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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琳 -【巫女情纏(愛恨情仇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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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7: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唐琳 - 巫女情纏(愛恨情仇之一)

季恨,顧明思義,她絕對是個愛記恨的女人。
舉凡,大大小小的零碎瑣事,她都記得;而且她還相當愛惡作劇……
也因如此,他恨她。對南宮鴆而言,季恨是天底下最大的倒楣鬼。
當年,因她的一句話,他南宮家一夕之間垮台,還害得他父母雙亡……
更扯的是,因她的一句「不適合」,他被未婚妻甩了。天呀!他怎麼會惹上這種衰星?
於是,他發誓他要成功,他發誓他要以愛懲戒她,再用恨意折磨她。
而如今,她不趕快逃開,還敢大方地來他南宮企業應徵工作?這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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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7:5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季氏乃地方上顯赫一族,自古以來,人丁旺盛、位尊多金。

  但不知為何,自季天軍這代,僅餘一脈單傳,一枝獨秀到季烜這代,卻遲遲不見季夫人的好消息,令季氏家族成員驚恐萬狀,唯恐季氏到此絕後。

  苦盼十年,這年終於有喜,可望家傳有後。

  殷殷等盼二百八十天,終於等到生產這一天。

  「哇——哇——」

  「哇——哇——」

  「哇——哇——」尖銳的啼哭聲為等候區帶來騷動,季氏一族爭先恐後,最關注的是嬰孩的性別。

  一看,這季夫人怎地爭氣,一舉連生三嬰,這三小嬰四肢皆全、五官出眾,該有皆有,唯獨缺少「那話兒」……

  苦盼十年得此結果,季氏族員萬分氣餒嚥氣。

  「妳為什麼不是男丁?」季烜望著被放在最前端,已停止哭號的女嬰抱怨。

  「恨啊!妳既不是男,來季家做啥?」當父親的對中間那嚎陶大哭的女兒質問。

  「莫非老天爺故意令季家無後?果真如此,那可是戴天之仇!」季烜終於按捺不住滿心的激動,對著最後那微微蠕動的女嬰咆哮起來。

  於是,季家三女的名字依序是:「季怨」、「季恨」、「季仇」。

  兩年後,季烜如願得一健康男嬰,眼看此嬰集三千寵愛於一身,遂不可支地取名「季傲」,季氏之傲!

  又兩年後,季烜終於大破數代單傳的記錄,再得一男嬰,委實替季族揚眉吐氣一番,遂情溢於顏地取名「季擎」,呼籲季氏一族「情」鍾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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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8: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風光怡人的塞納河畔,總是吸引觀光客駐足。

  塞納河畔一如往常的人潮洶湧,作畫的、攝影的、搭遊艇的、濃情蜜意的情侶,把塞納河畔妝點得悠閒安適。

  巴黎人文薈萃,是各國學生喜愛駐足的場所,優美的塞納河畔自然也不例外,各形各色的學生來來往往,形成另一種純樸學術風味。

  而河畔為遊客作畫留下倩影的畫家,自然成功的吸引眾多觀光客的注意力。

  「阿禎,你看,他畫得好漂亮哦!」這個操著中文的聲音來自一個滿臉驚喜的亞洲女子,她的身旁件著一位高大俊偉、讓路過的各國女子頻頻回首觀望的男子。「我們買下來佈置客廳,好不好?」

  「新房都還沒有佈置好,就想佈置客廳了?衡量我們的經濟吧。」那讓各國女子頻頻回首的男子——南宮鴆,他就是女子口中的阿禎,他以標準中文回答,雖然一臉笑意,那為難還是讓人一目瞭然。

  阿禎是南宮鴆的小名,他的爺爺臨死前為他取這個名字,只有較親近的人才會這樣喚他。

  「不管啦,難得來一次法國,如果就這樣空手回去,豈不白跑一趟?不管啦,不管啦……」尤亞芳一副嬌惑地對南宮鴆賣弄媚態。

  南宮鴆以法語向畫者詢問價錢,那價格是坑人的昂貴。

  「這麼貴,我們還是不要買吧。」南宮鴆一臉陪笑,眼中充滿對她的寵溺。

  「不要啦,人家難得看中喜歡的……唷,你就這麼小器呀,交往到現在這麼多年,都沒有送過我一點值得紀念的東西……」尤亞芳當然也聽到了那畫者的索價,但她才不管呢!只覺委屈萬分,聲音揚尖地抱怨起來,完全不在意過路人的眼光。

  「要紀念品有更具價值且便宜的,不一定非要這麼昂貴……」南宮鴆好聲好氣地說著。

  她是他的初戀,交往長達五年,他寵她、溺她,無一不為她著想,尤其交往至今,已論及婚嫁。

  「我們要為未來打算,記得嗎?這些錢留下來,可以添購不少電器用品。」為了給她一趟婚前旅行,已經讓他的銀行存款元氣大傷,如果再買這開價幾千美元的畫,他的婚禮事宜恐怕要因資金不足而停擺。

  雖然他是南宮企業的小開,卻還沒有闊綽到可任他揮金如土的財勢。

  尤亞芳對他的處境豈有不瞭解之理,可是卻一點也沒把他的處境放在心上,一味以為這小開對她又慳吝又小器,八成心中打著什麼不為人知的主意,再這樣下去,結婚後自己恐怕沒好日子過。

  老一輩的人都說,女孩子在婚前就要把未來的另一半壓到底,未來才有好日子過,眼看他就要騎到她頭上來,她再不抗議,難道要任人欺負?

  如果真是如此,去嫁另一個追她追得緊、事業龐大、家世烜赫的金大昌,至少強過這個只是前途稍微看好、需要冒險投資青春的小開。

  「不管,如果你不買給我,就表示你一點都不愛我,我們還是不要結婚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非他不嫁,她任性地使性子。

  「妳……」南宮鴆拗不過她,只好為難答應。「好……吧,買下這幅畫就是了。」他咬牙付帳。

  誰叫她是他的愛人,又是即將與他攜手一生的伴,他不寵她、疼她,疼誰?寵誰?

  「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人,嫁你不會是錯誤的決定。」尤亞芳又使出媚態在他身上偎了偎。

  她喜出望外,不是為了那幅畫,而是為了形式上的勝利,這表示她有辦法吃定南宮鴆。

  「是,知道就好,別再說什麼不結婚的話了。」他寵溺地攬了攬她的肩。

  兩人又恢復深情愛侶的模樣,閒逸地遊塞納河。

  他們完全沒想到,在來往的人群之外,有雙好奇的眼一直追隨著他們。

  南宮鴆與尤亞芳開心地往前走,卻在沒幾步外──

  「你們不適合。」這句夾雜著異國腔調的法文在紛沓的人群中,竟那麼神奇地吸引住尤亞芳的注意力。

  她朝聲音的來處望去,看見人群後那吉普賽占卜師的眼,發現那雙比外貌形象更晶粲、銳利的眼鎖定她。尤亞芳心中發毛,卻又無比好奇,便拉住一心欲跟上旅行團的南宮鴆。

  「有個吉普賽占卜師耶,我們去算算看好不好?」

  「有什麼好算的?我們也沒怎樣。」南宮鴆不以為然,算命對他來說,是騙人的無稽之談。

  「就是要結婚才算啊,結婚對女人來說是一輩子的事,當然要仔細慎重的算,而且這個占卜師剛才還說我們不適合。」尤亞芳如此堅持,乃因對未來的不肯定使她想一窺究竟。

  「不適合?這不是她說得準的事吧。」南宮鴆嗤之以鼻。

  「人家只看到我們就這樣說耶……哎呀,不管啦,我們去算算看啦!」尤亞芳逕自拖著南宮鴆,兩人一起站在占卜師面前。

  「妳剛才怎麼會說我們不適合?」尤亞芳非常在意這句話,因為女怕嫁錯郎。她隨口而出的是中文。

  占卜師專注地注視她的水晶球,沒有回答。

  唏,一來就想套本小姐的中文?門兒都沒有!季恨一味盯著水晶球,心中機伶地警戒起來。

  她不懂中文。尤亞芳和南宮鴆同時明白這件事。

  既然她不懂他們談話的內容,又怎能知道他們論及婚嫁?這問題令人納悶,卻更使尤亞芳相信她話中的真實性,而且搞不好她的占卜還很靈驗。

  「請妳為我們占卜未來。」看尤亞芳如此執迷,南宮鴆只好以法文無奈地探問。

  這個膚色黝黑的吉普賽女人披著一件褐色長袍,長袍外又加一件繡著各種圖樣、綴著各種花樣流蘇的老舊披肩,頭上披著同色系的長巾,頸間掛著一顆不知名的大寶石,手上、耳墜上垂掛著誇張的環飾,充滿神秘的氣息。

  她的妝扮看起來是有點年紀了,但,很奇怪的,她的眼,晶亮剔透得像少女的美目。

  南宮塢對這吉普賽女人豎起最高的防備與懷疑。

  化妝成吉普賽占卜師的季恨抬頭看他們一眼,待看清楚了那個偉岸傲挺的男人,她在心中暗讚,這男人不論是五官、骨架,都是上上之選——連她這個話劇社學生都看得出來,也許他現在還沒沒無聞,但幾年後,必是一方霸主。

  他的眼神清亮,相信再過些時日,必有逼人不敢直視的咄咄神朵;他的臉形均勻帥氣,鼻樑豐挺、額寬唇薄,一看即知富貴相;再看看他端正、完美、健挺的骨架,豈是那些庸俗的凡夫俗子比得上的呀!

  至於那女人,就顯得小家子氣,尖嘴高額,一看即知是勢利之輩;兩眼不定,工於心計,隨時有算計他人之虞;趾高氣昂,又是一副任性之態!

  這個男人娶這女人?月下老人是眼睛脫窗還是喝酒醉糊塗啦?

  既然月老如此怠忽職守,就讓她這個美麗好心的說少女來做做善事吧!

  季恨煞有其事地低斂眼眉,壓低音量以法語喃喃低唸吉普賽詩:「眼前所見的這群人是如此無知卑微,令我忍不住為之垂淚……」一臉悲天憫人。

  她的手在水晶球上沈穩緩慢地來回摩搓,口中唸唸有詞,手上那十只銀錫發出沈沈聲響,營造出神秘邪魅的氣氛。

  尤亞芳聽見占卜師這麼說,心中開始發毛。

  「你!」季恨的眼神突然從水晶球上移開,塗著褐色蔻丹的修長纖指,指著那不凡男子。「受到了詛咒。」

  同時,她兩耳上垂掛的四只長耳環劇烈碰撞,發出足以駭人的聲音。

  「啊——」尤亞芳果然受到莫大的震驚,發出恐懼的尖叫。

  南宮鴆環住尤亞芳,嚴厲地指著季恨。「請妳不要危言聳聽。」

  季恨低斂美目,充滿憐憫的低誦:「神啊,請原諒這些無知的人……」

  「別給我裝傻,說出所以然來!」情急之下,他吼出中文。

  季恨沒有理會他,兀自將誇張撐大的手指在水晶球上繼續施咒般摩搓。

  怎麼這麼兇啊,害本小姐嚇一大跳,這麼囂張跋扈,小姐非和你作對不可。季恨心中暗暗決定。

  「有沒有辦法可以解除詛咒?」相較於南宮鴆,尤亞芳顯得驚詫未褪,猶有餘悸地詢問破解之法。

  「別相信,這種人是專門騙吃騙喝的。」南宮鴆氣得七竅生煙,只管拉著尤亞芳想離開那不祥之女。

  「我相信,吉普賽人能瞭解常人無法明瞭的事物,他們對不可預知的未來有敏銳的洞察力。」尤亞芳激動地甩開南宮鴆,以中文吼他,又以法語問占卜師。「請妳告訴我如何解?」

  「亞芳!」南宮鴆在原地跺腳,氣得說不出話來。

  待季恨停下手中的動作,銀鐲也止住了任何聲響,突地,四周氣氛沈鬱得令人屏息。「遠離他。」她口中吐出命令式的平板音節。

  尤亞芳退後一步,驚惶地轉頭面對南宮鴆,緩慢地說出令他不敢相信的話。「……我們還是……不要結婚吧……」

  聞言,南宮鴆的臉上不只是驚訝、更覺荒謬,沒想到自己相交五年、已快結婚的女友居然為這無稽之談,放棄這個婚姻……

  他把眼神移向那吉普賽女郎,眼中燃燒著憤怒。

  季恨自顧自地讓手指在那晶亮的球體上摩搓,聽著他們的對話,她對這結果再滿意不過。

  誰叫他對她兇?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妳不能就憑一句話相信這些沒經過確定、毫無根據的話……」南宮鴆想盡辦法挽回尤亞芳的決定。

  「可是我害怕呀,如果你真的受到詛咒,那我……」對未來的不安全感,令她芳心惶惶。

  這時,吉普賽占卜師的銀鐲聲又「哐啷」作響。

  「無情的命運將會降臨在你身上……無一倖免……你唯有等待……」

  低沈憂鬱的嗓音像咒語,敲打在尤亞芳的心坎上,令她膽戰心驚。

  「妳不要再胡言亂語!」南宮鴆很想伸手狂甩那張魅惑人心、興風作浪的嘴,他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打人的念頭。

  「我們還是取消婚約吧!你是被詛咒的……」頓時,尤亞芳把南宮鴆當作了妖魔鬼怪,兀自甩開他的手,低泣著狂奔逃離。

  季恨對這個結果滿意得不得了,反正那女人配不上這男人,這件惡作劇不但能報仇又能挽救一個無辜男子的靈魂,誰說不是好事一樁?

  南宮鴆惡狠狠地瞪那吉普賽女人,卻意外地發現她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光芒。

  天!是這女人的惡作劇!

  「妳……」他氣憤地想抓住這胡搞瞎鬧的吉普賽女人,到尤亞芳面前說明白。

  「嗶——集合!我們到下一站去。」旅行社導遊的哨聲傳來。

  「去吧,不可逃避的命運,正對你張開黑色羽翼……」陰沈的嗓音一如惡毒咒語泛過他,令他周身起了一陣寒慄。

  「快點,快點!」南宮鴆怔愣地站在原地,而同伴已匆匆拉走他。

  「喂!季恨,大家都說要走了。」

  臨走之際,南宮鴆聽到一句中文的叫嚷聲,他不自覺地轉過頭,卻正巧看見那個破壞他婚姻大事的吉普賽女人扯下頭巾,落下如瀑般的黑髮,笑著收拾桌子和那顆水晶球。欸?她──

  「告訴你,剛剛那對情侶……你看到了吧,是我第四十五次練習的對象,他們對我的話完全相信耶,讓我覺得我的演技真是不得了。回學校後,一定要弄個占卜中心,專門以我超高的演技騙人……」這個女人居然說著流利中文,而且聲音如此年輕、清脆!

  而隨著聲音愈來愈遠,南宮塢心中的恨意也愈來愈高漲。

  季恨!他記住這個名字了。

  他更發誓,他終其一生都不能忘記這個毀了自己一生幸福的名字,有朝一日,他要讓她領受相同的苦楚。

  ※※※※

  四年後。

  季恨大學畢業。

  「小恨,快起床,失業十九天的人還在賴什麼床?快起來,妳已經沒這資格了!」季家一早就吵得左鄰右舍抗議。

  「小恨,快點起床準備去面試,南宮企業通知妳去面試助理,不准妳再找藉口不上班!」

  「小恨,小心穿我的絲襪,很貴的,有任何損壞都要賠。」

  「小恨,不要讓我的套裝再勾到釘子……妳上次勾壞的那套快賺錢來賠。」

  「對啦,還有我的鞋子……」

  「還有我的連身裙……」

  「小恨,妳還賴床!」季家兩千金合力搖著季恨,還拔河似的與季恨拉扯著被子。

  「妳們好吵峨,人家才畢業十九天而已,就逼著人家找工作。」季恨痛苦的臉從被窩中露出來,而兩手還死命地拉住被子。

  「畢業十九天還沒找到工作,妳不覺得可恥嗎?我們都已經領半個月薪水了。」這三胞胎,好像生來就注定要一起行動的——同一天出生,住同一個房間,同一天進同一所大學,同一天從大學畢業……

  「唉呀,反正占卜顯示我今天諸事不宜,我不想出門發生生命危險。」季恨又賴皮地拉被單蓋住頭。

  「不想出門?南宮企業的面試妳敢不去?就給我試試。有多少人不得其門而入,妳居然說這種話?」季仇雙手扠腰訓誠生性懶散的季恨——這十九天以來,她哪一天不是說諸事不宜?

  「喂,妳穿壞我八雙鞋、十件連身裙、十條牛仔褲、六打名貴絲襪,還弄壞我十五個袋子、九台隨身聽、十二座檯橙,用完我十瓶香水和化妝品……上個月又弄當我的電腦,昨天偷吃我的零食和飲料,限妳下個月十五號還清。」季怨揚起得意的唇角,把帳算得一清二楚,就不信季恨還賴得下去。「所以,如果妳沒有被目前國內商界最被看好、被喻為最有發展潛力的南宮企業錄用,妳就……嘿嘿……」

  聽得季怨又開始數落這二十幾年來,她弄壞過的東西,季恨就發出痛苦的呻吟。「今天真的是噩運當頭啦!」

  「妳啊,人窮命賤,別說噩運,恐怕連死神也對妳沒興趣。」季怨又譏諷她。

  「妳這麼說,老實得很傷人耶。」季恨埋怨,懷疑這個尖酸惡毒的女人是她的同胞姊妹。

  「不服氣就快起床,去面試,然後把錄用的好消息帶回來。」季仇也實際地說,完全嫌棄季怨的不夠鞭辟入裹。「妳快遲到了喔!」

  「討厭。」被叨唸至此,季恨只得不甘心地起床,盥洗、整理。

  「喏,這是我最喜歡的套裝,給我小心穿著;絲襪、鞋子、皮裝、化妝品、髮簪……都給妳擺在這兒,我把最好的都借妳了,你無論如何都要被錄用。」季怨和季仇一一把衣物擺在季恨床頭,叮嚀道。

  「很奇怪耶,南宮企業真的有那麼好嗎?為什麼我非被錄用不可?」季恨臭著臉,在房內不甘心地來去,故意拖延。

  「這是命令!」季怨、季仇異口同聲。季恨的價值觀與眾不同,與她溝通不如一頭撞死來得痛快,所以,碰到這類問題,她們直接以命令搪塞。

  「可是決定權不在我手上……」她委屈地撇撇嘴,手上東摸西摸盡是蘑菇。

  「妳再囉嗦,我就要妳立刻還錢!」季怨不耐煩地恫嚇。

  「好、好啦,可是萬一沒錄取真的不是我的錯哦……」她故意可憐兮兮地聲明,心底卻打著餿主意。哼,妳們要我光鮮亮麗,我就故意破舊頹廢;妳們要我被錄取,我就偏不!

  「快、點、行、動!」被磨得沒耐性的兩千金,終於爆發。

  ※※※※

  南宮鴆站在十五樓總裁辦公室的透明窗牆前,望著樓下的人潮,臉上毫無表情。

  他的形象一如往常,筆挺的絲質名牌襯衫,熨燙得完全找不到縐褶的名牌西裝褲,及梳得一絲不苟的油亮頭髮……完全是成功企業主的架勢,威稜的氣勢更是無懈可擊。

  他的唇畔永遠帶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弧度,永遠沒人知道他心中所想,經歷四年前的那場劇變後,他學會了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四年前,他失去愛情、失去親人、失去所有,而為了逃避那椎心的痛苦,也為了情勢所逼,他以最快的速度扛起父親已瀕臨破產危機的公司,全力衝刺苦拚,才能締造了今天南宮企業的景象。

  只是,這些能挽回他被傷害、被糟蹋的心嗎?尤亞芳早已嫁作他人婦!

  當時在她執意取消婚約的那一剎那,他的父母竟雙雙意外身亡!

  四年!多麼漫長的歲月!多麼大的人事變遷!

  他臉上的肌肉因回想起往事而抽搐,他不願再回憶。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走過來的,他們只知道他是個傳奇性人物,帶領南宮企業從沒沒無聞走向聲名大噪。

  看著從樓層下源源湧入的人群,他很瞭解自己掌握的經濟脈動,更清楚地知道多少人靠南宮企業養家餬口。

  而今天是面試助理的日子,光公司收到的履歷表少說也有幾千封,篩選過後,發出去通知面試的,只有兩百封,但他欠缺的,只是一名助理!

  呵!他的嘴角加深了漫不經心卻莫測高深的弧度。

  「總裁,面試的新人目前已到一百九十九名,還差一位未到。」人事秘書對他報告。

  「遲到的是誰?」南宮企業的集體面試,居然有人敢遲到?他心中興起不悅。

  「季恨。」秘書據實以告。

  南宮鴆倨傲地轉過身來。「季恨?是她!」口氣中隱隱透著嚴厲的責難。

  秘書顫巍巍,光那撼人氣勢就已令她心寒,更遑論迎視那雙利如鷹的銳眼。「我已經發了通知函,也已電話通知過了的……」她連聲音都控制不住地顫抖,她知道有人遲到這件事讓總裁不悅,只是不明白,一向明事理的總裁,怎會有怒氣大發之兆?

  「妳出去!」

  銜命後,秘書以逃命的速度奔離,絲毫不敢稍有停留。

  癱坐在皮椅上,南宮鴆的思緒陷入往事的啃噬中。

  季恨!那個幾年前一手破壞他婚事的女人!

  是她嗎?命運的轉輪終於把她轉到他的世界來了?

  看著方才秘書遞過來的那幀貼著相片的履歷,相片中的女孩巧笑倩兮,笑容燦爛明媚,搶眼非凡。

  這與他腦中的印象相去甚遠,她該是個黝黑、陰險的女人,而不是如此年輕、不脫稚氣!

  噢,不,那醜陋的外形不是她真實的樣子,他曾對她的倩影驚鴻一瞥……

  也或許,她編織了一串騙局,從年齡、相片到一切背景資料……

  她本來就是個擅於惡作劇的騙子,他早該在四年前就知道這個事實,不是嗎?

  很快地,他就會知道這個季恨,是不是幾年前壞他婚事的季恨!

  他的眸子盛進期待,但也更加陰沈。

  ※※※※

  季恨來到南宮企業大樓時,舉凡被她碰見的人——不論是路人還是員工,都對她行刺眼的注目禮,令她十分愉快。

  她穿的是幾年前隨學校占卜社到法國,在途中買的便宜貨,一身破舊的吉普賽裝,將自己妝點更神秘感十足,還在臉上塗了厚厚的老妝,看起來宛如吉普賽算命老女人。

  所以……

  嘿嘿,除非南宮企業的老闆腦筋有問題,否則,斷然不會錄用她!

  如此一來,她就稱心如意啦!

  她走到櫃檯前,全身上下那些銀鐲、鈴鐺,叮噹作響,引人注目。

  「請問……」季恨出示她的面試通知書。「我是來面試。」

  「請稍待。」櫃檯小姐有禮地撥下一組電話號碼,接通人事室。

  「很抱歉,您遲到了,面試已經結束。」櫃檯小姐很有禮貌,客氣地給她答覆。

  「這樣正合我意。」季恨一聽,絲毫沒有難過之情,反而高高興興地轉身欲走,臨走前還不忘讚賞一下櫃檯小姐。「小姐,請問你們公司的小姐,都是這麼漂亮和善的嗎?」

  櫃檯小姐如她所料的露出一臉靦覥。季恨知道自己的讚美很成功地博得她的欣喜。

  唉,她最大的志願是當個街頭演員,讓所有人都能欣賞自己的演技,只可惜她那些不懂藝術的家人,硬逼她來這傳統公司應徵,要她當個凡夫俗子。

  「那可不……」美麗小姐和善得意地輕喃。

  這時,內線電話響了起來,櫃檯小姐馬上接了起來。「噢,還沒……是是,是……」

  季恨看她答得誠惶誠恐,心想可能是遇上什麼問題,不想打擾人家上班,對她揮揮手,轉頭就要走出大門。

  「小姐,季小姐,請等一下。」櫃檯小姐追出來,喊住她。

  「啊?我只是講出實話而已,妳不用太過盛情。」季恨連連擺手,以為她要再次向自己道謝。

  「哎呀!不是啦,是我們總裁答應見妳,妳的求職有希望。」櫃檯小姐氣喘吁吁地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如果很為難就不用了。」當下,她只能露出難看的傻笑,忙不迭地後退。

  開玩笑,她只是來敷衍的而已,錯過就算了嘛。

  「不,不為難,如果妳不上樓,我才會很為難,總裁的命令誰也不敢違抗。」櫃檯小姐顫巍巍地央求。「妳快上去吧,就算是幫幫我。」

  季恨自忖沒啥缺點,就是怕美麗善良的小姐央求,這會兒如果要她硬著心腸走掉,恐怕會讓她感到內疚。

  「好吧,既然妳這麼說。」當下她發揚童子軍「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偉大情操,一口答應。

  「謝謝,謝謝妳,請往這邊走。」櫃檯小姐連連稱謝,必恭必敬地領她上電梯,她在電梯口向季恨行九十度鞠躬禮。「謝謝妳,真的很感謝。」

  季恨在電梯內聳肩、吐舌,心想:這小姐是不是受了什麼不人道的虐待呀,否則怎會惶恐如驚弓之鳥?如果工作這麼痛苦,不會換老闆嗎?

