶著表兄田錦光一人入宮。

最初,王子被宮中所彌漫的絢爛華麗風格給壓倒了。因為放眼所及,無一不是織金繡銀、雕龍蟠鳳,每當你以為「這樣已經很誇張了吧」之際,更誇張的還在後面等著。到後來,王子已經放棄「驚嚇」,漸漸習慣了眼睛被「金光閃閃」的玩意兒給刺痛的感覺。

一旦坐下來之後,便和普通宴會沒兩樣。

不斷送上的美酒佳餚,滿足你的口腹之欲;樂師們不間斷地演奏著靡靡之音;成千上百花枝招展的舞伎,隨樂翩翩起舞,滿足你的感官之欲,好讓賓客不會抱怨宴會主人的姍姍來遲。

楚詠端起小酒杯,邊啜飲、邊偷偷地巡視前後左右一桌桌的貴賓。哪一人才是四皇子呢?

「王子,您一直左右張望,在找人嗎?」錦光不解地問。

楚詠臉紅了紅。「沒有、沒有……對,我是在想,怎麼皇帝還沒到啊?我們都吃飽了耶!」

「天朝人的習慣,似乎是越重要的人物會越晚到,因此再等等吧,應該很快會見到的。」

錦光才回答完,說人人到。

「皇~帝~駕~到~」

司禮官一宣,殿上的眾人陸續站起來,俯平身子行大禮迎接。

楚詠本來不想行禮的,但身後來了兩名天朝宦官,「堅持」請他「入境隨俗」地俯身,他才不得不悻悻然地照做。

「王子,那就是天朝皇帝了。」

楚詠微抬起視線偷窺。什麼嘛,還真是個長相平凡無奇、滿頭白髮、老態龍鍾的老頭子(廢話,老頭子自然是老態龍鍾,神仙才可能赫發童顏)。

「那身後跟隨的,想必就是八位皇子了。」錦光饒富興味地說:「一眼就能看出誰是目前最得寵的皇子呢!」

沒錯。

楚詠也是,一眼就知到了誰是這宮中最受矚目、最有接班實力、最得寵的風雲兒,明日之皓星。

縱使他們隔著遙遠的距離,楚詠發誓男人的那雙眼眸是邪惡的黑中帶綠,他發誓男人說起話來是魔魅甜美的聲音,他發誓男人有著一雙能令人欲仙欲死的巧手,和一副整死人不要命的鬼靈精心腸。

──終於找到你了!

楚詠握住袖中的那柄刀,忘我地抬起頭,瞪視著那名站在皇帝身後,卻比皇帝更為耀眼、有帝王之氣的男人。

「暮王。」

朝思暮想的這一刻,終於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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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8:46 |只看該作者
六、

「今夜,暮王兄的心情似乎很好,有什麼喜事嗎?」

輕搖著羽扇,玉樹臨風的貴氣青年,與略高他一籌、英姿挺拔、桀驁不馴的兄長並肩而立,眺望著一輛輛載送著賀客離去的馬車奔出宮門。

「父皇今日誕辰,我該不高興嗎?涉王弟。」

「呵……」送給王兄一枚大家心照不宣的眼神,涉王再道:「那麼,撇開父皇誕辰一事,您沒有其他高興的喜事嘍?」

「貴客臨門,算不算喜事?」

「算,當然算。敢問王兄,是什麼樣的貴客,能令王兄心花朵朵開?」

暮王沈吟片刻,忽然眼瞟到涉王身後一抹窈窕身影,逮到機會惡作劇地一笑,道:「難得你會攜家帶眷地前來赴宴,我先問後一下弟妹再說。」

「這個……」

涉王一愣,稍微回頭,那窈窕的身影又往涉王身後躲了一躲。「王兄見諒,愛妃的喉嚨不適,無法開口向您請安。

「那,請她露個臉,打聲招呼也好吧?不像王弟有這好福氣把她娶回家,我們這些緣慳一面、福分淺薄的王老五,可不是天天能拜見『垠淮雙恨』的姝恨絕色呢!我說弟妹,妳不會這般小氣吧?」

話都說道這地步了,暮王深信對方無法婉拒。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一名娉婷的清麗佳人帶點遲疑,從夫君的身後微微站出來,向暮王福了一福。

在她又要躲回去前,暮王故意揪住了她散發清香的衣袖,低頭湊上唇。

「為兄向弟妹問安了。弟妹有沒有好好地吃飯啊?怎麼比我印象中的更瘦、更高了點?妳脖子上卷的白緞好別致呀,這是垠淮仕女流行的裝扮嗎?」

宛如受到驚嚇的小兔子,儷容蒼白地搖了搖頭,不知所措地望著自己的夫君,默默地以眼神求救。

「暮王兄,愛妃膽子小,請您別太戲弄她了……」涉王不著痕跡地站到兩人之間,一手護衛在嬌妻腰前,邊把衣袖從兄長手中抽出。

「哈哈哈」地笑著,揶揄了一句。「誰讓你們這對恩愛小夫妻,老在我面前引我嫉妒,我不戲弄一下要怎樣洩憤?」

「我看暮王兄還是早點為自己迎個正宮娘娘,早日安定下來,不要再欺負兄弟的娘子了,請回家欺負自己家的娘子去吧。」

「娶正宮?」暮王挑眉道:「天下第一美眷都被你娶走了,我要娶誰當正宮啊?除非為兄能找到不輸給弟妹的角色,我才會考慮正宮。在這之前,我要繼續做我的光棍王老五、無拘無束的瀟灑浪子。」

「連那位上門的貴客,也無法令暮王兄有定下來的念頭嗎?」

「哈,反被你涉王將了一軍。」暮王一副甘拜下風地讓開路,說:「為兄以為自己成功把話題轉開了呢!」

算是勉強為嬌妻扳回一城,涉王謙虛地笑著。這時,馬夫拉來了刻著垠淮家紋的馬車到他們面前,涉王擁著妻子步下臺階。

臨上馬車前,他抬頭向兄長道:「王弟我會替暮王兄您祈禱,希望能早日喝到暮王兄與神秘貴客的喜酒。」

「這個嘛……」苦笑瞬閃而過。「我的貴客可是名『王子』殿下呢。」

「……」涉王恍悟地拱高了眉,想了想。「不知道能不能供兄長參考,但,王弟所認識的人裏面,也有把將軍『娶』到手的幸運仁兄。雖然不能為世人所知,但他們現在過得很快樂。所以,也許王兄的王子困難重重,卻也絕非不可能?」

