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璃 -【老公請息怒】《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第九章

　　才忙完復健工作，回到休息室的康孟格看到唐醒光一臉慌亂的朝他走來。「醒光！」

　　「爾嫣人呢？」唐醒光雙手牢牢抓住康孟格的肩，「我打她的手機卻打不通，打到她家，她媽說她並未回家；剛去護理站找她，護理長說她一早就到醫院請假，還遞出辭呈！」

　　「嗯。」康孟格的神情一黯，「她有告訴我。」

　　「那她現在人呢？」

　　康孟格觀察著唐醒光那焦急、不安的神色，「你是她的丈夫，她在哪裡你都不知道，我怎會知道？」

　　「我……」

　　「我和爾嫣雖然親如姊弟，但感情再怎麼好，也不可能什麼事都坦白的告訴對方。」康孟格很坦白的說。

　　其實他並不清楚爾嫣與唐醒光間發生了什麼事──爾嫣來找他只是交代一些事，不論他怎麼問，她都笑說沒事；他雖擔心，但她不說，他也不能勉強。

　　「她會到哪裡去……」喃喃低語，唐醒光只覺得無措。

　　他知道爾嫣是故意在躲著他，就像是在躲洪水猛獸般的躲著他……他不要她這麼躲著他，他不要啊！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有拐彎抹角，康孟格很直接的問出口，「我認識爾嫣這麼久，從沒見過她這麼傷心！」嚇得他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是我傷害了她……」

　　「是嗎？」康孟格嘆息，「爾嫣要我轉告你，你不必特意去找她。」

　　「但是我想見她啊！」

　　「既然不希望她躲著你，那你何必傷害她？」

　　「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

　　唐醒光怔愣的望著康孟格，思緒亂成一團，滿腦子塞滿段爾嫣的那雙淚眼。

　　康孟格原本已想發脾氣，但在看到唐醒光就像個迷路的孩子般，情緒顯得既慌亂、又無措，這才止住火氣，伸手抓起放在桌上的幾個大紙袋，「這是爾嫣要給你的東西。」

　　愣愣的望著眼前的紙袋，唐醒光只覺得有點眼熟。

　　「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爾嫣說要買一套新西裝送你；因為我們兩人的體型差不多，所以爾嫣要我陪她去買，買好就先寄時放在我這裡，到時候再給你一個驚喜。」不等唐醒光開口，康孟格繼續說著，並伸手拉開抽屜，掏出一個信封袋，「這是爾嫣病人送她的飯店住宿券，她原本是想等你生日那天跟你一起使用，不過若你來找我的話，她要我把這些都直接交給你。」

　　伸手拿起信封袋，唐醒光的手微微顫抖著——他之前懷疑的事，現在真相就攤在他的眼前，這個事實讓他只覺得心如刀割，痛得他久久無法說話。

　　為什麼他會胡塗得把她對他的好全部扭曲掉？

　　如果當時他能冷靜一點，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樣，他不但可以過個快樂的生日，還可跟她共享美好的夜晚……但現在，一切都被他親手給毀了！

　　「爾嫣是不會悶不吭聲就消失的。」看著唐醒光一臉懊惱與悔恨的面容，康孟格心軟的安慰他，「她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我想你該知道才對。」

　　唐醒光拉回心神，愣愣的迎視著康孟格略帶鼓勵的微笑。

　　康孟格說得對，爾嫣不會就這麼消失的——她跟他不同，她不是個會逃避現實的人，這是他在跟她結婚時就明白的。

　　不管眼前的現實有多麼令她難過，她都會堅強的去面對。

　　「或許我是個外人，不方便介入你們夫妻間的事。」好一會兒，康孟格勸說著，「但我還是想說，不管你們是否是因相愛而結婚，既然已經成為夫妻，就是一種難得的緣分，不要輕易把這緣分給破壞了。」

　　「你知道我和爾嫣結婚的原因嗎？」

　　康孟格坦白的點頭，「爾嫣曾稍微跟我提起過你們結婚的原因，當時我曾勸她要多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但她還是嫁給你了；一開始，我常看她哀聲嘆氣的，可過了一陣子，她臉上的笑容變多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她過得很幸福。」

