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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 -【君子伴天涯(秋夜山莊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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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27:1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月嵐 -【君子伴天涯(秋夜山莊之六)】

身為名滿天下、威震武林的秋葉山莊莊主
家中弟妹個個是人中龍鳳,嫁娶的另一半也大有來頭
再加上生性豪爽,與各大武林世家交好
他以為自己早已見識過所謂的江湖多嬌
也認定一輩子恐怕是找不到合意的對象了
沒想到竟會被一個初次相見的女子勾住了心魂……
雖然出身武林世家,她卻有難得的清雅氣質
絕妙的琴藝更激發了他的靈感,讓他創出新劍法!
因為她,向來被人稱為謙謙君子的他三番五次失了風度
連天地為房、石木為床,未成親先圓房的事都做得出來
而當他知曉心愛的女人竟被罪大惡極的黑曜門擄走
面對著歹人送來、沾染了血跡的信物
他更是完全拋棄了名門正派應有的理智與氣度
只想將膽敢傷害她的賊子千刀萬剮,教他悔生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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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28:13 |只看該作者
無盡的喜愛 月嵐

  我想,喜歡自己所創造的角色,應該是件很容易的事。

  因為有愛才會誕生,因為有感情才能夠延續。

  所以,才會有故事。

  也因此,秋葉山莊這一家子,讓我是又疼又愛,怎麼也捨不得放手。

  然後,有了許多的新想法──

  既然捨不得他們就此結束,那麼就讓他們在故事裡生活繼續下去吧。

  光是想像那一家子彼此出遊吵鬧,替武林行俠仗義的景象,就已是十足的愉快,所以,我下了決定。

  若是各位讀者有興趣,請到我的部落格「七十六號街道」來,我會在部落格裡放上與秋葉山莊的角色相關的小故事,讓喜歡秋葉山莊的讀者一起共享!

  各位讀者想看誰出場多一點、想看哪個角色的故事,都可以來信告訴我,也可以到部落格留言。

  這是個邀請,歡迎各位來訪,希望大家都喜歡秋葉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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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2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春光明媚。

  遠山裹了一身翠玉色調,綠映小溪,路旁野花隨風擺動,搖晃出不輸給青草的清新香氣。

  這美景,合該令人心曠神怡,但是對於已然迷了路途的人來說,才沒這般欣賞景致的閒情雅致。

  「啐!到底該走哪邊啊?」像是要把樹上的雀鳥都嚇跑般的吼叫聲突地震開來。

  三名男子一邊往四周打量、探路,模樣看來像是迷了路的旅人。

  「我說二哥,你不是號稱武林萬事通嗎?你知不知道路該往哪邊走?」連連發出不滿與抱怨聲調的人,正是江湖中人稱劍俠的百劍堂堂主封易軍,在張望了好一陣子之後,他還是認不得這林子裡的路哪邊通往哪條,索性回頭往兄長詢問。

  「我是萬事通,不是萬路通。」一臉頗有微詞表情的是封日遠,他看向性子好動的四弟,有些沒轍地搖頭道:「我的萬事通是靠打聽來的,這深山野嶺的哪有人能讓我問路?」

  「哪裡不一樣了?」封易軍嘟囔起來。

  「當然不一樣。」封日遠皺起眉頭,「再說,說走這條山路是抄捷徑,可以早點到目的地,因此把我們拉上山的人是你吧?」怎麼現在迷路了就把責任推給他?

  「我哪知道這山路變這麼多?從前我上山時,這邊明明有條獵人們走的山道,結果現在全給雜草枯枝埋了。」封易軍啐道。

  「總之這都是你做事太衝動,也不先確定一下山道還通不通,就把我們都拉上山來。」封日遠不怎麼贊同地瞧著弟弟。

  明明他與易軍是同一個娘生的,兩人也一樣在秋葉山莊長大,由同一個爹管教,怎麼性子差這麼多?

  「二哥!你別把責任都推給我,就算沒先確定山道是我的不對,但你們也贊成走山路抄捷徑啊!真覺得不妥怎不在上山前阻止我?」事後翻臉很沒義氣耶!

  「那是因為……」封日遠正想趁機教訓一下四弟做事時總是瞻前不顧後的壞毛病,哪曉得從頭到尾跟在身後,未曾吭過半聲的大哥封久揚,卻突然開了口。

  「就算找不著路,這方向不過就東南西北四邊罷了,與其浪費力氣鬥嘴,不如仔細找找有沒有舊山道的痕跡。」封久揚聽著兩個弟弟爭論半天,實在是沒半點結果,索性打斷他們浪費力氣的舉動。

  就算真迷了路,大不了擇一方向直接下山,再另外尋人問路即可,有必要邊找路邊鬥嘴嗎?

  「季爺的七十大壽是五天後,就算我們循原路下山繞道也僅需兩日,時間綽綽有餘,不必太趕,所以慢慢找路,別吵了。」封久揚迸出沒得反駁的結論,總算是制止了兩人的爭執。

  瞧兩人總算安靜下來乖乖往前找路去,封久揚僅是搖頭苦笑。

  其實若真要抱怨,他才是最有資格說話的人吧!

  原本這回出遠門,是因為爹的老友季爺要過七十大壽了,因此送了帖子到秋葉山莊來,偏偏娘親身體微恙,爹放不下心,便派了他這個莊主上門給季爺祝壽。

  原本若只有他一人出門,現在八成已到了季爺家裡。但是……

  掌管家中財源的二弟封日遠,說是生意上受了季爺太多照顧,按禮該上門賀喜,便跟著出門。

  而四弟封易軍,則是因為爹與季爺雖是老友,但多年來一直以書信相通,所以四弟沒機會見到這位從前在武林中亦享有盛名的老前輩,這回便吵著要出門拜會一下、結識前輩,就這麼跟上來。

  當時他想著隻身一人確實是寂寞了點,有兩個在武林中名聲亦響的兄弟跟著上門,也算替季爺添點風光,就答應了他們。哪曉得……

  他千算萬計,唯獨忘了他們秋葉山莊的封家兄弟,除了不管走到哪都引人注意之外,還挺吵人的。

  所以如果他不適時地制止一下,包管他們可以從黃昏吵到次日清晨。

  也不想想他這個大哥都沒開口了,他們還鬧些什麼?

  在心裡暗自嘆了聲,封久揚僅是苦笑。

  說起來是他失策了,忘了易軍是兄弟裡最沒耐性、最吵人的一個,至於日遠,他其實並不會給他添什麼麻煩,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

  「大哥,天色也暗了,是否先找個地方歇息,明早再繼續探路?」封日遠四下打量了一回,突然停步,回頭往封久揚徵詢著意見。

  「拜託,二哥,這才黃昏耶!到入夜還能走好長一段路的,真的摸黑了看不見再找地方睡吧,你哦……」封易軍說著突然住了嘴,沒膽子把下文給吐出來。

  雖然他很想說,二哥果然符合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走沒多久就老喊著要休息,不過誰教他平時愛劍成癡,家中的一把把名劍可都是二哥替他買回來的,所以他還是別跟財源過不去比較好。

  「不是說過路程不趕嗎?就依日遠的話,易軍,你去找個安全地方好歇息了。」封久揚知道封易軍在想些什麼。儘管他心裡與易軍想的是同樣的問題,不過日遠不像他們兄弟倆長年練劍,體力好得多,不可能走太久不休息的。

  其實這回,正因為有日遠一同出門,他還刻意提早了幾天上路,看來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大哥,我想……那邊的屋子應該夠安全了。」封日遠沒等封易軍動身去找,已經伸手往不遠處的樹叢間指去。

  封久揚有些詫異地循著封日遠所言望去,這才發現封日遠所指的地方,竟有棟不怎麼明顯,幾乎被埋沒在樹叢後的木屋。

  這下他可真要佩服日遠的利眼與細心了,若不是他指出來,恐怕他們就要錯過這地方了。

  畢竟露宿野外是相當不便的,如果不是日遠注意到這屋子,今晚他們一定難以成眠。

  不過……依日遠平日處事謹慎的個性看來,他大概早就注意到這棟木屋,才問他們是否休息一晚再走吧。

  怪不得今天才剛黃昏沒多久,日遠便這麼開口,原來是因為見著了好地方。即使屋主不敢收留他們這幾個陌生人,至少他們能問個路。

  「我去問問!」封易軍沒等兄長回應,立刻飛也似地往木屋奔去。

  封久揚忍不住追了上去,正想提醒封易軍叩門時要禮貌些,沒想到……

  「找到了!果然我沒走錯路!」早一步趕到木屋的封易軍沿著屋子繞了一圈後,突然歡呼出聲。

  「找到什麼?」封日遠緩步跟上,納悶道。

  「就是這屋子啊!」封易軍歡喜地伸手往門柱上拍去,「這裡是獵人們留駐山上的小屋,至於地上這片雜草,就是山道了!」

  五年前,他曾經離家外出四處旅遊過一陣子,曾到過這座山,在小屋待過一夜,當時就聽獵人們提過,說這附近獵物不多,所以他們挺煩惱的。

  照這樣看來,那些獵人八成是放棄這裡,轉往他處打獵了,所以山道才會荒廢掉。

  「嘿,只要找著屋子跟山道的位置,我就知道路了,順著這裡往下走,不用一天就到季爺家了!」說著,封易軍忍不住歡呼起來。

  封久揚與封日遠聽了,僅是相視苦笑。

  記得入山前,嚷著要帶他們走捷徑的易軍也是如此篤定,結果卻差點讓他們三人一塊兒迷路。

  不過,撇開他們到底能不能提早到季爺家的問題不管,總之……

  今晚,他們能夠好好休息了!

  ※※※※

  雖然談不上是一夜好眠,但比起睡在滿是小石與木根的泥地上,木屋裡的平坦木床睡起來還是舒坦些。

  所以天還沒亮,向來有早起練功習慣的封久揚便已養足了精神、清醒過來。

  轉頭往身邊看去,只見累了一天,又是爬坡又是走山路的封日遠依舊面露倦容,睡得極沉。而封易軍……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帶錯路的緊張感已然放下,平時總跟他一樣早起練劍的四弟,今天倒還沒睡醒。

  想來四弟雖是粗枝大葉的性子,但令兄弟們跟著他迷路,心裡應該多少有點愧疚、帶些壓力的,不過現在已尋到路,又有地方住,也就安下心了,才會睡沉吧。

  不過,他倒是睡夠了。

  拾起疊在床邊的外袍,穿戴整齊,拿了長劍,封久揚輕步越過兄弟們,往木屋外走去。

  反正躺著也睡不著,不如練個劍。

  伸展了下雙手,又作了個深呼吸,山上的清新味兒讓他的腦子霎時清醒不少。

  看看天色已由黑轉為深藍,想來再過一個時辰左右天才會亮吧!