講完意見,乘車而去的涉王,看來格為颯爽、有魄力。暮王沒想到看似乖巧守分的弟弟,會說出這樣大膽的「意見」。看樣子,他們八兄弟之中,涉王才最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涉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才能說得如此樂觀。倘若涉王知道,自己正預備進攻這位王子的小國家,便知道這「絕非不可能」等同「近乎不可能」了。

「殿下,您的座駕到了,請上車。」

暮王坐進了漆黑的馬車內之後,敲了敲前方木板,示意車夫可以走了。今夜他將留宿天禁城內的暮王府,等明日再返回新梁。

搖搖晃晃的馬車快速地穿越了宮門,在石板鋪成的平坦大道上輕快地前進。

喀啦!微小的,彷佛碾到了小石塊的聲響驟起。

突然間,一道身輕如燕的靈活黑影,從不大的車窗口中頭下腳上地躍了進來,並且在暮王起身前,黑影人便以尖銳的「兵器」對準他的鼻尖,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回答我一個問題。」

不再像剛認識那樣忽啞忽亮的變音,穩定下來的青銅音質,強而有力。

「我送你的刀,可喜歡嗎?我的小王子殿下。」黑暗中,揚起唇,暮王發現內心地、這輩子最誠懇地說:「真高興你來找我了。」



楚詠想過千次萬次,倘若見到了他,確認他就是暮,他要對這傢伙做什麼、說什麼、問什麼?

他甚至想像過他一定會否認到底,而自己該如此逼供。

可是,這傢伙說了什麼?

──高興。他說他很高興我來找他!高、興?!

這是哪門子的說法?簡直是……楚詠掀高眉,揪住暮王的衣襟,怒瞪著他道:「我很、高、興見到你,暮。高興得想要用這把刀子,削下你滿是謊言的舌吃下去!」

「呵,你想割哪里都無所為,但就是舌頭不行。」

楚詠心想著:你也會怕死啊?男人便已經涎著臉說:「少了令你神魂顛倒的舌,我吻你的時候,就無法取悅你了。我可不想讓你因為不得滿足而做出紅杏出牆的醜事。」

誰跟你紅杏?誰跟你神魂顛倒?該吐槽的地方太多,教楚詠一時為之語塞。

暮王不趁此時待何時地握住了楚詠持刀的手,扣住他的腰,轉眼就從他嘴上偷得一吻──闊別三月的雙唇,滋味遠超過夢中的香甜。

「唔……唔……」

完全沒料到男人會來這麼一手,楚詠緊急地鎖起牙關,頑強抵抗。

暮王知道這層激烈抵抗的下面,藏著一具熱情且不耐誘惑的年輕軀體,於是竊笑了下,不疾不徐地親吻著。同時間,徐徐地、不動聲色地,把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他漸漸向後壓迫,直到他整個人橫陳於自己身下。

一心固守雙唇與對抗暮王的楚詠,朦朧地意識到兩人「地位」的逆轉,但是要出聲問他在幹麼,雙唇定會淪陷的。

可惡,不知不覺中這傢伙就騎上來了!

既然已經被他占了上風,我就更不能鬆口,給這傢伙更多可乘之機了!

管他男人在唇上百般碾轉吮吸,管他男人火熱的唇與自己廝磨帶出了蠢蠢欲動的快感,靠著意志,楚詠堅持「不去」感覺它,就是不鬆懈牙關。

這一切全是經驗不足的錯,如果楚詠再有經驗一點,便明白他該有所防備的是暮王的快手快腳。

但是和暮王豐富的情場閱歷相較,楚詠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般,對世間「險惡」一無所知,也無從防範起。生長在南海大島的他,更沒機會得知全天禁城中上自上流仕女們、下至花樓名妓都知道的一件事──

只要「偷花高手」的暮王有意思,無論是在這座島馬車或大馬路的中央,他都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一口氣剝光他看上的獵物,並在獵物有機會高喊登徒子前侵犯他──通常到這個階段的獵物們,早已被銷魂蝕骨的快感沖昏了頭。啥都不在乎了。

「嗯唔……」

緊閉著眼睛的楚詠,卻連逼近的危險都未察覺,全神貫注地和男人意圖入侵的舌對抗著。

只要不張嘴就行了。只要不讓他把舌頭伸進來,我應該守得住,不會被這專門拐騙人的放蕩鬼給勾去了魂魄。

哪知道,這給男人開了更大的方便之門。

擺平了楚詠,進一步解開褲頭系帶的手,直搗黃龍,不浪費任何時間地朝著重點──亦是男兒身的最大弱點,進攻。

「哈嗯……」

自己的一物落入他人火熱的手心時,楚詠才為時已晚地察覺自己有多愚笨,居然讓男人聲東擊西之術給攻陷了。

殷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摩擦著,一點一滴地為那最容易搞背叛的玩意兒注入燃油。

「放、放手……你這騙子……不要碰我……」

彷佛在確認尺寸長短的,以掌心整個兒包裹住,再圈弄。被他人玩弄得羞恥,和男人手心的熱度融合在一起,越是想抵抗,那股穿透骨髓的熱就越是深入他的下半身。

「你也是個出色的騙子呀,王子殿下……名名你的這話兒都喜極而泣了,你怎麼還說不要我碰呢?」

咕啾、咕啾的潮濕水聲,呼應著男人的話。

楚詠開始扭動著身體,企圖逃離男人的「掌握」。「你、你……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你嫌羞辱我羞辱得還不夠,是嗎?」

「羞辱?」男人停下手,傷腦筋地微笑說:「在他們儷族人的字典裏,相親相愛的事是一種羞辱嗎?那往後你們的十日祭,乾脆改名為『羞辱祭』好了。」

「你不要隨便侮辱我們的傳統!」渾身一僵,憤怒地回道。

「呵,先說我疼你是在羞辱你的,可是你呀……」

無可奈何地一歎,轉而問道:「好吧。不然任性的王子殿下,告訴我做什麼才能令你喜悅呢?難道要我徹底地羞辱你嗎?」

楚詠想也不想地,把內心演練了幾百遍的問題拋了出來。

「很簡單,我只想要聽真相。你到梨諸島來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隱藏自己的身分,跑到我們島上?」

男人緘默了一會兒,楚詠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

「你的直截了當,楚詠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

「他的直截了當,經常嚇破我的膽呢。難道你沒有想過,我也許不會告訴你實話?」

「假如你想扯謊,想必你早已經預備好了一番完美的說詞,那麼,我拐彎抹角地問,和直截了當地問,都是同一套謊言的答案,為何我還要浪費一段繞路的時間呢?總之,我只想聽你親口說個道理,至於我相不相信你說的道理,你管不著,也用不著你管。」