　　「幸福……」唐醒光喃喃低語。

　　「難道你不覺得你是幸福的嗎？」康孟格反問，如果唐醒光敢說不幸福，他真的會在唐醒光的臉上狠狠揮拳藉以打醒他！

　　唐醒光怔怔的想著，這兩個字對他來說似乎很遙遠——從小就沒得到父母足夠的關懷，談了一場戀愛卻沒特別的感覺；但自從爾嫣出現後，他開始有了不一樣的心情，他會跟著她的情緒產生喜怒哀樂的感覺。

　　對爾嫣，他會感到擔心、關心，甚至還會有著不安，害怕她像現在一樣的消失不見。

　　「除非你從來就沒愛過她，從來就沒將她當成一回事。」眼見唐醒光不語，康孟格又補上這麼一句。

　　瞬間，唐醒光如遭雷劈般的恍然大悟——一年多前，他喜歡的女人因他出了車禍，投入別的男人懷抱後，他就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封閉的生活更是讓他忘記了要如何去喜歡一個人！

　　但爾嫣的出現就像是溫暖的陽光，她毫不吝嗇的給了他溫度，讓他的世界慢慢的變得明亮而溫暖，也讓他開始會去關心別人、體諒別人。

　　愛……是的，他是愛著爾嫣的。

　　「如果你真愛爾嫣，就該讓她知道。」康孟格伸手輕拍唐醒光的肩，溫和的給予鼓勵，「別認為別人一定會懂得你在想什麼，如果一直不把自己的真實感覺說出來，沒有人會知道的！」

　　唐醒光點了頭，「我知道。」

　　就如同爾嫣清楚的告訴他，她是愛他的，同樣的，他也該向爾嫣表達出他心裡對她的愛。

　　「女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尤其那些甜言蜜語是由她所愛的男人說出口的。」輕吁一聲，康孟格加深了笑意，「雖然對我們男人來說，說這些話很肉麻，但女人是需要哄的，而甜言蜜語正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當然，前提是你得說得夠認真，不能讓女人看出你是隨口敷衍的。」

　　唐醒光認真的將康孟格的話聽進耳裡——康孟格說得沒錯，雖然說甜言蜜語有時是讓他覺得有點肉麻，但心裡的感覺若不坦白說出，是不會有人懂的，他相信爾嫣也在等他親口把這些話說出口的。

　　爾嫣已對他坦白了，該是他回應她的時候了。

　　※※※※

　　一進家門，段爾嫣就看到父親坐在客廳裡看雜誌。

　　「爹地？」段爾嫣驚訝的輕喚，「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去睡？」現在已是深夜一點多了。

　　將的雜誌往桌几上一摺，段世文抬眼望著女兒，一臉微笑的應道：「我在等妳。」

　　「等我？」段爾嫣愣了一下，走到父親身邊坐下，「為什麼要等我？」

　　「妳媽咪說妳一早就打電話給她，說要回來家裡住，卻又不肯說原因，妳媽咪很擔心。」段世文打量了一下沒什麼精神的女兒，「是不是跟醒光吵架了？」

　　段爾嫣沉默了，她那落寞的神情代表她已默認了。

　　吵架……其實她和醒光並未發生真正的爭執，她只是沒有自信再和他一起生活了。

　　第一次她丟下工作，在外頭晃了一整天，想要冷靜情緒，想想未來她該怎麼過活；雖然她已堅定的告訴唐醒光，她想結束他們的婚姻關係，但靜靜的思考了一整天，她卻發現她做不到——她深愛著唐醒光，即使他傷了她的心，她卻還是愛著他，捨不得他。

　　「妳想回來小住幾天，爹地當然很開心。」看到女兒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段世文不禁嘆氣，「爹地希望妳能好好處理你們之間的事，不要因一時的衝動而做出後悔的事。」

　　「我知道，但是……」她好不容易沉澱的心情，一想到唐醒光，卻又變得混亂，「我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完全接受我……」