  這下子,她倒好奇地想看看南宮企業的總裁,有什麼條件讓他的員工如此痛苦驚惶,卻又不肯離開。

  如果他是個大酷哥的話,搞不好她就有臨摹演技的機會了。呵呵!

  ※※※※

  季恨懶散地晃到總裁辦公室外,身上的鈴鐺為她吸引來不少職員驚訝的目光,而視線投注在身上的感覺令她很愉快。

  「請走這邊。」秘書小姐對她的恭敬和禮遇,更加深他人對她的打量和猜疑,不過,她不會傻傻地領受這一切優勢,相反地,她隱隱覺得不安。

  秘書小姐為她打開門後,就退了出去,而她呢?還是懶散地晃進那間四周都是玻璃牆的辦公室。

  這種恍若站在空中,鳥瞰世界的氣窒壓迫感,好像要把人的心臟掏出來,卻又讓人覺得很刺激過癮,這是很新奇的經驗,她喜歡。

  除了環境給予的壓迫感之外,還有一道更讓人不容小覷的威脅,她發現這威脅像利刃,冰冰涼涼地在她身上遊移,彷彿隨時能使她致命。

  「我……我是季恨……很抱歉……我遲到了……」一開口,她才發現緊張使她的聲音抖顫,心不規律地亂跳著,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咽喉恍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指緊,令她的手指不安地較動著。

  沒來由的恐懼,令她心驚不已。不會吧?她是第一次踏入這地方,還沒招惹到誰,怎會有人對她有敵意?況且在這幾近無人的辦公室……

  突地,想起什麼似的,她一抬眼,看見辦公桌後的那個男人,她差點兒尖叫出聲——

  天啊,他……他就是南宮企業的總裁嗎?太年輕了吧?而且長得太過好看,令她忘卻呼吸……忘卻一切……

  南宮鴆豈會不認得她?是她讓他失去了婚姻、失去了愛,也是她讓他初次識得「恨」的滋味……

  她終於轉到他的世界來了,而且是不容他錯認的方式——瞧那黝黑的膚色、頹廢的吉普賽裝扮、誇張的鈴鐺墜飾……這充滿譏諷的一切,分明是公然向他宣戰!

  很好,他也不是個懦弱到不敢接受挑戰的人,既然她主動向他宣戰,他自然無須手下留情!

  「妳被錄用了。」南宮鴆壓抑著一手捏死她的衝動,宣佈他的決定。

  「呃……」那俊帥得不真實的年輕總裁,連聲音都令人傾倒……季恨一心為他神魂顛倒,根本對他的話沒聽進半個字。

  「我說妳被錄用了,明天來上班。」他引魚上鉤的耐心只有三秒鐘,冷酷的表情完全恢復。

  「好……」哇!他不只好看,還好酷哦,稍微揚揚眉就可以把人震退三步,瞪一眼就要令人跌倒,哇!她發誓自己從未有過這種連「哇」兩次的花癡經驗。

  「妳可以出去了。」南宮鴆懶得再理會她,她的誇張表情令他倒足胃口。

  聞言,季恨仍兀自怔在一旁。

  過了半晌,南宮鴆由繁忙的公事中抽空抬起頭來,才發現她一直站在原地,呆滯的兩眼看得他心煩,心中一把不悅之火熊熊燃起。「出去!」

  季恨倏地驚醒,連忙回過神來不怕死地詢問道:「啊,對不起,你說什麼?」

  哇,這男人好大的魔力,才幾分鐘的時間就讓自己魂不守舍,真是罪過、罪過!難怪占卜顯示今天衰神當頭!

  南宮鴆揚眉狠瞪她,這該死的女人,居然不把他的話聽進去!

  「出去!」他的聲音又比方才憤怒激昂。

  哦,他的脾氣不太好。季恨縮起頭來,小心翼翼地望他一眼,又窮追不捨地問:「那我有沒有被錄取?」看來,方才她真的發太久的呆了。

  「妳、被、錄、取、了!get out!」該死的!四年後初次相逢,竟惹得他脾氣大發!

  「啊,是!」季恨以逃跑的方式跳出那間玻璃屋,心中的竊喜難以形容。

  她被錄取了耶,這表示她往後能每日都看見他了,YA!

  原來今天不是衰神臨頭,是喜神眷顧呢!

  待季恨走後,南宮企業的十五樓興起一陣耳語騷動。

  「她啊,就是那個名字很奇怪,叫季恨的,她居然惹得總裁大發脾氣耶。」

  「不會吧?總裁從來不發脾氣的,他光是用那對凌厲的眼睛一瞪,就讓人魂飛魄散,哪用得著發脾氣?我進來三年多,都還沒碰過總裁兇人。」

  「真的啊,他吼得好大聲,我們在外面都聽得到。」

  「告訴你們啦,總裁那種陰寒森冷的個性是不可能這樣的,就算他不高興也不會表現出來。就是因為這樣,大家才叫他商界的冷血黑馬呀!」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吼那幾聲,雖然比平常的冷漠更駭人,可是,又好像變得不那麼冷血。」

  「嗯!對了!今天應徵總裁助理的兩百名當中,到底是誰被錄取?」

  「就是那個季恨啊。」

  「啊?可是總裁不是對她發脾氣,怎又錄取她?」

  「是啊……也許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希望她進來後,不要常惹總裁生氣,總裁陰鬱冷酷雖然很駭人,卻也沒人受得了老闆常發脾氣,為了好日子著想,她如果出差錯,就多護著她了。」

  「嗯……」

  就這樣,大夥兒七嘴八舌地談論著今早的八卦風波,而可預料的,今後將會有更多的八卦風波可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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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8: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喂,季恨……」季家的左鄰右舍今天逃過被吵醒的劫數。

  因為季恨大姊居然一早就起床了。

  「喔哦,妳的占卜有沒有說今天要發生預石撞地球的悲慘事件?」季怨惡毒地譏笑著。

  「討厭,還不是為了快賺錢還妳。」季恨睨季怨一眼,繼續細心地梳她的髮髻。她要把自己弄成企業女強人的模樣,以表現她的敬業精神。「妳的套裝借我哦?」

  「好吧,穿壞記得賠就是了。」季怨很大方。「我看哪,妳不是真的要還錢,是為了那個總裁帥哥吧?」瞧她昨晚說得口沫橫飛,一臉沐浴愛河的幸福樣,誰不知這惹禍精迷戀人家?

  罪過罪過,季怨打算設個壇,為那個倒楣的總裁帥哥祈福。

  季恨鼓著腮幫子瞪她,模樣很是可愛。「不知道啦!」

  「喂,季恨,妳有沒有告訴人家,妳對會計一礙不通?」季仇已從浴室裡沐浴出來,一邊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邊問道。

  「沒有。」對她而言,肯努力學習才是重點,更何況,他也沒問。

  「那妳有沒有告訴人家,電腦碰到妳就自動當機?」

  「沒有,我不一定要動用電腦。」她不以為意。

  「妳有沒有告訴人家,妳不會泡咖啡?」

  「我又不是應徵小妹。」

  「妳有沒有告訴人家,妳什麼都不會?」

  季恨又瞪人了。「這種事需要大聲說嗎?是妳們逼我去應徵的耶。」

  「我們只想看妳出糗而已,哪知妳好狗運,居然被錄取,南宮企業的總裁真是腦筋秀逗嘍!」

  「才不是,是他聰穎過人,有伯樂識千里馬的看人眼光……只是我覺得他有一點面熟耶!一定在哪裡見過他……」話未完,她兀自陷入沈思。

  「那我勸妳快想起在哪裡見過面,否則萬一他認錯人,把妳革職,就太難看了。」季怨涼涼地說。

  「好啦,我有空就想。」甫回過神來,季恨從季怨的衣櫥裡拿出一套端莊嫻雅的套裝,仔細小心地換上,把所有可能的襯裙拉平,又對著鏡子東照西照幾十次後,才放心地帶起搭配的肩包出門。

  她對自己的形象很滿意,長髮高高綰起,端莊高雅的套裝、細邊金框眼鏡,完全是幹練秘書的模樣。

  她的心情好極了。

  ※※※※

  「季恨!」南宮鴆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他替自己找到了個供差遣的仇家。

  「是,老闆。」季恨在辦公室外聽見內線傳來老闆的傳呼,喜孜孜地敲門,優雅地走到老闆面前。

  「妳是誰?」南宮鴆從公文堆中抬起頭來,看見站在眼前的不是他預想中那個黝黑、邋遢、頹廢的吉普賽女人,而是個光鮮高雅、儀態端莊的美女。他心中的訝異難以形容。

  這個女人化著素雅的淡妝,腦後梳著俐落的髻;金框眼鏡把她的膚色襯得更加白皙,唇紅齒白正好形容她討喜的模樣;端莊素雅的白色套裝把她的氣質烘托得高尚不俗,高挑的身材加深她意欲彰顯的俐落形象。

  這是商業女強人最完美的形象!南宮鴆發出激賞的喟嘆,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遇見值得給予正面評價的人。

  可是,他認識她嗎?

  「我是……」季恨被他激賞灼熱的目光盯著全身滾燙,羞怯得說不出話來。

  他瞇起眼來打量這個擅自進入他辦公室的女人,眼光似乎有那麼一點捨不得移開,心中好像有什麼思緒蠢蠢欲動……

  半晌,他刻意整飭自己的心思,以一貫的冷漠寒酷武裝自己;而對於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他並不打算回以待客之道。

  「有事請找我的秘書、助手預約,不送。」他冷冷地說。

  季恨完全無法思考,面對南宮鴆那複雜多變的眼光,她雖無法解讀,卻知道自己的扮相很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南宮鴆不理會她,自顧自地埋進成堆的公文中,他太忙了,最近有許多併購案要處理,快把手邊的工作完成,才是當務之急。

  「季恨!」他又對內線傳呼一次。

  可惡,都已經幾點了,她到現在還沒有來上班嗎?打算一開始就給他這種下馬威?

  「秘書,把季恨給我找進來,就算她沒來上班,也給我打電話去找人。」他按下新的內線號碼,厲聲大喝。

  「呃……呃,這個,老闆……我就是季恨。」季恨用食指指著自己,囁嚅地對南宮鴆解釋。

  當下,南宮鴆眼睛危險地一瞇,打量眼前這個自稱季恨的女人,極力掩飾心中的震撼。

  她和昨日簡直天壤之別!

  不只是外型,連感覺也是……足以引起他心中的騷動……

  該死的!她又再次耍弄自己嗎?竟讓他鬧出這天大的笑話呵!就算她真的長得足以震撼他的心,他也不會忘記她是他今生最大的仇家!

  「原來妳就是季恨?」南宮鴆的唇角揚起一道莫測高深的弧度,這表情令人背脊生涼。

  不過,季恨一點也沒有感受到那令人害怕的氣勢,方才被讚賞的虛榮情緒,足以讓她沈醉一整天。

  「妳做好為我工作的心理準備了?」南宮鴆把背靠在椅背上,嚴厲地端視她。

  「是的。」季恨抬眼直視他,雖然他的眼神駭人,她卻發現自己並不太害怕。

  「很好,妳的工作是把這裡所有的資料弄熟,把這些客戶的往來紀錄整理出來,並且記熟他們的興趣、嗜好,把今年的預算評估出來。」他指著背後那個大書架,稍頓了口氣,才又說:「現在先泡杯咖啡進來。」

  一串話下來,她只知自己有工作要忙了,只是工作的內容,她一句也沒記清,渾身輕飄飄地,她傻傻地點頭走出去。

  而南宮鴆從她臉上那白癡般的表情,完全相信她就是季恨。

  ※※※※

  接下來的幾分鐘,季恨終於發現自己找到的是全世界最苦的差事。

  她從總裁室抱出來的卷宗足以把她淹沒,而總裁大人說,她今天下班前必須把這些看完歸檔。

  那上面的文字比螞蟻的心臟還小,數字比萬里長城還要長……

  「我要請假……」第一份卷宗還沒看完,她就哭喪著臉到人事秘書那裡去尋找逃避藉口。

  「妳自己去向總裁說。妳是總裁的私人助理,只要直接向總裁負責就行了,請假這種小事不用向我們報備,我們也不能管妳。」人事秘書客氣地說。

  「他可能不會准吧!」季恨懷疑南宮鴆故意整她,才會對她那麼嚴苛。

  哼,可惜他長得那麼帥,心卻比王羲之的墨缸更黑,就專欺負她這個弱勢小女子,哼,哼哼哼!

  「總裁是不是派給妳什麼奇怪的工作?」人事秘書好奇地問。自從知道這女孩有本事惹得冷血總裁大發雷霆,公司裡的同事開始高度關切她和總裁的動向。

  「他丟了一大堆公文卷宗給我,要我在下班之前全部看完;妳知道有多少嗎?他背後那個大書架耶,用五輛牛車也載不完!妳知道那些字有多小嗎?比螞蟻的後腿還小,那些數字又比全世界所有的螞蟻串起來還長!」想到這些,她豈止胃痛頭痛,連頭髮、牙齒都痛了。「嗚……我要請病假回家。」

  想她大學也沒讀得那麼痛苦,交報告有季怨撐著,做研究有季仇負責,考試又是她們挺著,她輕輕鬆鬆過四年,從來沒有這麼頭痛過!

  人事秘書看著這與昨天判若兩人的女孩,又是顰眉又是噘嘴,忍不住掩嘴輕笑,想不到這新來的總裁助理這麼可愛寶貝,根本和陰冷嚴厲的總裁南轅北轍。

  不知這兩個個性相去十萬八千里的人攪和在一起,會產生什麼樣的化學效應?她心中無比期待。

  「總裁不會真的找妳麻煩的,可能是想試探妳的能力吧?把妳的實力表現出來就好啦!」人事秘書安撫她,這麼可愛的新人,她才捨不得排擠。

  問題就出在這裡,她根本沒有任何實力可言!季恨的臉更苦了。

  這時,人事秘書桌上的內線響起總裁秘書的聲音。「誰看到季恨,快請她到總裁辦公室。」

  「總裁在找妳了,看來很緊急,快去吧!」總裁秘書的聲音中透著急迫,令人一聽即知。

  季恨為難地在那裡踱來踱去,相當躊躇不前。

  「快去啊,就算是幫幫公司裡所有員工的忙,快去吧!」連人事秘書也感覺到那恍若大火燎原的危急。

  「好啦!」誰叫她早上忘了看占卜,早知諸事不宜,今天就不出門了,哎呀!看來「男色」果然會壞了她的功力。

  ※※※※

  心不甘情不願地踅進總裁辦公室,她看見南宮鴆正兩眼如火簇團燒地死盯著她,分明像是她做了什麼惡事招惹了他,可季恨自問於心無愧,便仰臉迎望,態度理直氣壯。

  「妳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讓我找了三分鐘又二十秒?」南宮鴆的臉色刷地敗壞起來,她那張臉,活像是自己無禮取鬧的惡人!「說!」聲音失控地激昂。

  「廁所。」當總裁的都這麼專橫嗎?他那態度真令人討厭。

  不馴的表情老實招認她在推諉,南宮鴆怒髮衝冠,激憤地一拍桌子,發出轟然大聲,那上面的文件彈起三尺高。「說實話!」

  「才不要,你那是請問人的口氣嗎?」季恨挺直背脊,勇敢地還嘴,而且打開話匣子,嘴巴停不了。「不只你情緒不好,本小姐也很氣悶!」

  老虎不發威,就給你當病貓啦?

  「該死的!妳還敢回嘴!」南宮鴆氣得額暴青筋。「我有沒有說妳要讓我隨傳隨到?」

  「喂,你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給人那麼多工作,又要求別人隨傳隨到,有沒有天理啊?再說我也不過是去溜達一下子而已,又不是去殺人放火,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怪嗎?」季恨不畏不懼,比大聲她也不輸人;此際,她已完全忘了自己是他屬下的員工。

  「妳……」南宮塢的指節握得咯咯直響。「該死的!妳打算怎麼樣我不管,如果妳達不到我的要求,就認輸、離職,打道回府,我絕對不留妳。」

  這女人存心整他嗎?為什麼她在挑動自己怒氣的同時,也能如此撼動他的心?該死!

  「喂,你是不是存心侮辱我?雖然我沒有正式的工作經驗,卻也知道被革職非常丟臉,你以為想革職就革職得了嗎?」季恨扠著腰,不服輸地吼回去。「別以為當老闆就很了不起,告訴你,你愈要革我的職,我就愈要賴定這裡,你請來十個大漢也扛不走我!」她瞠著不認命的眼,兩腿鼓得像塞藏了兩顆肉丸子。

  工作第一天就被革職,豈不讓季怨和季仇兩個缺德鬼笑死?她好歹也要熬個三天才說得過去。

  天,她這是哪門子的發脾氣?為什麼她連發脾氣也有一股純真的吸引力?而該死的,他竟一點也氣不起來,只是她的話,正巧給了他一個好點子。

  「這是妳說的?」南宮鴆揚著不懷好意的濃眉。「我懷疑妳做不到。」欲擒故縱的陰謀,顯而易見。

  「誰說我辦不到?我……向來說……話算……話……」被激的季恨一步一步往後退,因為南宮鴆正朝她逼近,他們之間的距離近不盈尺,驚得她語不成句。

  他那張酷得足以令女人忘卻呼吸的臉就在她的鼻尖之上,她幾乎能發現他的臉部輪廓並不像平常那麼堅硬冰冷,反而帶著令人無比心亂的邪氣,教她驚慌無措。

  她害怕自己一無所有,那麼就算他對她無禮,也是她自己活該承受的!

  南宮鴆放任自己那突來的惡劣念頭,霸氣地把她困在書櫃和雙臂之間,兩眼鎖定那翕動不已的唇……

  正當他欲俯身攫住那小巧唇瓣時,一本書驚然隔開她驚惶的臉,擋在他們之間。

  南宮鴆瞇起眼,拿下那本書,饒富興味地看她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總裁……」季恨心中小鹿亂撞,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他想吻自己嗎?哎喲,真令人臉紅,他怎麼這麼突然?自己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呢!早上不曉得有沒有把牙齒刷乾淨?而且、而且,這個……

  「這個……那個……」她語無倫次,腦中完全無法思考。「我們都很忙。」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她反而尷尬地呵呵傻笑。

  拜託!她在說什麼低級話呀!這個總裁帥哥想吻她耶!這不知要羨煞多少人,而自己竟呆呆地傻笑!

  這就是她的報復?她分明是在吊自己胃口。哼!看來他對她欲擒故縱,她也依樣畫葫蘆!

  當下,南宮鴆嘴角微扯,迅速旋身離開那個小角落,走到辦公桌前,看見桌上那杯咖啡,又想到她該死的所做所為。

  「沒人教妳咖啡怎麼泡嗎?」她居然泡這種未完全融化的三合一咖啡來給他!他慣常緊繃的臉龐又覆上陰沈。

  季恨望著他離開的頎長背影和那寬闊肩膀,心中有股說不上的悵然,喉間升上難以形容的乾澀;同時因他的話,也記起了方才的吵架情形。

  「妳是怎麼泡的!」他眼中的陰狠讓他的聲調更形冷絕。

  「咖啡……」季恨頓從迷眩中醒來,側頭想了想,才道:「有什麼不對嗎?」

  「不用說了,我不希望再次喝到這種咖啡。」他拿起咖啡杯,直接丟進垃圾桶。

  「是。」她同情那只美麗的杯子,心中抱怨這人好浪費,咖啡不好喝,就連杯子一同丟掉,哪來那麼多杯子讓他丟?

  這樣應該沒事了吧?她氣悶地垂頭步向門口,心情有點糟,有點複雜。

  「我允許妳離開了嗎?」他的眼如隼鷹般鎖定她。

  「還有事嗎?」她懶懶地掀動眼皮瞄他一眼。

  而她愛理不理的態度,又激起南宮鴆的男人自尊及怒意。

  他傷到她了嗎?她因為他的話而難過了嗎?呵、呵!這只是他懲戒她的開始罷了。季恨,妳等著接招吧!

  「妳的位置換了,等一下我會讓工務部把妳的辦公桌搬進來。」他負手等著欣賞她的反應,果不其然──

  「嗐?」季恨面色如土,如此一來,她不就連打混摸魚的機會都沒有了?「總裁,這一點並不是很必要,所以……」

  聽見她的推託之辭,他的唇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嚴厲地指責她。「妳該注意的不是這些問題,我有工作派給妳。」他飛快地轉到辦公桌後,翻著上面一本被寫得密密麻麻的手冊。

  他的動作俐落,每一舉止都透著力與美,而他的形貌,不管側看、正看、斜看、反看,都充滿帥氣!季恨心神為之迷醉。

  「十點整打電話給芝芝,約她中午到藍色杜鵑吃飯;十點半去挑選禮物,親自送給蔡董,恭喜他盼得麟兒;十一點打電話訂花,親自送到芬芬手中,說我今晚在她那裡過夜……」

  「等一下,你唸太快了。」季很趕快在他桌上拿起金筆,又胡亂撕一張紙的小角,很努力很努力地寫著,只是她向來不是太勤奮的人,以致寫一個字的速度可讓蝸牛爬行十公尺。

  「十點邀王董在藍色杜鵑吃飯……十點半送禮物給芳芳,祝她早生貴子……」季恨很用心的「刻」。

  「我是這樣說的嗎?」南宮鴆極端不悅地蹙起濃眉,懷疑她耳朵大大有問題。

  「等一下,我還沒記完……藍色杜鵑的鵑怎麼寫?」季恨一邊寫一邊問,讓南宮鴆幾乎想抓狂。

  他粗暴地搶下她手中的紙筆,重重地甩在桌上,發出轟然大響。

  季恨被狠狠嚇一大跳。

  「妳的薪水比別人多一倍,把妳的效率拿出來!」他的臉色敗壞鐵青。「這些事我只說一次,妳自己想辦法記清楚!」看著她被嚇壞的小臉,得意掩過心中升起的刺痛感。

  季恨叫苦連天,老闆大人是不是「不順」,情緒失調啊?