暮王似笑非笑的唇角,帶出了有點苦澀、有點喜悅的謎樣表情。

「這一道清心的風,似乎是一道龍捲風。」

「蛤?」

搖搖頭,含著笑,暮王拉近兩人間的距離,直揪入楚詠的瞳心,認真地說:「我到梨諸島的目的只有一個,是為了攻下這座島。我沒有任何攻打的理由,就是非佔領你們的島不可。隱藏身分的理由是,我知道以原本的身分前往貴島拜訪的話,你們一定會感到奇怪,為了不讓你們起了不必要的戒心,才會偽裝成裁縫前往。這就是,我的答案。」

「……」楚詠呆若木雞。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立刻返回梨諸島去,整軍備戰,和我打一場嗎?」男人臉色不再嚴肅,而是開著玩笑地說。

發出窒息的一喘,楚詠「哈啊、哈啊」地把屏住的氣吐出來。

「真、真是個愚蠢的回答!你以為我會上當嗎?」

悻悻然地,在臉色從缺氧的紅通通恢復為正常色澤後,楚詠沒好氣地瞥瞪暮王一眼。「好啦,最初是有那麼點兒信了,可是隨便想想也會覺得奇怪吧?你率天朝軍攻打我們梨諸島的理由,竟是沒有理由。發動一場戰爭可不是兒戲,哪有人會毫無理由地開打?連我這小王子也不會被你這種敷衍的話給騙了。」

暮王聳聳肩。「以前我們也打過啊!」

「我知道,爹爹說過,你們是為了珍珠吧。梨諸島周遭所采得的珍珠是天下一品,論色澤豐富,從純白、粉色、澄色到最頂級的黑珍珠,都是市場上炙手可熱的一級品。所以爹爹才決定和天朝修好,每年送你們一些珍珠換取和平就好,不要為了珍珠而白白犧牲雙方的人命。」

自己能說出這番道理,楚詠得歸功於錦光。誰叫他老嘮叨著,要自己多認識一下天朝與他們梨諸島的敵我關係。

「但是,我們島內還是有些人懷疑這麼做,天朝人也不可能滿足。修好是你們的欺敵之術,其實是想趁我們鬆懈之後,再一舉攻佔。『珍珠總是越多越好嘛!』、『沒有人會嫌珍珠太多!』、『天朝人怎會不想全部奪走?』等等,是我們島民常掛在嘴邊的擔憂。」

「你覺得呢?」

楚詠在沒到天禁城前,也曾抱持過前面的那些看法。可是……

「島上多數人都沒有離開過梨諸島,少數踏上過天朝土地的人,也僅止於鄰近的山南國領地,未曾真正看過整個天朝。這次受邀前來,沿途經過許多城池,看到了天朝無垠的國土與富饒的物產後,我深深地體會了何為坐井觀天。」

楚詠感慨地看著手上精緻、接近藝術品的美麗彎刀。

「珍珠是很好、有價值沒錯,而我們手上只有珍珠做籌碼,所以必敝鬥自珍,把它當成最有價值的寶貝,並不足為奇。可是你們天朝呢?碧玉、瑪瑙、琉璃、象牙,信手拈來就可掏出一樣寶貝,我真的看不出珍珠有這麼大的魅力,值得你們硬是派出萬人大軍去強奪。頂多像之前那樣,派出了弱不禁風的山南兵,騷擾騷擾我們罷了。」

他再看回默默地聽自己說話的幕王,希望能從他的表情看出點端倪。遺憾的是,男人複雜的表情太深奧、太難解讀。

「我不是瞧不起自己的故鄉,但我也不能自欺欺人。我們這座島沒有天朝非要不可的東西,你當時是為了別的目的而來的吧?」

「你說得對,我是有別的目的沒錯。」

男人彷佛照本宣料似地,念念有詞地說:「那時候我在天朝闖了禍,得找個地方躲一陣子,知道了父皇派遣使節團前往,才想到要利用裁縫們的身分在島上留一陣子,還可乘此機會找找傳說中的黑珍珠。」

「什麼傳說中的黑珍珠?」

「什麼?!你沒聽說過嗎?太孤陋寡聞了!」

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他再佯裝訝異,可見得有多假。楚詠哼了哼。「孤陋寡聞礙到你了?傳說我聽得可多了,就是沒有聽過什麼黑珍珠傳說。」

「傳說中,在南海的一座島上,盛產美麗的黑珍珠。舉凡有幸采得黑珍珠的愛人,熱情的黑珍珠將會時間他們最狂野的夢想。」

「廳都沒有聽過。我看你是上當了吧?」

暮王端起了楚詠小巧的下顎。「這傳說,我也是半信半疑。沒想到有一天真讓我遇見了,一顆火爆、純真又熱情的美麗黑珍珠,懾服了我的心,讓我甘願為了他,讓自己的真實身分曝光,破壞了我原訂的種種計畫,一心只想著該怎麼做,才能把這顆黑珍珠帶回家,據為己有。」

楚詠領悟他口中所稱的「黑珍珠」,是自己。關鍵在「火爆」兩字──楚詠脾氣不好,大家都知道。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隨便……把不屬於你的……據為……己有。」

最後那四字特別難以出口,因為他無法不去想到自己差點被人「開封」,而那個想打開他的人就是面前的男人。

「是啊,我很糟糕對不對?」悠悠地一歎,暮王以反省的表情說道:「擅自佔有他的人東西,是小偷、是強盜才有的行為。於是,我靈機一動地想到了,如果黑珍珠自己願意送上們給我,總沒問題了吧?」

楚詠聽到「自願」兩字,一把火就從頭頂、兩耳冒了出來。

「你少臭美!我是前來祝賀皇帝誕辰,不是專門來見你的,你別搞錯了!」

「但你是自己跑來我的馬車上的,這總沒錯吧?」

他熊奶奶的!

「我現在就走!刀子還你!」刀子隨便一扔,楚詠撐著手腳往後縮,從男人身下鑽了出來。

但是他雙手攀著馬車車窗,正預備從視窗跳出這輛賓士中的馬車時,暮王便自後方攬抱住他的腰。

「欸,刀子是我的下聘禮,你怎能退給我呢?你已經收下,人也在我的馬車裏,那你就是我的人了。」男人很無賴地說。

「你是哪國的土匪、強盜啊?天底下哪有這種『我說了算』的歪理?給我放開!」羞腦地以肘子向後頂,想把男人撞開。

呵呵呵。男人絲毫未受他這記肘子影響,不僅照摟住他不放,還緊貼在他耳後說:「你也差不多,可以放棄掩飾你的害羞了吧?詠。」

可惡!

……你說得對。

狡猾的、卑鄙的混賬東西!

……我是害羞,我是覺得不好意思、很丟臉。

不過是年長自己幾年,卻自己為能把人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你非得讓我顯得這麼遜、這麼像軟腳蝦、這麼一敗塗地?