  舉步往屋外走了一小段路,尋了片空地,確定練劍的聲響不會吵著了他們熟睡後,封久揚才抽出長劍,開始每天的晨練。

  在山上練劍自然不同於家裡,必須時時留心腳步,免得給碎石或樹根絆了腳。

  不過相對的,在山裡因為毫無人煙,反倒容易集中精神,而在運氣練劍時,不知是否因為多少吸收到山中的靈氣,因此封久揚總覺得平時練慣了的基本劍法,在這山上練起來卻格外靈活。

  甚至,他還覺得手腳輕快許多,身心亦在少了雜事干擾的情況下更是輕鬆自在,所以越練越是俐落。

  飄散在空氣中的霧氣、微風的輕拂、樹葉的飄動……種種該是擾人的聲響和細微的變化,由於封久揚的專注與融入,反倒引領著他,融入自然靈氣的流動,令他連這一片蒼綠自然之中,在不知不覺間混入了出自人手的琴音都沒能發現。

  因為這琴音,與封久揚讓自己的劍法融入自然之中是一樣的,是在自然的襯托下顯得極為協調的曲子。

  而封久揚就在未能察覺琴音滲入的情況下,隨性地放任自己的四肢,盡情地與這片天地相應合。

  這宛若天地人劍合而為一的感覺,讓封久揚甚至揮舞出自己從未學過的劍法。有如行雲流水,緩而不見其殺傷力,可又順暢自由,不須徒費力氣,亦無華美不實用的毛病。

  這收放自如的劍法,令他能夠在防備攻擊的同時又順勢反擊,而且柔中帶剛,足以襲人於無形。

  不過封久揚完全沒察覺到這一切,他僅是放縱著自己的思緒繼續反覆揮舞著手中長劍,直至琴音落定,他才猛然回神。

  停下了動作,他握緊手中的劍,剛才那人劍如一的感覺還殘留著,他渾身上下的每寸肌理也都記得每個動作,就連他的血液,都已將那股令他心神舒緩的感觸傳遍了全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才那劍法……他並不曾學習,更未鑽研過,可現在,他卻對剛才使出的劍法有著清晰無比的印象。

  他曾聽聞過,自古以來的絕世武學,通常是在兩種情況下發展出來。

  一是苦心鑽研,以某一套劍法或拳法為基底,加以改良缺失,或另外組合出相剋、甚至能夠超越那份基底的招式。

  而另一個,就是偶有奇才悟盡天地之理後,於自然中領會到的新絕學……

  看著手裡的長劍,那流暢的劍法依然殘留在他的掌心、他的手臂當中,讓封久揚忍不住微怔。

  他剛才可是自創了劍法?

  這向來是武林高手或武學奇才們努力追求才能夠達成的目標,現在他卻是……練成得如此自然。

  雖說他確實出身武學世家,爹親亦是武林高手,他也自幼習武,年紀輕輕便揚名武林,得了南俠封號,所以理論上,他確是有此資質的。

  但是,哪有人自稱奇才的?這會不會太狂傲了點?

  只是現實擺在眼前,他確實自創了新的劍法,而且還讓他自己相當喜愛。

  不過……這套劍法還是偶爾偷練就好,不然給嗜好比劍的易軍知道,肯定又纏個沒完。

  想起四弟總愛找人比劍的習慣,封久揚在迸出苦笑聲之餘,也不由得豎起雙耳。

  因為,他聽見了一個令他意外的琴音。

  這曲調就像他方才練劍時的感覺一樣,既舒暢又自然,時而若流水渡小橋,時而似飛鳥攀天際,其間又有著凌雲隨風擺動、樹影飄盪的輕柔感……

  不知道這是從哪來的琴音?是什麼樣的高人在附近練琴嗎?

  因為正是這琴音勾動他意料之外的才華,讓他習得了新的劍法啊!

  沉穩的臉龐添上了笑容,封久揚揮起長劍,襯著這飄逸琴音,再度練起劍法。

  他要掌握、更要記住這其中的流暢感,要讓身軀自然而然地完全記住。

  專心一意,令封久揚幾乎忘了時光的流逝,直至日出落曉,琴音亦跟著停歇,他才歇了手,對著琴音傳來的方向微一拱手、行禮致意。

  雖然他依然不知高人大名,但這相遇之恩,他封久揚將會牢牢地記下!

  ※※※※

  「看,我沒說錯吧!就是這條路,繞過山頭比拐彎走快得多了!沒多久咱們就能到季爺家了。」

  一離開山裡,找著市街後,封易軍立刻手舞足蹈,為自己的帶路有功歡呼起來。

  由於接下來只要順著大街直走便能到季爺家,再加上對方又是自個兒景仰許久的老前輩,因此封易軍可高興了。

  「是,全都是你的功勞,成了吧?」封日遠沒轍地搖頭。都幾歲人了,還這麼好邀功。

  「說起來你是最應該感謝我的人了,二哥。如果我們照原路走,可要花上兩整天的時間,依你的體力一定會累死在半路上。」所謂書生趕路,走不遠還走不快!

  「你當我是黃花大閨女嗎?」封日遠揮起扇子替自己搧起涼風來,對於封易軍的取笑只想給個白眼。「平時我一樣得四處奔波做生意,身子可沒你想的弱……」

  聽著兩個人一來一往、像爭辯又像談天似地說了好一陣子,封久揚卻沒像之前一樣出聲打圓場,因為他心裡還惦記著剛才的劍法。

  既是好不容易新創的劍式,他自然得好好反覆複習,只是身旁帶著兩個兄弟,又在大街上,他自然不可能當街練劍,索性在心裡一再地重溫方才的招式,因此根本沒空去制止弟弟們的吵嘴。

  畢竟這劍招可是託了那彈琴高人的福,才能夠讓他頓悟,若是他就這麼忘了,可就暴殄天物了。

  雖然他曾想去探究高人何在,只是想想會躲在深山彈琴的人想必是刻意避人而居,也就未曾前去打擾。

  但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此琴師又領著他悟出新劍式,所以撇開會不會打擾到對方的問題,他倒真希望有榮幸能與那琴師見上一面,相互計教……

  「大哥,你在想什麼?」呼喚聲滲入,是封日遠開了口。

  雖說原本封久揚就內斂沉穩,但是今天他實在是有些過於沉靜,讓封日遠感覺不太對勁。

  平時大哥雖然不一定會跟兄弟們爭論聊天,倒也不至於一路行來像個影子一樣半聲不吭的。

  而且瞧大哥認真的表情很像是在思考什麼要事,讓封日遠不由得停下了與四弟的閒談,關心起來。

  「不,只是……」封久揚回過神,看見兩個弟弟不約而同地瞧著自己,僅是迸唇微笑,「突然覺得,琴棋書畫果然能陶冶人的性情,也許回莊後我也該撥空學習。」

  說著,三人正好路經一間製琴的鋪子,封久揚索性直接往舖子裡鑽。

  視線掃過一把把的古琴,封久揚忍不住又在心裡猜想起那未曾謀面的琴師來。

  「大哥怎會突然對這些文謅謅的東西有興趣?」封易軍露出一臉訝異。

  這還真是太突然了。

  尤其大哥平時素來習武不習文的,家裡頭這些琴棋書畫的玩意兒,向來只有二哥在學啊!

  「喂,二哥,你看大哥會不會是在山上給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了身?怎麼會想學琴呀?這不可能吧……」封易軍背著封久揚,低聲朝封日遠問道。

  「別胡謅。」封日遠揮扇往封易軍肩上敲去,「大哥這分明是拐個彎嫌我們吵人了。」

  想想他們兄弟可都各有家室,也不再是十四、五歲的年輕小夥子了,而且身上還擔著秋葉山莊的名號,走在路上這般鬥嘴實在有些不妥,所以在他聽來,大哥或許不是想學什麼琴棋書畫,而是提醒他們,要定定心性。

  「會嗎?」封易軍撇撇嘴,有些不以為然。

  說話就直言嘛,嫌吵也可以直接開口呀,何必拐個這麼大的彎,教他根本聽不懂大哥的意思。

  「一般習文的人,性情都會隨和沉靜點,所以大哥這話八九不離十,是要咱們安靜點。」封日遠自是不會知道封久揚說出那番話的真正心思,只能以眼前的情況去推測。

  「這種事沒半點根據。」封易軍搖搖頭,「像你就沒多沉穩內斂……」

  他們封家人裡頭就數二哥的文采最好了,可一路上還不是跟他相爭半天。

  「你還想爭?到時候大哥回了莊,頭一個就請娘親們抓你去習琴、修心養性。」封日遠隔著扇面低聲警告道。

  「好好好,我安靜就是。」封易軍連忙閉上嘴,因為他對琴棋書畫完全沒興趣,寧願蹲馬步也不要學。

  本該存在的兄弟鬥嘴聲一下子消失無蹤,倒教封久揚不由得往兩個弟弟多瞟了眼。

  怎麼,這些琴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不過是陪著他繞一圈琴舖,兩個弟弟就突然學會了安靜上路。

  也好,既然他們願意靜心定性,那就讓他好好把握這段難得的好時光,在趕路到李爺家之前,在心裡再多溫習幾回今早習得的劍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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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28: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一心懸念著琴師與劍式的情況下,封家兄弟三人終於抵達季爺家。

  送上賀禮、寒喧過後,季爺將三人請入偏廳,差人奉茶,便與三人閒談起秋葉山莊老莊主的近況,中途封易軍不時地與季爺討論起當年的武林絕學,兩人聊得熱絡,倒是封久揚卻應得有些漫不經心。

  只是兄弟兩人與季爺都知道,封久揚原就不擅應付這樣的場合,也沒要他多開口,直到一陣琴音透入了廳裡……

  原本沉靜地聽著大夥兒閒談,並思索著自己的新劍法的封久揚,在聽見這陣琴音的同時,突然眼神一轉。

  「請問季爺,這琴音是……」雖然平日對於琴藝毫無研究,亦沒有封日遠能夠彈出優雅曲調的才能,可或許是因為現在滿腦子裡都是清晨在山上指引了他劍法的琴師吧,因此封久揚對於古琴的聲調也就格外的注意。

  「應該是琰華在練琴吧!她愛琴成癡,成天也不見她出門,一有空就練琴。」季爺搖搖頭苦笑道:「本想叫她出來跟你們打聲招呼,不過她一練琴就不太理人了。」

  「無妨,不必叨擾她了。」封久揚連忙應聲。

  這季琰華他是記得的,她正是季爺的女兒,偶爾爹上季爺家拜訪時,還會多備上一份薄禮,說是送給季琰華的。

  不過封季兩家交情雖好,但他倒沒見過季琰華,因為每回上季家拜訪,他也總是來匆匆去匆匆,若說季琰華又是個愛琴成癡的姑娘,就難怪他上門時從未見過她了。

  「說到琰華,我爹在我們兄弟出門前還再三交代過我,一定要備份薄禮送上。」一旁的封日遠因為做生意的關係,上季家的次數遠比自家兄弟和爹娘來得多,因此與季琰華雖無交情,卻有過幾面之緣。

  「封老實在是太客氣了,疼琰華像在疼女兒似的。」季爺笑道:「倒是琰華的琴音會不會太吵?若吵著你們,我就讓她先別彈了。」

  「不,我是因為這琴音相當清澈、音律柔細,所以才向季爺問起的,並不是覺得吵人,季爺就別打斷她的興致了。」封久揚笑應。

  「真是讓我意外,怎麼久揚你也懂得賞琴嗎?不像我這武夫,雖然知道女兒愛彈琴,卻不知道她到底彈得好不好。」季爺露出些許訝異的神情問道。

  先前總聽聞封久揚這南俠四處結交俠義之士、行義助人的響亮名聲,倒沒想到封久揚私下也通音律。

  「大哥是最近突然迷上了琴棋書畫這些文人玩意兒,還覺得我們兄弟的心性不夠穩重,想教我們跟著學。」封易軍搶在封久揚回答之前插嘴道:「可是說實在話,我打小習武,對這些根本沒興趣,所以如果真要定心性,我寧可天天蹲馬步練基本功,可不想窩在房裡彈琴寫字的,就像教大男人拿繡花針一樣彆扭。」

  「易軍!你在季爺面前胡說什麼?」這般空穴來風的抱怨,讓封久揚不由得沉下了臉,「我什麼時候說了這些話?」

  這四弟真是越來越不知道客氣了,即使季爺是個不擺架子又不好禮數的和善長輩,能與他們相談甚歡,自是好事,但也不能像易軍這樣,一聊過頭就忘了對方是長輩,把對方當好兄弟、自家人,什麼話也給搬出來胡謅。

  「不是大哥你說的,是二哥告訴我的。」封易軍很快地把責任丟到封日遠身上。

  「日遠?」封久揚以詢問的眼光瞧向二弟。

  他記得日遠因為長年經商,性子比易軍穩重多了,怎麼居然私下這般胡鬧?