  ※※※※

  季恨的桌子果然在十分鐘之後,被人抬到南宮鴆的辦公室一角,那個角在南宮鴆的視線範圍之內,使她飄飄然。

  可是,一面對工作,她就覺得痛不欲生。

  「把這個送到企劃部。」南宮鴆刻意把秘書的工作調給她,又要她當小妹,送文件到各部門,足足讓她吃盡苦頭。「三分鐘之內回來。」

  「老闆,我的田徑向來不好,可不可以……」這世上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叫她參加任何田徑競賽,因為季恨小姐生著一張寫著「我會輸」的臉。

  「廢話少說!」他冷酷地拋下一句話。

  「老闆,我已經跑十幾趟了耶,連午餐都還沒吃……」季恨抱怨,還刻意把腕錶拿到他面前,告訴他現在已經下午兩點。

  「是嗎?」他揚揚得意的眉,深邃的眼想從她臉上看到乞求,卻大失所望,那傢伙楚楚可憐的鼓著腮幫子、蹙著眉,不經意卻又確實地扯動他的心。

  他差一點就要軟化了。

  不行,她愈不肯去做,他就愈要她去做!非整得她告饒不可。

  「是啦,老闆……」此時她的妝已經褪得差不多,髮髻散亂幾綹在鬢側,幾根髮絲垂在晶瑩的頸項上,像在勾引他人憐惜。

  那模樣撩撥著他,南宮鴆明顯察覺出自己的心理、生理變化,讓他想去呵護疼惜,想把她護在羽翼下,想放棄對她的報復;他渴望觸碰那潔白細緻的頸項,解開那頭烏絲,想攫取那輕噘的櫻唇……

  撩撥男人,女人注定吃虧!他不介意告訴她這件事。

  手一揚,她的長髮如瀑流瀉,接著他把手伸到她頸後,猛力一使,她的唇倉皇淪陷。

  配合她的遊戲,是另一個欲擒故縱的手段。

  哼!膽敢拿他當對象,看他如何殘忍地揭開她的面具,狠狠地羞辱一番。

  在激烈地強索之後,他驀然發現她完全不是那回事……

  她太青澀,完全不像他那些忸怩作態的情婦,她又太年輕,柔嫩得像風一吹就會四散的花瓣……她單純的滋味太美好,足以讓他忘卻報復……

  她的雙手壓抵在他胸前,他能感覺到那溫熱的手心,帶著多少痛苦和驚愕,心裡那些被她撩動的東西,自作主張地張狂釋放。

  他霸氣的手放輕了力道,大手輕掬她的小臉,那雪肌玉膚在他手中,彷彿隨時要被捏碎,腫脹的唇像在控訴他的粗暴,挺翹的鼻尖又像在埋怨他的忽略,望進她氤氳的美眸,他驀然看見那裡面盛著赤裸的戀慕……

  「該死!」他狂暴地覆掩上她的唇,右手更是掐緊她的長髮,再也不管那勞什子青澀、柔嫩、單純!

  原來她和所有女人一樣,早就對他懷有企圖!

  她沒有挑逗他,正是她比其他女人高明的地方,但是她忽略了自己的眼不擅說謊,那裡面有赤裸得不真實的戀慕,對他昭示她狡詐地想算計他!

  他激動地伸手去揉搓她柔軟的胸脯,力道之大幾近粗暴。

  季恨發出痛苦的呻吟,雙手不停地試圖阻止他的狂暴,卻只惹得他更惱火,他發狠地咬破她的下唇。

  「該死的!」當他嚐到口中的血腥時,他赫然清醒,憤恨地推開她,眼中露出噬血的陰狠。

  季恨被他一推,重心不穩地跌落在地上,長髮飄散在臉龐,惶惑的眼中有淚水汪汪,小巧的唇像被蜜蜂蟄過,又紅又腫。

  「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她所以為的那樣?她的初吻居然被她一見鍾情的人如此糟蹋蹂躪!

  「怎樣,達到妳的目的了嗎?連妳也想算計我?」他鄙夷地對她冷哼,故意不去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免又引起那該死的憐惜之心。

  「我算計你?」季恨不懂,他為何把這歹毒的二字冠在自己頭上?「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季恨惶惶地想解釋,卻迅速地被他打斷了。

  「有沒有,妳我心知肚明。」南宮鴆陰狠的眼中有灼灼殺氣。

  「真的,我沒有……」季恨慌了,她真的不知道他對自己為何忽冷忽熱,難不成……「好啦,我承認,我今天上班遲到三十分鐘,那是因為電梯不知為何突然卡住,泡咖啡打破三個杯子、弄壞飲水機,煮熱水時瓦斯爐突然壞掉,又灑了三合一咖啡……而在這之前,你珍藏的咖啡被我不小心……打破了……」她愈講愈心虛。

  聞言,南宮鴆簡直氣炸,她以為他會跟她計較這些?「該死,妳還給我裝可愛!不快招認?」他只是要她認錯賠罪而已。

  啊?他還想知道別的?季恨考慮要不要把她今天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沒有了、沒有了!而且我的嘴唇好痛,好像流血了……」她皺著臉訴苦,他咬得好重。

  既然已漸漸接近答案核心,他更沒有放過她的道理!

  「妳不說?」他眼中的利箭,意欲把她刺穿。

  「好啦,說了啦!」季恨把披散的秀髮攏好,認命地招認。「你叫我送花去給那個什麼芬芬小姐,她沒有在家,我就把花送給隔壁的婆婆,還告訴她你要去那裡過夜,我報備過就沒問題了吧?那個王董的禮物,我選了一隻很可愛的泰迪熊,他兒子應該會喜歡……」

  南宮鴆欲哭無淚,禮物是給蔡董,表示友好及為未來事業鋪路的,她選隻泰迪熊作啥?而且還錯送到最怕毛茸茸填充玩具的王董那裡!花和口信當然要直接送給芬芬,他去找個阿婆過什麼夜?而且他懷疑她一定送錯地址。

  如此一來,他不難猜測中午沒人來陪他用餐,餐廳也沒有接獲訂位通知的原因,她這是什麼鬼辦事能力?

  「不要再說了,我要聽的不是這些!」他失控地大吼,這脫線女人快把他逼瘋了。

  「是你自己叫我說的……」季恨一臉無辜。「這樣你全都知道了,相信我沒有要算計你了吧?」

  全是謊言!她這麼企求他相信,當然全編些對自己有利的謊言,她以為他這麼容易上當?太小覷他了!

  「總有一天,我會抓出妳的可恥企圖!」他咬牙切齒地恫嚇。

  「怎麼你還是不信啊?」季恨一臉頭痛,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刁難她、誣衊她。

  「要我信,比登天還難。」他冷哼。

  我這麼喜歡你,是不會算計你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明白。季恨覺得自己如此在意他,恐怕早在初見面的剎那,就已對他情苗深種。

  「打電話去訂下個月到馬來西亞的票,把所有準備事宜辦好。」南宮鴆一個口令,就讓季恨忙得暈頭轉向,更何況他就在同一辦公室內,別說摸魚,她連稍稍放慢步調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下午,季恨在極不舒服的情況下度過,除了南宮鴆的眼神常常如利刃掃過,那鋒芒讓她頻打冷顫外,她的嘴唇也痛得讓她連苦都叫不出來,而她的胃更是抗議連連。

  更頭痛的還在後頭,她昨天答應和話劇社的成員去做街頭表演,現在她不只說話有困難,甚至連能不能準時下班,都是天大的問題。

  看著她桌上那堆比人高的資料,唉,還是加把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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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南宮鴆今晚下榻他眾多情婦之一——芬芬的小套房。

  「怎麼沒有叫秘書先打電話來?」她在他健碩的身下嬌喘,激情中不忘一問。依南宮鴆的習性,他是不會一聲不吭出現的。

  「哼!」他輕哼一聲,更用力挺進。

  他腦中浮現那個拿他兩倍薪水,卻半點事也不會做的大騙子——季恨。

  她對他裝傻、裝可愛、裝無辜、裝可憐,演技實在一流,只可惜她的對手是他,注定只是鍛羽而歸一途。今非昔比,他南宮鴆已經不再是四年前那個傻不楞登的小伙子!

  想起她雙唇紅腫的模樣,他的心中升起得意,她活該、咎由自取,誰叫她得罪他?但在這同時,他的心居然為那楚楚可憐的純真模樣煩悶起來,有一股難忍的灼痛在每個細胞間彌漫。

  他為什麼不溫柔點待她?他心中發出這不該出現的問號,撻伐著他的良知。

  可恨!她一開始就引發他的脾氣,現在又勾起他不該動用的側隱之心!

  該死!季恨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南宮鴆粗暴地翻過芬芬的身子,更激烈猛力地從後方挺進,把心中那混在恨意中的複雜情緒發洩出來。

  芬芬痛苦得發出尖叫,幾乎承受不了他所有複雜的情緒。

  在激烈的情潮過後,芬芬半仆在他的胸上,一手輕畫著他的胸膛,一邊抱怨地說:「你今天好野蠻!」

  南宮鴆兩眼直視天花板,對芬芬刻意裝出的嬌嗲聲,沒有疼惜,只有冷硬的嫌惡和排斥。

  然後,他發現有一張素淨的抗議淚眼印在他的心上,徹底激發他的側隱之心。

  天呀!這是不是隱約暗喻什麼?

  南宮鴆不願多想,逕自起身抓起衣服套上,走出那典雅的小套房。

  芬芬和南宮鴆所有的情婦一樣,對他的離開,已經沒有太多感覺。

  他總是這樣,冷冷地來、又冷冷地走,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芬芬好整以暇地趴在床上,溫習他的體溫,反正這個男人擅於傷人,誰愛上他,誰注定傷心。

  而他所有的情婦都知道,他沒有愛人的能力!也許是與生俱來,也許是他失去了。幸好,她用身體去愛他——的金錢,而不是心。

  ※※※※

  南宮鴆信步走在附近公園的步道上,讓複雜煩悶的心情在清冽的夜風中泗泳,以求得片刻的冷靜安寧。

  他的西裝和領帶早已不知被他丟在何處,襯衫袖口也被他高高撐起;至於那頭平常整齊光潔的頭髮,早已凌亂,恢復自然鬈的紛亂;他的眼睛不好,在白天可正常運作,夜晚,則幾乎完全看不見東西,所以,每當夜晚來臨,他總是戴著一副粗框眼鏡,而這正成了他的掩護,不管白天報章雜誌把他列在頭條如何褒貶,一到夜晚,他只是個沒沒無聞又不起眼的男人。

  如此變成一個強烈的分界線——白天,他是南宮企業的總裁;晚上,他則只是個都市小角落裡的男人。

  遠處傳來一陣吵嚷,有人在拍手叫好,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笑,吸引所有過路人的注意力。

  南宮鴆心情煩悶不想參與,他只想快步走過。

  「喂,剩下的時間做什麼?咱們還有點資源,來開個小型party吧!」是個女孩的聲音,聽上去大概只有二十歲左右,聲音不算特殊,但聲音中的熱情,很容易勾起人參與其中的慾望。

  南宮鴆的注意力也不例外地被這聲音勾引了過去,他看見公園中心有一團小小營火,一群人圍在營火旁跳舞、嘻笑。

  「加入我們吧!」那個吸引住他的聲音的主人,熱情地對他招手。

  那個女孩的樣子不挺特殊,一條洗白的牛仔褲,一件半式T恤,熱情地露出小肚皮;她的長頭髮編成兩根小辮子,就和鄰家的小女孩一樣親切可愛。

  在閃爍的營火中,南宮鴆只能依稀看見她的眼睛又大又有神,鼻子又高又挺,嘴唇也是很吸引人的菱形,整體看來像妖精般的伶俐脫俗……

  他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朋友,但對她就是有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狂歡的少年們拍手舞過一圈,那女孩又來到他這個方向,她索性伸手把他拉進圈圈中。

  她的手握住他的,那股坦率的熱情和動人觸感驀然流入他的生命,撼動他的靈魂,彷彿正是他看似豐饒、實則匱乏的靈魂所極力尋找、等侍的。

  「各位,我們有一位新朋友了。」女孩登高一呼,掌聲齊飛,隊形立刻變成幾個小圓圈。

  「你的名字。」女孩對他低語。

  「叫我阿禎。」他直覺地報出他的小名。

  圈圈不斷變化著,少年們一個一個帶著流行舞步到南宮鴆面前來,以秀一段精彩舞步向他打招呼,所幸南宮鴆也略懂幾步,再加上些變化,就變得又新潮又時髦。

  於是南宮鴆知道了那個女孩的名字。

  「我叫小季,今天我是街頭表演的主秀,雖然你沒趕得上觀賞,但還是感謝你加入我們的慶祝party。」她踩著熟練的舞步,跟著節拍介紹她自己。「你看起來不錯,如果不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我大概會主動追你。」言語間有輕佻的玩笑。

  她的隊友則傳來開玩笑的噓聲,氣氛活潑而生動。

  說真的,如果他沒有粗框眼鏡、頭髮不是鬈的、不要這麼狼狽,氣質再酷一點、冷一點、眼神再利一點,他就是南宮鴆的翻版了。

  南宮鴆發現小季是全場中最亮眼的女孩,不管是笑容、舞蹈,或是渾然天成的優雅氣質,尤其她整個佔據了他的注意力。

  她對每個人笑,傳遞她天真無邪的心思,南宮鴆輕易感受到那股熱切的默契在流動,讓他冷硬的心隨之軟化,煩悶的心緒融化無蹤。

  一股自然的幽香伴著草香,隨著夜風,飄入他的嗅覺神經,直覺告訴他,那是她的氣味,如此令人舒暢、怡然。

  她的小手仍很自然地握著他的,令他想就這樣一直握著這纖巧的小手,嗅著這甜美香氣,守住她所傳遞的安全無害,守住這個天使般的女孩。

  南宮鴆沒去思考她話中的涵義是否玩笑,心中有個不容否認的念頭,瞬間凝聚成形。

  他想要她,決定要她!

  「如果我追妳呢?」他跟著她的節奏,雙手在她纖細腰肢上滑動,眼神真摯。

  他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就算當年和尤亞芳的交往,也是自然形成,不是誰追誰。現在,這個女孩強烈地吸引他,讓他想奮力去追。

  「你可以試試呀,不過我已經事先聲明,我有喜歡的人嘍。」小季巧笑倩兮,眼睫靈動,像在開玩笑,又不像是玩笑,這樣的話,在此時此刻再自然不過。

  南宮鴆的眼眸暗沈下來,心中對小季喜歡的那個男人有莫名的醋意。

  「他比我好?」他進一步探問,眼中、心中都有強烈的挑戰意味。

  他的自尊心不容許小季喜歡別人更甚於他,沒想到才幾分鐘的光景,他對她已有了獨佔的意識。

  無意中發現她的嘴唇受傷,又紅又腫,直接聯想到是那個男人的傑作,胸中的一把無名怒火轉熾。

  小季聳聳肩。「只是感覺嘛,他很令我心動,我就喜歡上他嘍,更何況我們現在才認識。」她突地意識到他的不尋常,兀自從他身旁轉開,卻被他一個手勁拉回。

  「只是感覺嗎?妳何不來體驗我?」他輕笑著,渾身散發出一種桀驁、充滿磁性的魅力;兩眼盯著她受傷的唇,心中渴望以唇去愛撫、安慰。

  季恨幾乎在他的話中、笑中失魂,鏡片後的眼眸所散發的灼灼熱力令她渾身發熱,她以為只有南宮鴆能對她有這種影響力,想不到這個人也同樣對她產生巨大影響。

  「我想……我想……」季恨又驚又恐,斷斷續續得說不出一句話。一方面,是他在閃爍的火光中,看起來和南宮鴆有幾分神似,令她想念起他來;另一方面是,他畢竟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過路客罷了,對自己說出那輕佻話,實在有點過分。

  靈動熱情的女孩居然遇到這個問題也變遲鈍了,南宮鴆小心仔細地觀察她,想由她的表情中,看出自己有多少勝算。

  「沒意見是不是表示默許了?」他喜歡她這種呆愣的可愛模樣,很純很真。

  這時,有個大男孩從他手中奪走小季。

  「謝謝你參加我們的party,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裡結束了,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見到你。」小豪很有禮貌地微微欠身。「再見。」

  南宮鴆瞇起眼來看這個妄想從他手中搶走小季的人,心中猜測莫非他是小季愛戀的對象,眼中有明顯的敵意。

  「這很好,我跟小季正需要時間獨處。」他又欺身拉著小季,欲往另一個角落。

  季恨閃躲不及,被捉個正著,映著營火的小臉滿是恐慌。

  「我想她並沒有答應。」小豪又隔在他們中間,不管是肢體或語言上,都有著保護意識。

  這時其他人也圍過來。「怎麼了?」

  南宮塢並不懼於敵眾我寡,使力一扭,硬把小季扭到他懷中來。「告訴你,她是我的,任何人都休想從我手中搶走!」他的灼灼氣勢令在場眾人張口結舌。

  「你……」眾人以為小季遇到瘋子,立刻欺身而上,和南宮鴆扭打成一團,混亂之中季恨被推了開來。

  現場一片混亂。

  「好了啦,你們快放手!」季恨嘶聲大喊,把打群架的人拉開。

  「你們不要再打無聊的架了。」她氣呼呼地收拾東西。「快把環境整理乾淨。」

  那幾個人互相瞪了半晌,才肯分開做自己的事。

  「小季,他是妳認識的人嗎?妳別太好心,有危險要記得大叫。」她的夥伴們以為她在袒護他,想必是認識的,但仍不放心地提醒她。

  「好,謝謝你們。」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至於,夜晚所認識的朋友對她來說,只是偶然相遇,皮一點、俏皮一點又有何妨?反正天一亮,大家又是陌路。

  待季恨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後,她瀟灑帥氣地轉過頭,對著阿禎開心地笑道:「有空就來搶吧,我不會太難搶的,拜拜。」她向阿禎揮手道別,暗忖:只是一個輕狂的夜晚,一個輕狂的觀眾,她一點也沒把他放在心上。

  真正被她放在心上的,只有她的老闆——南宮鴆而已。

  她唇上的傷還在痛著,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喜歡上他,只是很宿命地,不管他目前如何待她,她心底都有一個聲音在說:總有一天,他會很溫柔地把她捧在手心。

  如果她努力一點,這一天,應該會很快到來,她深信不疑。

  ※※※※

  南宮鴆果然在第二天,就派他的秘書去查關於小季的所有一切資料和下落。

  他今天心情不錯,以至於當季恨把咖啡遞給他時,他毫無警戒地輕啜一口,不料讓那難嚥的滋味嗆著。

  「妳泡的是咖啡嗎?」他把咖啡重重放在桌上,濺得桌面濕了一圈。

  「嗯!」季恨勉力瞇著睡眠不足的眼,儘量不使自己打出大呵欠。

  昨天回到家時已經超過兩點,都是那些夥伴啦,說什麼她心情不好,要陪她去台北街頭逛逛、散散心,才會害她今天睡過頭,連衣服都沒法子用心挑選,隨手拿到季怨衣櫃中最老氣的套裝,衣服過鬆、領口過大,款式又好像不太端莊;她也沒時間精心化妝,那一臉睡眠不足的憔悴,至少讓自己老了十歲。

  「把它喝光!」他存心整她,嘴角浮起看笑話的謔意。

  聽說咖啡具有提神效果,她剛好需要任何能提神的東西,老闆今天真是太棒啦!而且……是他喝過的,可以和他間接接吻耶……她樂得雙眼瞇成倒月形。

  「謝謝老闆。」她大口一喝,登時全數噴了出來,噴得南宮鴆整張桌子,還噴得他一臉狼狽。

  季恨連忙端出傻笑。「我把鹽當作糖了……幸好你沒事……」這種又苦又鹹的咖啡,喝下去大概會死人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慌亂地想找東西為南宮鴆擦衣服和臉,卻又找不到任何一條手帕,只好為難地掏出口袋裡一張被揉縐的面紙隨便湊和。

  「對不起,對不起……」她站在他的身側,小手忙碌地在他臉上、衣服上移動,由於動作太大,衣服太鬆,雪白胸脯因領口鬆動而若隱若現,而她衣服的線條設計隱隱透著撩人意圖。

  一找到機會就勾引他?可見這齣戲從頭到尾都是她一手策劃!南宮鴆機警地發現她的企圖。

  南宮鴆極端不悅。「該死!」猛力一拍桌子。

  「啊!」季恨嚇了好大一跳,一直握在手中的咖啡杯從手中滑落,掉在桌上,彈到地上變成碎片,倒出的咖啡從南宮鴆的桌上蜿蜒流到他的西裝褲上……

  季恨瞠大的眼無法恢復原狀,呆呆得難以動彈。

  南宮鴆的臉色由青轉綠,狠瞪她的眼,彷彿欲把她撕爛。

  「擦乾。」他冷著聲命令。

  「噢。」她很小心地拿那狼狽可憐的面紙去擦,當她靠近他,她的心撲通狠跳;當她的眼接觸到他結實修長的腿,她的雙頰滾燙;當她隔著面紙擦拭他的大腿,她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吞嚥口水困難……也許會因此而身亡。

  輕擦兩下,她顫抖地抽回手,趕快把目光轉向他處。

  「就這樣?」他輕挑俊眉,心中肯定這又是她的詭計,不過她的詭計已經撩起他的掠奪慾望。

  「嗯。」季恨低垂著頭,想起方才曖昧的接觸,心中小鹿亂撞,萬分害羞赧澀。

  「妳以為我會滿意?」他的聲音透著曖昧的笑謔。「或者妳在費心勾引我之後,這麼輕易就滿足了?嗯?」

  他的聲音有股魔魅力量,足以帶走季恨的靈魂……

  他把她拉近自己,讓她的背抵在自己胸前,邪魅的手大膽地橫過她的頸脖伸入她過寬的領口內,盡情愛撫她胸前的柔軟……

  他的氣息吹拂在季恨耳邊,令她全身顫抖,極渴望得到更多的滿足,但理智又告訴她,這太突然了,而且這樣是不對的,他在騷擾她……她怎麼能任他如此騷擾……

  「不、不要——」她猛力掙扎,像是詫異她的反抗似的,南宮鴆有一剎那的失神怔愣,而後以更大的力道箍制住她,並將她轉過身子面對著自己,情慾勃發的雙眸,顯現想要她的渴望。

  「妳討厭我嗎?」他俯身吸吮她胸前美麗的花苞,力道大得她渾身輕顫,修長的指尖掐入他的手臂。

  「不……」即使他對她忽冷忽熱,即使他對自己不夠溫柔,但她知道自己陷溺了,她無力抽離、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他了。

  她迷眩於他溫熱的體溫和男性氣息,他的大掌在她身上點燃的炙火,激起她前所未有的美好感覺和溫柔的期待……

  南宮鴆本應得意地看著她羞澀迷醉的臉龐,卻漸漸被她羞赧紅豔的臉龐和青澀的反應所吸引,毫無反抗之力地墜入自己惡意佈下的激情之網。

  慢慢的,他的動作放緩下來,激烈的啃咬變成溫柔的舔吻,一貫漫不經心的輕笑變成混濁的呼吸和斷續難以辨認的讚美……

  季恨無力地趴在他健碩的身上,雙手攬住他寬闊的肩,完全沈醉在他的溫柔中,身體反應青澀熱情,當他的手探訪她隱隱發疼的核心,她口中逸出悅耳的低吟……

  「這麼濕……」他發出渴望的呻吟,長指欲求更多。

  「啊……」季恨的身體因意識到他的企圖而繃緊,嬌軀因而款款蠕動,小手抵住他的手抗拒著。

  「別動。」他輕拍她的背,制止她的抗拒。「妳想要。」

  「請你……溫柔一點……我喜歡你……愛你……」她因說出自己的心事,突覺委屈地低泣著,以為自己的愛因身子的付出得到了救贖……

  南宮鴆腦中猶如響起一記悶雷,理智與意識完全回到他腦中,想起他的報復、他的恨!

  「愛嗎?我該怎麼感激妳的熱情參與?」他的長指突然長驅直入,感覺到季恨因而全身僵硬,嘴角揚起邪狷的笑意,眼中佈滿危險。「這樣嗎?」他的動作忽轉為殘暴,不理會她的不適,逕自抽送。

  「痛……」她痛得哀叫出聲,一股被撕扯的痛,令她成串的眼淚滴落在南宮鴆的肩上,指甲戳入他的背。

  「這樣是不是足以讓妳記住別再恣意毀掉別人的幸福?這是一個仇人的報復,我要妳一輩子都記住!」他刻意忍住自己對她的憐惜,冷硬地警告她,長指佔據她緊窒的密穴不肯放鬆對她的折磨。

  「我不懂……」她不明白他的話中之意,而深埋在體內的不適令她興起一股怪異的感受,又痛又心悸……

  「別再裝無辜,這套把戲騙不了我。」他的手指猛地抽出,而後毫不留情地捏擠她的核心。

  「啊——」她尖叫出聲。

  待感受到她的濕熱後,他猛然又將手指長驅直入,激狂地求索、抽送,像要融化了她似的,她全身一顫,一股麻酥的高潮熱浪席捲了她,她氣喘吁吁地擁抱住他……

  誰知,南宮鴆非但不扶住她,反而無情地推開她,讓無力的季恨逕自滑落地上……

  「為什麼……」意識到被徹底輕蔑的季恨痛苦的呼喊,嬌軀深處被撕裂的痛楚令她難以負荷,可心裡的痛更甚於肉體。

  「妳自己心裡有數!」他拍拍弄縐的衣服,眼中沒有半點憐憫之意。

  季恨還想問個真確,卻看見他眼中的不悅和行止間的不屑,芳心碎了……

  「你恨我?為什麼?」她跌在地板上,凌亂的衣著、受傷痛苦的臉龐均顯示著方才的激情,可她眼中卻夾著不明確的恨意。「但是我已愛上了你……」

  在她愛上他之後,她怎能任自己的愛和真心被如此輕賤蹂躪?她雖然不要她的愛滿目瘡痍,卻也不要它如此愚蠢。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愛只是妳用來騙人的手段,而我,是不會上當的!」說完,他轉身走到辦公室中附屬的衛浴設備,毫不留情地又拋下一句話:「拿妳的愛去騙別人吧!」

  他的話激得季恨混亂的雙眸突轉為凌厲,老天憐見,她怎會愛這自以為是的草包,他分明是故意扭曲她的一切、她的愛意,天呀!她真的太愚蠢了,直到此刻,她好恨、好恨……

  「去把何氏的收購案評估評估,別讓我以為請到的是個一無可用的人;送花給芝芝,說我中午去她那裡吃飯,下午不回來。」他惡意地派給她殘酷的工作,她說她愛他?他倒要看看她愛他多深。

  南宮鴆刻意忽視她的痛苦神情,逕自扭開水龍頭,卻意外地發現一抹殷紅血跡流入水中!他的心受到空前的震撼,不應該的擰緊發痛,他是不是讓報復沖昏了頭,做錯了什麼事?