把人耍得團團轉,很有趣是嗎?

「我已經等你等了這麼久,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也許你還想繼續折騰我,但我承認我輸了。」

楚詠怔住了。你怎麼也沒料到,暮王會向他認輸。

「我面臨了空前絕後的考驗,從沒有哪個人能像我這樣等待過。也許你以為這是炫耀,但我保證並非如此。我是生氣,像你這麼不識貨的人是世所罕見。你要是知道外頭有多少人列隊等著我寵倖,你會非常訝異。全天下,只有你是唯一讓我等的人。你說我對你還不夠『特別好』嗎?」

暮王在埋怨他?但楚詠還以為暮王一定會洋洋得意地擺出「任我予取予求是理所當然」的態度。

「其他人怎樣,和我又無關。」

輕笑。「你說得對,和你有關的只有我,去他的其他人。你要害羞便害羞,但休想我會讓你跑了,今天晚上就是我們的洞房夜,詠王子。」

他是說真的。楚詠瑟瑟顫抖著。

從男人貼在自己背上的身體熱度,從男人埋在自己頸項間的鼻息溫度,都可以感覺得出男人欲望的變化。

從人,變為獸;從獸,再變為掠奪、主宰、征服的交配期公獸。

……楚詠知道,楚詠明白,因為楚詠何嘗不是如此。


「哈、啊啊……」

以四肢著地的姿勢,趴伏在搖晃的車體中。魂深闇褐色的美麗裸身少年,漸漸無力地垂下肩膀,暗暗泣訴著:「不行……不要再……舔了……我……啊啊……又要出來了……」

盈滿車窗的月光,也同樣灑在那低俯著頭,沿著少年優雅凸起的肩胛骨、及脊骨到腰椎舔吻而留下一道道蜿蜒水痕的男人背上。

男人的手在月光照要不到的地方,攫握著少年兩腿間隨車搖擺晃蕩的渾圓球體,有一下、沒一下地拉扯著。

「不行了?要出來了?從方才你就只會重複這兩句話。但是不可以,我不會再心軟了!之前讓你去了兩次,你竟耍賴,顧著自己一個人爽就好,硬是不認賬、不讓我進去!」男人的聲音頗有恨意。

插入小X中的三根長指咕嘟咕嘟地抽送著。

「這一回你若想去,得先讓我進入這兒再說。這裏已為我做好了一切準備,正歡喜地吮著我的手指,只等我來填飽它。一切就等你的一句話了,詠。」

「啊嗯、啊嗯……」

少年的下腹著了火,雙臀間饑渴地收縮著,直到大腿內側都抽痛而發出波波痙攣。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解脫,可是……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以額頭摩擦著地板,他喑嗚地說道:「我不行、我不能,我不可以說『我要你』,因冶匭牖厝?匚業淖迦松?摺N沂琴匙逋踝櫻也荒蓯粲諛悖也荒苧?恪!?

「這就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的理由嗎?」男人很高興他終於肯說了,抽出了手指,再次吻他的肩胛道:「小傻瓜,這你不用擔心了,我不會逼你在儷族和我之間選擇一邊,你可以擁有我們兩者,我會讓你魚與熊掌兼得的,交給我。」

交給他,可以嗎?

有什麼方式能兩全其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身為一國之王君,將來更可能是天朝之皇的幕王,與邊疆小部族王子的自己,各自對家國都有難以拋棄的責任。

楚詠無法想像滯留在天朝不歸,把整個族的未來交給其他人的、一個不負責任的自己;暮王更不可能隨楚詠定居在梨諸島上。

……他們只有現在。楚詠有些心痛地面對這個事實。

「我答應你的事,我定會做到,詠。」彷佛察覺處詠仍在信任與不中掙扎,男人再一次地允諾道:「儘管相信我。」

熱楔對準了臀縫間楚楚可憐的無垢花蕾,微微頂撞地誘惑著。

「你不好奇嗎?我在裏面會是什麼滋味?之前下面的小口那麼激烈地吮吸著我的手指,你自己也有感覺吧?比方才的感覺更強十倍、百倍的快感,你不想要嗎?你能忍得住嗎?」

少年動搖了。在信賴與不信賴的天秤上,年輕又不夠成熟的判斷力,加上禁不住誘惑的天性,使得天秤急遽地往男人有利的方向傾邪。

「說『好』,詠王子,讓我寵你、疼你、愛你。」

相信他……也沒關係吧?

他沒有道理……欺騙我吧?

和天隼皇朝相比,我們梨諸島是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他騙我也沒好處吧?

楚詠不怕被「始亂終棄」,這字眼對於男歡女愛的觀念很自由開放的儷族人而言,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楚詠只怕被「欺騙」。暮王答應他的事若無法做到,楚詠會選擇回到族人身邊,而不會留在暮王身畔,縱使他再受寵,這決定一樣不會變。

微微抬頭向後看,楚詠下定決心地說:「好……」

男人一聞言,便已經迫不及待地一挺腰。

「啊嗯嗯嗯……」

受到壓迫的秘蕾哆嗦地綻開,拚命地包容者壓抑了數月之久的欲望。

光裸的皮膚不停地戰慄、豎起敏感的顆粒。

「啊、啊啊……」

感覺得到,他可以感覺吞入男人的地方,彷佛被火紋、被滾滾熱流燙著。

「……暮……暮……」

盲目地伸手和男人交握,目眩的高潮就要到了,就在這道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震撼,一次比一次更激情地籠罩他、侵犯他的光之彼端。

「啊啊啊啊……」

在這一刻,他們對彼此來說,是世上最親密、密不可分、相依相系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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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9:07 |只看該作者
間奏

十日了。田錦光找不到處詠的下落,已整整十日。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和其他特使團的族人,沒日沒夜地到處打聽,尋找王子的行蹤。

壽宴那日,向皇帝當面表達來自儷族族長的賀喜,並呈上一條只使用最頂級、碩大渾圓的黑珍珠所做的項鏈為賀禮之後,楚詠就說他頭疼,想早一步回迎賓客棧去休息。

錦光不可能讓楚詠單獨回去,即使楚詠說「我一個人可以」,錦光還是堅持要陪他(少了楚詠,那場沈悶空乏的無聊宴會,更是教人一刻也不想待)。就在錦光先下去牽他們租來的兩匹代步黑馬,再回到宮門前時,已經不見楚詠的身影。

雖然他想不通身在異鄉的楚詠,對此地人生地不熟的,為何不好好地等錦光回來?為何要獨自亂跑?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檢討理由又有何用?