  「我可沒這麼說,大哥。」封日遠忍不住搖搖頭,嘆道:「是易軍問我怎麼你突然對琴有了興趣,我又不信他說的那套,什麼大哥中邪了才想學琴的鬼話,所以才這麼答他。」

  面對封易軍不看場合時間跟對象亂說一通的反應,封日遠只能自認倒楣。

  這四弟,功夫是了得,性情毛躁得像小孩。

  「什麼中邪?易軍,你胡說也要有個限度。」封久揚忍不住搬出大哥威嚴教訓起封易軍來,「或許回莊後真該教你學學琴棋書畫,看能不能讓你的性子成熟穩重些。」

  「怎麼責任都推給我啊?」封易軍不禁露出哀嘆的表情。

  「抱歉,季爺。」封久揚沒搭理封易軍,僅是逕自轉向季爺,「平時兄弟們在家感情好、笑鬧慣了,倒忘了今天是在季爺家,讓你見笑了。」

  「無妨,我一點也不介意啊!」季爺揮揮手,滿臉笑意地應道:「我就生了一個女兒,她又好靜,不像你們這樣活潑外向,所以家裡除了她的琴音以外,總是靜得過頭,聽你們鬥鬥嘴倒好,熱鬧點。如果我也有封老的福氣,生幾個像你們這樣的兒子,倒真是不錯啊!

  「所以依我看哪,你就饒了易軍吧,真要他習文,那是折磨他了。」季爺原就開朗好客,對於武學亦是偏好,因此與封易軍算是相當搭得上話,又因為一直想要個兒子,所以封易軍的吵鬧對他來說反倒是有一股親切感,讓他不由得想替封易軍出聲。

  「季爺說得真好,文人拿筆、我們拿劍,天經地義嘛!所以大哥你就看在季爺面子上,別罰我了。」一聽見季爺替自己撐腰,封易軍立刻得意起來。

  「說不過你。」封久揚搖搖頭,在長輩面前,也不便再訓話。

  「說不過,就比試兩招吧。」季爺笑呵呵地應道:「久揚你這南俠,和易軍這劍俠,就趁這回祝壽,在我家演練兩下如何?」

  「我不反對,就看大哥了。」封易軍拍拍腰間雙劍,笑應:「其實機會難得,所以我原本希望能見識一下季爺的靖雷劍法。」

  畢竟是長輩,突兀地開口要求跟季爺比試實在不妥,封易軍便退而求其次,希望見識一下傳聞中快速若閃電的靖雷劍法。

  反正他與大哥要比試,在家裡就能比了,不差在季爺家比這一場。

  「呵,我老嘍!退隱江湖多年,劍法久沒使,生疏了。我比較想瞧瞧你們兩個年少才俊的功夫。」季爺擺擺手,對封易軍笑道。

  「長輩面前怎好獻醜,更何況我們是來祝壽的,動刀動劍的有傷和氣。」封久揚知道再不擋擋封易軍,最後準落得比劍下場,但他一心掛著剛領悟的新劍式,實在沒心情跟封易軍比試。

  「我沒這種忌諱,更何況你們倆的名聲遠播江湖,怎會是獻醜?除非……你是怕我這老頭子偷學了秋葉山莊的獨門絕學?」季爺打趣地瞧著封久揚。

  「不,晚輩沒這意思,只是……」封久揚向來正直,聽見季爺這般說法自是緊張起來。

  他其實相當不喜歡這樣比畫,總覺得這樣的比試帶點虛榮,偏偏當著季爺的面實在是不好說清楚。

  「季爺,文人寫詩還得花前月下,要美景當前方能勾動詩情畫意,如此才能令詩詞渾然天成,而這武學亦是同理,我聽爹提過,武學的領悟是過去的高人受到自然萬物撼動,將自己的四肢化為自然,才能若風席捲大地,又似江浪捲起波濤,所以……少了天時地利,讓人受到震撼的話,要使劍也無法如此順手的。」封日遠知道封久揚不怎麼喜歡在人前比試,索性開口解圍,想替他找個藉口推辭。

  只是……這招對付其他人或許可以,但季爺聽了卻僅是搖頭大笑。

  「日遠,你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說起話來文謅謅。」他與封家老莊主多年世交,家中有什麼古玩字畫要買賣,總是託封日遠這商人去辦,所以對於做事認真、經商實在的封日遠,他著實是喜歡的。

  但因為封日遠究竟是習文不習武,說話雖客氣,卻讓他這武人聽來略嫌不夠簡潔果斷。

  不過多年往來,他也多少聽得出封日遠這弦外之音指的是什麼。

  「總之你是想說,要久揚肯點頭比試,就要先勾動他的情緒吧!」這理由他能接受,只是他有些掃興了。

  原來他是想藉著觀看兩兄弟精彩的比試,來重溫當年的威風啊……

  「抱歉、日遠說的沒錯,所以要讓季爺失望了。」難得封日遠想出這等好藉口,封久揚豈有不用之理,因此他連忙搭腔。

  「失望是當然的,不過……久揚,我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季爺動了動腦子,突然衝著封久揚露出笑容,「記得你剛才還在聽琰華彈琴是吧,既然你對琴有興趣,那我就讓琰華替你彈首曲子,讓你有想使劍的情緒,如何?」

  說罷,也沒等封久揚回應,季爺已揮手派了僕役去喚小姐出來。

  封久揚這下可真是徹底的無言了。

  沒想到季爺這麼堅持,居然連季琰華都請出來。看這樣子,若他不跟易軍比畫兩下,好讓季爺過足癮頭,季爺是不會放過他了。

  「這……既然季爺這麼說,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苦笑一聲,封久揚微一拱手,應了聲。

  唉!平時在家要應付好比試的易軍就已經夠累了,沒想到季爺也是這般堅持。瞧季爺與易軍這麼談得來,該不會……等到四十年後,易軍變成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時,也會像季爺這樣吧?

  ※※※※

  月白的衫裙隨著輕盈腳步飄入了廳內,在季爺的叫喚下,一襲素雅裝扮的季琰華出現在封家兄弟面前。

  一頭烏黑青絲不似他們常見的俠客世家,就連女子都帶幾分英氣,經常將長髮高束為馬尾,季琰華的黑髮宛如幽夜天河,直順地披落在身後,兩頰側編起髮辮垂在身前,精巧的銀飾雕著綠藤,攀住她的髮絲,再襯上她白皙無瑕的玉容,看來宛若自古畫中漫步而出的仙子。

  晶瑩剔透的黑瞳閃著燦燦亮光,色調深邃,泛著幽靜氣息,小巧紅唇綻著薄透的果紅,猶若初春綻放的繁花,將她的肌色襯得更為白嫩。

  看著她踏入廳中,封久揚沒來得及細瞧,就已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雅氣質吸引住。

  再一細看,封久揚更是不自覺地讓視線隨著她的身影而移動。

  說實在話,家裡女眷眾多,所以他並不是沒見過女人,但是……

  季琰華給他的感覺,與家中的女眷著實相差太多,一瞬間竟令他有股身旁的空氣被洗淨了的錯覺。

  這季琰華,就只是站在廳裡而已,甚至還沒開口出聲,但卻已影響了她周遭的氣氛。

  若要以花作為譬喻,那季琰華就該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雅蓮花了。

  她與小妹的活潑外向相差極大,更不似身負武林盟主重任的封家二媳,在明朗性子中帶著一絲沉穩,也不像封家三媳,在俐落感中帶著一股嬌豔味道。

  至於封家四媳,那嬌嫩姑娘則是另一番溫柔婉約的風情,與封家五媳的爽朗健談形成相當明顯的對比。

  正因為家中弟妹除了他以外都已成親,對象的性情又截然不同,再加上他身為秋葉山莊的莊主,又與各大武林世家交好,因此也見多了許多俠客世家的姑娘,所以封久揚還當自己早見識過所謂的江湖多嬌,將女人能夠展露的風貌完全看遍了,沒想到季琰華卻讓他開了眼界。

  過去他曾感嘆,女人雖是如此風情萬種,卻沒半個能勾動他的興致,看著自家弟妹皆已成親,他一度想過,自己或許一輩子也找不到合意的對象了。

  不過由於他對感情事向來不強求,而是隨性以待,也因此他雖身為封家長子,親事卻一直沒著落,所以總讓爹娘有些擔心。

  不過如今……他的想法變了。

  原來世上還有季琰華這般氣質清新脫俗的女子啊……

  他自認並非登徒子,一見到女人便失了魂,可季琰華著實令他移不開雙眼,甚至是眷戀起她的清雅……

  「琰華,好久不見了。」封日遠見大哥遲遲未曾開口招呼,索性代為出聲。反正他倆也不算是陌生人,由他出面相互介紹也比較不會尷尬。

  「琰華姑娘。」封久揚拉回心神,跟著出聲示意,「初次見面,在下秋葉山莊封久揚。」

  「我是秋葉山莊的封易軍。」封易軍也跟著接口。

  「久仰各位大名,我是琰華。」季琰華漾開笑容,輕應道。

  「琰華,爹叫妳出來是想妳給封家兄弟彈首適合比劍的曲子,因為爹想見識一下久揚的劍法。」季爺往季琰華開口道。

  「爹……」季琰華清雅的臉龐不由得露出為難神色,「琴音是聽來怡情養性,哪有曲子是拿來給人比劍的?」

  「沒有的話妳自己編一曲吧。」季爺被潑了盆冷水,性子也拗了起來。

  「爹!」季琰華真是哭笑不得。

  「這……季爺,就不必為難琰華了吧。」封久揚不想因此而使季琰華為難,於是出聲幫腔。

  畢竟季琰華原本並不需要出面跟他們一幫男子瞎攪和的,所以要叫她彈自適合比劍的曲子,好襯上日遠為他編派的藉口,著實令他過意不去。

  「總之季爺是想見識一下秋葉山莊的劍法,所以若不嫌棄的話,也不需比劍了,就請琰華彈首讚揚自然山景之美的曲子,然後由在下獻醜,演練劍法約季爺看吧。」封久揚上前,提出了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會這麼說,一來是因為在見過季琰華的清新氣息後,讓他不由得想聽聽季琰華所彈奏的曲子,二來是他著實沒心情與易軍比劍,倒不如演練一下劍招給季爺過癮。

  「這倒是不錯。那琰華,妳就彈一首來吧。」季爺原就是想見識一下封久揚這南俠的身手,所以立刻吩咐一旁的侍女替小姐把古琴擺上。

  季琰華知道自己是說服不了爹親的,只得乖乖坐下,開始彈起古琴。

  她的動作滑順、琴音流暢,讓封日遠不由得讚嘆起來。

  不過相較於他,封久揚卻是顯露出一臉訝異。

  「這曲子是……」封久揚有些驚訝,因為季琰華所彈的曲調,與他今早在山上聽聞的琴曲可說是一模一樣啊!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今早在山上聽聞的曲子,竟是季琰華所彈奏?