  這純粹只是報復嗎?在激情的那一刻,他如此沈迷……

  ※※※※

  季恨第二天沒有去上班,不是因為她退縮膽怯,而是她痛得無法動彈,還有她必須努力想想,自己何以惹得南宮鴆如此憤恨?

  他為何這樣對待自己?是因為她做了什麼不適當的動作,而他誤以為自己在挑逗他?還是她曾經在不知不覺中得罪過他?

  「季恨,電話。」季怨跑來掀她棉被。「日上三竿了,還在睡覺?被革職啦?我就知道妳沒幾日好光景。」季怨缺德地譏笑。

  「不接電話。」季恨沒有如季怨預料地把棉被掩在頭上,反而很認真地盯著季怨。「季怨,妳的電腦向來最好,對不對?」

  「又在打啥主意了?」季怨防備地瞄她一眼。

  「妳教我,把所有的都教我。」季恨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學這些困難、複雜的東西。

  季怨佯打一個冷顫。「哎喲,怎麼突然吹起一陣冷風?」

  「妳幫不幫我嘛?」

  「幹麼,吃錯藥了?」季怨一臉懷疑。

  「我是很認真的!」

  「就是知道妳認真才要百般阻撓啊,妳忘了妳上次認真學跳舞,變成各大舞廳的名人;崇拜者和各大報的記者把家裡擠得水泄不通,害警察到門口來驅趕,讓鄰居以為我們家跑來了什麼通緝犯。」這個慘痛的經驗太深刻,季怨必須慎重考慮要不要教。

  而也因上次的經驗,季怨和季仇暗自決定對季恨這小妮子的「認真」提高警覺。

  「這次不會了,我只想修理一個欺負我的人。」她賭氣的。

  「誰呀,誰敢欺負妳?」季怨對這個消息很重視。

  季恨是季家最好欺負的人,心腸太軟、力量太弱,連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她的特色,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愛惡作劇,記記一些小怨小恨罷了。

  季怨對季恨的朋友都採取過濾方式,具有危險性的人物根本不會有欺近季恨半步的機會,所以她對這漏網之魚很過敏。

  「我要自己解決這件事。」季恨一臉執拗。

  「好吧,需要幫助記得算我一個。」季怨聳聳肩,一口答應。

  季怨對季恨這種愚蠢的執拗最沒轍,當她這麼說時,表示天塌下來的威脅,她也不甩。

  「我現在需要妳教我電腦。」她對季怨央求。

  她要搖身一變,變成一個頂尖的人才,這樣南宮鴆非但不會看不起她,還會對她另眼相待。這是她想了一夜的結論。

  「學會電腦有什麼用?妳需要的是人才改造計劃,讓妳脫胎換骨。」季怨奸詐地把她的目標轉移。「我只不過是個蹩腳偵探,季仇的人才改造公司,才能使妳更快達到目標。」

  「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季仇?」季恨對季怨露出招牌傻笑,感激她的提醒。

  季仇工作的人才改造公司績效卓著,是近年來台灣少數有名的公司之一,尤其季仇自學生時代起就在那裡打工,一畢業就一躍而成專業訓練人員,這種事當然是找她。

  「我聽到誰在提我?」季仇此時提著無線話筒進來。「季恨的電話。」

  「我們先不要理電話。季仇,我想請妳改造我,把我改造成事業女強人。」季恨直話直說。

  季仇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再看看季怨。「她好像很認真哦?」看見季怨點了頭,她也快言快語地說:「半個月。」

  「這麼快?」季恨很意外。

  「別驚訝得太早,這半個月,妳沒有自己。我們的課程會逼著妳,妳的一舉一動,甚至二十四小時,都會在嚴密監控中。」

  「好,我答應。」為了報復南宮鴆,她卯上了。

  「就這麼一言為定,明天來我的公司找我。」季仇給她一張名片。「對了,電話。」發現電話還在自己手中,趕快遞給她。

  此刻,季怨和季仇終於可以換衣服準備出門。

  「喂?」季恨心中忐忑,怕是秘書打電話來催她上班,自己不知如何塘塞,幸好打電話的是她街頭表演的夥伴。

  「小季,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不甚耐煩。

  「在和季仇談事情啊!」

  「妳今天怎麼沒上班?我打電話去妳的公司,一直沒人接。」

  「因為我沒在公司嘛,那支電話是我的專線,除了我之外,沒人會去接。」聽說這是助理的特權。

  「是不是生病了?」那頭有著焦急。

  「呃……」她該怎麼回答?「沒有啦,心情不好,不想去上班……別老是談我,說說看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對了,後天我們要到中部去做街頭表演,順便會在機場的大廳秀一場,妳要去嗎?」聲音透著興奮。

  「真的噢?」季恨好心動。

  「去嘛,反正是星期日。」

  「不行耶,我答應季仇,半個月之內都聽她的話。」她很煩惱,街頭表演對她有莫大的吸引力。「這樣好不好?半個月之後,我們找幾個據點,狠狠給他連續表演一整天。」

  「好,這是妳說的哦,可不能反悔。」

  「我不會反悔的,你可也要多弄幾套腳本。」

  「就這麼說定啦,等妳半個月後重獲自由。」

  應該是脫胎換骨,她想。「一言為定。」

  收了線,她躺回床上,心中想著,她應該告訴家人,如果是南宮企業的秘書打電話來,就說她生病,半個月後才能回去上班。

  她沒有考慮自己能不能被允許請那麼久的假,心中只有一個想變堅強、變勇敢,讓南宮鴆刮目相看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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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9: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南宮鴆坐在他的辦公桌後辦公,突然甩掉手中的金筆站起來,透過玻璃牆,陰鷙地看著外面。

  連日來他的心情躁鬱,眉間打結。

  「叫人事秘書進來。」他按下內線,對秘書咆哮。

  「是。總裁。司徒亦回來了。」秘書給他一個消息。

  司徒亦是他的另一個助理,幾天前派他到國外去搜集情報。

  「叫他進來。」司徒亦回來,至少會有好消息,那也許會使他的心情好一點。

  先進來的是倒楣的人事秘書,她顫巍巍地站在南宮鴆面前,這幾日來,總裁為季恨沒來上班的事,已經發過很多脾氣了。

  果然——

  「為什麼她今天還是沒來?已經一個禮拜了,她在玩什麼花樣?」他氣惱不已地吼,那盛氣凌人簡直嚇壞人。

  他半點也不是在關心她,只是……只是氣她不來而已。

  他不該這樣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也許是想……想藉著欺壓她,來紓解找不到「小季」的苦悶。

  那個熱情單純的女孩,才不過一面之緣,竟惹得他心神不寧、思念不已;每當想起有個男人被她深深喜愛著,他居然患得患失。

  然而她,居然自那日後銷聲匿跡!

  「總裁……我每天都打電話去,她家人都說她生病了,要請假半個月……」人事秘書惶惶解釋,深怕季恨那可愛的女孩會被革職。她又單純又可愛,這幾日沒來,她也挺掛懷的。

  「半個月?她以為她是誰?有沒有把公司規條放在眼裡?打電話去,叫她不用來了!」他氣得連拍桌子。

  「是……」人事秘書答得遲疑,心中暗想:要如何做才能勉強保住季恨的職位。

  「下去。」南宮鴆沒有聽出她的遲疑。

  「脾氣變得這麼大,是不是最近『不順』呀?」人事秘書出去的同時,助手司徒亦及時進來。「公司裡上上下下都在流傳你請了個新助手,那個神奇女孩能勾起你的怒氣,本來我是不信的,這下子不信好像也不行了。」他一臉嘻笑。

  「閉嘴!你如果太閒有罪惡感的話,就去給我找一個叫『小季』的女孩。」司徒亦的辦事能力是他最信得過的,交給他絕對不會錯。

  「哎喲,真奇怪,是誰有這個榮幸和我們偉大的總裁共用一間辦公室啊?」他看見另一角的辦公桌,刻意大聲譏笑。

  「你再說一句,看看會有什麼下場!」南宮鴆豈止氣憤,簡直劍拔弩張。

  「好了,好了,談談你的尋人啟事吧!」司徒亦饒富興味,畢竟這是第一次冷血黑馬對女孩有高度興趣。

  「你休想套出什麼。」南宮鴆惡瞪他。「快給我去找!」

  「看來這女孩對你很重要哦,否則你不會心急到連聽我的簡報都不肯。」司徒亦輕率地笑著,與南宮鴆認識十年有餘,若問他哪個面貌沒見識過?大概就是這個了。

  「哼!」南宮鴆不屑地轉過頭。

  「我長話短說好了。這趟出國聽到的資訊是產業遍及東南亞的金氏企業即將不保,由於這代領導人素行不良、罔顧商業道德,前後得罪眾多大企業,亞洲許多大財閥正在對其進行併購的動作,恐怕再撐也不到一年。這個金氏企業,你知道的,就是尤亞芳婆家的產業。」與南宮鴆相識十多年,現在又獲重視進南宮企業,南宮鴆的事,司徒亦可謂瞭若指掌。

  他當然也知道南宮鴆這多情種至今仍癡戀尤亞芳,舉凡金氏企業的大事小事、私事公事,全在他所關切的範圍之內。

  至於尤亞芳與金大昌的鶼鰈情深,司徒亦以為南宮鴆並不是沒聽見、看見,只是他對尤亞芳猶有難以抹滅的情愫。

  只見南宮鴆的瞳仁變深,剛毅的線條變成每次提到尤亞芳時的痛苦糾結。

  對於這個癡情種,司徒亦只有搖頭的分。

  「你打算出手助金氏一臂之力嗎?」司徒亦自知對這個問題,他問得有點白癡,但,他就是想從當事者口中聽到第一手消息——他優秀的辦事能力,大部分得助於他靈通的八卦消息。

  他相信尤亞芳對南宮鴆的影響力,至今不減當年,相信只要她一句話,就算兩肋插刀,南宮鴆也會幫到底。

  南宮鴆的眼光眺向遠處,他心中自有癡情的思量。

  「還是快說說你要我找的人吧!」司徒亦知道南宮鴆不會親口說出任何心中所想,還是先切入正題較妥當,他剛才叫他找一個女孩子呢,這個消息的八卦程度挺高的。

  「她叫小季,是個街頭表演家,身長約一百六十五、長髮、瓜子臉……」當他回想起小季時,臉上的線條放柔許多。

  司徒亦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直接聯想到這個女孩對他而言有不同的意義。

  想不到他才出差半個月,公司裡就發生這麼多精彩的事,他沒有藉機在國外多摸魚幾天的抉擇,果然是正確的。

  「找到了之後呢?」司徒亦對南宮鴆想把人家「怎樣」比較有興趣。

  「帶回來。」他臉上寫著咄咄逼人的霸氣。

  「她是你什麼人?」帶回來?好專橫的味道。「呃,我的意思是,我要以什麼身分、名義把她『請』回來?」雖然對南宮鴆的嚴厲和森冷已經免疫,卻還是忍不住被他的氣勢震住。

  「她是我唯一想追的女孩,我一定要追到手,不論她的人,還是她的心。」南宮鴆的臉上綻放出難得的熱戀神采。

  是愛情宣言耶,和尤亞芳熱戀時,他都沒說出這麼露骨的話!是頭條八卦,司徒亦為此興致高昂。

  「那尤亞芳怎麼辦?」司徒亦問。

  南宮鴆沈思半晌,顯然沒想過這問題。

  「一個是過去式,一個是現在式,有任何問題存在嗎?」他反問道。事實上,自從見到小季後,他就很少再想起尤亞芳了。

  尤亞芳真的是過去式嗎?那個叫「小季」的女孩會成為他的現在式?而那個新來的助手呢?又扮演什麼重要角色?

  事情好像很複雜,不過肯定很精彩就是了。司徒亦掩不住好奇的興奮。

  暗想得快去重配一副隱形眼鏡,以免錯過好戲而不自知。

  ※※※※

  閉關半個月的季恨,終於準時「出關」。

  這十五天對她來說,比十五個世紀還長。一天二十四小時,被當作二百四十個小時在用,一個季恨,被當作十個在操。天哪,當兵、上戰場,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半個月後的今天,季恨沒有如心所願變成女強人,但,他們為她製造了一個女強人的面具,只要她戴上它,她的表現比起真正的女強人毫不遜色。

  在人事秘書的好意維護、拖延下,季恨沒有收到南宮企業的革職書,於是,季恨堂而皇之地走進南宮企業大門。

  當她走進南宮企業大樓時,現場的員工都對她瞠大不可置信的眼。

  她的儀態變得優雅尊貴,比起南宮鴆簡直不相上下;她的表情變得自信從容,完全不像半個月前虛有其表的黃毛丫頭;她的行止變得進退有度……嘖,活脫脫是個成功女企業家!

  季恨很享受這些預言勝利的眼光,這表示她辛苦熬過女強人全方位課程,是值得的。

  她心中暗暗猜測南宮鴆看到她這身改變,會有怎樣的神情,會不會來愛她、疼她?畢竟,她苦撐這麼久,只是想得到這樣的報酬罷了。

  「季恨,妳終於來了。」人事秘書一早讓櫃檯小姐注意著,要她們一看見季恨來上班,就趕快向她報告,所以,季恨前腳才踏進公司大樓,她就接獲通知。

  季恨看見人事秘書,露出故態復萌的純稚笑容──她的女強人面具是對南宮鴆和陌生人戴的,人事秘書是她的好朋友,在她面前,她也不需假裝。

  當下,人事秘書把她拉到角落。「……我告訴妳,妳見到總裁,可要小心點。」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只要與南宮鴆有關的,季恨都高度關切。

  「妳沒來,總裁每天都發火……」人事秘書告訴她壞消息。

  季恨卻顯得喜孜孜地。「哦,這表示他在乎我。」她沈醉在自己編織的幸福裡。

  「不是,總裁下令把妳革職!」這小妮子,迷戀總裁簡直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嗐?可是我沒接到通知啊!」季恨這一驚,非同小可。

  「是我故意拖延寄革職通知書的時間,所以妳才會沒收到。」這件事非常驚險,她可是冒著被處分的危險呢!

  「噢,謝謝、謝謝,感謝妳,改天請妳吃飯。」季恨激動地拉著人事秘書的手,忙不迭地感謝。

  「快上班了,上樓去吧,穩住自己,一切小心。」如果季恨還是被革職,她的苦心就白費了。

  「謝謝妳,妳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季恨一邊努力致謝,一面翻出這半個月來學到的法寶,想在她所背誦過、成千上萬的台詞、術語中找出適當的。

  戴上女強人的面具,她昂然迎向十五樓。

  ※※※※

  「沒有人告訴妳,妳被革職了嗎?」南宮鴆看見季恨,果然一陣震天咆哮。

  分離十五天,乍見到她,他的心隱隱發痛,不知為何,但他卻說服自己相信,那是因為自己對她的恨,強烈到讓他無法負荷。

  「有,有人告訴我,我『差點』被革職。」季恨魄力十足地昂視他。沒想到他還是這麼吸引她,足以令她忘卻過往未來。

  他知不知道呢?她想念他,一日比一日更深更濃,想得心都疼了。

  「那妳還來做什麼?」南宮鴆很不想見到季恨,非常不想,因為心中除了滿滿的恨之外,還摻雜著呵護、憐惜……那些不該存在的勞什子!

  自那次自己強迫了她,雖然沒有真正佔有了她,卻也間接奪走了她的童貞之後,他的情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扯,每每煎熬著他的心,歉意啃噬得令他手足無措!

  而且他發現自己竟會想念她,不、不,他絕對不是想念她的,他絕對是因找不到「小季」,所以內心煩躁,極想找人來發洩罷了。

  是呀!有小季所屬的空間一定是天使般的世界,一定是一片美好,而他想投入她的世界。

  當下,季恨的狡獪、工於心計,讓他更渴盼「小季」的單純甜美。

  「我沒有收到通知書,而且,我沒忘記你曾說過的話:如果我達不到你的要求,就認輸、離職打道回府;現在我並沒有認輸的打算,總裁要我打道回府,是不是因為事隔半個月後,你變得不敢接受我的挑戰?」這是誰教她的?她早已忘記,不過,看南宮鴆的神色,這招用對了。

  這半個月之中,季恨被硬性輸入很多東西,她被改造得脫胎換骨。

  南宮鴆町著她無懼的神情,心中無不氣憤納悶,她不是該求饒或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嗎?怎會如此篤定?難道,這又是她的另一個詭計?

  該死的,她這麼愛耍詭計,他就陪她玩到底!

   「想向妳的主管挑戰,妳得有相當的本事才行,妳準備了什麼戰略?」他的唇角浮起輕慢的弧線,兩眼瞇成輕蔑。

  他強健的體格在向她逼近,她的神色倔強得讓他想征服,想讓她在他強索的吻下求饒,在他狂暴的懷中呻吟低泣……

  也許不盡是狂暴強索……

  他沒忘她總能勾引他沈醉……

  「你會知道的,我已經不是半個月前的季恨。」季恨優雅地閃身,從他迫人的氣勢下逃逸。

  在上過「自身資源管理」這門課之後,她不會再傻傻地任人輕薄,她學會全方位珍惜自己。

  半個月苦心上的課,如今驗收到絕佳成果,季恨滿意極了。

  豈能容她溜開,南宮鴆大手箍住她的手,幾欲斷腕的疼痛令季恨露出痛苦的表情。

  幸好此時她桌上的專用電話響起。

  季恨不疾不徐地甩開他的手,走過去接起電話。「喂?」

  「咦?怎麼打電話來?」季恨露出微笑,接到好友小豪的電話是令人雀躍的,更何況他帶來她最喜歡的街頭表演的消息。

  她的燦爛笑容像尖刺,刺入南宮鴆的心窩,他不要看見她的笑容,他要看見她的眼淚、痛苦,才能達到報復的快感!然而同時,她的甜美笑容竟依稀和一個營火中閃爍的影子重疊……

  南宮鴆正視季恨,仔細地拿她和他的「小季天使」比較,發現她身高大概和小季一樣,也蓄著一頭長髮,身材纖細,五官更是和小季有諸多角度類似的地方……

  不,不會這樣的,一定是他太想念那天使,才會把她的模樣和這狡猾、奸險的女人重疊……

  「傍晚六點?捷運站大門?我一定到!」季恨高高興興地掛斷電話,又有表演了,可知她早已技癢好久。

  更棒的是他們約好這個星期天要做一整天的表演,從南到北七場,哇鳴!棒到家嘍!

  南宮鴆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她天真快樂的笑容令他迷眩。

  她會不會就是「她」,畢竟她叫季恨,而她叫小季……可能嗎……

  這個念頭強過他的否認,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混亂慌張、無所適從起來。

  「……去評估亞洲各國對金氏企業的併購實力、把上半年的投資報酬率算出來。」

  「……送這個去會計部、這個送企劃部、這個送開發部,三分鐘之內回來。」他藉著不斷派給她工作忽略心中的迷亂,強化對她的恨。

  「送禮到歐香大廈、送花給芬芬、打電話給芝芝,說我今晚到她那裡過夜。」他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他眾多情婦的名字,反正她曾說過她愛他,他就要惡意傷害她,看她愛他多少,能忍受到幾時!

  她不會是他的「天使小季」,她絕對不會是,即使她們連名字都如此罕見相似。

  她不會是小季,她不足小季的千萬分之一!

  又要到他情婦那裡過夜!季恨心中隱隱作痛,卻還是很認真地扮演她稱職女強人的角色。但是,面對他是一回事、不面對他又是另一回事,她才不會傻傻地讓他順利如意。

  ※※※※

  季恨在人事秘書這兒聊天,南宮鴆叫她三分鐘送完文件,她一分鐘就送完了,有兩分鐘的時間可以溜達。

  季仇的「人才改造計劃」不是蓋的,連季恨這個以懶散聞名的人,也能變成田徑高手。

  「總裁沒有把妳革職就好,這樣我就安心了。」人事秘書與季恨在小會議室摸魚聊天。

  小桌子上擺著許多小點心、蜜餞,是季恨剛才在火車站對面那家有名的店買的。

  她去送花給芬芬,並且說南宮鴆再也不會去找她,要她好自為之;還去找芝芝,說南宮鴆約她在附近五星級大飯店見面。芝芝的小套房剛好在火車站附近,所以她就順便買這些零食回來賄賂人事秘書。

  「誰啊,誰要革誰的職?如果妳們繼續在這裡混下去,恐怕下一個就是妳們噮。」聊得正愉快,有個聲音從門口傳來,把兩人嚇著。

  「原來是你,害我嚇一跳。」人事秘書看見來人,原本提吊的心放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全公司最八卦的男人——司徒亦。

  「只有做太多壞事的人才會這麼膽小。」司徒亦親切地笑著,不像有任何惡意。

  「只是摸一下魚而已,算什麼壞事?比起現在才上班的人,您真是言重了。」人事秘書哈啦。司徒亦現在才來,罪過豈不更大?「你大概還沒見過總裁的新助手吧?她叫季恨。」

  季恨戴上女強人面具,幹練有餘地與司徒亦微笑點頭。

  「新的助手這麼精練,是不是打算把我這個老助手幹掉啊?」司徒亦坐下來,自顧自地拿起點心往嘴裡送。「這點心不夠鬆軟,而且還太甜,在哪兒買的?下次別去這家,復興南路有一家烘得還不錯,你們可以吃吃看。」

  這個陌生人居然自動自發的吃起她買的點心,還大肆批評不好吃,懂不懂禮貌啊!季恨瞥了他一眼。

  「那家有什麼好吃的,建國高架橋下那家才算真好吃。」她反頂了回去。

  「那家?還好啦,士林有一家全台北數一數二有名的點心城。」心浮氣躁的女人不可愛哦。司徒亦在鬥嘴時不忘觀察她,這女人化著精緻的妝,技術很好,只可惜反而弄砸了她的天生麗質;外表故作精明,骨子裡卻還是個丫頭,嗤!

  「全台灣糕餅點心最有名的在鹿港,中山路一家百年老店品質遠近馳名。」季恨得意地反駁。

  「我贊成,妳去買。」跟這個丫頭鬥,無聊!

  這麼要強愛鬥,惹出南宮鴆的火氣,他半點也不會覺得奇怪。

  「誰理你。」季恨習慣性地嘟起嘴來,露出稚氣可愛的模樣。

  司徒亦被她的樣子逗得幾乎「噴餅」,才剛嫌她表裡不一,就使出更絕的這招——耍賴來逗人,叫人不忍心把她批評得一文不值,這是什麼戰術?