總之,他與族人們先自行在城內的各大客棧找了一圈,還到當鋪去繞了繞,便是希望落難的楚詠,懂得變賣身上配戴的珠寶首飾,換成盤纏找地方住下。

但是無論客棧或當鋪,都沒有楚詠的下落,他們最後只好找上山南王府,面見薺王王,向他求助。

──這已是兩天前的事了。薺王說他會想辦法找找,要他們在客棧中等好消息。可是左等右等,這好消息一直沒出現,錦光心急如焚不在話下。

妳到底去哪里了呢?楚詠?

失蹤這麼久,實在不像是迷路,錦光不由得開始猜測,也許楚詠不幸遇到了事故,或是遇上了搶劫的匪徒。萬一對方謀財害命……

不會的!以楚詠的身手,一、兩個攔路搶劫的強盜,對他尚構不成威脅,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耽擱了!

不知道薺王的話能不能信?他們繼續做在這兒等,不出去找,真的行嗎?錦光總覺得接見他們的薺王,態度和以前締結盟約時相較,顯得冷淡許多,就像是「喜新厭舊」的男人,見到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女人一樣。

唉,所以他才不贊成族長與天朝定什麼盟約,對方翻臉像翻書一樣,根本毫無泱泱大國之風範。

「田頭目!好消息,薺王府派人來通知了,說已經找到殿下的下落了!」

「殿下人在哪里?」

「他們說是在薺王府中。」

「暮……」

那不是八位皇子中全是最盛的一個嗎?為何會與楚詠王子扯上關係?錦光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無論如何,還是先去確認一下楚詠是否真在王府再說。



懷著忐忑的心,田錦光到暮王府求見。

本以為會受到什麼刁蠻,甚至被掃地出門,結果卻意外順利地由王府總管領他入了內苑,到一座架於人工湖泊上的九曲亭榭上。

「暮王殿下請您在此稍後,等他忙完了,會過來見您。」

「呃,請問一下,有一位膚色黝黑的──」

「暮王殿下會親自和您談的。」客氣而疏遠地,總管四兩撥千斤地把問題推回去,躬身離開。

看情況,自己只有等了。錦光坐在台榭長凳上,撫著胸口。不知為何,進入這王府後,心口一直騷動不安。照理說,已經得到了楚詠的下落,自己應該可以放下一顆心了,結果心反而七上八下地蕩不停。

或許是得知楚詠的下落,太高興了?

錦光做了幾次吐納的動作,總算讓激昂的情緒稍微平復了點,還行有餘力,能住意到周遭。好一座詩情畫意的山水庭院,幾乎看不出是人工鑿出的大湖,中央還矗著草木扶疏的造景假山。在這片寧靜的湖光山色中,鳥語花香、蝶影紛飛,宛如人間仙境。
「哈哈哈……」、「呵呵呵……」隱隱約約可聽到有人似乎正在假山的那一頭戲水玩耍,在說笑聲中還夾著細小的潑水聲和撲通的落水聲。

……不對,這有點耳熟的笑聲,不正是楚詠嗎?!

錦光顧不得人家交代她在此處等待的請求,再也坐不住地走向九曲橋的另一端。他心想,只要繞到另一邊應該就能看到──看到了!

在貼近造景山的綠色湖水中,遠遠地背對著錦光,那頭披肩而下的潮濕黑髮,他絕對不會認錯,是楚詠!

錦光正想喊人之際,驀地,從水池中又冒出一個身影,由後方一把摟抱住了楚詠!錦光吃了一驚,急忙過去要喝斥對方,但更令他震驚的畫面出現了──楚詠在水中轉過身,竟主動以雙臂環住對方!

兩人的臉親密地靠在一塊兒,錦光知道他們可不是單單臉頰碰臉頰而已,從他們熱情互擁的曖昧動作看來……

楚詠,難道你……和天朝的皇子?!

真是太愚蠢了!你被人玩弄了還不明白?

即使錦光沒辦法由這個角度看輕男人的臉孔,可是有膽在日頭豔豔的大白天,在王府的人工湖裏遊玩嬉戲,不怕殺身之禍的,除了暮王自己以外,還會有誰?

一位在爾虞我詐、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裏,可呼風喚雨、隨心所欲的皇子,在他眼中,像楚詠這位在純樸的海島中生長,熱情如火、純真率直的蠻族王子,不過是俳優解悶的新鮮玩具罷了。

暮王以什麼手腕、說了什麼花言巧語、甜言蜜語地拐騙了楚詠,錦光不知道,但可想而知,這對習於勾心鬥角、慣於情場打滾的幕王來說,有多容易。

錦光憤怒地出拳重搥在面前的大紅廊柱上。必須儘快把楚詠帶走,在他受更多傷害之前!


攀著情人教人又妒又羨的後背寬肩,少年對自己精瘦的體格漸生不滿。怎樣才能多養點肉,吃出男人這般的好體格呢?

真可恨!少年想也不想地張口一咬。

男人笑了。「餓了,叫總館準備吃的就是。我皮又硬又粗,小心傷牙。」

低魅笑聲回蕩在耳窩裏,猶如一種體內愛撫。

在這短短十天裏不分晝夜地繾綣纏綿,宛如只有獸欲而生的日子裏,少年已從一無所知、含苞待放的花蕾,變為一朵嘗盡農情密愛而毫無保留、完全綻放開來的熱情花兒。

隨便一點的碰觸,眉眼間的一丁點兒挑逗,少年都會忠於自己熱情的天性,火辣地回應。

「不要,我偏要吃你。」伸出豔紅的舌,少年妖冶地舔了舔他的下巴,含住他的喉結,啃著他的鎖骨,道:「給我。我下麵的小口,餓了。」

瞇細了眼,男人一句話也沒說地在水面下抱住了少年的腰,讓少年的雙腿纏在自己勁瘦的腰臀上。

「噢……哈啊、哈啊……要……在這兒做?」感覺到男人在水中的滾燙欲望,正抵於入口邊緣,少年睜大驚愕的眼。

「光天化日下,覺得不好意思?」男人挑釁地挑眉。

少年赭紅了臉,卻仰起了下顎,燦爛一笑。「我還想炫耀給天下人看,天下第一美男子是屬於我楚詠的呢,怎會不好意思?我是擔心某人『年事已高』,在水裏面做,會不會太激烈而閃到腰,直不起來啊!」