  他記得日遠曾在閒談之間與他提過,南方與北方的曲調略有不同,而秋葉山莊在南方,季爺家位置偏北,因此日遠所彈過的曲子當中,沒有他今早在山中聽到的曲子也是自然,因為這或許是北方特有的琴曲,所以季琰華會彈出這首曲子,其實並不奇怪。

  問題出在所謂的琴音,除去原有的曲調之外,還會受到琴師心境的影響,表露出不同的氣氛,所以就算是一樣的曲子,若季琰華不是今早在山上彈琴的那名琴師,應該就無法表達出一樣的氣氛,而會是清靜中帶些柔性的曲調,就像她本人呈現出來的幽靜感。

  但是偏偏……季琰華在彈奏這首曲子時,那股空靈的感覺,確實讓他重新體會到清晨時分,在霧氣環繞的山中揮劍時的感覺。

  涼風拂面、天寬地廣,心思則如這一片遼闊,無止盡地遠傳、如流水般外流,奔放開來……

  「這曲子是琰華在我六十大壽時,為我編奏的曲子。」知道女兒一彈琴,其他的雜事就入不了耳,季爺索性代為回答。

  「是琰華編的?」封久揚微睜眸子,這下他幾乎就要確定,那個在山上彈琴、引得他領悟新劍法的琴師便是季琰華了。

  「是啊!偶爾我早起練劍時,琰華總會彈給我聽,不過我是個門外漢,不知道這曲子究竟好還是不好,只知道聽起來相當舒服,而且聽著它練劍時也格外順手。」季爺一邊欣賞著琴音,一邊笑應:「往常我只知道這曲子很適合在練劍的時候聽,倒沒想到原來它是讚頌自然的曲調。

  「當初我還以為這是琰華為了孝順我這老爹,專門編出來給我練劍用的,一直當曲子的涵義是在誇讚俠客見義勇為哪!」季爺自顧自地回憶起來。

  「那麼……這首曲子除了琰華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會了?」這麼說來,答案很明顯了。

  再度望向專注彈琴的季琰華,封久揚不由得露出讚賞的神情。

  原來,他在山中聽聞的琴音,是季琰華所彈奏啊……

  多虧她,讓他領悟了新的劍法,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大概無緣與高人相會,怎想得到,緣分竟是如此奇妙。

  「敢問季爺,琰華可曾習武?」一般武林名門的後代,不管男女多少會學習部分的自家武術,更別提季家的靖雷劍法在當年可有著響亮的名聲,想來季爺應該多少會想把劍法傳給子女才是。

  「唉,你說起這事,可要教我惋惜了,原本我想把靖雷劍法傳給琰華的,無奈她這姑娘家沒半點興趣,怎麼也不學。」季爺苦笑著搖頭,又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教了她輕功,所以琰華刀劍不行,輕功倒是了得,這附近的幾座山林,她一天就能跑遍,所以常常天沒亮就往山裡跑,也不知道去那邊做啥,老教我擔心……」

  封久揚僅是迸露輕笑,倒沒多言,因為依季爺所說,那個在清晨時分就入山彈琴的人,確實是季琰華沒錯了。

  畢竟那座山離季家並不遠,對於他與封易軍這種練武的人來說確實是相當短的距離,輕功一使,兩個時辰便能到達。

  所以若非這回帶著日遠出門,半路得在山上休息,或許他也無緣聽見季琰華的琴聲吧!

  如今,他琴師也尋得了,劍法也悟得了,甚至還能在如此近的地方再度欣賞,可說是再幸運不過。

  握著手中的長劍,封久揚一邊專心聆聽季琰華的琴聲,一邊在心裡回憶著早上剛領悟的劍法,霎時間那股熟悉的感覺再度攀上他的四肢,令他不自覺地起身。

  運氣、拔劍,而後揮舞——

  那一瞬間,封久揚忘了這劍法不該給封易軍知曉,卻是一心一意地想配合這一曲好音色,將只能在腦海裡反覆演練的劍法再一次地呈現。

  寬闊的廳裡,一身月牙白的季琰華,纖指在琴弦上不斷地彈落,而一身皂青的封久揚,則是身手俐落地揮動長劍,將劍招一一重現。

  琴音攀爬,若劍鋒高揚,轉低為沉,猶如劍身橫掃,這一曲自然之調與招招流暢自然的劍法,一來一往、相襯得宛如要合而為一,幾乎讓一旁觀看的封易軍和季爺看得出了神。

  直到悠悠琴音停下,封久揚才跟著收劍,在長劍入鞘的同時,他不自覺地轉身往季琰華望去,只見她亦張著明日美眸往自己打量,隨後露出翩然一笑。

  封久揚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真該向季琰華道謝,於是雙手一拱,朝她示意。

  雖是不著痕跡,能當面謝恩,也算達成他一點心願……

  「好劍法!」季爺自是不知封久揚的心聲,他只是一心專注在封久揚使出的新劍法上。

  「久揚,這是哪一派的劍法?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精湛的招式!」季爺連聲誇讚道。

  「大哥!你什麼時候學了這一招?跟誰學來的?」封揚軍時常找封久揚比劍,卻從來沒見過這一套劍法,自是大為震驚,「該不是老爹偷藏這一手,教你不教我吧!」

  面對愛武成凝、一老一少的問題攻勢,封久揚可真是招架不住。

  不過他也很清楚,不給個交代的話他們一定會追問個不停,只好把自己今早在山上自創新劍式的事說了出來,卻獨藏了他是因為琴音才領悟劍招的。

  「什麼?你這劍法是自己領悟出來的?」季爺聽了大為訝異,「不愧是南俠!真是個武學奇才啊!」

  「大哥你真是高手!回去後你一定要教我!」封易軍大為興奮,眼神活像是見著了稀世珍寶。

  「劍法剛創,我也不熟,要不是因為聽了琰華的琴音而勾動記憶,剛才也不會演練得如此自然,這樣要我怎麼教你?」封久揚忍不住苦笑。

  要不是有幸與季琰華碰上,說不準他回家時就給忘了。

  「這怎麼成?你這劍式,習武之人都曉得是好劍法,沒流傳下去太可惜了。」季爺向來愛才,一聽見封久揚如此回應,立刻轉向季琰華說道:「我說琰華,既然妳的琴音能勾動久揚練劍,那麼在壽宴到來前這四天,妳就天天彈給久揚聽吧?」

  「這會不會太麻煩琰華了?」封久揚沒想到季爺會這麼同季琰華商量,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若論私心,他是欣喜的,因為這劍法,他亦是喜歡,若能得季琰華之助而熟練,確是好事。但是……他與季琰華畢竟不相熟,就這麼突兀地提出請求,豈不是太過失禮了?

  「我日日都彈琴,若是久揚不嫌棄,隨時都可以來聽。」季琰華點了點頭,算是允諾。

  雖然她與封家兄弟並不相熟,不過封爺她是識得的,與自家爹親一樣,都是正派人士,封日遠平時與他們家又素有往來,名聲亦好,這南俠既能博得參親如此誇讚,她自是不排斥多個人聽琴。

  「那我就先謝過了。」封久揚笑應。

  「久揚,既然有琴音幫著你練劍,這劍法就能流傳了,不知道你給這劍法取了名沒有?」季爺看著兩人似乎也相談甚歡,心裡安了心,又往封久揚探問起來。

  「這名字……」封久揚看向季琰華手中的古琴,心想,若是季爺知道劍法是因為他聽了季琰華的琴音才創的,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是啊,大哥,沒有名字不方便說,你既然自創了劍法,就連名字一起取吧。」封易軍湊著熱鬧續道。

  「那麼……」封久揚視線一轉,定在季琰華帶笑的面龐上,腦海裡不自覺地閃過一絲靈光,「既然我使劍得靠琴音引導,所謂御劍欲琴,那麼……就叫『御琴』劍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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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29: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琴音伴劍響,成了季家院子裡的獨特景象。

  季家院裡,涼亭伴著適合練功的大片空地,以往總見季琰華獨自彈琴,偶爾可見季爺在旁練劍強身,而如今,身影卻換了個人。

  受邀住下的封久揚鎮日伴著幾乎不間斷的琴音,一遍遍地反覆演練御琴劍法,除去吃飯睡覺的時間之外,可說是未曾中斷過。

  而季琰華亦同,封久揚練多久,她便彈多久,兩人像是忘了時間的流逝一般,總要有人喚他們一聲,喊著該休息、該用膳了,才會停手。

  這樣的景象持續了一整天,他們不煩,可同樣留住在季家宅院內,偶經長廊時總會看見他們這模樣的封日遠,卻是詫異連連。

  他早上去見季爺,便看見封久揚與季琰華在練劍練琴,現在是傍晚了,他們還是沒變……

  「還真是練不累。」封日遠不禁搖頭。

  大哥到底有沒有想過啊?他是習武之人,體力自然好,但季琰華卻不然,這樣陪著大哥彈了整天琴,雙手豈不痠疼了?

  他雖對琴藝亦有興致,卻不像季琰華這般愛琴成癡,可以彈上一整日而不卷。

  「怎麼會累?」坐在一旁欄柱上,一樣坐了一整天的封易軍,突然開口打岔,只是雙眼仍沒從封久揚的劍上移開。

  「二哥,這可是稀世武學,過去我們兄弟學會的劍法,沒有一套比得上大哥的御琴劍法,所以大哥當然會想練熟,免得自己給忘了,那多浪費?」封易軍邊說,視線還不停地跟著劍鋒移動。

  他也想學會御琴劍法,卻沒耐性等到大哥練熟了再教他,因此大哥從什麼時候開始練劍,他就什麼時候跟著過來看,所以大哥練了整日下來,他也就一看整天。

  「你是武癡,當然不累。」封日遠不怎麼贊同地反駁道:「今天練劍的人若換作是你,我可不覺得怪,但大哥從沒這麼沉迷過劍法的修習。」

  「是嗎?」封易軍隨口應了聲,心裡卻不這麼覺得。

  「你自己想想,大哥曾經親手埋葬過絕世武學清流劍法,平時在家雖會練劍,卻從不強求絕世武功,所以我不覺得大哥會因為自創了稀世武學而耗上一整天狂練。」搖搖頭,封日遠又續道:「大哥不像你,他可是相當知分寸的,他處事從不過度妄為。」

  「二哥!你是在拐個彎訓我不知分寸嗎?」封易忍不住皺起眉頭。

  要不是他正在看大哥練劍,肯定回頭給二哥一記白眼。

  「我只是覺得,大哥或許是別有居心。」封日遠將聲音壓得稍低了些。

  「什麼居心?」封易軍微勾眉梢,不甚理解。不過二哥的腦袋原就比他細心靈光,也許他注意到什麼了。

  「劍法不是叫御琴嗎?」封日遠挨近封易軍,悄聲道。

  「嗯,御劍欲琴,想使劍就得先聽琴,很合理不是嗎?」封易軍還記得,那天大哥是因為聽了季琰華的琴聲,所以才開始舞劍的。

  「依我看,與其說是御劍欲琴,不如說是……御劍問情。」封日遠說著,忍不住勾起一抹帶些曖昧的笑意。

  「問情?」封易軍這下總算把注意力從劍上移開。

  他看看院子裡練琴練劍正起勁的兩人,突然回頭往封日遠問道:「二哥,你該不是在說,大哥對琰華有意思吧?」

  這事倒鮮了,因為大哥至今毫無半點想娶親的意思,就連對象也無,所以他還以為大哥要出家當和尚了,哪曉得……

  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遊走了下,封易軍深表贊同地點頭。

  嗯,賢靜文雅,過去確實少見,如果大哥喜歡這一型的姑娘,那就怪不得大哥從來沒看上過哪家的姑娘了。

  「記不記得那天大哥頭一次看見琰華的表情?都行出神了。」封口遠悄聲應道。他向來心細,這身邊兄弟有什麼反應,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哦,怪不得呢,那天大哥應該先你一步出聲招呼,卻那麼遲鈍。」原來是魂魄給大姑娘勾走了啊!