　　「妳真的認為他還沒接受妳嗎？」

　　段爾嫣輕搖著頭，「我不知道……我在他的心裡到底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玩具？」

　　「在他心裡，妳當然是他的妻子。」段世文說得很肯定。

　　抬眼迎視著父親有信心的模樣，段爾嫣的心裡卻是浮起一絲疑惑。

　　「醒光下午打電話給我。」不等女兒開口，段世文已開口解釋，「我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很緊張，他很擔心妳因心情不好而跑出去，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他……有說什麼嗎？」段爾嫣緊張的問。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不斷的說他傷了妳，說他覺得很對不起妳。」

　　「是嗎？」段爾嫣的腦中浮現了唐醒光那溫柔的笑容。

　　她明白他還在為那一晚的事而深深自責著，但光是這樣並不能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別說她要的從來都不是他的懺悔與自責啊！

　　「爾嫣。」段世文語重心長的說：「當初為了爹地的公司，妳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委屈的嫁給了醒光，爹地知道妳的心裡一直都不好受；如果妳真的無法接受這個婚姻……那就回家吧！」

　　「爹地？」聽到父親這麼說，段爾嫣一愣。

　　「妳做的已經足夠了。」揚起一抹慈愛的微笑，段世文安慰著女兒，「在這段日子裡，爹地相信妳已做足了妳的本分，妳讓醒光能重新站起來，積極的過著新生活，這樣已經夠了。」

　　「可是……」聽到父親這麼說，段爾嫣竟莫名的不安起來。

　　「老唐那裡，爹地會好好跟他說的，相信他應該能接受；至於我們欠唐家的債務，爹地也會跟他討論出合理的方式來解決的。」

　　心亂成了一團，段爾嫣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她真要和唐醒光結束這段婚姻嗎？

　　這個問題已纏繞了她一整天，卻始終得不出一個答案；現在爹地決定站在她這一邊，也做出這樣的抉擇，她……該怎麼辦？

　　她雖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唐醒光，但她並不想從此與他斬斷一切，成為兩條永遠無法交集的平行線啊！

　　「爾嫣？」發現到女兒眼中閃過的混亂神情，段世文輕喚一聲。

　　「我不知道……」過了許久，段爾嫣才吶吶的說：「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著她猶豫不決的話語，段世文頓時了然於胸，「捨不得離開醒光嗎？」

　　遲疑了一下，段爾嫣輕輕點了頭。

　　「既然捨不得，就不要輕言說結束。」段世文疼愛的摸著女兒的頭，「要知道很多話一旦說出口，就很難收回來！」

　　「我知道……」

　　「妳也該知道，要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說些甜言蜜語，其實是件很難的事。」笑了笑，段世文繼續說：「尤其是像醒光那樣的人，他才剛走出人生的低潮，加上他的個性本來就比較內斂，要他說出哄妳的話，那更是難上加難。」

　　咬著下唇，段爾嫣靜靜的聽著父親的話語。

　　爹地說得沒錯，唐醒光並不是個油嘴滑舌的男人，尤其之前還在感情的路上跌了一大跤，要他開口說愛，應該是不容易。

　　是她太急躁、太奢求了，她都可以耐心的花那麼長的日子陪著他，等著他重新站起來，為什麼她不能再多花一點時間來等待，直到他願意說出他對她的感情呢？

　　愛一個人是不應求回報的！她能夠體會到唐醒光是在乎她的，不管現在的他對她抱持著怎樣的心態，只要他在乎她，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我想妳要不要再跟醒光談談？」眼看著女兒動搖的神情，段世文繼續柔聲勸說：「不要這麼輕易就做決定，否則以後後悔就來不及了。」

　　「嗯。」段爾嫣點點頭，遲疑幾秒後站起身，「我……我回去了。」

　　是的，她是該好好的與唐醒光面對面的懇談，不管結果是好、是壞，她都該勇於接受，然後做出不會後悔的決定。

　　段世文頷首，「不管妳做出什麼決定，爹地都會支持妳的。」

　　「謝謝爹地。」

　　※※※※

　　回到唐家，偌大的屋子裡昏暗得沒有半個人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段爾嫣輕手輕腳的走回房間。

　　一進房，她看到整個房間裡能放東西的地方都被放滿了紅豔豔的玫瑰花！

　　這一大片花海，讓她看得頓時傻眼，移動著腳步，她驚愕的目光四處梭巡著。

　　「妳終於回來了！」一道溫柔的聲音自她的身後響起。

　　緊接著，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自她的身後環抱，讓她纖瘦的身子跌入一個寬闊的懷抱裡。