「呵,小壞蛋!是你先挑戰我的,可不許你先投降!」

少年嘻嘻笑道:「我和你不同,心腸好,恩准你可以先投降,然後我要告訴每個人,你是早洩男。」

男人不再囉嗦,以雷霆之勢挺入了少年窄嫩的狹X。柔軟的內壁被男人的雄偉一口氣撐脹,密不透隙地盈滿了他。

「啊、啊嗯、啊……」

飄于水中的姿態無法盡情擺動,男人徐徐的抽送很快就無法滿足少年貪然的身軀。他緊摳住男人的肩,小X激動地一抽、一松、一縮閉地緊含著男根攣動,小嘴發出了恍惚的淫吟。

「……啊、啊……更、更用力一點……還要……更用力地撞我……」

主導權幾乎被少年奪走了,男人感歎于他「進步」之神速,同時也警覺到自己不小心一點的話,恐怕真會被火辣款擺的少年逗弄到克制不能、早早棄械投降的地步。

咋一咋舌,男人中途抽出了尚未滿足的欲望,拉著抗議的少年往岸上游去。

「哈啊、哈啊……幹嘛突然……咦?」

以最後的一點克制力,攀上了中央的人工小島後,男人便再也無法維持「理性」的面具,宛如野獸般地欺駕在少年的身體之上,勢如破竹地重新一口氣挺刺到潮濕花徑的深處。

「唔……啊嗯嗯嗯……」

快感如潮水般源源不絕地灌入了腦門。

盲目地、無法自我地,男人搶取豪奪著嬌奢少年的肉體。雙手扣著細瘦腳踝,高高分舉,急促而蠻橫地在他雙腿中心前後抽送著。

「啊、啊……」少年難耐地轉動著頭顱,淋漓的汗水飛散開來。「不行、不行……會死……啊嗯啊嗯……暮!暮,救我!啊嗯嗯嗯……」

淳魏胃?倌旮咄Φ姆稚硐紉徊絞頭帕稅鬃塹奶逡骸??悄腥說墓?蘋刮賜P斂渙羥櫚?由睢?映?齙慕謐嚶肓Φ饋?

少年聲音哭啞了、眼角哭紅了,腫脹的分身再一次地飽脹、釋放。但在男人獲得滿足前,這都不是終點,也不是結束……


錦光掩住耳朵,背對著那不停傳來放浪淫聲的人工假山處,理智拒絕接受他可愛的小表弟已經被該死的天朝人玷污的事實。

良久、良久,當一切的動靜歸於平靜之後,錦光面色凝重地等待著。

約莫半個時辰後,梳洗過後的暮王府主人,大搖大擺地現身了。他一臉毫無罪惡感與愧疚的慵懶神情,在錦光面前從容入座,問道:「儷族的特使,你求見本王有何事?」

錦光冷冷地瞪著他。「殿下應該心知肚明吧?請把我族王子交還給我們。楚詠王子是儷族的下一任接班人,不能在此久留。」

「如果我說我很中意他,非留他下來不可呢?」

「請殿下不要開這種玩笑。」錦光話鋒一轉。「小的們為了儷族的未來,也不惜流血。」

「意思是要和我打仗,把楚詠帶走?」

「……」

「在我面前敢這麼說,你勇氣可嘉。但你恐怕不知道,即使你帶楚詠回去,也為時已晚了。儷族已經名存實亡,楚詠這個王子的寶座,有跟沒有是一樣的。」

「……殿下真愛說笑,我們離開梨諸島也才一個多月,怎麼可能──」錦光看著男人唇角那抹殘酷的笑,心底一寒。「可是,我們什麼消息都沒有接到啊!」

以手支頤,暮王已另一手招來總管,總管立刻送上一隻鳥籠,內有數只灰色飛鴿。

「抱歉,你們族長捎來的消息全被我攔下了。你如果想看,就到牢中慢慢地看吧。」

起身,暮王吩咐左右道:「把他押進牢中,和其他成員關在一起吧!」

錦光呆若木雞。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

「等一下!那……楚詠殿下呢?您打算拿殿下怎麼辦?」

暮王半轉過頭,揚揚唇角道:「我對他另有安排。你不妨告訴其他人,你們的殿下再也不會回到島上,他已經不再是儷族人了。」

「不、不行!楚詠!楚詠──」

錦光喊破了喉嚨,盼望自己的聲音能傳入王子的耳朵裏。

快逃啊,楚詠!不要留在這個惡魔的身邊,那會毀滅了你!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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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5 00:09:33 |只看該作者
貳、    野心家的獨歌

一、

鮮少出現於早朝的十五世皇,今日難得地坐于龍椅上──至於公然讓幾名寵姬再朝聖上與自己共席、罔顧朝綱的行為,則幾乎已經變成常規。

他半枕於其中一人的腿,並讓另一人為自己揉腿,一人為自己揉肩的頹廢、腐敗模樣,底下的群臣早已不想過問,亦不再糾纏。

這不是群臣們同情老皇帝「來日無多」,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是大家早已死心。彈劾、諫言,皇帝在位三、四十年來,可曾有聽進耳中去?現在仗著「耳背」、「眼花」的藉口,更是睬都不睬他們。

所以他們也學乖了,與其對他浪費口水,寧可多點時間私下詛咒他、罵他,搞不好讓老天爺聽到了,還會慈悲為懷地實現這夢想。

有的人以眼神訴說──

這麼想泡在溫柔鄉,幹麼不早一點退位呢?這個老不死的!

有的人以表情訴說──

鄴王、暮王,你選誰都好,快點把皇位讓出來吧!大家都已經受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

還有人掩著嘴訴說──

明明看起來就剩風中殘燭的幾個月,怎麼還這麼能撐?這是什麼妖法、奇術?看來我們全部的人都死了,你這老怪物還會有一口氣在!

暮王默然地看著左右,曾幾何時宮中最為一塵不染、宏偉氣派的朝堂,顯得老舊而破敗?這哪一點像是堂堂天隼皇朝的最高議事堂?四周飄蕩的惡意,直教人窒息。

真希望早朝快點結束,打道回府。陪家中的「貴客」下水消暑,絕對勝過站在這兒聆聽聖旨。

「……暮王殿下能于短短數個月內,將延宕近一年之久的外患問題解決,實在令人敬佩。聽說殿下還把出征一事,交給信賴的手下,自己並未率軍遠征。想必殿下握有十足的勝算吧?不知殿下不是使用了什麼樣的魔法,能否透露一下,供我輩參考學習?」

對暮王的才幹一向推崇備至的大宰輔大人,站在朝堂上笑得合不攏嘴,開心地帶暮王向聖帝邀功。

「咋!不過是個小島,打贏了也值得大驚小怪?」

出言奚落的吏部大人堅持繼承皇位該以長幼嫡庶之序為依歸,因此被認定是長子鄴王派的掌門人。

大宰輔笑容一僵,吹鬍子瞪眼地瞥向吏部。

眼看一場口角之爭無可避免,暮王跨一步上前道:「謝宰輔盛讚,本王不過是借前人之努力為基礎,再往前推一把罷了。沒有薺王兄種種辛勞的幫忙,和父皇的神威庇佑,亦沒有今日的成果。本王不敢居功。」

「暮王殿下真是太謙虛了!」大宰輔又沒開眼笑地說。

幾名與此事無瓜葛、袖手旁觀的皇子們,心中冒出的念頭大同小異,大家都在想:怎麼每回都讓暮王撿去便宜、老天爺也太偏袒他了!這回不知父皇又會賞賜給他什麼樣的大禮?