  「所以你跟我走吧,易軍。」拍拍封易軍的肩,封日遠下了結論。

  「走什麼?我還要看劍法啊!」封易軍納悶道。

  「看什麼?你想破壞大哥找機會『御劍問情』?」封日遠扯了封易,將他拉了便走。「走吧,反正等大哥真娶了琰華,這御琴劍法就一定練得成,到時候你天天都能找大哥習劍了,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沒再理會封易軍的咕噥抱怨,封日遠半推半拉地,兩兄弟的身影,就這麼慢慢消失在長廊的末端……

  ※※※※

  封易軍的離去,讓封久揚有些詫異,也因此停下了練劍的動作。

  還記得小時候,在爹開始教他練劍時,易軍因為年紀尚幼,所以只能待在一旁觀看,但因為一心尚武,所以不管他練多久,易軍就會看多久。

  因此,也可以說他已經習慣了吧,在他練劍時,每當他轉頭,總會見到易軍的身影。

  可今天,易軍卻放下他最愛的習劍機會,跟著日遠走掉了?

  這還真是稀奇,天要下紅雨了嗎?

  「你累了?」注意到封久揚停下練劍的動作,讓李琰華跟著停了彈琴的手指。

  「不,我……」封久揚微頓,才走向了亭子,「只是稍作休憩。」

  「累了便歇息吧,雖然爹要我彈琴,好讓你練劍,不過我向來愛琴,一彈便停不下來,就算彈上一整天也是自然,你不用因為我一直彈琴,就跟著練劍,不然的話,鎮日跟著我這麼練,你會累過頭的。」季琰華輕聲應道。「當然了,爹雖然力勸你一定要把劍法練熟,可也別累著自己。」她很清楚爹也是個習武成癡的人,只是如今退隱江湖,難免把希望都放在年輕才俊身上。可是若封久揚因此而不好意思停手不練,反倒累壞身子,她與爹都要過意不去了。

  「不,我倒不是因為季爺力勸,才埋頭苦練。」封久揚輕聲一笑,沒想到季琰華竟會反過來勸自己。「其實會跟著妳練上一整日,是因為我喜歡聽妳彈琴,這琴音勾動我許多感觸,才會不知不覺地揮動劍柄。」

  撫過手裡跟隨自己十來年的長劍,封久揚不禁露出珍惜而滿足的笑容,「所以妳用不著擔心我累不累,我倒是比較擔心妳為了陪我練劍而彈得太久,累著了。」

  畢竟季爺曾提過,要季琰華彈琴輔他練劍,而他又相當欣賞這首曲子,所以也捨不得要季琰華停手別彈,因此就這麼一路練至黃昏,真要說起來的話,是他這客人感到抱歉了。

  「這倒真是少見了。」季琰華聽著封久揚的心聲,眸子裡不由得透露出些許訝異神情,「你是因為我的琴音勾動了思緒才練劍的?不是因為要練劍所以需要琴聲輔助?」

  這倒是與她聽爹親說起的不同呢!

  當時爹要她彈琴時,可是明白說著要她彈些適合練劍比試的曲子,好讓封久揚這南俠一展身手的。

  「這……」封久揚微一沉思,才緩緩將事實道出:「其實,不瞞妳說,我是因為聽見妳在山裡練琴的琴聲,才讓自己的思緒跟著被琴音牽引,所以創出了御琴劍法。」

  說起來,這御琴劍法與其說是他武學造詣高深而自我獨創,倒不如說是季琰華的琴藝高明,才能夠引得他領悟自然之理。

  因此,他才將琴字冠入劍法之名,多少是作為對季琰華的謝意。

  「真的?你是聽見琴聲,才領悟到劍法的?」季琰華聽著,不由得綻開了春花似的燦笑,相較於她原先的文靜嫻雅,有著更多細膩動人的魅力,亦令封久揚為著她這一笑,再度失了神。

  若說之前季琰華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蓮花的純淨,那麼如今這一笑,便是盛春的繁華錦花,教人心怡神醉了吧!

  「我就是喜歡山裡清靜少人煙的感覺,才在清晨入山彈琴,沒想到竟能意外與你的劍法巧遇呢!」琴音勾劍意,這可真是讓她這愛琴成癡的人不由得雀躍起來的好答案。

  「與劍法巧遇……妳的說法倒是特別,只是……為何聽得琴音而悟出劍法會令妳如此開心?」封久揚斂了斂心神,細細地琢磨起她唇畔的笑容,那帶著純淨的氣息令他興起了眷戀的感覺。

  雖然他與季琰華分明就是兩個陌生人,可望著她的笑容,卻令他有股懷念感。

  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何懷念季琰華的笑,亦在心中尋不出解答,但是他知道,只要待在季琰華身邊,聽著她彈琴、瞧著她的笑意漫開,他便能感受到宛若身處寬敞綠野、晴藍朗空下,那種既無止盡邊際,又毫無限制的廣闊感……

  「久揚,你知不知道,很多俠士練劍時,有人會沐浴焚香,有的偏愛站在山巔,也有人一定得面對大海,雖然人人習慣不同,可都是為了幫助自己專心一意,好追求武學精進。」沒先回答封久揚的問題,季琰華倒是先述說起自己的看法來。

  「略知一二。」他爹練劍時也總是禁止旁人出聲吵鬧、分他的心神。

  「在我看來,這樣的人其實為的是集中自己的精神,所以旁邊這些輔助自己的事物,其實只要能派得上用場就成,到底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到最後,他們都會專心在練武而忘卻了身邊的一切。」難得地,季琰華擱下了琴,沒再繼續彈練,而是轉向倚在涼亭欄柱旁的封久揚,細細地敘述起來。

  「所以妳的意思是……」封久揚似乎懂得了。

  季琰華會如此開心,是因為他要的是她的琴音,而不是隨便什麼人的琴音都能助他練劍。

  只是,這話說出口,會不會令人感覺有些親暱得過了火?

  像這般獨特而專屬唯一的感覺……簡直像是在宣稱他想佔有她的琴聲。

  「我很高興你是因為聽到了我的琴聲才悟出劍法的,因為這代表你將我的琴聲聽進去、也聽懂了。」揚唇迸笑,季琰華又道:「所謂琴曲,原就是以旋律勾動人心,所以才有陶冶性情的作用,但這也只限心思細膩之人。」

  「琰華,妳這話像是在說季爺他不懂欣賞?」封久揚不由得苦笑。

  「我很喜歡爹,可是彈給他聽真的像在對牛彈琴,這也是實情。」季琰華毫不掩飾地迸聲道:「我編這曲,是盡一分孝心,想讓爹有首適合練劍運氣的曲子,但爹卻把我這表露自然運行的曲子聽成讚揚俠客行義的音調,這不就說明了爹其實沒在聽我彈琴嗎?」

  「這……我想,季爺只是與妳興趣不同,所以無法互相領會其意。」總說是長輩,所以封久揚說起此事,還是顯得含蓄許多。

  「也難怪爹誇你是武學奇才,因為說實在話,也許你確實比爹厲害。」季琰華打量著封久揚,細瞧著他一雙略濃的眉、幽黑透亮的眸,還有清雅而偏顯文人,卻又因為習武而透出濃厚陽剛味的男子魅力,眸子不由得跟著眨了下。

  雖說爹是武林老前輩,不過她鮮少與這些俠客往來,只顧依著喜好習琴,因此倒從沒像現在這樣,跟個俠士面對面談話。

  在她有限的印象裡,總覺得俠客都像爹或是封爹那樣,性情豪爽而不拘小節,對於文人雅士的詩詞琴棋,則是不怎麼通曉。

  可封久揚,很顯然地與她的印象大有不同。

  「妳這麼說可就太抬舉我了,武林中還有許多能人,武功遠比我高明許多。」雖說誇讚話聽得多了,但是讓個姑娘家,還是自己尊敬的前輩的女兒這樣當面讚美,還真是頭一遭。

  「可是,武功高明的人,不見得厲害呢。」季琰華略偏了下腦袋,頰旁的髮辮跟著晃動了起來,引得封久揚的心思似乎也跟著搖擺不定。

  「我覺得你厲害,是因為你能受琴音引領、融入其中,就連舉手投足,都跟著化為自然,讓使劍時如風吹拂、似水流動。」季琰華微微停頓,又往下道:「我想,你是真的懂了琴音的意思吧,就像有人以舞步跟著躍動、有人以詩歌和之,你既習武,自然運用於劍招之中,才會創出御琴劍法,所以我很高興呢,因為……平時難得有人聽出我曲子裡的涵義,所以對我來說,你就像我難得遇上的知音呢。」

  「原來,妳是感嘆知音難覓?」封久揚暖聲笑應:「這倒是……畢竟拜訪季爺的人多是江湖俠客,像這些琴詞樂曲,若非家中有日遠亦曾學習,讓我略懂皮毛,否則只怕也是辜負了妳的心意。」

  「你太自謙了,我見過幾個自稱通曉音律的人,但他們卻一樣無法聽懂我的曲子啊。」在季琰華看來,這可不是學過多少的問題,而是心性相通。

  「妳真的太過獎了。」讓季琰華這樣一再誇讚,不知為何,倒令封久揚遠比面對季爺時還要困窘。

  「是否過獎,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願意為你這知音彈一整天。」季琰華多少還是受到季家的俠客風範影響,所以雖因習文不習武,使得她氣質清雅,但言談之間,多少還是比起一般女子率直許多。

  「只要不累著妳就好。」封久揚聽著她的允諾,胸口卻是不自覺地加速了躍動。

  「你啊,真的與我遇過的俠士都不同呢。」季琰華微勾唇角,淡聲笑道:「不過你與日遠果然是兄弟,一樣有禮,談吐儀態也一樣優雅。只不過……」

  「不過?」頭一次自季琰華口中聽見她對自家兄弟的看法,倒教封久揚有些在意。

  「你比日遠還要多一分沉穩,身形多一分厚實,模樣再多一分男子氣概,可卻比易軍的躁烈踏實,又比我爹的豪邁內斂,且你並無一般世家子弟的貴氣和驕傲,也沒有顯露於外的過分虛偽或華而不實……」季琰華斷斷續續地將封久揚作了個比較,末了才吐出一句結論,「我想,『君子』這個詞,應該比俠客更適合你。」

  她的語調輕柔而自然,就像天邊正要西落的夕暮,又似樹梢上的啾啾鳥啼,聽來顯得如此隨性,可卻像要將身旁的一切,都包裹在這片日暮黃昏的美景當中。

  霎時,身旁靜得像是風止水停,唯獨呼吸與心跳的聲響顯得格外清晰……

  封久揚頭一次忘了什麼叫失禮,亦忘了身為秋葉山莊莊主的他,又該有著什麼樣合適的禮法,他僅是睜著幽黑的瞳眸,靜靜地瞧著這個將自己識為君子的姑娘,像要將她的形影納入自己的腦海裡,烙下永恆不滅的影像……

  「久揚?」瞧他沒了聲音好半晌,季琰華終於出聲叫喚,「怎麼了?是我說錯什麼,還是比起君子這個聽來普通的稱呼,你比較喜歡旁人叫你南俠?」

  她的嫣然一笑,換來封久揚的回神,看著她那張單純的笑臉,封久揚終於撫平了心口的躍動,露出平靜的笑意:「我想,季爺一定相當呵護妳,怕妳給人娶走,所以鮮少讓妳會見來訪的俠客們吧?否則每年上門拜訪季爺的俠客何止數十,若妳都一一見過,就會知道武林中還有許多俠客,都堪稱君子。」

  「倒不是那樣。」搖搖頭,季琰華笑道:「爹呀,只擔心沒人能比彈琴更討我歡心,怕我嫁不出去,而且平時我也不常與俠客們打交道,這回要不是爹讓我出來替你彈琴,我也無緣見到你這個君子呢!」

  「怎麼會嫁不出去,季爺是太過操心了,就算妳愛琴,只要能找到知音,一樣能找到好對象。」封久揚不由得迸出笑聲。

  沒想到季爺也有這般煩惱,說起來不正與爹娘擔心他的親事一樣?