  「唉呀,糟了!」季恨急得彈跳起來。「超過一分鐘了。」然後一溜煙地跑掉。

  司徒亦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緒,看著她的樣子,只覺得可愛逗趣。「發生什麼事了?」

  「是總裁,總裁給她三分鐘的時間送文件到各部門,稍有延遲,就發通緝令到處找人。上次才慢了幾分鐘,就要人把她的辦公桌搬到總裁室,害她連摸魚的機會都沒有。」人事秘書一副好有意見的樣子。「我懷疑總裁故意整她。」

  「是有可能。」這個小妞這麼可愛,當然是把她放在身邊排遣無聊噮。

  「可憐的女孩,被總裁惡意刁難,恐怕不太好過。」人事秘書替季恨抱屈。

  「我去幫忙看著好了。對了,妳說她叫什麼名字來著?」他剛剛聽到一個有點熟悉又不會太熟悉的名字,讓他想證實自己沒聽錯。

  「季恨,季節的季,愛恨情仇的恨,很特殊吧?」

  「她跟妳感情很好?」司徒亦的眼中閃著事情有點眉目的光芒。

  「還不錯,她是個什麼話都藏不住的小女孩。」

  「小女孩?她幾歲?」這對他來說可是事關任務成敗的大八卦。

  「二十二吧,大學才剛畢業。」

  「妳們剛剛聊得很愉快,都聊些什麼?」司徒亦打算從這個話題切入,慢慢把季恨的一切挖出來。

  「聊她的興趣啊,她說她最喜歡做街頭表演,今晚在捷運站有一場,這個禮拜做巡迴表演,她很興奮,想找我們去看。」

  「街頭表演?季恨?」司徒亦敏銳地把這個線索和這些日子來毫無斬獲的尋人任務聯想在一起,想不到還真是意外的脗合。

  「對呀,有興趣就去看看嘛,好像還不錯。」人事秘書隨口一說。

  「也許會去看看,對了,她有沒有男朋友?」

  「那妮子對總裁滿迷戀的……」

  「她有沒有姊妹……」

  司徒亦從人事秘書那裡一點一滴地套出季恨的事,發現事情好玩極了,決定靜觀其變,有機會順便參一腳。

  看來冷酷孤絕的南宮鴆,闖不過這場撲朔迷離的情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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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9: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街頭表演真是過癮極了!對閉關半個月的季恨來說,這是最好的發洩方法。

  一行五人很用心的表演,吸引不少來來往往的人駐足觀賞,博得眾多掌聲。

  一場舞蹈表演結束,大夥兒全揮汗如雨,這是美國黑人最流行的熱舞,普通人跳半場就筋疲力盡,他們硬是把整支曲子跳完。

  一行人靠在牆角喘氣,現在時間是晚上九點半,捷運站中來往的人漸漸稀少。

  「小季,妳跳得真好哇。」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季恨面前拍手。

  「謝謝,不過……你是誰?」季恨的記性向來不好,見來人竟可以喊出她的名字,以為是認識的人。

  「季恨,我記得妳,妳卻不記得我,未免太不懂禮貌了。」司徒亦嘲謔的言語中有他自己才知的試探。

  哇!這男人竟連她的全名都叫出來了,鐵定是很熟悉的人嘛!

  可是,季恨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這人是誰。「噢,我……很抱歉……」

  嘿!賓果!她果然就是季恨!

  瞧她頭上綁著一根朝天馬尾,臉頰上兩點誇張的腮紅,再看她那身娃娃裝,裝扮得十足像個十歲的稚齡孩童,而如果再看過她精湛的舞步表演之後,別說想要和公司那個裡外不一的女強人搭在一起,就是講給人家聽,也別指望有誰會信。

  「先生,你有什麼事嗎?」夥伴替季恨拒絕不必要的打擾,自從上次的阿禎事件後,他們都提高警覺了。

  司徒亦並不把那些人的話聽進去。

  「要抱歉,不如去鹿港買有名的點心來得實際。」司徒亦逕自笑著提示季恨。

  「哦——我想到了,你就是公司裡那個……老助理。」季恨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真抱歉,她真忘了他的名字。

  「我叫司徒亦。」有人姓老名助理嗎?這女孩的反應怎會如此直率?不過她坦白、不防備的表現,讓人打心眼喜歡就是了。

  現在他開始納悶,為何南宮鴆老愛對她發火?

  大概南宮鴆也是像他這樣,遇見了她的另一面,無法把她這兩面聯想在一起吧?

  「很高興認識你。」她熱情地和司徒亦握手。

  「妳的表現像我們第一次見面。」司徒亦挑眉一問。

  「呃……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又很習慣在知道別人的名字時說這句話……」季恨呵呵傻笑,把手抽回。

  「妳一向這麼直接嗎?」和這麼坦白的人交談很容易笑場,他都快忍俊不住了。

  「那可不!」她開玩笑地回他一句廣告詞。

  「總裁知道妳在做街頭表演嗎?」現在他得想想要如何處理這種情況,搞不好這妮子不明白南宮鴆為她的這一面深陷情網。

  「沒機會對他說。」她眼中有遺憾和濃濃憂鬱,神采飛揚的臉覆上陰霾。

  嘿!原來他們真是互相迷戀呢!太精彩了。哇,這種大烏龍,不好好的八卦八卦,怎麼成?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小季做街頭表演,與貴公司無關。」夥伴中有人看小季變得憂鬱,連忙挺身把她護在身後,對司徒亦大吼。

  司徒亦饒富興味地抿抿嘴。「如果她和我們總裁相愛,那就有關係了。」

  「啊……」季恨的小臉剎那燃起一片酡紅,兩眼粲如明星,櫻桃小嘴張成不敢置信的圓弧。「不……不可能相愛,他那麼討厭我,每次看到我,都想罵我、欺負我。」她的驚訝馬上被滿腹委屈沖淡,脆弱得好想哭。

  這就是另一個司徒亦想不透的原因,就算季恨上班下班的差距那麼大、南宮鴆不認得,季恨也該認得南宮鴆才對,何以是這種相見不相識,又愛又恨的情況?

  「這麼說,妳是愛他的嘍?」司徒亦故意探問她的真心。

  聞言,一股氤氳浮上季恨的眼眸,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滴落了下來。

  「不知道……我從第一眼開始,就好喜歡他……而且我也相信他有一天會對我好……我很努力,很努力……想表現得讓他喜歡……」她梨花帶淚的臉龐,在街燈下掩不住憔悴,令人於心不忍。

  「小季……」見她一哭,夥伴們都慌了手腳,對眼前這男人升起敵意。

  「別哭啦,妳這麼熱情可愛,他會愛上妳的。」司徒亦揉揉她的髮,很想把她撲進懷中安慰──像個妹妹一樣。

  自古以來,女人總是為情柔腸百折,受盡委屈淒苦,然而,天底下有幾個男人躲得過女人用心用情佈下的網?史上多少君主,不愛江山愛美人,不顧一切代價,只為博得伊人一笑?

  南宮鴆當然也不例外,到頭來,他也只能被季恨的情網牢牢網住!

  「真愛哭……」季恨努力擦那似乎永遠也不會乾的淚,自我解嘲。

  此時,司徒亦的手機響起來。

  「我接個電話。」他走到沒有掩蔽的室外去,以讓收訊更好。「喂?」

  在司徒亦接電話之時,季恨的夥伴們正打算轉移陣地到公園去。

  「司徒亦、去給我查季恨的電話號碼,馬上把她給我找出來!」電話那頭是南宮鴆咬牙切齒的吼聲。

  可恨!叫她約芝芝,她是怎麼約的?芝芝非但人連行李都不見,甚至留紙條說她自己心中有數,感謝他的照顧之類的!難道季恨膽大妄為,擅自讓芝芝離開?

  這可恨的女人,看他怎麼修理她!

  「幹麼,這麼想她,不會申請手機給她?」司徒亦刻意譏笑。說實在的,有人能把南宮鴆氣成這樣,他挺開心的。

  「該死的、你去給我辦這件事。十分鐘之內把她給我找來!」電話那頭的南宮鴆氣得跳腳。

  「欸,別發這麼大的火,猜猜我為你找到了誰?」小季是他邀功的籌碼,在這時候,就算捋虎鬚,他也無可奈何。

  「我不管你找到了誰,把季恨給我找出來,是你最緊急的任務。」該死,他都快氣瘋了,司徒亦還在玩什麼花樣?

  「就算找到你的『小季』也不管?」司徒亦雲淡風輕地,心中為他所可能的反應充滿期待。

  「小季?」電話那頭的語氣突然渴切起來。「她在哪裡?」

  「你不是說只管替你找到季恨,其他的都不重要?」司徒亦故意吊他胃口。

  「司徒亦!」聲音顯示,如果他不在三秒鐘之內把小季的下落吐出來,他只有捲鋪蓋走路一途。

  同一個人,居然能讓向來以冷血聞名的南宮鴆有南轅北轍的情緒反應,司徒亦算是大開眼界了。不過同時,他也肯定了一件事:南宮鴆的眼睛絕對是被蛤仔肉糊到了。哈!

  「哎呀,我說就是啦,她現在人在捷運站,和她的朋友表演街頭話劇,表演得不錯,來遲了恐怕——」司徒亦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卡」地一聲掛斷。

  等司徒亦把憋了滿肚子的幸災樂禍和取笑發洩完,回到方才的地方,小季一行人已失去蹤跡。

  糟糕,南宮鴆來到這裡沒找到人,豈不剝了他的皮?不行,他得快去找人。

  問題是,台北市這麼大,他上哪兒去找?這裡又是主要交通樞紐,萬一他們跳上捷運或火車,他上哪兒去找?

  唯今之計,快閃才是當務之急,把手機關掉,明天再請一個禮拜假,等南宮鴆的怒氣過了再出現,以免發生任何不測。

  ※※※※

  南宮鴆極其狼狽地漫步在陰鬱的台北街頭。

  他的樣子狼狽二字不足以形容,而這一切全是季恨那衰星害的。

  方才他匆促趕去捷運站時,由於太過慌忙,以致撞到了不少路人,哪知那些路人,根本是聚集在那兒討論「大事」的混混,他們看他西裝筆挺不順眼,莫名其妙打了他一頓,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他雖然沒有輸,卻也不甚光彩,造價不菲的西裝和襯衫破爛不堪,西裝褲更是慘不忍睹;他索性把西裝外套和領帶丟掉,這才發現自己肩膀、腿上全都掛了彩。而唯一完好無缺的,大概是鼻樑上那副粗框眼鏡。

  該死!季恨該死就算了,連司徒亦也該死;一個擅自遣離他的情婦、一個給他假情報,讓他平白繞了一大圈,撞上混混,落得這般狼狽。

  該死的,算來算去全是季恨的錯,若不是她故意動手腳,這些事都不會發生!她簡直是個羅剎、女惡魔!

  唉,找到「小季天使」的希望又泡湯了,他幾時才能找到她?

  每被季恨激怒一次,他就多想「小季」幾分,如今已到胸口發痛的地步。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若不是車子進廠保養,他現在早就在家睡大頭覺。

  微風徐徐吹送,夜色沁涼如水,就算有幾片雲層籠罩,夜色還是不減其媚態。

  原來在夜色中散步別有一番感覺,靜下心來,南宮鴆並不怎麼介意自己這樣一身髒亂的頹廢樣。

  當他從吵嚷的街道轉入公園,心情漸漸從連連詛咒轉為平靜,無意之中許多聲音竟漸漸地傳入他的耳中。

  風聲、蟲鳴、流水聲,還有許多嘹亮的人聲。這聲音……好像……

  南宮鴆心中驀然升起一個令人雀躍的預感。

  他熱切地朝著聲音的方向找去,在某個人來人往的露天廣場上,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個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在那一群人之中,有大部分是你儂我儂的情侶,也有一部分是散步的夫妻,但是,他就是看見了那群人,和──小季!

  她端坐在那群人之間,動也不動,眼睛眨也不眨,表情和煦照人;一頭長髮編成細辮,披散在肩上,髮上綴著華麗亮片,頭上戴著光燦的皇冠,臉頰泛著迷人的紅光,身上套著華貴的大蓬裙,手上、胸前,全是金光閃閃的飾物,活脫脫是個天使娃娃……她與他之前的印象相去十萬八千里,但他就是能一眼認出她。

  南宮鴆想把這個美麗的天使娃娃據為己有。他失神地朝她走去。

  小豪一看見南宮鴆,馬上認出他是阿禎,很有技巧地擋住南宮鴆的去路。

  「千萬別去碰,這個洋娃娃受到了詛咒,誰碰到了它,誰就會發生不幸的事。」小豪戒懼地告訴所有人和南宮鴆。

  現場起了騷動,有的人已加油添醋地渲染這句話,有人則半信半疑。

  詛咒?這兩個字讓南宮鴆心中某個被遺忘的畫面甦醒,除了從未遺忘的季恨,他想起四年前那個來把吉普賽女巫叫走,讓他發現自己被耍的事實的人──

  那個人,居然就是眼前這個大男孩!

  天,難道……難道小季是季恨?

  「我不信,我不信這麼美麗的娃娃會給人帶來不幸。」南宮鴆的心在泣血,說不信是對現實的控訴,自從四年前碰見她,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幸,已經不是屈指可數的了。

  他不願意信,他不願相信自己居然對懷恨四年的女孩一見鍾情,更不信自己居然不可自拔!

  此時此刻,南宮鴆心中翻騰不已。

  而季恨卻一動也不動,她是個娃娃。

  「先生,你必須相信,這世上的不幸全是因為人們的盲目執迷。美麗的事物,往往有如夢幻泡影,而夢幻泡影之後,只有綿綿無盡的不幸。」小豪猶如先覺之士,煞有介事地向所有人告知。

  南宮鴆的眼中閃出如鷹利芒,彷彿一寸寸地將人撕裂。

  季恨仍然動也不動,她是個娃娃。

  小豪震了震。「神啊,請原諒這些無知的人……」他誠惶誠恐,恍若大難即將臨頭。

  「少耍人了,這些話用來對付鄉巴佬還可以,用來對付我,是你的不智。」南宮鴆的銳利冷峻鎖定了小豪。

  「你再不信,災厄就要降臨到你頭上,當被詛咒的娃娃復活,就是大難臨頭的日子!」小豪依照腳本演出危言聳聽,使現場氣氛變得凝重詭譎。

  該死,他南宮鴆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這種妖言惑眾。

  「在噩運降臨到我頭上之前,恐怕會先讓你自食惡果!」話聲才落,一個拳頭已不偏不倚地擊中小豪。

  然而,季恨仍動也不動,她是個娃娃。

  吃痛之際,小豪不甘示弱,馬上出手反擊,現場一片混亂,許多看戲的人,儘管離開半公尺遠,卻也因好奇而不願走開。

  此時,天空被幾道森冷的閃電劈裂。

  突然之間,現場掀起一陣騷動。

  「洋娃娃復活了,它的眼睛在動,它復活了──」夥伴中有人驚悚一呼,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季恨臉上。

  季恨驀然斂眉,又倏地睜大眼,冷凝的目光如劍尖上的折射,身體依然僵凝如瓷,渾然像被詛咒的娃娃復活。

  然後,彷彿受到詛咒般,陰鬱的天空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嘩啦嘩啦地下得又狂又猛。

  看戲的人四散逃逸,只有季恨敬業的繼續扮演她的娃娃。「神啊,請原諒這些無知的人,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不知道沈迷於美麗的事物會受到怎樣的詛咒……」她緩緩地、木然地從地上站起,張開雙臂,以臉、以心迎雨,雙唇吐出極具威脅的聲音,恍若咒語。

  「小季!」被初秋的滂沱冷雨當頭澆下,就算再大的怒火,也要熄滅,南宮鴆正想跑到附近的涼亭躲雨,聽見小季的台詞,像想起重要大事般回過頭來。

  夥伴們圍坐在小季四周,在滂沱大雨中欣賞她未竟的表演,她昂然而立的樣子像個不畏風雨的女神。

  然而,她在南宮鴆心中只是個天使,纖細無邪的天使,怎堪風雨的摧殘?

  南宮鴆奔入圓心,伸出大手把她攬入懷中,以自己的身軀為她擋雨,奔出圓心。

  「小季!」南宮鴆的舉動無異於當場擄走重要演員,夥伴們群起而追。

  「放手,阿禎,放開我。」季恨在他的懷中猛地掙扎。

  「不放,我說過妳是我的,誰也別想把妳從我手中奪走。」南宮鴆更挾緊她,大雨滂沱如瀑,打在身上疼痛不已,他半點也不畏縮,全力在雨中衝刺。

  從背後隱約的喊聲,他知道那些人緊跟在後,除了不顧一切地跑,他別無他法。

  南宮鴆挾著小季,很快地跳上路過的計程車,絕塵在風雨中。

  ※※※※

  「你要帶我去哪裡?」要不是被硬推了進去,季恨絕不會在這車上。

  「妳會知道的。」南宮鴆緊摟著她,雨水從髮梢滑落到他的手背,在車內冷氣的強力吹送下,顯得非常冰冷。「妳冷不冷?」想到她可能冷得像小貓一樣發抖,他心中一陣疼。

  「開快一點。」他催促司機開快些。

  「不要,離我家愈來愈遠了。」季恨抗議,她依然無法從他的鋼臂中脫離。「你不會是要綁架我吧?我告訴你,我們季氏雖然前幾代有點錢,到我們這一代已經家徒四壁,你看我才畢業十幾天,就被押著去找工作,當然啦!雖然我找的工作是在南宮企業這種大集團,可你別以為我在南宮企業工作,薪水就很高,老實告訴你,也不多啦!更何況這期間我又請假半個月……」

  再也無可辯駁了,他日思夜念的「小季天使」,果然是他懷恨多年的「吉普賽女巫季恨」……這要他如何面對自己心中那糾葛的重重愛恨!

  難道他自始至終都欠她?非得被她耍弄得如此狼狽、無所適從?

  「誰說我要綁架妳?」誰說他只能恨她?他現在只想一輩子把她放在懷中好好呵護著,而先前對她的歉意,在這一刻,他在心中發誓自這一刻起,他要好好補償她。

  「難道不是嗎?最近景氣這麼糟,你又一次比一次狼狽,突然把我擄來,難道不是綁架?啊——司機先生,麻煩你報警。」季恨根本不知他心翻湧的情緒,只是到現在才想到該報警。

  而司機根本不把季恨的話當一回事,只當是小倆口的打情罵俏,嘴角露出個饒富興味的笑意聊表回應。

  「拜託!司機先生,你不信我真的被綁架了嗎?」季恨稚氣地鼓起腮幫子來。

  其實說來這哪裡算是綁架?他既沒有拿布塞她的嘴,也沒有拿繩子綁她,還大方地讓她叫司機報警,別說司機不信,連她自己也懷疑了;更何況哪有被綁架的人像她這麼享受?有溫暖的胸懷可靠,把刺骨的寒氣都祛除,他溫熱的體溫瀰漫到她體內,她幾乎不敢相信他只是她見過一面的陌生人。相反的,她對他有一種熟悉感,而且莫名的,她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和他在一起有安心的感覺。

  「他哪裡會信?瞧我們倆親密的樣子,應該是比較像情侶!」他在她鼓起的腿幫子上輕啄一下。

  「親密?情侶?」她驚問的表情稚氣得誇張。

  「難道不是嗎?妳躺在我懷中的樣子,好像在享受我呢!」明明是他在佔她便宜,卻反倒過來說她欺負了自己。

  「拜託!哪有呀!明明是你一副想吃了我一樣——」像是邀請他吃自己似的,登時,她羞得滿臉通紅。

  「我真的要吃妳了。」說著,他咬住驚慌的唇,趁她愣住之際,順勢將舌頭伸入那溫暖甘甜的小嘴。

  季恨一瞬間全失去了主張,因緊張而握緊的拳變成與他交纏的指藤,瞠大的眼被他的柔情馴服,心跳大膽地呼應著他的,連那羞澀的舌,也以她不自知的狂野配合著他……

  他的氣息、他的感覺,好像……好像她深愛的……南宮鴆……

  睜眼看見他的臉龐,他的眼鏡、鬈髮,她驀然發現她錯認這個與南宮鴆酷似的男子。

  他不是「南宮鴆」,她這是背叛,背叛她的愛,除了「南宮鴆」之外,她不該……

  她的心不安地揪緊,簡直到發痛的地步,她痛苦地想逃離,卻無法如願,想抽出被他纏緊的小手,卻徒勞無功,想握起拳來,卻被他纏得更緊。

  「噓,別動……」他的輕言軟語在她耳畔吹拂。

  季恨的心田突然吹拂過一陣暖意,她又想起「南宮鴆」,想起她如何對他難以忘懷,而他卻是如何想盡辦法欺負她。

  阿禎的氣息總是讓她想起「南宮鴆」……

  如果他有一天也對她這麼溫柔……

  也許不會有這天……

  毫無預警的淚從她的眼眶滑下,她不想這麼愛哭,可是她的心好痛……

  「怎麼了?是不是我弄痛妳?」南宮鴆心疼地吻去她的淚痕。這是他第一次受女人的情緒左右,渴望去珍惜一個女人。

  季恨心傷地搖搖頭,柔腸百折。「我深愛一個人,如果……」

  南宮鴆柔情的眼神倏地冷黯下來,因這句話所生的憤怒衝擊著方才那絲濃濃愛意,衝垮他所有的理智。

  「停車。」他突然冷冷地下令。

  車子現在正駛在荒蕪人跡的郊道,天地之間闃暗無光,彷彿鬼魅正躲在暗處伺機而動,黑暗的雨弄得世界每個角落充斥颯颯怪聲,恍若地獄一角。

  「下車。」南宮鴆憤然地對一臉不解的季恨大吼。

  季恨望他一眼,聽話地開門下車。「叫你不要綁架我,你就要,現在沒錢付車資了吧……」她埋怨地低語。

  當她發現周圍的可怖,車子已駛離她一段距離。

  什麼?她被放鴿子?怎麼會這樣,方才她說錯什麼話了?霎時她的心情太糟、思緒太亂,甚至無法去回想、思索。

  她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心情糟得感受不到可怖的處境,也感覺不到風雨,更遑赤裸的腳底已被路上的石子刺得血跡斑斑。

  反正遇到阿禎是倒楣的日子,以後得小心點,別遇上他。

  她想念南宮鴆,如果他有「阿禎」的一半溫柔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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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9: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拗不過良心的譴責,南宮鴆又開著他的小跑車回到那條幽暗的郊道。

  不過,他發誓這絕對不是他的本意!

  只是他的心忐忑不安,他完全失去把持自己的力量,一心只想把季恨找回來!況且,只要一想到自己竟殘酷地要她在這條人煙罕至的小路下車,他整顆心就被恐恨和不安掐住。

  現在她到哪兒去了?為什麼找了這麼久還沒看到?他小心地開著車,眼睛眨也不敢眨、深怕一不小心錯過她。

  終於、一條模糊的人影出現在車窗前。

  「小李!」他連忙搖下車窗,對窗外大喊。

  果然是她!那模糊的人影轉過頭來往他的方向望,不料卻因此而滑跤。

  南宮鴆的心臟幾乎因此而停止。「小季,妳有沒有受傷?」他連忙下車扶她。

  「路……這麼滑,你還叫我,害我分心跌倒。」望著身上那髒兮兮的泥巴,她沒有對他劈口大罵,反倒苦著臉抱怨。「害人家變成泥娃娃。」

  季恨還沒抱怨完,南宮鴆就被滿地泥潭滑得四腳朝天。

  「報應,活該!」季恨嘲笑他一陣後,小心地站起來,繼續往剛才的方向走。

  「去哪裡?」南宮鴆很快地爬起來,拉住季恨的手,卻一個不小心兩人一起跌在地上。

  「噢,你又害人家跌跤。」此時季恨身上已分不清衣服的顏色,泥漿沾得她一身。「不許再害我跌倒了。」在一路跌跌撞撞之後,她從滿地泥上爬起的技術,幾可列入大師級。

  「除非妳答應跟我走。」他一直在泥地上滑來滑去,就是無法成功地站起來。既然他站不起來,就讓季恨和他一起在泥地上打滾。

  「跟你走?」季恨一愕,果真一不注意,也被他扯跌入泥堆中。「開玩笑,你方才還放我鴿子耶!我怎能相信你。況且我剛剛才決定少遇見你為妙,你又跑來作啥?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碰到你就很倒楣?」季恨還在泥堆中,與他奮戰。

  「是嗎?天這麼黑,風雨這麼大,難道妳一點都不害怕?」他以為她會邊走邊哭,又邊發抖,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我們家又沒人在捕魚。」他以為她還是小學生,每天都要背「爸爸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很小看她哦。

  怎麼他的關心和焦急從她口中轉譯出來,就變成雞同鴨講?