「暮兒,你沒讓父皇失望,做得很好。」

好像這時才注意到朝堂上的眾臣們,天隼十五世皇要寵姬將他扶起,並說道:「梨諸島上的人們交出降書了嗎?」

「是,父皇,降書在此。」透過貼身宦臣轉送至父親手中。

但十五世皇連瞧也沒瞧地擱在一旁,突然說:「宣,太醫總監許氏,上前。」

好端端地突然宣太醫上朝做什麼?眾人議論紛紛,唯十五世皇一人老神在在地說:「朕任命四子暮王為梨諸島島主,你可自由遴選一人為代理人,代你治理梨諸島上的一切事物。另外,朕再命許太醫于梨諸島興建一太醫所,直接聽命於朕,不受其餘閒雜人等干涉其太醫所事物。爾等二人,上前領命吧。」

「是,臣等遵命。」

十五世皇揮一揮手。「好、好,好事就退下去吧……退朝。」

暮王見機會稍縱即逝,迅速地踏前一步。「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有些訝異、有些懶散地,十五世皇看了看暮王堅決的表情,便又坐下。

「什麼事,說吧。」

「臣想向陛下討一個人做為此次勝仗的獎賞。」

「哪一個人?」

暮王微抬起頭,雙目炯然地說道:「儷族王子──楚詠。」

皇帝面露詫異地問:「你要這個人做什麼?」

暮王笑了笑,並不回答,只說道:「請父皇成全。」

十五世皇想了想,「喔」地一笑。「這位王子長得賞心悅目嗎?」

「對兒臣來說,是的。」

「敗戰的俘虜,很棘手的,如果是美女,那就更危險了,因為你會不忍心下手傷害他。難道你不怕半夜睡覺睡到一半,腦袋瓜子被人砍了嗎?」

暮王再一拱手說道:「兒臣願意冒這個險。」

「……呵呵,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父皇的確也欠你一個犒賞,人就賜給你無妨,我便把他的生殺大權贈給你。有機會讓他到朕面前露個臉,朕想看看到底是怎樣如花美貌的璧人,可令從來不像朕開口討賞的你,開了這次的金口。」

對父親的揶揄、對眾人的反應……有錯愕、有吃驚、有看好戲的,暮王一個也沒放在眼中,毫不在乎。

他得到了最想意的東西,這樣就夠了。

「兒臣叩謝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相信今天過後,整個天禁城都會傳遍這朝堂上的最新小道八卦──

天隼皇朝的風流寵兒有了新歡──某個被暮王滅絕的邊疆蠻族的族長之子!


自己真是太散漫了,為什麼一點都沒有發現到情況不對勁呢?楚詠呆坐在暮王府的書房內,等待著書房主人返家。

「詠,管家說你找我,有事嗎?」

失魂落魄的臉,剎那間一亮,楚詠起身沖到暮王面前。「不好了!不見了,大家不知道去哪里了!」

「冷靜點,你說誰不見了?」

「錦光和其他特使團的人!」楚詠絞著手,踱起方步,急急地說:「我回到迎賓客棧去找他們,卻不見他們的人影。客棧的人只說他們被帶走了,其他什麼都說不知道。」

暮王挑起眉。「你擅自離開王府?我不是說不可以嗎?」

嘟起嘴。「你說不可以,就不可以嗎?我又不是你的禁臠。況且,這半個月我一直待在王府當中,即使你派人帶信去給他們,我想他們見不到我,照樣會很擔心,所以我才想去露個臉……」

楚詠滿面愁容地問道:「幫我個忙,查出他們的下落好嗎?連行囊也沒留下,到底是被誰帶到什麼地方去?為什麼沒留個訊兒給我?」

「……本來我是想等他們被送回梨諸島時,再告訴你這件事的。看樣子,說出來的時機已經到了。」

暮王以冷靜而平淡的口吻說道:「把他們帶走的人就是我。特使團的成員全不被關在萼城大牢中。」

頭一句話也就算了,楚詠聽到第二句卻傻了眼。「大……牢?我的夥伴們做了什麼,你要把他們關起來!」

「他們什麼也沒做,做的是我。我的手下……」暮王凝視著他激動的表情,一字字地說:「在你率特使團離開梨諸島之後,當天夜晚,我的手下便率百輛戰船對儷族人發動奇襲。雙方交戰了大約一個月左右,儷族族長楚尹便簽下了降書,梨諸島納入我天朝版圖,由我繼任島主。」

震驚地後退兩步,楚詠忽然發現暮王好陌生、好遙遠,陌生得像是他從沒真正地認識過他。

「不……這不可能!為什麼?我們討論過的,你沒有理由要攻擊梨諸島,你說過的,我們島上根本沒有你要的東西!」

如果暮王真的毀滅了他的故鄉,那麼往後楚詠該怎麼面對暮王?

這時多天來,他以為自己閉任何人都接近暮王。

清晨,他們在同一張床上清醒,以親吻彼此的臉頰展開一日。

用過早餐後,楚詠會陪暮王在書房處理公事。他批卷,楚詠幫他捺印。

結束公事之後,他們會在院子的池心競泳,到寬廣的禦森林狩獵,或是什麼地方也不去地在涼亭中下下棋、比比劍。

到了日暮,關起房門來……楚詠從沒對另一個人有過這般強烈的情感,從他們初次見面起,他的腦海中便經常有暮王的身影。我好奇他的身分,等揭穿了他的身分,他開始好奇他的心思,無時不刻總是想解開關於暮王的「謎」。

日日夜夜,他們瘋狂交歡、要了彼此那麼多次,多到楚詠以為自己被暮王改造了,新生的自己,想必體內有一半是留著暮王的體液。

假如你的體內有一半這個人的體液,你不是應該、至少能瞭解一半這個人的思考、這個人的喜怒哀樂、這個人的愛恨怨憎嗎?