  「找……知音嫁?」眨了下眸子,季琰華突然頰上一熱。

  剛才他們才提到,說封久揚是她的知音呢,現在話題卻轉到這上頭來,簡直像是封久揚在暗示她,說他這個南俠是最好的夫婿人選似的。

  不過,說起來她確實不排斥封久揚,一來他真是能聽懂她音律的知音,二來她對封久揚的沉穩內斂亦有好感,三來……打小她就常聽封爺說起封家五公子的事,聽得多了就像半個熟人似的,所以在面對封久揚時,便少了點陌生、多了些熟悉親切感。

  所以,真要論起親事的話,封久揚確實是個萬中選一的好對象……

  想著,季琰華的臉霎時羞得更紅。她怎麼想到成親的事去了?依封久揚的性子,這話題八成是封久揚隨口接上的,倒是她自己想得太深入了。

  「怎麼?」回應沒了下文,教封久揚忍不住出聲詢問。

  「沒什麼,只是想著,既然要休息,我彈首輕鬆點的給你聽聽吧。」沒敢讓封久揚瞧見自己過紅的雙頰,季琰華連忙回到琴面上,重新撥動了琴弦。

  只是,一份過度的悸動,卻徹底地影響了她的琴曲,少了深山裡的空靈自然,倒交織出另一首北方小調。

  那琴音輕柔而暖,音律中帶些舞動般的歡笑,讓封久揚雖不明其中之意,卻覺得頗為適合現在的心情。

  所以他收了劍,跟著踏入涼亭坐下,伴著季琰華一遍又一遍地彈奏著這首其實正代表著年輕小姑娘與健朗青年相戀的北方小調,靜靜地一塊兒欣賞,直到昏黃的夕陽開始染上了夜裡的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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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兩把一模一樣,僅是尺寸相差些許的古琴,讓人給送到了季家。

  許是那首讚詠自然的曲調,勾引出封久揚的才華,亦令季琰華找到知音,而一首歌頌愛情的北方小調,又引得封久揚興起了想向季琰華學琴的興趣,再加上季琰華亦想試試新琴,所以……

  留住季家的次日,封久揚便與季琰華上了街,進了琴舖,挑回兩張古琴。

  只不過,他這舉動雖是無心,看在兄弟們眼裡卻是大有嫌疑。

  「大哥真是好眼光,這鴛鴦琴可難得一見啊……」封日遠見了古琴,眼底浮起了一抹笑意,他挨近封久揚,明著是誇讚,暗著卻是窺探封久揚的心思。

  「這不是鴛鴦琴,只是若要請琰華教我,一樣的琴容易調音,不勞她費太多心思。」封久揚沒想到封日遠竟是這麼看他與季琰華的關係,連忙解釋。

  這可是關係到季琰華的清譽啊!

  「是嗎?」封日遠迸出一聲柔笑,輕聲回問道:「我說大哥,你們這兩把琴,是產自北方梧木所製,再瞧這上頭的雕工、刻工、玉石裝飾,一把約莫二千兩銀子,兩把琴就是四千兩,對吧?」

  「嗯。」果然是經商的生意人,一見即知。

  「大哥,你明知我是作買賣的,如今買此昂貴之物,卻未曾找我同行?」

  古琴原就是價格不低的玩意兒,光是這作為面板的梧木產自何地、風乾多少年,就能使價值相差極大。

  可大哥對此可說是一竅不通,至於季琰華,雖是愛琴,但印象中不經錢財的她對談價錢應該也沒個準,所以這兩人一同出門買古琴,擺明了是教店家來坑人了。

  但大哥明知如此,依然沒喚他這二弟出門,為的是什麼?

  他雖不敢斷定大哥真有這心思,但在他看來,分明是大哥想與季琰華獨處,所以也不計較這銀兩了。

  要知道,秋葉山莊雖是富可敵國,季家亦是家大業大,這區區的幾千兩銀子確實不怕他們花,但錢財原就不該浪費,平時大哥打理秋葉山莊上下素來勤儉,從不鋪張,也深知他這弟弟是經商能手,所以採買什麼都交給他來管理或向他詢問意見,可這回……

  老實說,他實在不覺得這樣失常的兄長會對季琰華半點意思都沒有。

  「其實琰華是個好姑娘,大哥會對她動情也是自然。」瞧封久揚沒吭半聲,封日遠兀自往下續道:「況且爹也喜歡琰華,季爺又相當賞識大哥,若你們彼此有意,想必會是兩家大喜。」

  「這……」聽見封日遠這番略顯說服之意的言語,教封久揚忍不住困窘起來。

  他是明白自己相當受到季琰華吸引,也時常讓季琰華的言行談笑勾去心神,但是……

  這可是喜歡嗎?

  不,他並不是很能確定自己的心意,再者,他也不明白季琰華的心思。

  所以這話題……還是暫且打住吧!

  ※※※※

  說者有意、聽者多心。

  許是給封日遠那番話影響了,讓封久揚下午向季琰華習琴時,實在是無法靜下心待在家中。

  一來是不想讓弟弟們誤會,免得到時候在不確定季琰華心意的情況下,連帶引來季爺的聯想,那可不好。

  二來,他連自己的心情都還沒有決定,所以實在是不想受到旁人影響,錯斷了自己的感情去向。

  因此,他索性問了季琰華,是否能上山練琴。

  當然面對季琰華時,他並沒有道出實情,僅是找了一番合理的說詞,坦言山上人少又清靜,容易專心。

  季琰華笑笑,只當封久揚是初學琴,怕彈錯音丟了臉,所以才不想待家裡練琴,也就隨他施以輕功上山。

  這邊,是我常來練琴的地方。」

  將古琴放到一塊平坦的大石上,季琰華指著四周的清幽笑道。

  「景色好、又幽靜,確實是好地方。」封久揚瞧著周遭,環山翠綠霧渺渺,而且靜無人聲,只餘些許蟲鳴鳥啼,著實是修心養性的好去處。

  「坐吧。你想先學什麼曲子?」季琰華伸指在琴弦上撥了幾回,笑問。

  「我聽過的曲子相當有限……最熟悉的當數妳為季爺所創的曲子。」正是那一曲,引出他的御琴劍法,也讓他因此與季琰華有了話題,說來倒是頗具意義。

  「我彈一段,你跟著試試。」季琰華讓封久揚坐在身旁,好讓他能夠看著她的指尖在琴弦上滑動,藉以教他記住指法。

  「妳彈得真順暢。」封久揚起先還能試著集中精神跟隨季琰華的指尖轉移視線,末了卻不知怎地,竟是欣賞起她的琴音,以及一雙纖巧的十指,教他沒了心思跟著撥弦,卻有股握住她纖指的衝動。

  「多練習就會了。你跟著試試?」季琰華專心於彈琴,自是沒能注意到那股自封久揚眼眸中透露出的異樣熱意。

  「嗯。」封久揚試著拉回心思,跟著季琰華一塊兒彈琴,只是由於他腦海裡烙下的盡是方才的滑嫩手指,因此不是錯彈了音便是弦音大亂。

  「也許對剛習琴的你來說,這曲難了些。要不……先學些簡單的如何?」季琰華認真地思考起來。

  瞧她煞是為自己費心,讓封久揚難得地心虛了。

  怎好只有季琰華為他著想,他心裡頭卻惦著其他事情?

  不,他該專心些,才不枉季琰華的好心教導。至於二弟封日遠所言……

  他這人對感情不是向來隨緣嗎?何苦為了二弟的意有所指亂了自己的步調?

  其實不管他對季琰華有意或無意,都不妨礙他與她的相處,不是嗎?

  在心裡苦笑一回後,封久揚重拾理智,對季琰華笑應:「不然,先學昨天休息時妳彈的小調可好?」

  「咦……那一首嗎?嗯……那麼我一樣先彈一回,你再跟上吧。」季琰華沒料到封久揚會提起要學那首屬於戀情的小調,一時之間差點兒要答不上話。

  可其實仔細想想,封久揚根本就不知道這曲子裡說些什麼才是,她又何須這般緊張?

  重新撥動起琴弦,季琰華領著封久揚跟上了步調,將一首北方小調完整地彈奏完畢,甚至在練習幾回之後,封久揚已經能與她一塊兒合奏。

  「久揚,你學得真快呢!」合奏過後,季琰華忍不住大大讚美起封久揚。

  「或許是這曲子旋律簡單,而且……聽起來讓心情愉快吧。」甚至可以說,在彈奏這首曲子時,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與季琰華在談天說地,而非練琴。

  許是少了幾分練習的壓力,所以才令他得以輕鬆彈奏?

  「那就是了。彈琴,靠的是心情,心情到了才彈得出曲子,也學得快。」季琰華連連點頭應是。

  「這麼說來,在習琴這方面,我肯定是個凡人,所以無法理解先前那首曲子空谷清幽的感覺。」封久揚忍不住迸出笑聲。

  他知道,季琰華說的確是有些道理,因為在彈自然之曲時,他腦袋裡想的可不是什麼翠山環伺、幽谷清霧,而是一雙白玉似的手指。

  只是這事可不好向季琰華說出口啊!

  「沒這回事,你學得這麼快,肯定多練練就會了。」季琰華還當封久揚是有些挫折地在自嘲,連忙安撫道:「像這首北方小調你就彈得相當好呢!」

  「那這首曲子說的是什麼?」說起來,至今他依然不明白這輕快調子原本的涵義。

  「咦?」季琰華沒料到封久揚會問起,瞬間一僵。

  白嫩的雙頰倏地泛開紅暈,季琰華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怎能告訴封久揚,說這是北方人的情歌小調?

  昨天她不自覺地彈奏過這首曲子給封久揚聽,而剛才他們合奏時,又那麼有默契,封久揚也學得如此之快,若說出是情歌,豈不像在暗示他們倆……

  霎時,季琰華的臉龐漲得更紅了些。

  她果然想得太多了。

  打從與封久揚聊起彈琴的事、把他當知音看待以來,她老覺得兩人的言語在談笑之間還滲透著幾許曖昧情愫。

  或許是因為封久揚確實是個萬中選一的好男人,因此才讓她這個姑娘家動不動就為他臉紅心跳吧。

  誰教封久揚這謙謙君子,著實讓人對他挑不出半點毛病來。要說外貌,他俊朗得過了火;要說舉止,他規矩而本分;要比言談,他禮貌而不踰越,即使兩人獨處也未曾有半分越界。

  若是提起家世背景、外在聲名,那些對秋葉山莊、對南俠的敬重與讚美,只會為封久揚錦上添花,絕對找不到半絲能批評他不妥之處。

  像這樣好的男人,哪家的姑娘都會為其動心、動情吧?更何況在江南之地,秋葉山莊可是名門,說不準封久揚已有相好的姑娘,更已說媒……

  眼一眨,季琰華感覺自己熱燙的頰突然冷卻了下來。

  是了,這麼好的男人,怎會沒有對象呢?說不定封久揚都已成親了,她獨自一相情願地胡想些什麼啊?

  想來,這首北方情歌封久揚之所以能彈奏得這麼好,說不定是因為他心裡頭正惦著他的南方佳人、他的親親小妻子……

  微酸,在心頭泛開來。

  雖不是什麼確定或不可能的事,可光想,就令季琰華覺得有絲不舒服。

  她這可算得上是吃醋嗎?

  否則,她何必這麼在乎封久揚到底是為誰彈奏,或是他到底有沒有情人、妻女?

  這種小事,其實開口直接問他就成了,她根本用不著瞎猜。

  但是……這一問,不就像是她在對他表情意了?