  「總之,妳除了跟我上車外,別無選擇。」他現在只想趕快把她抓上車,這風雨不是普通的大,才這麼一會兒,他已經受不了,更難想像她一個弱女子怎能在風雨中獨行這麼久。

  「這一點我沒有異議,但是,我能不能建議車子開往我家的方向?」季恨很天真地問,對他先前的無禮,絲毫不以為忤。

  「妳說呢?」南宮鴆的唇角浮起莫測高深的笑意。

  如果他沒有回頭,那就算了,既然他回頭了,怎可能把她送走?

  「算了,你露出這種表情,一定不贊成我的提議,我還是認分點,自己走回去好了。」季恨很努力地想掙脫他,哪知他卻更用力把自己摟緊。

  「怎麼妳把在風雨中走路回家,當作是很輕鬆的事?」他把她摟在懷中,感受那就微薄的體溫,他居然在她身上嗅出屬於雨水的味道,和泥土的芳香。

  「如果有車子經過,我就有便車可以搭──」季恨驚詫地瞪大眼、意外他竟在自己的頸間磨蹭,惹得自己一陣心跳紊亂。「別這樣……」她推拒著。

  「別怎樣?妳討厭我的觸碰嗎?妳知道我有多思念妳嗎?自從第一次見到妳,我就無法控制自己地想抱著妳……別拒絕、別拒絕我好嗎……」他囈語般地輕喃愛意,並大膽地把手伸入她的衣服裡,冰冷的手掌熨貼著她溫暖的肌膚,令她發顫。

  「不要這樣……你快放開我……」他的話意外地激起她的動心,但對於他的碰觸,她抗議地扭動身體,而他卻更不安分地移上她柔軟飽滿的乳房,覆著它。

  季恨胸中一窒,抗議更加劇烈,甚至掄起拳來掙扎著。

  「瞧!噓,放輕鬆,試著接受我。」他用另一隻手制住她兩隻手腕,並低頭給她一記濕吻。

  他的氣味和南宮鴆如此相似,他的霸道與南宮鴆如此雷同,季恨漸漸在這恍惚的熟悉之感,和他刻意溫柔的深吻中融化,忘卻了反抗,也忘卻了她的背叛。

  此時的季恨已在熾熱的吻下渾身發熱,在雨中像顆滅不了的火種,熊熊燃燒。

  季恨的身體對阿禎的感覺有份懷念,好像是……對南宮鴆般……

  恍惚中,她將阿禎當成了南宮鴆,而先前所受的委屈,在這一刻似乎得到些微補償;朦朧之間,她的身、她的心,都願意為她的苦戀獻出一切,包括自己。

  「好美……妳真美……」南宮鴆情不自禁地低喃,意亂情迷地在她身上烙下火紅的吻痕,她的衣服已被他卸褪得幾近半裸。

  她慌了、她亂了,她完全不知道這份感情能否得償?更何況,眼前這男人即使再像南宮鴆,他仍然不是呀!她能這樣對待、利用他嗎?

  「別對我太好……」她指的是別愛上她,否則如果發現她愛的竟是別人時,他會很傷心的,而她並不想傷害他。

  「我會一生一世都對妳好……」理智早被他拋在腦後,他含住她胸前的花苞,用舌尖挑弄著,一手則探向她女性熾熱的核心,來回地輕揉愛撫。

  「別、別……」他的動作徹底地勾起她的情慾,可從來沒有人可以對她做出如此、如此親密的事,除了南宮鴆……

  她的全身有一忽兒的緊繃,過沒多久才慢慢地適應他的動作,身體隨著他的韻律而款款擺動。「愈來愈……難受……怎麼……辦……」她的頭苦惱地轉動,手指掐入他的髮中。

  「說妳要我……」他的眼中充滿情慾,伸手也脫去自己的衣服。

  南宮鴆愈來愈無法自持,他想一舉進入她,與她一起律動,感受充滿她的緊實。

  「轟隆——」天邊突然響起一聲雷,也把南宮鴆的理智轟醒,他想到自己最初的目的。

  手中的動作不停,他解下自己的襯衫,覆在一臉不解的季恨身上。

  「這下子,妳恐怕無法再走路回去,也無法搭便車了。」心頭的慾火已熄滅,他輕鬆萬分地笑看被激情弄得手足無措的季恨。

  季恨羞惱萬分。「你好惡劣!」居然對她做了那樣的事,而愚笨的自己竟也任他妄為,天呀!她真瘋了……

  「現在的妳,只有跟我走一途了。」南宮鴆伸手拉起了她,並幫她把襯衫理好。

  「誰理你。」季恨再次告訴自己要遠離,他實在太危險了,十足像個有陰謀的色狼。

  「不理我也可以,把衣服還給我。」南宮鴆有恃無恐。

  季恨恨恨地看他一眼,垂下頭來生悶氣。

  「走吧!」他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如果妳生氣剛才的事沒有完成,放心,我會讓妳滿意的。」

  季恨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大擰一下。「休息,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的!」

  「想想妳剛才的呻吟和哀求。」

  她火紅的小臉只惹來南宮鴆哈哈大笑。

  ※※※※

  車行二十分鐘,終於抵達南宮鴆的別墅。

  當南宮鴆破天荒地為女人拉開車門時,季恨縮在車門角落,拉著那件過大的襯衫,希望它能把自己遮得更緊密一點。

  「我不要下車。」她看見車外有人恭候著他們,低頭看看自己的狼狽,寧可選擇待在車內。

  「不要自己下車,難道要我抱?」南宮鴆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她的樣子名副其實地像個墜落凡間的天使。

  季恨狠狠地瞪他。「誰要你抱?外面人那麼多……」她一想起自己除了這件襯衫,其餘一絲不掛,雙頰燒燙如火。

  原來如此,南宮鴆轉頭向管家吩咐。「快去放熱水、準備睡袍,順便叫廚房準備點心。」

  恭候在外的管家此時正瞠目結舌,少爺雖然花名在外,他卻從來沒有帶女人回來過,更遑論是個衣衫不整的女人。

  南宮鴆遲遲不見管家有任何動作,大喝道:「還不快去!」

  「是。」管家一驚,這才躬身退去做事。

  管家退去,他才露出溫煦的表情問季恨。「現在可以下車了吧?」

  季恨遲疑良久,才猶豫地說:「你把頭轉過去。」

  「妳早就被我看光了,又何必……」他浮起嘲笑的唇角。

  聞言,季恨大為光火。「你不轉頭,我就不下車。」雖然這車內又冷又悶,卻總好過下車被他嘲笑羞辱。

  她的執拗令他覺得有趣極了,是呀!他所熟悉的季恨,就是這麼執拗的一位女孩,先前,他怎會認不出小季和季恨,其實是同一個人呢?哈!此刻他興味盎然,並打算與她僵持到底。

  季恨不馴地瞪他一眼,看見他非但沒有轉頭的打算,反而有想和她比耐性的態勢。

  車內的冷氣愈來愈強,南宮鴆的襯衫根本溫暖不了她,季恨愈來愈冷,可仍不認輸,賭氣地抬頭輕瞪他一眼,又倔強地低下頭。

  而南宮鴆果真想看她能忍受到幾時,只是負手欣賞她的窘態和狼狽。

  半晌,見她已冷得全身發顫,仍賭氣似地瑟縮在那件襯衫裡,南宮鴆立時心痛得手足無措,俯身毫無預警地抱起驚慌尖叫的她,以雙臂和赤裸胸膛緊緊護住冰冷得令人心疼的她。「別再倔強了。」他跨步走入大廳。

  「少爺,熱水已經放好了。」管家恭敬地對他說。

  「少爺,點心已經準備好了。」是廚房王嫂的報告。

  「送到我房裡。」他停也不停地抱著季恨直上二樓。

  「放我下來!」季恨一直不停地在他耳畔吼,一面卻又把他摟得死緊。

  「好啊,如果妳不怕在這過程中被我的下人看光的話。」只要他這麼回答,她就會安分一會兒,但是不久後,又開始抗議。

  「現在沒人,快放我下來。」

  「妳全身上下都是泥,難道妳要負責清洗我的地毯?」他一副沒異議的口吻。

  「你好詐哦!」季恨氣在心裡,又不能拿他奈何,非常鬱卒。

  「更詐的都有,妳想不想試試?」他曖昧地對她露出挑逗的笑容。

  季恨氣嘟了腮,打定主意不再理會他。

  她不理會他,他卻玩興不減。「為了找妳,我弄得滿身泥濘,妳覺不覺得該負責為我清理乾淨?」他附在她耳邊,曖昧的吹氣、呢喃。

  「誰……理你……」季恨心中小鹿亂撞,兩頰飛紅。

  「當然是妳。」南宮鴆直接抱季恨入浴室。

  當蓮蓬頭的水,嘩啦啦的灑在季恨與南宮鴆的身上時,熱水淋過他們冰冷的身子,帶走他們身上的泥,也帶走那令人痛苦的寒冷。

  因為水的緣故,南宮鴆的襯衫完全貼黏在季恨身上,令她玲瓏的曲線完全無法掩飾;雖然浴室內蒸氣彌漫,她無法明確看清阿禎的臉,可他的手掌對自己的佔有慾,卻仍令她緊張羞怯地用手護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為什麼不動?」南宮鴆從手中的觸感意識到她嬌軀的緊繃,把她的手拉開,放在自己身上。「妳該負責把我洗乾淨,而不是像個瓷娃娃,記得嗎?這身泥是拜妳所賜。」

  南宮鴆微微傾身,讓自己看清她的模樣,她現在一定又是面紅耳赤,他怎能錯過欣賞這畫面的機會。

  由於拿掉眼鏡後視力不佳的關係,他幾乎要抵著她的鼻尖,才看得清她的臉部輪廓。

  此時季恨雙唇微啟,正為發現自己身墜夢境驚訝不已。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看到的不是那戴著黑框眼鏡、頭髮微鬈、一派不羈的阿禎,而是直髮服貼、雙眼炯炯有神、臉龐剛毅、獨裁霸道,卻又擄去她心的南宮鴆。

  「我不在這裡,妳以為我該在哪?」南宮鴆笑,心中雖為她的話感到怪異,卻也為她癡迷的眼神虛榮心動。

  她細緻的小手在他身上遊移……他的肩膀果然有這麼寬闊,他的胸膛果然是這麼堅實的觸感,他的手臂這麼均勻有力,他的腰和臀,這麼窄,卻如此充滿美與彈性……

  季恨幾乎感動得淚盈於睫,她以為同南宮鴆和平相處,只是她的癡心妄想,親身體驗他的肌肉,是只有在夢中才能實現的事,想不到此時此刻他就在她眼前!

  「看來妳不是想幫我洗乾淨,而是……」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毫無章法的遊移,惹得他的慾望蠢蠢欲動,而她眼中的受寵若驚,更加膨脹他的心動虛榮。

  「我想……」他與她靠這麼近,令她芳心大亂,她得花大把力氣去壓抑那主動想吻他的念頭;這太令她害羞了,她艱難地吞嚥口水。

  「唔,妳想嗎……」見她迷亂的模樣,南宮鴆幾乎難以自持,忍不住去輕啄那菱形唇畔,逗得小臉陣陣酡紅,這會兒她朱唇才啟,他便迅速地捕捉她的豔紅櫻唇。

  「嗯……」季恨輕閉雙眼,感受他霸氣卻溫柔的吻,這不同於她記憶中的粗狂暴戾,而是她夢寐以求的溫柔多情,同時也引燃她生澀而熱情的回應。

  她的小手盡情地在他身上來回移動,貪戀地汲取這真實的觸感,深怕到頭來只是她旖旎的春夢一場。

  南宮鴆被季恨的青澀美好捲入情慾漩渦,慾火一點一滴地將他吞噬。

  「妳這麼熱情……讓我情不自禁……妳得為這一切負責……我要妳……」他的唇在她細緻美好的臉龐、顴骨、頸項間遊走,把火熱的吻散落在每寸足以令人失魂的肌膚;而模仿力特強的她,也正對他施以同樣的魔法。

  「我也是……」她回答這句話時,沒有半點後悔的念頭,她只想要南宮鴆,只想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獻給她最愛的人。

  他褪去季恨身上那件長過膝的襯衫,大掌探向她雪白飽滿的胸脯,緩緩地揉弄著,挑捏著,季恨忍不住款款擺動、嬌喘連連,若不是有他強健的手臂扶住,她恐怕會跌在地上。

  儘管如此,她眷戀的小手仍堅持不離開他偉岸的身軀,怕稍一放手,她就失去了這美麗的時刻。

  「妳好熱情……」他將手換成舌頭,輕咬她粉嫩的花蕊,在她身上製造出更多的紅痕,順著胸脯直下,他滑溜的舌,成功地點燃她內心的渴望;當他俯向她女性的核心時,他察覺到她的濕潤及她的略微抵抗。

  「別、別這樣……」好難受,這種感覺太奇妙了,令她不知所措。

  「我知道、我知道……」他放緩動作,輕巧地把她放入寬大的豪華浴缸中,讓她的秀髮在水中漂成漂亮的弧形。

  儘管他體內的慾火已瀕高漲,他卻硬將它壓抑下來,堅持給她全世界最溫柔的對待。

  「呃……你不要走……」季恨在他稍離去脫衣服時,無比的恐慌,深怕他會一去不回,而她會自這場未圓的夢中醒轉,徒增懊惱。

  「我不會放開妳,妳是我的。」

  當他再次回到她身邊,她的心安定下來,纖細的兩手環上他的頸項,火熱的唇在他的胸前遊移。「你剛才是不是這樣……」她也一寸一寸地體驗他,吻遍屬於他的每寸肌膚。

  「噢,別急!我的天使,我不想因毛躁而弄痛妳。」他握住她大膽往下移的小手,把它們用一手箝制住,另一手則潛入水中,試探她熾熱的核心。

  她的身體因而不安地隨他的手指律動而擺動。

  「好……好難受……」那一波波快感同時帶來難以言喻的疼痛,季恨忍不住發出呻吟。

  「噓,乖,這樣呢?舒服點嗎?」他低緩地耳語,小心翼翼地把修長手指探入她火熱緊窒的火花,小心地抽送,看見她痛苦的表情緩緩紓解。

  「嗯……」她睜開迷濛醺然的麗眸。「你上次沒有這麼溫柔……」

  「別說話,也別想那些煩人的事。」他沈迷於她因興奮而臉泛潮紅的表情與誘人的胴體曲線中,不願去想那些讓人惱恨的問題。

  季恨乖乖地閉上眼,全心感受這陌生的舒服。「我愛你……從第一眼就深愛著你……心中好像有個聲音在說……這個人就是你今生尋找的人……該與你相守一生的人……噢……」她體內的充實感消失,帶給她一陣失落。

  但見他先離開浴缸,復又傾身抱起她。

  在這剎那間,季恨心中升起一陣沒來由的怪異之感,好像,這個人並不是她所認定的南宮鴆……

  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下一秒,她被吻迷亂了神智,由不得她多想,他把她抱到床上,火熱的吻便烙得她渾身發顫,酥麻的熱浪襲得她體內像有幾萬把火在燒似的,感覺極度渴望紓解的慾望更熾……

  「別折磨我了……」她輾轉哀求著。

  「妳是我最美麗的天使……」他挺身置於她的雙腿間,堅挺的亢奮抵在熾熱的花苞前。「看著我,我的天使,看著我。」

  「嗯……」她略微睜開飢渴的眼,意外地發現這個人似乎與她所認定的人不同──「啊——」來不及辨認,她的身體彷彿被撕裂般似的,一股碩大的力量衝入她體內。

  待她適應他的存在後,他才緩緩律動了起來,先前被壓抑的情潮一得到解放,恍如脫疆野馬,他再也無法控制住速度,只能任由慾望的騁馳,不斷地加快他對她的激情,直至兩人登上高潮的頂峰……

  「我愛你……」她在狂浪的激情中喊出她的誓言。

  「妳是我的天使……」南宮鴆在汗水涔涔中回應。

  彷彿這正是她苦苦等待,體內一股暖流升起,她充滿愛意的攀緊這個創造她世界的「南宮鴆」。

  於是,他們又攀上更接近天堂的激情山巔。

  ※※※※

  季恨醒在從窗簾縫透入的強烈陽光中。

  她想慵懶地伸展四肢,卻發現自己被一具身軀,以極霸氣的姿勢摟壓著。

  望著這陌生的房間,她想起了昨夜所發生的一切,以為自己圓了一個美麗的夢。

  仰起頭想給「南宮鴆」一個清晨之吻,卻赫然發現,與自己昨夜纏綿的人,居然不是南宮鴆!

  那鬈曲的髮、和緩的臉龐、該是熟悉,卻又該陌生的五官……他不是南宮鴆,他只是另一個與南宮鴆酷似的阿禎!

  天啊!她到底做下了什麼糊塗事,她居然在恍惚的激情中,癡迷地深信南宮鴆對自己百般溫柔、萬般眷戀,甚至接受了她的獻身……

  而如今,她已經沒有完整的自己,可給最愛的他了!絕望的熱淚立時湧上眼眶,胸口灼痛得無法忍受半刻。

  她飲泣悲傷難以自抑,沒發現有雙灼熱的眼,盯視著她。

  「妳有睡醒就哭的習慣?」南宮鴆稍一攏手,就把快被淚水淹沒的她圈在懷中。

  是他昨夜沒有滿足她嗎?她怎會一醒來就哭得像一個淚人兒,著實令他心情大跌。

  季恨傷心得沒空理會他,無言地抗拒著他的親密。

  南宮鴆不以為忤,手指兀自在她粉嫩、白皙的背上來回遊移,像在品鑑最珍愛的藝術品。

  「昨夜表現那麼熱情,今天卻哭成這樣,是我沒讓妳快樂?」他嘲笑她,昨夜她在他懷中不斷喊著「我是你的、我是你的」,那麼火辣熱情,讓他欲罷不能,要了她一整夜;結果今早忘了起床去公司,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為女人怠忽事業。

  「還是妳怕我把妳留在床上一整天,想以淚水澆熄我火熱的慾望?如果妳這麼想,也許很難成功……就妳所知,我又想要妳了。」他們貼在一起,她應該明白他的身體變化。

  季恨心驚地瞪大眼。「你不要碰我啦!」她驚嚇得大叫,裹著棉被滾離他,不小心滾落在長毛地毯上。

  於是,季恨順勢滾到角落去,盤踞在屋角,心中又驚恐又絕望,眼淚汨汨不絕。

  南宮鴆為她一夜之間南轅北轍的態度意外,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得到他這麼多的激情眷戀,而她卻在這之後,視他如洪水猛獸。

  南宮鴆高傲的尊嚴受到重創,所有的寵眷激情,驀然埋入北極最冷酷的冰山一角。

  他惱怒地朝她逼近,越近,就越發現她眼中遽增的恐懼,那無端揪扯著他強硬的心,令他想去呵惜,不想傷害;然而,他那被慣壞的自尊卻不允許。

  「這是妳對我該有的態度?別忘了,妳是我的。」他強硬地拉起她,逼她直視他。

  她的眼哭得又紅又腫,眼淚卻還不斷地流下來,容顏憔悴得讓人心疼。

  他為什麼這麼像「他」?連到這一刻,她還差點兒把他錯認為南宮鴆。

  她心傷又絕望地看著他,眼中有無奈和絕望,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

  「不准哭!」南宮鴆心煩地吼,他多想把她摟入胸懷保護,理智卻不允許他低頭。

  他連蠻橫的口氣都和「他」如出一轍!

  季恨哭得更厲害了,下巴被他粗暴的執著,她連埋入被單拭淚的機會都沒有,只好任串串珍珠從南宮鴆的掌心滾落。

  「不准哭,妳是我的,我准妳哭才哭,現在不准哭!笑給我看!」他氣悶地吼。

  這女人居然敢如此擾亂他的心緒!難道她不知道女人只能乖乖聽話,不可弄得男人心慌意亂?

  「不要!」他好過分,人家那麼絕望,他卻要人家笑。「我討厭你,討厭你啦,你不要碰我!」季恨掙扎著,用力甩掉他的手。

  南宮鴆惱怒地又把她的身子扭過來,與她四眼相對。

  「我不碰妳誰碰妳?我現在嚴重警告妳,妳是我的。這世上,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再碰妳,任何人碰妳,我都會讓妳和他受到教訓,記清楚!」他噴火的眼寫著說到做到的決心。

  季恨驚愕於他所傳遞的強佔訊息,不甘她的命運將被這跋扈的男人主宰,哭得更傷心。

  「我不要當你的,我不是你的!昨天只是認錯人而已……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和『他』長得那麼像!」季恨不依地掙扎,希望能因此掙脫他跋扈的霸道。

  「認錯人?」猶如晴天霹靂,南宮鴆眼中驀地覆上噬血寒芒,大手陰狠地握住她纖細脆弱的頸項,龐大的身軀霸氣地壓迫著她纖弱的身子。「他是誰?」

  她那麼熱情地完全付出,居然是因為把他錯認為別的男人!這對他而言是如何可笑的譏諷,又是如何蝕心的折磨!

  季恨痛苦地瞇起眼,喉間疼得吐不出一個字。

  「說!」他更加用力道,眼中的陰冷令人遍體生寒。

  季恨想掰開他致命的大手,力道卻小得有如蚍蜉撼樹,他強制的氣勢更無形削弱她的氣力。

  更令人絕望的是,在狂狷殘暴的同時,也帶給季恨莫名的熟悉感,讓她恍惚地又以為「阿禎」就是「南宮鴆」!

  阿禎為什麼和「南宮鴆」那麼像?害她認錯人,還一廂情願地以為「南宮鴆」愛她,並且熱情主動地獻出自己。

  因恐懼而稍停的淚水此刻又再次決堤,啪答啪答地掉在南宮鴆的手腕上。

  「不說!」季恨倔強地閉上眼,不對他的逼供屈服。

  「南宮鴆」是她的最愛,她心中最深最沈的秘密,她不讓他有機會對「南宮鴆」有任何不軌。

  「怕我對他不利?」他眼中噬血的刺芒更冷,掐在她頸脖的力道加劇,更令她痛得虛咳了起來。

  半晌,她的臉色幾乎脹成紫紅,呼吸幾近虛脫之際,他猛地放開了對她的箝制,當下季恨毫無預警地跌坐在地上,口氣稍緩之後,那不爭氣的眼淚卻掉得更兇。

  「我要回公司。」她哭喊。在這脆弱的一刻,她唯一想到的是公司,潛意識裡渴望「南宮鴆」能保護她。

  「回公司?想投入『那個人」的懷抱?」他歹毒地訕笑。「妳天真地以為我會讓妳如願?」

  至於那個人是誰,南宮鴆心中大概有底。想不到司徒亦才回來幾天,就讓季恨對他如癡如迷,他這回倒是「飼老鼠咬布袋」了。

  「我想回去……」她低聲哀求。

  「妳沒有別的地方要去,這裡是妳唯一必須待的地方。」他的大手毫無預警地撕開她裹在身上的床單,心驚的尖銳聲充斥整個房間。

  「不要!」其間摻雜著季恨的慘叫,她緊拉住床單,保護自己。

  「再說一次。」他冷凝的臉整個地充斥在她眼中,因此而強佔她的視線,她的一切,甚至生命。

  「不要……」季恨嚇得顫抖,昨夜的快樂美好,在此刻變成痛苦夢魔。

  「嘶——」更尖銳的聲音完全佔滿整個房間,那條可憐的床單再也無法遮掩季恨。

  「別──」還沒來得及出聲反抗,季恨被丟在床上,完全落入他的掌握,絲毫動彈不得。

  他對季恨的恨意急速飆漲。

  當他明白「他的天使」就是季恨,心中雖有過驚愕和無措,昨夜卻不顧一切地任由情感作主,與她度過激情銷魂的夜晚。而在知道她錯認他為別人時,那些該死的柔情早已消逝無蹤,他義無反顧地把這一切記在帳上——季恨引起他的恨,再化身天使誘他深陷情沼,嚐盡蝕心的痛苦、絕望滋味……原來她是如此處心積慮!