好喜歡你、好愛你……

楚詠以為唇舌交迭的每一次,男人的心中都和自己一樣,想著同樣的這兩件事,現在,他懷疑自己想得太美了。

愛一個人,不是不忍令他傷心嗎?喜歡一個人,不是會儘量避免讓他難過嗎?楚詠願為暮王而撒謊,只要那能令他不傷心難過。

可是暮王方才毫不猶豫地往他的心口踩了過去,重重的、狠狠的,一點兒也不像有丁點兒在乎他的模樣,也沒為他考慮過該怎樣減輕他的痛苦,甚至還落井下石般地用真實的話語刺他、傷他。

「不。是你認為我說要攻打梨諸島一事是開玩笑的。但我從一開始便說過了,攻打梨諸島沒有理由──因為我只是奉父皇的命去攻打你的故鄉。我對父皇堅持要拿下梨諸島的原因毫無頭緒,也不曾去細想過。他下命,我達成,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是嗎?楚詠覺得自己好愚蠢,暮王甚至曾當面說過他會攻打梨諸島了,自己竟用天真(並自己為高明)的假設,斷定那絕對不可能發生。

好,既然要死心的話,就讓這顆心死得更徹底一點,完完全全化成灰燼好了。

「我要去萼城大牢,你說你把他們關在那兒,那也把我一併關進去。我也是儷族人,我要和我的同胞在一塊兒。」

暮王專制地說:「沒這個必要。」

「去他的沒必要!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

他掉頭就往門外沖,卻被暮王一把攔下。楚詠憤怒地甩開他的手,冷道:「不要碰我!你選擇了要成為我的敵人,而我不願意被敵人碰觸!」

「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你的──主人。」

「我承諾過你,絕對不會讓你在儷族與我之間兩相為難、無法取捨,不是嗎?現在儷族亦是天朝一員,我們又怎會是敵人?」

「難道,就因為這樣,你才毀了我的故鄉?」

暮王搖頭。

「但我認為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計畫。當初你告訴我,你是儷族王子之後,我便想好了這一切。唯一能讓我得到你的法子,便是讓束縛你的身分消失,而父皇又要我攻下梨諸島,一切不是非常順理成章地串在一塊兒了?唯有這樣子,我們才能在一起。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楚詠。儷族,也已經滅亡了,你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留在我身邊。我經請示過父皇,他赦免了你俘虜的身分,並把你給了我。所以你是我的,我不許你離開王府,或甚至重回梨諸島去。」

暮王再次地伸出手,攬過了楚詠的發絲,想低頭親吻著。

但,楚詠雙瞳泛水,氣得渾身發顫地推開暮王,並重重地揮出一拳。

以差之毫釐的距離,暮王及時閃過了他的拳。

「住手,楚詠。」

再一拳、又一拳,雖然暮王在節節後退中,仍能靈活閃躲,但楚詠也不死心地繼續進攻,最後逼得暮王不得不出拳,一擊在他的腰間。

發出悶哼,楚詠抱著肚子,雙膝一軟。

「你在幹什麼?這樣意氣用事有什麼意義?你不懂嗎?木已成舟。」暮王蹲在他面前,搭著他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害怕,擔心失去故鄉會沒有依靠?你還有我,我會好好待你的。」

啪嗒、啪嗒的淚水掉下來。

「你……一定當我是……很笨的笨蛋吧?」
哽咽地、不肯抬頭讓暮王看見自己哭泣的模樣,楚詠傷心欲絕地說:「我是一國的王子,儷族的王子。本來該保護自己家園的男人,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國家被滅亡,現在,我能厚著臉皮,一個人獨自逍遙快活,而且是在滅了自己國家的男人床上嗎?這樣我算什麼男人?我的自尊又該往哪兒擺?」

暮王皺起眉,扣著他的一腕,逼他抬起臉來。「難道……你恨我?」

「我恨,恨的是自己。我不能原諒自己繼續和你在一起。」楚詠在他手中掙扎,說道:「把我丟回夥伴那邊,把我和他們關在一塊兒。讓我隨他們遣返梨諸島,再不就把我和他們一塊兒殺了。否則……留在這兒,我也活不下去。」

沒有料到楚詠的憤怒與哀傷,如同他的熱情一樣,總是那樣地強烈而不帶半點折衷、緩和的可能性。

他以為自己可以慢慢地說服他,顯然現在說服已經派不上多大的用場。

「讓我考慮一下。」

暮王扣住了楚詠的手腕,把他拉到一間沒有窗戶,唯有一扇門出入的寢室之中,說道:「你今夜就睡在這兒,不要想逃跑。等明天我會告訴你,我思考後的結論。」

砰!重重地門扉關上了,還可聽到外頭上鎖的聲音。

楚詠坐在床鋪上,縮著手腳,想著故鄉的爹爹、族人,不知道大家可好?

聽暮王的口吻,自己幾乎是打一開始就掉入了他的陷阱。他像只看不到未來埋藏危險的小雞,一口口地啄食著敵人給的餌食,還傻傻地走到敵人的五臟廟中。

新一波的淚水再度湧來,他喑嗚地擦掉。

他曾是那麼喜歡暮王的,在暮王的身邊,自己無須逞強遮掩什麼,總是以最真的自我面對暮王。可是,在他面前的暮王卻一點兒也不真實,他所愛上的是虛幻的男人。
或許,這才是他想離開暮王的真正理由。

楚詠不想忍受那種望著現在的暮王,想著過去認識的暮王,宛如把新分割成兩半的痛苦……



隔日。

「獄卒」親自過來為楚詠開門,並宣判。

「你不想留在我的身邊,非回梨諸島不可的話,有個方式……我可以指定你為島主代理人,回梨諸島去治理它。」

楚詠意外地張大眼。「代……理、人?」

「不過,我想你該知道,一旦你接下這差事,回到老家,你會受到什麼樣的特遇?這樣你也還是願意,接受這差事回去嗎?」

以暮王的代理人返回故鄉,那麼大家必會以為是他出賣了自己的父親,為了天朝給的好處,心甘情願地把梨諸島給賣了。

眾人冷漠的白眼、指責的神情、在他背後的指指點點,這些都可想而知,一定會發生的。

楚詠點了點頭。無論承受什麼指責,只要自己是「代理人」,就有力量能為故鄉做點什麼、彌補什麼 。這是他為自己犯下的錯誤,唯一贖罪的機會。

「還有,我不定時地會到梨諸島上巡視,只要我在梨諸島上,你就不能拒絕我的一切要求,包括夜晚陪寢。反正在那座島上,我想我也找不到比你更淫亂、更能取悅我,排遣晚上無聊的淫娃了。」

楚詠的臉脹紅了。

「這兩點你能接受的話,我就讓你回梨諸島。否則,你一步也離不開暮王府。你活不下去,也要死在這兒。」

暮王不容商量的口吻,讓楚詠很快地下了決心。

「我要回梨諸島去!」

扛起「叛徒」、「賣國賊」的臭名,他也要回自己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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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1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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