  她是挺欣賞封久揚,若說他亦對她有意,要她與封久揚論及親事,她倒也不排斥。

  畢竟封久揚遠比她見過的任何男人,都來得優秀許多。

  而且,他還能與她一同論琴、聽琴,現在甚至能一塊兒彈琴。

  嗯,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對他盡生好感吧!

  只是好感歸好感,就算她慣了爹的直爽豪邁,不代表她想表錯情。

  由她探問,若得到的答案是封久揚心有所屬,豈不讓兩人日後連朋友、知交都當不成?

  不,她不想損失一個知音,所以也許回頭請爹代她打聽,是比較妥當的做法。

  只是……如果封久揚既無對象,卻又對她無意,那該怎麼辦?

  爹不知道會不會因為太想把她給嫁出去,又因為相當賞識封久揚,就替她說服封久揚一定要娶她?

  不成,這絕對不成。

  這問題她還是得自個兒處理才好。

  季琰華很快地瞅了封久揚一眼,見他一雙清朗的眸子似乎還在等著自己對這首北方小調的解釋,心裡突地有了主意。

  「要問我這首曲子是什麼……那倒不如問你呢,久揚。」季琰華力持平靜地將問題丟回封久揚身上。

  「問我?」封久揚眸子微惑。他倒不懂了,教他這首曲的,可是季琰華呀,怎麼倒問起他來了?

  「是啊,你特地找我學琴,是不是因為回江南後,想彈給心上人聽?」季琰華佯裝著冷靜,可心裡頭卻是七上八下跳個不停。

  「心上人?」封久揚微愣。怎麼問題竟跳到這兒來了?

  「是呀,因為你這首曲子彈得這麼好……」季琰華飛快地瞟了他一眼,「這在北方可是首情歌哦!若不是心裡頭惦著誰,你怎能將曲子的情感表露得這麼好呢?」

  她故意以輕鬆的語氣探問,像是在與封久揚閒話家常,可事實上,交扣的十指卻是緊張得像要冒出汗來。

  不知道封久揚……究竟會怎麼回答她?

  「情歌……妳說這曲子是北方情歌?」封久揚有絲詫異。

  怪不得他一問起曲子的意思,季琰華便面色泛紅,原來這其實是首情歌。

  可他們倆並非情人,一塊兒合奏這情歌,確實是引人遐思了些。

  不過,他可不是在江南有了對象,而是……

  若真要說起心裡頭惦記著誰,那恐怕不在江南,而是在他眼前吧!

  正是因為掛著季琰華靈動的纖巧十指,所以讓他分去心神,一首讚詠自然的曲子怎麼也彈不來,只能轉學北方小調。

  而今,若說這首小曲是情歌的話……

  那不就代表,他雖未曾多想,但心裡頭卻已對季琰華生了情意?

  所以,這一首情歌他才學得快、彈得順暢。

  只是……這麼說來,最初彈奏這首情歌給他聽的,不正是她自己嗎?

  方才,她也與他合奏得極為有默契,若說心情才是操控琴弦的主因,那麼……

  這簡直像是季琰華拐了個大彎,不著痕跡地在探問他對她的情意,甚至是……暗中對他傾訴她的心意!

  「是情歌沒錯,所以……」季琰華的視線左右飄移了幾回,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定在封久揚身上,「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姑娘,能夠讓大名鼎鼎的南俠為她留情?」

  她這話,一是探封久揚心底,二是代自己詢問。

  就不知封久揚會不會告訴她?

  「什麼樣的姑娘……」封久揚重複著季琰華的問題,視線飄過她的雙頰,在瞧見她眼底滿溢而出的期盼與緊張,還有一絲不安的同時,亦從她的粉嫩肌色上尋到一抹微紅。

  那是小姑娘面對心上人時的嬌羞,而今,卻是季琰華在面對著他……

  就算他再怎麼遲鈍,面對季琰華的暗示若是還閃避未曾回應,那可真要教四弟罵上一聲「不像個男人」了。

  況且,他不是早就決定好了?

  對於這個初見就奪去他心思的姑娘……

  她的笑容,不是總能牽引他心思,又能平撫他的情緒?

  這個令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動了想將之留在身邊,將其身影深深烙在腦海裡的季琰華──

  或許,就像二弟封日遠說的,他真是喜歡著她。

  所以他才會沒意識地任由自己的視線跟隨她,放縱自己的眸光停留在她身上。

  像這樣的一個姑娘……

  「我想……能夠留住我的,一定就只有妳。」

  暖聲嗓音迸發,封久揚朝著等待回答的季琰華吐露了不僅堅定,而且還相當肯定的回答。

  「咦……」季琰華忍不住一僵。

  什麼?她?封久揚是在對著她說話吧?

  「嗯,就只有妳。」像是在對自己的承諾再三下保證,封久揚露出了一抹淺笑。

  像朝陽落在了晨霧上,化開一地春露那般……

  他的笑,令季琰華同樣瞧出了神。

  這個自然得令她在不知不覺中傾心的男人,笑起來竟也是如此感覺。

  像吹過林野間的春風拂過了她的面龐,又勾動起她的髮絲,在飄盪之後再度恢復平靜。

  即使是明言示愛,封久揚卻毫無一絲贅語,而是坦言吐露。

  「我很喜歡妳,琰華。」封久揚的笑容綻得更開,暖音卻震得季琰華耳裡轟隆隆地像有雷響落在身旁。

  「妳……可是喜歡我?」些許的遲疑,不是猶豫,而是封久揚的自制。

  他的反問,惹來季琰華滲入了欣喜的笑聲。

  這男人啊……做什麼事、說什麼話,總是平衡、均勻,像自然山景的渾然天成,卻又暗藏著海流奔騰的魄力。

  像這樣的他,教她如何能不喜歡上他?

  「我喜歡君子。」季琰華的語音還帶著淺淺笑意,「一個人稱南俠的君子,聽說那人姓封,是江南秋葉山莊的莊主……」

  她的尾聲讓笑音吞沒,眉眼間已充滿了接納封久揚情意的柔情眸光。

  「是我。」封久揚沒再遲疑,起身往前,雙臂一攬,便將季琰華摟進了臂彎裡。

  是他的,季琰華的心意,是他封久揚的!

  「不是你的,難不成世上還有另一個封久揚嗎?」季琰華笑得開心,雙手攀在封久揚的胸膛上,這頭一回的親暱,沒令她像先前那般害臊,卻是徹底地暖了心。

  「同名同姓的人多著,但秋葉山莊的封久揚就我一個。」封久揚欣慰地跟著笑了。

  「是嗎?有什麼證明?」季琰華仰臉瞧著封久揚笑問。

  「就憑妳引著我練成的御琴劍法,就憑妳教給我的北方情歌,還有……」封久揚突地停了聲音。

  「還有什麼?」季琰華還當他是想提兩人的合奏默契,亦是加深他們關係的原因之一,沒料著……

  那近在咫尺的俊朗臉龐,竟是不言不語地朝她落下了唇──

  季琰華沒再應聲,卻是閉上眼,任憑封久揚將兩人情意的證明牢牢地、以溫熱的唇,烙在她的兩瓣粉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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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29: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專心一意做好眼前的事,向來是封久揚的原則,即使是面對自己心儀的人兒吐露情事,依然不改初衷。

  灼熱的吐息烙在唇上,勾引出兩人之間潛伏的熱情,令他未曾停下親吻的動作,卻是更加深入,往她的唇瓣之間鑽探。

  越過香唇、分開兩排略帶羞澀與陌生的編排貝齒,封久揚尋著了她帶著顫抖的小舌,先以舌尖輕觸,而後才勾引著她與其糾纏。

  這溫熱的感覺,是季琰華從來未曾遇過的,帶點被燒灼的刺激,又有著溫暖的懷抱,她沉醉在封久揚的親吻裡,漸漸地被他牽引著大膽起來。

  丁香小舌在與封久揚的舌尖相觸之際,跟著纏捲,火熱的氣息瀰漫在兩人之間。

  很快地,封久揚已將臂膀攀向了她的腰際,在緊摟的同時亦以指尖隔著她軟薄的衣衫感受她的肌膚。

  這異樣的親暱,其實早已踰越他們的界線,但或許是山裡的幽靜,反倒將他們與世隔絕,讓他們了外人眼光的包袱,更加坦然地面對這份看似來得突然,卻又發生得如此自然的情意。

  話語訴不盡鍾情心聲,自然轉化為行動,雙臂的緊緊相擁,道盡了兩人對於彼此的好感,卻未能鬆開片刻。

  「久……久揚……」有些暈眩的感覺讓李琰華在與封久揚的唇瓣分開後,不由得大口地喘氣,努力呼吸著新鮮空氣。

  她伏在封久揚的胸前,起伏不定的胸脯輕輕震動著封久揚的身軀,帶來些許更加引人遐思的曖味。

  「沒事吧?」封久揚為她順著氣,淡淡的笑音滲透而入,聽來遠比先前的親善語調更多一分寵溺。

  「嗯……只是……」季琰華仰起臉蛋,飛快地掃過封久揚一眼,才悄聲道:「我……喜歡你的親吻。」所以,她才會眷戀得不願他鬆手。

  「就只有吻嗎?」封久揚伸手撫過她的臉頰,有些粗糙的手指在頰上磨出些許麻人的觸感。

  「也喜歡……讓你這麼抱著。」喜歡上一個人,就像這樣嗎?

  彼此相擁,即使少言少語,卻也感覺到暖甜甜的氣息。

  「那麼……回頭我請二弟當媒人,好向季爺提親。」既然都明白了心意,這香唇也給他嚐過了,不早些提親,他可安不下心來。

  「爹一定會樂不可支。」想到爹親每回說起南俠事跡時,總是一臉的誇讚,季琰華忍不住迸出笑聲。

  「蒙他老人家賞識。」封久揚約略懂得季琰華在笑些什麼。這事他當然是懂得的,他要娶季琰華,怕是季爺求之不得的大好喜事吧!

  「那麼,看來爹的七十大壽要變成雙喜臨門了,因為還要加上你我的喜事,是嗎?」季琰華勾住封久揚的寬肩,將臉蛋貼上他的胸膛。

  聽著那心口的鼓動,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這聲調聽來真是令人心安,往後……她就要夜夜伴著這聲音入眠了呢!

  「會捨不得嗎?」封久揚輕撫著她的一頭黑髮,突兀地問了句。

  「咦?」捨不得什麼啊?

  「妳可是季爺老來得子的珍寶,如今我就這麼把妳搶走……」封久揚低頭吻向她的髮絲,淡淡幽香勾得他胸口一陣騷動。

  「我想,爹多少會寂寞的,不過,他也會高興我找到你這個好歸宿。」但是,捨不得的情緒多少會有吧!

  「若季爺不嫌棄,就偶爾到秋葉山莊住段時日吧。」雖然也能問季爺,是否願意跟著女兒出嫁往江南一地移居,但是想想季爺大半輩子都住在江北一帶,老朋友、習慣的環境都在這兒,突然移至江南想必是無法習慣的。

  「依我看,爹會寧可我們早生幾個孫子,然後偶爾帶孫子回家裡逗他開心。」搖搖頭,對於封久揚的體貼考量,季琰華僅是拋出淡笑聲。

  「那倒是沒問題。」封久揚乾脆地應聲,「只要妳想生,幾個都可以。」

  「你……」赤紅的色調染上了季琰華的臉龐,她拉住封久揚胸前衣衫,幾乎要把臉埋進去。「你在說什麼嘛!都還沒提親呢,你就想著生孩子了!」

  那成親後才會有的親密關係,如今像是因為一句無心的閒談而早到,讓季琰華羞得想躲起來。

  「生孩子與成不成親無關,不是嗎?」封久揚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的臉蛋捧在掌心,認真地瞧著,「更何況,這也是我想早些向季爺提親的原因之一,因為……在明白妳的心意後,一抱著妳,我就會渴望擁有妳。」

  他的直言令季琰華的臉蛋變得更為紅燙,畢竟這話語聽來雖是平淡,但卻暗藏著火辣的隱喻啊!