  「不要——」季恨無奈身子被箝制住,只能拚命甩頭以示反抗。

  「別忘了,妳是我的,是妳親口應允的。」邪魅地看著涕淚縱橫的她。

  「不是,我不是你的。」季恨含淚反駁。

  「要不要我提出證明?再讓妳吶喊出這句話?」他邪氣地讓自己的慾望抵近她的核心。

  「不要——」季恨全身繃緊,驚恐地瞪大眼。

  他突然得意地笑起來,離開她,去找衣服穿上。「妳以為我會強迫妳?少自抬身價,我還不屑去強迫女人。」話中充滿鄙夷輕視。

  季恨驚愕地縮在床角,熱淚未乾的眼,驚悸猶存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當他僅著一條長褲向她逼近時,她的心臟幾乎停止。

  她居然怕成這個樣子!他的氣惱硬是壓下了滿心的憐惜之情。

  「妳自由了,但是,勸妳別高興得太早,我隨時都可以找到妳,如果不信,妳可以試試看。」他揚起的唇角充滿危險的宣誓。「別忘了,妳是我的,這輩子休想投入別人懷抱。」

  然後他甩開她,沒入浴室。

  只要讓我走出這裡,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在阿禎想一手掌握她的同時,季恨下定決心,這輩子再也不見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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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2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季恨第二天到南宮企業上班時,偷偷摸摸的,儘量不去與南宮鴆打照面。

  幸好夥伴們沒有把她被人擄走的事宣揚出去,她也不用擔心如何向家人解釋,然而她卻覺得面對什麼都不知道的南宮鴆是全世界最困難的事。

  所以,只要有機會,她就到處去溜達,能閃則閃,能躲則躲——她不知道面對他,自己會有怎樣失控的表現。

  幸好南宮鴆也很忙,極少在辦公室待超過三分鐘,也極少被她遇上。

  「嘖,看看這位是不是捷運站那位漂亮小姐?」司徒亦的聲音從她的頭頂飛過來。

  季恨從中庭造景中抬起頭來,對司徒亦淡淡一笑。「是不是摸魚被你捉到了?」

  「這種事我是不會去告狀的。」司徒亦輕笑,俊臉有足以令所有女人迷失的魔力。

  「這對我來說是好消息。」季恨真心的回答,面對司徒亦,她的女強人面具自動卸下幾分,也許是因為他懂得欣賞街頭表演,讓她主動把他納為一國吧!

  「昨天請假隊哦,是因為前天表演得太入迷,所以請假在家休息嗎?」司徒亦看得出她熱愛街頭表演,更甚於在這裡當表裡不一的女強人。

  「被你猜中了。」她草率地順口接話,至於那夜發生的事,連自己都不肯接受,更遑論向其他人提起。

  「奇的是總裁也沒來,妳也就因此少了曠職處分。」司徒亦很想把他們的同時缺曠,聯想出夠八卦程度的結果,卻又覺得好像不太樂觀。

  總裁剛才找他的時候,那火氣大得足以把整棟大樓震垮,根本不可能是和愛人相會的甜蜜情結;可他也沒有對他之前給予假情報責難他。這又很不可能,總裁大人向來是功過必較的!

  至於這個面貌多變,卻獨鍾冷血總裁的小姐,好像有那麼點不一樣了,眉宇間多了輕愁,心情也不似之前那般飛揚、純真,總像發生了什麼足以影響她一生的事!

  這其中必有蹊蹺,看來他這個八卦天王大可深掘下去。

  「後來你們到哪兒去了?怎麼我講完電話,人就全不見了?」司徒亦問。

  「後來到附近的公園廣場去了,那邊有不少人,可惜你不在,不然一定可以告訴我,我演得如何,我演一個受詛咒的玻璃娃娃,好多人在圍觀,他們都很被吸引……」只要有人開口問起街頭表演,季恨都會自動把他列為知音,話匣子一打開,就神采飛揚地說個沒完沒了。

  他們都沒發現在三樓會議室的玻璃窗內,有個人正為看到這一幕臉色發青。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你們怎麼表演?」要挖人底細,得有相當的耐心,司徒亦饒富興味地看她說得手舞足蹈,很有技巧地把話題引至自己要的方向。

  「下雨就收工啦!」

  她的神態沒有原來那般飛揚、以方才那般興致來說,她應該會再細述收拾的過程,畢竟那場雨來得急,一定會發生許多趣事……嗯,她沒有提起的打算,問題八成出在這裡。司徒亦一副抓到重點的表情。

  「然後呢?」他小心地試探。

  季恨看他一眼,復又防備地把眼光移向另一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告訴你哦,我們這個禮拜天要去做全省巡迴表演,第一場從台北火車站開始,第二場在新竹,第三場在台中……一共有二十幾場耶,很過癮哦,你要不要一起來看?」

  另一側──

  司徒亦果然是她口口聲聲說的「他」!三樓的玻璃窗內,南宮鴆看著中庭那對你儂我儂的男女,心中醋酸味、火藥味、苦澀味,一齊發,錯雜成苦不堪言的滋味。

  緊握的手一拳打在牆上,南宮鴆發現那刺痛遠不及心中的痛。

  按下內鍵到一樓櫃檯。「叫季恨到十五樓來。」

  這邊,司徒亦正想給季恨一個驚喜。

  「我儘量,如果可能的話,帶總裁去,妳覺得如何?」

  季恨驀然驚愕,惶惶美目受傷害似地勾著他,毫無預警地滴下兩串珍珠。

  「不、不要,不要找總裁。」她摀著胸口,那痛令她難以承受,終於令她跌坐在花圃邊,哀哀悲泣起來。

  「妳怎麼了?」司徒亦十分驚訝,他只是提到總裁,她就激動若此,可見她的改變與總裁有關;也說不定總裁今日心情不佳,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這件事若不深究,他就有枉八卦天王這稱號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溫柔地拍她的肩。「要不要告訴我?說出來,妳會好過一點。」

  季恨頻頻搖頭拭淚,情緒激動難以自抑。

  「是誰呀?讓這位可愛的女孩子哭成個淚人兒,告訴我,我去找他算帳!」他總有辦法讓她吐露心事的。

  如果這麼貼心的話出自南宮鴆的口該有多好!季恨為這個願望的不可能實現哭得更厲害,雙手緊緊握住司徒亦充滿溫情的手。

  「讓女孩哭泣的人最糟糕,我非得替妳去修理那小子不可。」司徒亦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他……」

  此時,櫃檯小姐走過來,看見季恨急急從司徒亦手中抽回手,和那對驚惶的淚眼,心中很為季恨擔心。

  「季恨,總裁在找妳,火氣很大,八成是看見妳不工作和司徒亦在一起了,快上樓去。」櫃檯小姐也是「護季聯盟」的人。

  「噢。」季恨趕緊擦乾淚痕,拉拉衣服的縐褶,整整套裝。「我要趕快上去了。」和司徒亦錯身而過,朝樓梯奔去。

  什麼嘛,他快套出來了耶。司徒亦只能悶得吹鬍子瞪眼。

  ※※※※

  該死的!他只是為金氏企業的財務分析多開幾個會而已,她就去和司徒亦幽會,這不是公然向他挑釁,是什麼?

  該死的!若非金氏企業是他舊情人的婆家,他才不會被牽制在會議室裡,放任那對狗男女在中庭眉來眼去!

  該死的!若不是被關在分析室裡,評估搭救金氏企業的可行性,他才不會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半秒鐘,更遑論讓她大大方方地與司徒亦在中庭你儂我儂!

  該死的!她心所屬的男人居然是司徒亦,她打算全心全意付出一切的人,居然司徒亦!

  他的心被怒火灼痛,而這股痛,令他難以宣洩!

  「總裁。」季恨畏畏縮縮地開門進來,垂首站在離他三尺之外。

  她火熱的心跳得跋扈,也痛得幾欲使人發狂,她承負不起,卻也無力逃離。

  「妳剛剛去哪裡?」他冰冷的話語塞得刺骨。

  「去……」她的手指無措地在一起,面對他而不崩潰已經花了她所有力氣,再也無力去應付他冰寒的指責,更遑論去戴上女強人面具。

  「這是妳對我該有的態度嗎?抬起頭來!」不待她服從,他已粗暴地執起她的下巴,眼中佈滿狂怒的血絲。「不用再費心編派謊言了,妳和司徒亦在中庭談情說愛是不?原來妳和他已經成為一對情侶了?」

  「沒有,總裁……」季恨充滿驚恐,她今生最怕的事,就是他誤會、不要她,而現在她正面臨這可怕的絕境。

  她想向他解釋,卻被他灼人的氣勢嚇退一步,眼淚不爭氣地迸發出來。

  「沒有?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記不記得我說過什麼話?我不准妳再被任何男人碰!該死的,妳有沒有聽進去?」他氣憤地拎起她的領口,復又推開。

  季恨被他的話轟得腦袋嗡嗡作響,頸脖的傷不經意與桌子碰撞,激起撕裂般的疼痛,趕上班而來不及綰緊的長髮,如飛瀑般散落在兩頰;套裝領口也因拉扯而凌亂半敞,露出一小片的雪白肌膚。

  南宮鴆看見她如此狼狽,對她的憐惜之心再也難抑,但,當他瞥見她領口那片粉嫩,聯想到方才和司徒亦在一起時的姿勢,心中怒火又飆漲,一把握起她的肩,啞聲說:「從現在開始,不只不許男人碰妳,我也不許別的男人看妳!」他一把撕裂那件套裝。

  季恨熱淚連連,被他捉痛的肩膀,痛得連一句疼都叫不出來。

  對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她無法招架,而肩傷痛得她搖搖欲墜,心上的痛更無以復加——為什麼他要百般欺凌她?如果她沒這麼愛他就算了,偏偏她愛得如此宿命,如此絕望!

  好冷!季恨環抱住自己,輕輕顫抖。

  「妳哭夠了沒?」南宮鴆被她無助的哭聲弄得心煩,不經意地把眼光甩向她,飄過粉嫩的肩,看見她頸脖殷紅的痕跡,他擰起眉來,不自覺的腳步已走向她,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懲罰性地掐她,會在她身上造成如此嚴重的瘀血。

  「不……不要看……」季恨畏懼地往後縮,這傷是「另一個」男人留下的,她不要讓他知道這件事。

  南宮鴆一手擒住她的手腕,不准她逃離,執意把她拉到辦公桌前。

  季恨哭得肝腸寸斷,她最不願意讓他看到的,就是「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任何痕跡,而這會兒,這些都袒露在南宮鴆面前。

  季恨寧可一頭撞死,也不願去面對這個令她羞辱的現實。

  「很痛嗎?」南宮鴆的語調透露著疼惜。

  從抽屜中取出療傷用的簡單藥膏,小心地為她上藥、包紮。

  這些傷口如果是別人留在她身上的,他會使盡所有手段讓對方不得好死,但,這是他留下的,反而也變成自己心上的痛。

  前一刻,他恨她入骨,這一刻,他又巴不得能把她放在手心呵惜……這世上只有她能如此惹他,面對她,他管不住自己。

  季恨淚流不止,心中不斷地自問,如果他問起這傷口怎麼來,她該如何回答?如果他知道這是「另一個」男人留下的,他會有怎樣的反應?她再也不完整了呀,能不能再癡心妄想他的愛?

  她的心好痛好痛,眼淚汨汨地流,再不止住,恐怕就要流成江河。

  「乖,別哭了呵,別哭,妝都哭壞了……」南宮鴆柔聲安慰著,胸中對她的百般疼惜在翻湧,俯首吻去她的吻痕,得到她驚詫的眼神,隨後,她笑中帶淚,難看地笑著。

  「別笑了,這麼難看。」他把她按入胸膛,疼痛發窒的心因此而安分下來,輕吻她的耳垂、顴骨,那甜美和樂的氛圍,讓他想維持這樣一輩子。

  「嗯……」季恨張開雙手抱住他。「我愛你,不管我變得如何,我心中都只有你,一生最愛的人,也只是你……」她迫切地要他明白,她心中只有他一個。

  聞言,南宮鴆柔情的臉龐瞬地緊繃成嚴酷的冰冷。

  又說這種話,他聽多了!在床上,口口聲聲喊「她是他的」,結果,她心中所想的是「別的」男人;現在,她說她愛他,難保她不又把他當作別的男人!

  而這所謂別的男人,就是他的助手——司徒亦。

  該死!該死!該死……

  他無法自持地把她推開,冷冷地嗤哼。「妳該不會有什麼病,把每個挑逗妳的男人都當作是司徒亦吧?」

  季恨的小臉蒙上受傷的陰霾,不敢置信地頻頻搖頭。

  「沒有,沒有,我沒有把你當作別人,我愛的是你!」季恨傷心欲絕地對他喊。

  他為什麼這麼說?他為什麼把她的真心當作一種病?難道她這樣愛著他,在他眼中只是病入膏肓?

  「有沒有我比妳清楚。但是,妳放心,我不會再讓妳有投入他懷抱的機會。」之前的醋酸效應,又因她的話而大大發酵,他激怒地將她壓上辦公桌……

  「嗶嗶!」電話傳來內線訊號。

  「什麼事?」微慍的口氣警告人,沒事別來打擾。

  「總裁,金氏企業的總裁夫人來訪。」

  尤亞芳?南宮鴆一怔,表情由殘酷變得柔和,心不在焉地離開季恨。

  季恨因此逃過一劫。

  「請她到貴賓室。」他對內線說完,斜眼對心有餘悸的季恨說:「難道妳沒聽見有貴客來訪?還不去泡咖啡?」

  「我……」季恨低頭看看自己被扯破的衣服,兩頰火熱不止,小臉充滿為難。

  南宮鴆厭煩地從小小的更衣間裡找出一件襯衫來丟給她。「別出去了。」

  他說完,返回更衣間找出一套出色的西裝,瞥見季恨,把手中的西裝丟給她。「過來幫我換衣服,這個人是我的舊情人,既然回頭找我,就有重修舊好的可能,我不希望破壞她對我的印象。」

  他故意對她頤指氣使,更故意說得期待露骨,一心只想傷害她,比她傷害他更甚幾百倍。

  季恨小心翼翼地替他脫下衣服,又輕輕地幫他把西裝穿上,細心地把縐褶拉平,把肩線整理好。

  她夢想這一天,不知夢想了多久——夢裡他是溫柔的老公,她是細心的老婆,她為他料理家務,為他穿衣遞鞋,整個屋裡充滿濃情蜜意……

  只是夢而已,真的只是夢。

  現實生活中,他總是讓她的心血流不止。

  ※※※※

  南宮鴆走近貴賓室,他的心臟因緊張而撲撲跳個不停。

  居然感到近鄉情怯!可見這尤亞芳對他的影響力,並沒有因歲月的流逝而減少。早在意識到自己不時注意金氏企業的盛衰,南宮鴆就知道這一點。

  推開貴賓室的門,看見那名雍容的貴婦,南宮鴆的心跳突快好幾拍,血液全湧上心口。

  這四年總是在報章雜誌,和許多交際場合看見她與金大昌以鰜鰈情深的畫面出現,他心中的情緒翻騰總是難以言喻,如今她就在他面前……最初的癡狂愛戀又席捲他的心,令他胸腔發窒。

  「阿禎。」未等他坐下,尤亞芳開口喚他的小名,求助、柔弱的聲音不但喚起他的記憶,更喚起他的保護慾。

  南宮鴆微揚嘴角,努力自持,露出風度翩翩的笑容。

  尤亞芳看著他,一時心酸,淚自眼中流下。

  「發生什麼事了?」南宮鴆一見她的淚,終於無法保持商場上的客套和疏離,慌了手腳。

  與她交往的那幾年,從沒有見她掉過淚,如今她變得這般脆弱無助,南宮鴆怎能視若無睹?

  「我不要回金氏,我再也不要回去。」她垂首低泣,聲音哽咽。「這四年來,他沒有一次對我好,報章雜誌、應酬場合都是作戲。實際上,每天不是打,就是責備,這次發生商業危機,他也把責任推在我頭上,說是我給他帶來楣運,自從娶我過門,事業就每下愈況……」她的肩膀抽搐,情緒激動。

  南宮鴆正想告訴她,他會搭救金氏,她已抬起含淚的眼,深情款款地注視他,使他忘了開口。

  「四年前,我就知道,貿然答應嫁入金家的決定是錯誤的,這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思念你,沒有一天不想見你,每次在交際場合見到你,都按捺不住投入你懷抱的衝動……」

  南宮鴆不禁為這麼露骨的表白動容,這何嘗不正是他當時的心聲?

  「你曾經說過,我是你最愛的人,四年後的今天,我還是不是?」她憔悴淒然的眼眸投向他,像個受盡情愛煎熬的小可憐。

  「妳當然是,妳永遠都是我最愛的人!」彷彿怕她不相信似的,他回答得既快又肯定,然而,他的心在那同時,猝不及防地升起質疑。

  尤亞芳的反應也既快又肯定,迫不及待地撲到南宮鴆懷裡來。「經過漫長的四年,我才明白誰才是真正愛我的,真是太漫長,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妳先回去,其他的我再來安排。」他拍拍她的肩,安撫她,心中對她有一份意外的隔閡——他心中的感覺完全不是他幻想了幾千次的樣子。

  南宮鴆心中有個反對的聲音,也許,他並沒有他所以為的那麼愛她,也或許,這份愛,被人先一步搶走了。

  他腦中浮現不顧形象、在他面前哭得慘兮兮的小臉,發現比起尤亞芳來,季恨更牽動他的心。

  可是,他恨她啊,她所做的一切,都讓他痛徹心肺、恨之入骨。

  「我不回去,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既然我們彼此相愛,就不該分離!從今後我要留在你身邊,再也不讓任何理由把我們分開。」她拖住他的手臂。

  「不會的、不會的。」他握住尤亞芳的手,毅然選擇漠視心中的人影。

  就算季恨是真正牽動他心的人,他還是寧可選擇舊情人,畢竟他對季恨有恨,對尤亞芳沒有,他也不願自己的心緒放任季恨牽動。

  「我不願再失去你,安排我進你的公司,我要時時刻刻在你身邊。」她進一步要求。

  「這……」南宮鴆機警地感覺到這要求的突兀。

  尤亞芳突然主動獻上她的紅唇,熟練地勾引他化被動為主動,而後又有技巧地讓他懸崖勒馬,仰起一張無辜的臉,望進那人人喟之無情的瞳眸,發現他和四年前一樣,輕易為她動心。「這個吻,我想了四年。」

  南宮鴆困難地吞嚥口水,對她的撩撥有一種背叛自己的感覺,他倉皇地說:「妳別回去了,我會安排一切。」說著,他匆匆走出貴賓室。

  這一切都超出他的心理準備——他的心,根本沒有和她有任何進展的準備。

  背後,尤亞芳拿出唇膏來補妝,露出得意的笑容,跳槽的計謀已經成功一半。什麼舊情難忘?那只是她為自己找好日子的手段而已。金氏已經權勢衰微,她當然是想辦法跳到南宮企業來坐享吃喝不盡的財富。

  誰管他什麼情啊、愛啊、義的,這年頭,什麼都可拋,就是千萬別和財富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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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26 00:30: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尤亞芳很快就被安排進南宮企業,職稱助手,她的座位在季恨旁邊,做些會計、財務方面的工作,但是大部分時間,是和總裁打情罵俏。

  雖然她讓季恨大受威脅,季恨卻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因為她忙死了,總裁老是把所有要跑各部門的工作派給她,尤亞芳也會叫她「順道幫幫忙」,再加上她要編排街頭表演的劇碼,所以,只要有空,她就埋入編劇中,根本無暇理會這辦公室裡時時上演的激情戲碼。

  是無暇理會嗎?是她刻意忽略罷了。

  衣衫輕薄短小,穿幫連連的尤亞芳此時正偎在南宮鴆懷中,親暱地餵他吃水果,有意無意地讓潔白的指尖被他含住,若有似無地發出撩人呻吟,接著上演一幕幕輔導級畫面。

  「總裁,你今晚可要來找我哦,我準備你最喜歡吃的菜等你。」她的粉臂如蜿蜒的蛇,妖嬈繞上他的頸項,另一臂在他的胸前來回徘徊。

  「今晚有應酬,但,我會儘量趕過去。」他拉起弄得他無名厭惡的手,作戲地輕咬她的指尖;尤亞芳一貫發出嬌笑,接著他埋在她身上亂嗅。「好香,今晚我一定吃了妳。」其實她濃郁的香水味,令他欲嘔。

  這是演給季恨看的,他就不信她真能視若無睹、聽若未聞。

  他故意把尤亞芳安排在同一間辦公室內,時時配合她的撩撥,演出不同的戲碼,目的是引起季恨的反應,驗收傷害她的結果,誰知她居然來裝聾作啞這一套!

  「你現在餓嗎?不如在這裡吃,不用等到晚上。」尤亞芳刻意說得很露骨。

  這是她的目的,擄獲南宮鴆的心和慾望——她深知只要把這兩樣握在手上,再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會乖乖任她操控。

  問題是,她來到南宮企業已經超過一個禮拜,每天都無所不用其極地勾引他,他卻一點都沒有她所期盼的反應出現。

  「哦?既然妳一點也不介意……」他把頭埋入她的頸項,迎接他的是刺鼻的脂粉——若不是為了傷害季恨,他對這種戲碼一點好感都沒有。

  尤亞芳徹徹底底地成了濃妝豔抹的庸俗貴婦,再也不是南宮鴆記憶中那清純完美的女孩!往日的愛意無法對她復燃分毫,只有愈來愈多的厭惡。

  而尤亞芳發誓她這次一定要勾引成功。

  「想不到相隔四年,妳的身材還是這麼好……」

  「嗯……好養……」尤亞芳適時發出反應太過的銷魂呼聲。

  「妳的腿還是這麼修長細緻,嗯……」

  尤亞芳乾脆攀在南宮鴆身上,使出渾身解數引誘他。然後,她絕望地發現,她仍然沒有真正引起南宮鴆的慾望!

  他的手在她身上,眼光卻不時瞟向角落那低垂的小臉!

  季恨那丫頭吸引了他太多的注意力!

  可惡,只要這眼中釘在這裡,她得到這男人財富的計劃就變得不可能,她非想辦法把她弄走不可。

  季恨的頭始終垂得低低的。這種台詞一天重複個幾次,她早就不會再受影響了。

  果真如此嗎?季恨心中明白,是自己寧願自欺欺人,欺騙自己不會因此受到傷害。

  「唔,甜心,把妳的衣服脫了……」南宮鴆低沈地呢喃。

  南宮鴆銳利的鷹眼斜視角落裡一逕垂頭的季恨,她的心一定正在泣血吧?很好,那正是她讓他嚐到的滋味,他要讓她多嚐一點,永生記得這蝕心的疼痛!南宮鴆只有這惡毒的念頭。

  「嗯……我先為你脫……」

  「啪!」季恨霍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喂!你們很過分耶,這裡還有別人在,不會小聲點嗎?非得吵我睡覺啊?很煩耶!」吼完,轉身逃也似的離開那個情感煉獄。

  再不快跑開,自己恐怕再也無法忍住那如洪的淚水。

  開玩笑,她季恨已經被塑造成女強人,怎麼可以再放任自己的感情輕易流露?

  「季恨,回來!」南宮鴆豈有放走她的道理?他拔腿追去,卻被尤亞芳緊緊纏住。

  南宮鴆在季恨轉身的剎那,看見那素淨的小臉上掛著兩串珍珠,腦海中被她佔據的影像開始瘋狂肆虐。

  自從那日後,她一改女強人的裝扮,搖身變成素淨的女大學生——不施脂粉的小臉、潔淨的T恤、泛白的牛仔褲、輕便的球鞋……完全是「小季天使」的模樣!

  他想去萬般呵護、疼惜,卻怎麼也無法忘卻她帶給他情感上的煎熬,他不是聖人,做不到寬容。

  尤亞芳當然能感覺到南宮鴆又變得興味索然——在緊要關頭驀然煞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當然知道這回也不例外,這令她非常納悶,她那妖嬈的身體、絕佳的挑逗技巧,為何點不燃南宮鴆的慾火?

  「討厭,你去哪裡找到這個老愛偷窺的小姐?」尤亞芳瞋怨道。這回,她要挖出季恨的底細,好想辦法把她掃出南宮企業。

  「妳不覺得她很眼熟?」南宮鴆把她從身上推開。「她就是四年前我們在塞納河畔遇見的吉普賽占卜師。」

  「嗐?」尤亞芳大吃一驚。她會是四年前害自己一時不察,投注錯誤的那位占卜師?