　　熟悉的氣息傳來，段爾嫣沒有回頭也知身後抱住她的人是誰，「我回來了。」輕輕的回應。

　　「我以為妳是真的離開我了！」他的嗓音帶著瘖瘂，摟著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彷彿還在擔心著她會像幻影般突然不見。

　　「我怎麼捨得？」雙手撫上他溫暖的大手，段爾嫣坦白的說。

　　「但是一整天都聯絡不到妳，我還以為……

　　「對不起。」轉過身，段爾嫣迎視著唐醒光不安的黑眸，「是我太任性，害你擔心了。」

　　「不，是我的錯。」唐醒光連忙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要不是我……」

　　「別說了。」伸手捂住他的嘴，阻止著他的自責，「過去的事就算了，我們就別再提起了，好嗎？」

　　拉下捂在他唇上的小手，唐醒光還是忍不住的訴說著，「是我對不起妳，是我一時衝動……」

　　「我知道你是因為在乎我，才會因衝動而失去理智，所以我真的不會怪你。」打斷了唐醒光的話語，她揚起微笑，「而且要我氣你，甚至恨你，我是真的做不到。」

　　她就只想要愛他。

　　「為什麼……」聽到段爾嫣這麼坦言的話語，唐醒光的眼裡泛起激動的神情，「妳為什麼要這麼的包容我？」

　　她笑看著眼前這張令她深愛不已的俊帥面容，「我說過了，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會接受任何一面的你。」

　　「爾嫣……」

　　「即使你不信任我，即使你對我好只是單純對我的感激，我還是一樣的愛你。」

　　唐醒光激動的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我是真的很感激妳，要不是妳，我也不會有今天！說不定現在我還是坐在輪椅上自暴自棄呢！」

　　「是嗎？」聽到這樣的話，段爾嫣並不驚訝，心緒是一片的平靜。

　　「可是在我的心裡……我愛妳的心情應該更勝過感激妳！」

　　身子微微一僵，段爾嫣只覺得呼吸一窒，她剛才聽到了什麼？剛才在她耳邊輕訴的話語是什麼……

　　低頭看著她驚愕的表情，唐醒光揚著溫柔的笑，「我愛妳，所以請妳別離開我，也請妳打消結束我們的婚姻的念頭，好嗎？」

　　一股酸楚的感覺在瞬間刺激著段爾嫣的雙眼，淚水在瞬間湧進眼眶；剛才她或許是聽錯了，但是這一次……她是真真實實的聽到了。

　　他愛她……

　　看到她充滿淚水的雙眼，唐醒光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好嗎？」

　　噙著淚，段爾嫣忍不住笑了，「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拒絕嗎？」夠了，就算她這輩子可能只會聽他說這一次，她也感到滿足了。

　　她的付出真的得到了他的回報，她——是幸福的……

　　「既然妳已答應了，那明天我們就去戶政事務所完成結婚登記，我要妳當我名正言順的妻子。」用額頭輕碰著她的額頭，唐醒光提出他的要求，「然後我們再去挑婚紗、戒指、訂酒席，我要補給妳一個最風光的婚禮，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妳這麼好的妻子，好嗎？」

　　「你現在是在向我補求婚嗎？」哽咽著，段爾嫣帶笑的問著。

　　「當然，花都準備了這麼多，妳不答應也不行！」

　　段爾嫣轉眼看著一室的玫瑰花，「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一定會回來？」

　　「我不知道妳何時才會回來，但我已打定主意，每天都會在這間屋裡擺滿妳喜歡的紅玫瑰，一直等到妳回來為止。」

　　「你這個傻瓜。」段爾嫣邊笑，淚水也邊從眼裡滑落。

　　沒想到一向沉穩不多話的他，竟會為了她而做出這些他做不太出來的事。

　　「只要妳開心，要我當一輩子的傻瓜，我都願意。」唐醒光很認真的回應。

　　緊擁著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段爾嫣心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幸福感覺。

　　再次低頭，唐醒光深深的吻著她。

　　夜，很寂靜；但明亮的房裡卻是充斥著屬於兩個人滿滿的幸福——直到永遠、永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