  「就是她。」南宮鴆非常肯定。

  季恨的三種樣貌不期然在他腦海中擴張蔓延,幻化成濃情烈火,亟待將他燃燒。

  「啊?不會吧……」尤亞芳瞠大眼,驚呼一聲。

  「那次只是她街頭表演的一個劇碼,而我們的愛情,成了倒楣的犧牲品。」他一一細訴著當時,並向自己強調,對季恨,只有恨,絕對沒有一絲愛意。

  「原來是她!」尤亞芳的眼中燃燒著恨意,四年前她害自己去選擇金大昌這個沒前途的男人,四年後又來阻礙她得到南宮鴆的財富!「那你還把她放在身邊!」

  「當然是要她付出代價,她帶給我太多的噩運了,我豈能不以牙還牙!」他漫不經心的表情,卻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太好了,原來南宮鴆恨季恨入骨!如此一來,不管她如何算計季恨,南宮鴆肯定會幫她,噢,真是天助她也!

  可惜尤亞芳把這一切想得太美,她該早點發現南宮鴆與季恨之間的糾葛,不只是恨。

  ※※※※

  「明天要投標的重要文件不見了。」

  南宮鴆坐在辦公桌前沈思老半天,尤亞芳躡手躡腳地過去問他發生什麼事。

  敞口圓領讓她順利地把軀體魅力展露無疑。

  「全公司上下都在找。」會開到一半,南宮鴆突然發現這件重要大事。

  「啊?那麼重要的文件怎麼會不見?」尤亞芳掩嘴,露出一臉詫異。

  「我正在過濾最近行蹤鬼祟的人。」他很不願承認季恨和尤亞芳的可疑性最高──他親手批閱的文件,通常都由她們兩人遞送到各部門,而投標部主任證明問題出在這一部分。

  不可能是尤亞芳,早在四年前他就對她知之甚詳,她絕對不是這種偷雞摸狗的人。

  那麼就是季恨嘍?

  他的心居然一口否決是她的可疑性。

  「行蹤鬼祟的人?」尤亞芳沈吟半晌。「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南宮鴆以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昨天下班時,我看見季恨還沒走,過去跟她打招呼,她看見我,好像很驚惶,頭也不回地跑掉耶。」尤亞芳一臉不解。

  尤亞芳的話像顆小石投入湖中,漣漪隨著波動,愈來愈大,而南宮鴆心中再如何猶豫、徬徨,都抵不過猜疑的加劇。

  「她呢?」深邃無底的眼光,隱隱透著一抹陰寒,險酷如冰的語調,令人不寒而慄。

  尤亞芳心驚不已,難道這才是他這四年來的改變?在她譏笑他名不副實的同時,他原來變得如此陰寒危險?

  看來她的主觀錯看了他,此後她得更加小心地應付才行。

  「她……她今天好像沒來……」尤亞芳發現自己連聲音都在發抖。

  南宮鴆一言不發地撥下一串數字,那是季恨手機的號碼。

  「您現在所在位置是漂亮寶貝季恨的語音系統,詢問街頭表演場次請按1,要知道表演位置請按2,想知道劇碼請按3,聊天請按6,想知道漂亮寶貝目前所在位置請按9,祝您通話愉快。」電話裡傳來季恨清脆悅耳的聲音,南宮鴆卻因此引燃一把怒火,氣得把整具電話甩在地上。

  「去叫司徒亦和秘書進來。」他吼道。

  然而,尤亞芳幾時見過他發怒?只得顫巍巍地遵命照辦。

  半晌,司徒亦和秘書同時進來。

  「你們給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季恨,沒找到就不要回來!」南宮鴆視司徒亦如仇人,但他並非是不理智到公私不分的低EQ之人。

  司徒亦一派吊兒郎當的調調,他比誰都明白總裁大人的情緒動向,是緣自於和季恨關係的惡化。

  至於尤亞芳……

  那無知的女人還一副備受恩寵的樣子,真替她汗顏。

  關於南宮鴆對他的態度,根據他這個八卦天王四處偵測的結果,是因為他為一個畫面打翻醋罈子。

  嘖,吃醋吃到草木皆兵的程度,誰看不出南宮鴆注定栽在季恨手裡。

  「這種事何必勞師動眾?」司徒亦悠閒自適地撿起躺在地上的電話,打開廣播系統。「呼叫漂亮寶貝季恨,呼叫漂亮寶貝季恨,聽到請至總裁室。」然後又把可憐的電話大力甩回桌上。

  放眼這世上,大概只有司徒亦敢如此大膽地摔南宮鴆的東西,還一臉的理直氣壯。

  南宮鴆以鷹眼幻視他,火氣大得足以噴火。

  司徒亦投以無辜的眼神,心中大有為季恨出頭的打算。

  ※※※※

  季恨幾乎是小跑步進總裁室。

  她剛從工友那裡回來,氣喘吁吁。

  「總裁……」她捂著胸口喘氣,髮絲因汗水黏附在額上,看上去有點狼狽。

  南宮鴆負手鎖定她,眼中的寒意足以把人凍結成冰,現場氣氛僵凝嚴室。

  「妳還不自首。」語氣之森寒,令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彷彿他說的是「斬首示眾」。

  季恨氣喘吁吁,一口氣快提不上來。「我……不是故意今天……才要去找工友修水龍頭的……昨天沒找到他……」她以為他在為這件事生氣。

  「妳還給我裝迷糊!」南宮鴆怒不可遏。而真正的怒氣是因為自己居然為她忙碌的模樣心疼。

  「欸,讓小季喘口氣嘛。」司徒亦從口袋中掏出一條手帕來,作勢親密地替她拭汗。

  只是,他的手才伸到半空中,南宮鴆就氣急敗壞地大吼:「司徒亦!」南宮鴆欺身揮開司徒亦的手腕,發紅的眼中有凜冽的殺意。

  「哎,我招誰惹誰啦?愛護同事該受這種對待嗎?」司徒亦故作姿態地嚷嚷,心中可得意啦,他就不信南宮鴆能對季恨忽略多久。

  南宮鴆瞪著他,像頭被惹毛的猛獸。

  「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誰都不能碰她是吧?我知道了。」他一臉了然,也樂於遵命照辦。「雖然我管得住自己,可管不住別人,小季這麼可愛,任誰都會被吸引,企劃部的小劉、公關部的阿仲、設計部的小中、業務部的……」司徒亦故意說這些話逼南宮鴆現形。

  「住口!」南宮鴆果然怒髮衝冠。

  該死!他的怒氣飆漲,居然是因為有這麼多人覬覦他的天使!

  「哎哎哎,我說的是事實嘛,法律又沒有規定他們不能追小季……」

  「該死的,你再說一句,看我怎麼治你!」南宮鴆的拳頭握得格格響,額上青筋盡暴。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誰敢妄動「他的小季」!

  「沒有啦,他開玩笑的。」季恨看情況愈來愈不對,趕緊擠在兩人之間勸架,她的小手抵在南宮鴆胸前。「司徒亦亂說的啦!」

  她的眼神不時瞄向司徒亦,在說:你很討厭耶,在總裁面前亂說,萬一他相信怎麼辦?

  司徒亦假裝沒看見季恨的眼神,又說:「如果你這麼想將她據為己有,把她娶回家嘛,相信全台灣再也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南宮鴆的眼神有一忽兒的軟化,隨即又恢復冰山般的冷硬。「這種事不需你操心,把你自己管好才是正事。」他一刻也不能稍忘司徒亦這小子是他的情敵。

  「噢,是……這麼說,我也可以追她嘍?」司徒亦下一帖猛藥。

  「該死的!」南宮鴆掄起拳頭,一拳揮向司徒亦。

  「總裁——總裁——」季恨驚慌地張手抱住南宮鴆衝動的軀體。「你不要生氣,他說的不是真的……總裁,你不要生氣……」季恨又慌又急,眼中有兩泡淚在翻滾。

  司徒亦早有心理準備,再加上季恨阻撓南宮鴆,稍一閃身,便俐落地躲開。

  「該死,妳放手!」南宮鴆甩手,以為能因此甩開季恨,想不到,她抱住他不放,那態勢像情人在保護她的摯愛!「該死的!」他雖急怒攻心,卻不肯大力掙脫,只因怕傷了季恨。

  「住手好嗎?司徒亦真的沒別的意思……」

  「妳替他求情?妳心疼他?」他氣急敗壞地質問,用力抬起她的下巴,逼她迎視他。「說,是不是?」

  「沒有……我……」季恨不知從何說起,脆弱的心靈對他誤解的質問發出疼痛的哀鳴。

  狡辯!南宮鴆眼眸遽然一沈,怒氣沖沖地把季恨扯出辦公室。

  而被追打的司徒亦,心中可樂得很,暗忖:這世上,大概只有季恨能激起南宮鴆的怒火吧,待會兒他若不到處去散播「南宮鴆愛季恨」的八卦消息,報報他揮這一拳的老鼠冤,順便逼他對自己的感情就範——說什麼尤亞芳在他心中,誰也不能取代,完全是騙人的嘛。

  嘿嘿,屆時,他就可大大地糗糗這冷血總裁嘍。

  尤亞芳看在眼底,心中有些猜測,卻覺得萬般不敢置信。南宮塢前一刻明明恨季恨入骨,這一刻又為她失控若此,到底這兩人之間有什麼糾葛?

  「唉,南宮鴆愛季恨到如此不可自拔的地步,卻還不肯對自己承認,天底下,大概只有傻子做得出這種磨人磨己的事。」司徒亦故意以尤亞芳聽得到的音量「自言自語」。

  當下,尤亞芳的臉色敗壞鐵青,南宮鴆居然愛季恨!他應該一直恨她入骨才對,他不該愛上那女巫!

  深沈的心機開始為奪愛而運作,這回,就不只是栽贓而已!

  ※※※※

  南宮一手把季恨扯入貴賓室,甩在地毯上。

  季恨狼狽不堪,千辛萬苦編的髮辮,在南宮鴆一個拉扯,早已失卻它完整俐落的形貌;衣服也不復整潔——她現在散亂得和瘋婆子沒兩樣。

  「說!這陣子妳是不是一有機會就和司徒亦麻混?」他怒氣衝天地指著狼狽的季恨。

  「沒有,我沒有……」季恨抬起驚慌的臉,忙不迭地否認。「我們只是——」

  「還敢說沒有!」他根本沒讓她有機會解釋,就硬生生地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妳剛才求我饒他,不是因為妳心疼他?求我放了他,不是怕我傷害他?現在公然和他合稱『我們』,難道不代表妳和他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事到如今,妳還有臉說『妳愛我』?」

  「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季恨無話可駁,上唇緊咬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小臉痛苦倔強地昂視他,淚水甚至模糊了他又俊又酷的臉。「那你呢?你又是怎麼待我的,在我面前和尤亞芳大演三流激情戲,你知不知道每當你碰觸她的時候,我的心就好痛、好痛,但我又能說什麼?我根本沒有資格,在你心中,我比任何人還不如,呵!愛你又如何,愛你只是得到更鄙棄的對待……」

  她的淚聲指控,一字一句地敲擊在他的心坎上,扯痛了他的心,是呀!他怎會如此愚笨地不知去珍惜她呢?他為何還要對她苦苦折磨呢?

  緩緩地低頭攫住那不屈咬緊的唇,他雙手小心地捧住他想一生珍惜的可人兒,耐心地勸誘她放鬆那倔強的唇線。

  這樣的改變令季恨無所適從,上一秒鐘,他幾乎想殺了她,這一秒卻因她的控訴,而心疼起自己來了!

  「閉起眼來,女孩。」他的拇指輕拂過她修長的眼睫,拂去她的淚痕,暗啞的嗓音充滿無法抗拒的磁性。「讓我來彌補我先前對妳的過分對待,並且請妳相信我,我絕不是有意想傷害妳。」

  聽他細喃的低語,季恨輕嘆口氣,輕輕閉上眼。

  她一直在等這個南宮鴆,溫柔的南宮鴆,讓她把「別人」錯認為他、全心付出自己的南宮鴆……

  她全心全意領受他的溫柔,讓那溫柔熨燙自己冰冷的心……

  「想念妳、想念妳……」他啃噬著她的耳際,意亂情迷地呢喃。

  她的氣息和感覺喚醒他的慾念,同時也喚醒他對她身體的記憶。

  季恨雙手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背部遊移,感覺到一股無以名狀的熟悉感,神奇地配合著他,演出難以言喻的默契和信賴。

  「如果你不、不嫌棄我這不……不完整的身體……要我吧……」她絕望的哀求,就算是救贖她這份乖違的苦戀。

  她會把這一刻牢牢記在心底,不管她活到多老、去到什麼地方,一輩子都不忘卻。

  他的手指與她的交纏,在他溫柔地吻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膚後,他們的情慾已被激到最高點,急迫地渴望得到彼此;他挺身緩緩進入她的緊窒小穴,在她發出悲泣呻吟、緊纏著他時,他低吼出聲,並在她溫潤的體內律動了起來。

  「妳是誰的?」他喘息著問,讓她光裸的大腿纏上他的腰。

  「你的,是你的。」她更攀緊他,彷彿想從此鑄入他的生命。

  「我是誰?」望著她迷濛的表情,他得意地問。

  「南……宮……鴆……」

  「不是司徒亦?」他問。

  「不是……」她的表情閃過受傷的神情,為什麼他會這樣問?

  「不是別的男人?」他只想確定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不……」她的心被他的話再次刺得鮮血淋漓,泫然欲泣。

  他滿意了,在她體內狂野的律動。「說,妳是我南宮鴆的,生生世世是我的。」

  「季恨……是南宮鴆……的……生生世世……都是……我是你的……」

  隨著季恨的吶喊,南宮鴆不斷地得到前所未有的感官快感,一次又一次地攀上頂峰,又一次一次地跌落地心,不斷地享受這高潮刺激。

  至於季恨,全心地配合著他,不斷地吶喊,也不斷地哭泣……

  恨自己給他的,不是最完美的自己。

  「該把妳放在身邊的……」貴賓室裡的小套房,在兩人激烈的雲雨之後,他低吟道。

  當季恨體力不支地睡著後,南宮鴆對那睡容喃喃自語。季恨縮在他懷中,像個極需保護的小小孩。

  「幾時變得這樣又瘦又蒼白的?」撩開她散在肩上的髮,看見他粗魯留下的痕跡,他忍不住俯身去親吻那傷痕,心中又悔又疼。

  季恨發出一聲嚶嚀,稍微移動身子,眼角滾下兩顆淚珠。

  南宮鴆的眉頓時聚攏起來,目光膠著在那對緊閉的美目、緊鎖的眉心上。

  連睡夢中也哭嗎?為誰而哭?是自己傷她太深了嗎?

  是呀!自己真的傷得她太深太重了,讓她在夢中都得不到安寧。

  自責的情緒不斷地啃噬著他,他渴望她的原諒,同時,他也下定決心要好好待她,別再傷害她了……

  「季恨。」他想喚醒她,呵護她滿是傷痕的心。

  季恨輕顫地從夢中醒轉,夢中混沌地糾葛著可佈情節,她不斷地想逃,卻永遠找不到噩夢的出口……

  幸好南宮鴆叫醒她,將她從噩夢中解放出來,胸間那口窒悶之氣被抒發出來,放心地回到現實世界。

  睜眼看見旁邊的男人,她的心驀然一驚。

  這個男人,雖然和南宮鴆長得奇像,但,他沒有南宮鴆一絲不苟的直髮,他是十足的鬈髮,另外,他的眼神也不似南宮鴆的那般傲世不群,比較偏向侵略鷙猛,然而此時他卻像是溫柔無害的斯文似的……

  這……這會不會是另一個可怖的夢境?

  這是什麼地方?她記得噩夢前愛她的是南宮鴆。這裡是哪裡?她的心落入悲慘的苦難深淵。

  莫非是,她被「阿禎」找到了!那個猛地掐住她的頸脖,揚言要獨佔她,害她每次做街頭表演都提心吊膽的「阿禎」!

  天!她怎麼又回到相同的噩夢來了?難道不久前佔有她的,不是南宮鴆,而是「阿禎」……

  噢,老天爺,別開這麼惡劣的玩笑!求求你,別開這種玩笑!

  南宮鴆看見她又哭,整顆心像陷在泥沼裡般難以呼吸,他溫柔地將她摟在懷中,心疼地說:「別哭了,別哭了,妳哭得我的心都痛了。」說完,他抬起她低垂的下巴,要她正視他的深情不悔。

  豈知,她卻突地激動地大嚷起來。

  「不要……不要……」她兀自掙扎著,豆大的淚珠汨汨流下,纖弱的身體不依地想掙脫他。

  「怎麼了?噓,噓,安靜下來,妳在我身邊,很安全的……」他怕她太過激動傷了自己,所以他改採溫和的勸誘。

  「我不想,我不想在你身邊,你走開……」她一逕地將他錯認為是「阿禎」,殊不知她的話,又引燃了他前仇舊恨的怒火。

  他真的不懂,為何她總是在交出了自己的身體之後,就想用三言兩語來撇清一切?難道他真的這樣不值得她一顧嗎?他永遠都只能是「別人」的替代品嗎?登時,南宮鴆的怒火一下子飆漲至頂點,手一推,他狠狠甩開躺在自己懷中哭泣的季恨。

  「說清楚,妳到底想在誰的懷中?妳到底把我當作誰?」他的手緊掐住她細弱的頸項,她再不說,他極有可能失手掐死她。

  季恨雙手拉扯他的手掌,極力挽救自己那絲微弱的氣息,眼淚洶湧如山泉瀑布。

  「說不說!」他又加重力道,季恨猛咳起來。

 「是……」她心中惶恐,如果「阿」因而傷害南宮鴆……

  不說,無論如何都不說,她不能讓南宮鴆有任何危險。頭一甩,她堅定地拒絕回答。

  「不說?妳信不信我一手就可以掐死妳?」她的態度幾欲把他激狂。

  季恨閉起眼來,大有慷慨就義之勢。

  南宮鴆氣得差點兒捏斷她美麗的脖子,驀地他收回了手,她不說,他有逼她說的方法。

  「妳不說也沒關係,大不了我把他找出來,把妳在我懷中的表現告訴他,順便給他一個特別的席位觀賞。」他豁出去了,他不在乎這樣做除了傷害她外,還傷了自己。

  「不!」季恨失聲尖叫。「別那麼做,求求你……」

  「現在,妳是不是願意說了?」他的唇角浮起冷寒如劍的弧度,心中忖度著她與司徒亦的親密鏡頭,心火大揚。

  「是……是……」季恨為難萬分,突然拉住他的手苦苦央求。「你要答應我不傷害他……求求你答應我……你對我怎樣都沒關係,就是別傷害他……」

  南宮鴆兩眼闃暗如地獄之火。「妳這樣護著他?為他犧牲一切也無怨無悔?他到底哪一點值得妳如此?」現在,他更加肯定佔據季恨整顆心的人是誰了。

  「因為……」季恨無助地縮起自己。「因為我愛他,我的心裡全都是他,甚至把和他長得相像的你當作他,你們為什麼會這麼像……」最後一句是她痛苦的低喃,可聽在南宮鴆的耳裡,卻完全走了樣。

  「所以,妳和我做愛時,想的全是他;妳的全然付出,也是對他,妳的狂野、妳的呢喃、妳的吶喊,全是為他!」南宮鴆低吼一聲,撲到她身上,粗暴地蹂躪她白瓷的肌膚,毫不憐惜地揉捏她身上每一寸柔軟,銳利地留下殷紅齒印。「這個身體也是為他而生的?」

  「我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季恨咬牙忍受著「阿禎」野獸般的憤怒。

  「現在這一切是我的。」他驀地分開她的雙腿,強橫地刺入她。

  季恨發出淒厲的慘叫,全身升起一陣痙攣顫抖。

  「該死的妳,是生來折磨我的嗎?四年前破壞我的婚姻,四年後以愛情折磨我,妳到底要如何才肯善罷干休?」他的詛咒愈烈,他的衝刺也更猛,完全不理會季恨是否承受得了他滿腔的憤怒。

  「我……」季恨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話。

  「說,現在妳是誰的?是誰佔有妳?」他發狂地吼。

  「是……是他,是他……」季恨幾乎要痛昏過去。

  「該死的,是我,現在佔有妳的是我!」

  「不……」季恨肝腸寸斷。

  「他是誰?」他冷冷地問。「說!他是誰?」

  季恨不肯說,一味地忍受「阿禎」對她的折磨。

  「說,他是誰?」

  「是……南宮鴆……是南宮鴆!」季恨的承受終於抵達極限,心中的名字,再也藏不住。「我愛他,我愛『南宮鴆』,我可以為他生、為他死,我的這一生全是為了他……」她嗚咽不已,所有的情感全在這一刻宣洩,所有的委屈和屈辱,也傾巢而出。

  南宮鴆怔住了,她所呼喊的名字……

  猛地,他的衝刺驟停,整個身體以一種全然包容的方式摟住她。

  「噓……那我是誰?」他的聲音低緩暗啞,極渴望瞭解這場真相。

  她口口聲聲說她愛的人是他南宮鴆,卻又在他面前哭著坦承她認錯人,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是『阿禎』……」她絕望地回答,柔腸寸斷。

  「阿禎是誰?南宮鴆又是誰?」他在她拒絕回答之前,扳正她的臉,那朦朧淚眼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銳利眼神的追逐。

  莫非她把他一分為二?他一直以來所面對的情敵,是他自己?

  難以理解的複雜情緒撞擊南宮鴆的心,她不悔的深情,他無情的欺凌,竟是一場最難堪的荒謬戲。

  「阿禎是你,南宮鴆是總裁……」

  「那妳愛的人是誰?」他小心翼翼地問。這像在問她愛的是他這個人,還是他的影子。

  「總裁……」她絕望地轉過身去,臉頰早被淚水抹花。

  原來她一直誤會「阿禎」和「南宮鴆」是兩個人,才會造成這麼多的爭執和傷害……天,他如何在殘酷地傷害她之後,還能得到她那麼多的愛?

  「我現在鄭重告訴妳,『阿禎』就是南宮鴆,南宮鴆就是『阿禎』。」

  季恨的雙眼倏地睜大,淚水撲簌簌地不斷流下,一臉不可置信。

  「你……你……我……我……」淚水又模糊她的視線,他變成淚海中漂浮的影像,季恨伸手抱住他。「我……」

  南宮鴆以整個身體用力擁抱她,恨不得把她揉進心坎裡。

  「我不敢相信是你……我要把自己全部給你……以為被別人……好傷心……好傷心……」她斷斷續續地哭訴,像個快被淚水融化的泥人。

  「所以妳每次醒來就哭?連在夢裡也哭?」他輕吻她的髮、她的額,一顆心被她的淚水濺濕。

  「變得好愛哭,工作時也哭,連走路時也想先躲在路旁哭,做街頭表演,也會表演到一半就哭了……」這一切,豈是一句心碎所能形容?

  「現在妳知道是同一個人了?以後不准再哭。看妳哭得兩眼腫得像鮮蝦燒賣,好醜。」他愛憐地邊嘲笑,邊吻去她的淚痕。

  「嗯……」雖然點著頭,眼淚卻仍不聽使喚的愈掉愈多。

  「嗯?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他貼著她的臉頰,很想好好地疼她、惜她。

  「你變得好溫柔,我止不住……」彷彿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報償,她寧可放棄一切,今生今世只守著這個人。

  「原來如此,那我還是不要太溫柔好了,以免有些小女生變成愛哭鬼。」他故意聳肩,表現疏離。

  「不要……」季恨很緊張地張手抱住他。「我是你的,不要把我丟掉,我不哭了。」慌亂地以手背拭乾淚痕。

  這個小女人……如此軟弱,卻如此愛他……

  南宮鴆不禁為之動容,拉開她的手,那眼眶還盛著汪汪淚水。「以後,不管哭或笑,都要讓我知道,不可以自己藏起來,知道嗎?」

  「好……」她兩眼一瞇,淚水又湧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這次又怎麼了?」他傾身問。

  她真是個愛哭寶貝,他開始害怕她真的會被淚水融化。

  「我太感動了……我以為你只會欺負我,不會對我這麼好……」她一感動,淚水就滔滔不絕。

  她變成他的愛人了嗎?他這樣是不是像愛人一樣?他會不會疼她、愛她?

  「笨女孩……」這個女孩,不把她擺在懷裡珍愛著,他能拿她如何?

  俯身吻去那兩串珍珠,他發誓今生再也不傷害她。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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