  「你……你這是……」封久揚是想要抱她嗎?

  雖然明白他說話直率、不隱瞞心聲,但是這也太……

  「君子不言假。」封久揚迸出帶著逗趣的回應,「或是說,妳寧願我當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才不……」咬咬唇,季琰華輕拍了下封久揚的胸膛,「我比較喜歡君子,因為跟柳下惠……才生不出孩子。」

  「那麼,我們早些替季爺生個孫子,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吧!」封久揚握住季琰華捶打著自己的手臂,往她的手背上輕吻。

  「生什麼生啊!這裡可是荒郊野外,什麼也沒有的山上。」季琰華聽出他的暗示,忍不住緊張起來。

  封久揚該不是等不及與她成親,想在這山上就要了她吧?

  就算她心裡早許給了封久揚,不介意與他多一點兒親親暱暱的關係,因為她很清楚,封久揚不是個會把她吞了就一走了之的渾球,可是……

  這裡沒床沒房子的,怎麼可能在這裡……與他先行圓房?

  「這裡什麼都有了,不是嗎?」封久揚露出淡笑,「有天為頂、有地為床、有石為桌、有木為椅,若妳想喝交杯酒,那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新鮮的果子權充代之。」

  在他看來,四周是什麼樣的地方可不打緊,重要的是沒人能打擾他們的情意蔓延。

  而且這山上的美景,可不比裝潢華貴的院落廂房差啊!

  「瞧你說的,能言善道的功力可不比日遠差。」讓封久揚的認真回應給逗笑的季琰華,臉上的燥熱羞澀似乎也讓他的輕鬆應對沖散許多。

  「我們是兄弟。」雖然娘親不一樣。

  「那……就依你的話,若你能找到新鮮果子代替交杯酒,我們……」語聲說著越細,季琰華有些羞澀地輕續道:「我們就在天地的見證下圓房,早些給爹生個孫子……」

  季琰華邊說,感覺心跳益發快速,幾乎就要躍出她的胸口。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大膽的一次決定了吧!

  「好。」依舊是少了多餘的贅言,封久揚朝著季琰華唇上一吻,露出俊雅的笑容,「妳等我,我去去就回。」

  語聲方落,封久揚已施展輕功飛躍入林,而季琰華捧著還殘留下餘溫的唇,感覺自己的身子正微微發顫。

  環視周遭,確實就像封久揚說的,天地為房、石木為桌,真心相愛的他們,其實需要的並不多。

  想到待會兒自己就要與封久揚在此成親、圓房,季琰華不由得渾身發燙起來。

  看看一旁用來充當桌子、架起古琴的平滑大石,季琰華環住自己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期盼而顫抖的雙臂,再望向封久揚離去的方向,心裡突地有了個更為大膽的決定……

  ※※※※

  霧氣輕飄、綠野味香。

  封久揚在不遠處的林木上找著了新鮮可食用的鮮紅果實,於是滿心欣喜地帶著它們回頭去找季琰華,途中並順手採了幾株野花,想給她一點驚喜。

  只是沒想到,在他以輕功落地,躍至原本練琴的空地後,所見的竟是令他訝異、錯愕,甚至逼近血脈僨張的景象……

  古琴被細心收妥,擱於一旁草地,平滑大石鋪上了看來眼熟的衣料,淡嫩素雅的月白色調,像是季琰華的衣裳。

  靈秀纖長的身影,僅裹著淡粉色調的肚兜,以及薄嫩的褻褲,露出大半的手腳肌膚,披散了烏黑秀髮,正端坐在被佈置得宛若新床的大石上。

  一臉的羞澀,說明了季琰華是在如何的決心下才做出如此決定。

  「琰華……」封久揚緩步踱近,喉嚨裡竟沒了聲音。

  說不出口、無法形容的美景,如今正活生生地展露在他的眼前。

  他纖巧秀雅的心儀人兒,早已備妥一切,等著他回來拜天地、度春宵。

  「你……不喜歡嗎?」季琰華面對著封久揚灼熱的眸光,僅剩的膽子差點就要消失殆盡。

  「我喜歡!怎麼會不喜歡?只是……」封久揚的臉龐泛開微熱,半掩著臉,有絲失措,「我只是沒想到……」

  「驚喜嗎?」季琰華露出輕笑。

  能教封久揚這沉穩性情動搖半分,都教她滿足了。

  「又驚、又喜。」封久揚迸出淺笑。

  將果實與花遞上,他傾身往季琰華的頰上一吻,「那麼……來喝交杯酒吧,娘子。」

  「哪一『杯』是我的?」聽著這一聲陌生卻令她心暖的呼喚,季琰華不由得笑了。

  拿起野花搖晃了幾下,她打趣地問道。

  封久揚拿起一粒紅實含入口中,毫無預警地扶住季琰華的臉龐,往她的唇湊上。

  被咬破的果實迸開微甜中滲點微酸的汁液,流入了季琰華的口中,封久揚的手臂亦順著她毫無遮掩的細頸滑下,在她的肚兜繩結上打轉。

  「唔……」季琰華識得這酸甜味兒,市街上偶有人以這果實入味,做成甜糕。

  可如今,從封久揚口中唱到這味兒,似乎遠比市街上賣的甜品更加誘人……

  封久揚毅然地拉開了繩結,令肚兜滑至腰間,圓潤的雙乳霎時彈躍而出,他伸手捧上,對著嫩乳輕輕搓揉起來。

  「呀……」微麻的感觸今季琰華吐出輕吟聲調。

  透紅的果實僅餘殘汁,封久揚舔了舔季琰華的唇,將逗留在她唇瓣上的汁夜全數舔食乾淨,而季琰華亦跟著探出舌尖,有樣學樣地往封久揚唇邊的紅漬舐去。

  親密的糾纏令兩人皆拋開了生澀,封久揚將季琰華按倒在石床上,雙手並進地撫摸起她的一雙嫩乳。

  淡粉的蓓蕾在他的揉搓下挺立起來,季琰華的淺吟聲調亦跟著混入喘息,封久揚不時地低頭往她的乳尖舔食、吸吮,忽而拉高彈回、忽而打轉畫圓,令季琰華更是吐出無法自制的嬌吟。

  「久揚……這樣……我好難受……」躁熱感爬上了季琰華的四肢,令她感覺有些麻、又帶點顫抖。

  「待會就舒服了。」封久揚專注地逗弄著季琰華的胸脯,火燙的唇瓣往她的乳尖與平坦小腹吻去。

  「可、可是……啊啊……」季琰華只覺得戰慄感席捲著她的身子,教她不住地扭動起做腰來。

  雖是舒服的感受,她卻有著逃離的衝動。

  「別緊張……」封久揚迸出安撫的沉聲,捉住她慌亂的小手往自己的衣衫上放。「來,替我脫了。」

  季琰華聽話地依著封久場的指示,將他的外袍、腰帶一一解開。

  結實壯碩的身形,在寬鬆衣袍的除去之後漸漸顯露出原形,季琰華將封久揚脫得與自己相同,僅餘長褲一件,隔著那薄薄衣料,她彷彿見到他的慾望正在自個兒的眼前顫動。

  「這麼抱著妳,是否不再緊張了?」封久揚將季琰華樓住,令兩具身軀相貼,結實胸膛壓上了她的渾圓,將她緊緊地包裹在臂彎裡。

  「嗯……」又是那令她心安的心跳聲,季琰華同樣伸出手臂,環住了封久揚的腰身,感覺方才的微顫似乎亦跟著消退。

  「妳若還緊張……就將我當成妳的古琴,用妳的十指在我身上彈奏。」封久揚握起她的纖指輕輕啃咬著。「誰教最初,妳這雙手,也是引得我對妳動情的原因。」

  「久揚喜歡我彈琴的樣子嗎?」季琰華邊聽,邊以十指在封久揚的身上滑動。

  「喜歡。」封久揚轉向她的耳朵輕舔,「不過,能與妳合奏更好。就像……這樣。」

  說著,封久揚已用十指在季琰華的身上彈跳起來,當真將她視為一張古琴,對準著位置一一撥動。

  只是在這情慾迸散的當下,他這番舉止自是引來季琰華更大的呻吟聲響。

  「啊呀……別……別這麼……啊……」羞紅的色調染遍了季琰華的身軀,每當封久揚的手指在她身上按彈,她便多一分躁熱,這般的逗弄,幾乎要教她熱得發狂了。

  「我想彈遍妳的身子,好好試試妳這張琴彈出的是什麼樣的音色……」封久揚說著,已將她半落的肚兜扯去,一手往她的雙乳與乳尖上撥彈起來,一手則轉攻下腹,隔著柔嫩的褻褲輕觸她的私處。

  「啊!不行……久揚!這樣好羞人……」季琰華無力掙扎,只能順著封久揚手指的彈弄而輕顫。

  「這可是在試琴哪,琰華……」封久揚迸露出沉聲低笑。

  「你、你是在欺負我呀——」季琰華吐出一陣又一陣嬌媚的音調,伴隨著封久揚益發放肆的指尖,發出了滲透著慾求與淫媚的聲響。

  「買琴前先試琴,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封久揚說著,指尖已勾住了季琰華的褻褲,將它往下輕扯。

  幽黑密林隨著遮掩的去除而展露在封久揚面前,那隱蔽的私處由於情慾的勾動,早已溢出了愛液。

  晶露濕潤著幽林,染得雙腿間有些濕滑,封久揚將指尖滑入密林,碰觸著穴口的嫩蕊,一邊柔聲道:「當然了,這裡的音色也該試試,是不?」

  「啊——」季琰華被挑逗得幾乎無力思考,全身早已著火的她,只因封久揚這輕柔的碰觸,便呈現出亢奮的反應。

  微弓起腰身,季琰華不由得啃咬起自己的手指,想填塞住自己的唇縫,藏起那羞人的聲調。

  「這琴倒是古怪,剛才的音色這般好,怎麼一會兒卻沒了聲音?」封久揚眼微抬,瞧向滿臉潮紅的季琰華,手指卻是沒停住,卻將嫩蕊分開,往穴內摸索而入。

  「唔……」季琰華很想發出呻吟聲,只是那聲調連自個兒聽了都覺得太羞人,讓她只能死命地忍住。

  封久揚知道,現在就算他要季琰華別忍著,在這種幽山無人的地方,盡情地叫喊,她也會羞得不敢開口,所以他索性更加使勁地挑逗起季琰華開始泛出蜜津的水穴。

  等她忍耐不住,自會鬆手,到時候吐露出來的聲調,將會更加嬌媚吧!

  長指在穴口來回磨蹭,幾乎要將那水漬塗滿穴口,急促收縮的幽徑令季琰華充滿著忍耐不住的歡愉感,腰身亦是不住的扭動。

  封久揚見時機已然成熟,便將長指往內探入,他緩緩地插入微顫又緊窄的穴內,試探地深入,而季琰華早已情動的水穴則是不斷地吸納著他的手指,像要將他吞沒。

  封久揚抬眼瞧了瞧滿臉情慾潮紅的季琰華,知是時候已到,便將手指抽出,並褪去自己僅剩的長褲。

  碩大的慾望吐露著動情的渴求,虎視眈眈地挺立著,像在訴說他對季琰華的渴望。

  將身軀覆上了季琰華的身子,她一身的柔嫩感令封久揚更加熱燙難耐。

  雙頰紅燙的季琰華微瞇著脖子往封久揚瞧,儘管已忍得她渾身難熬,可是……

  一感覺到身下那硬挺,她自是明白,封久揚就要與她合為一體了。

  這教她怎能不緊張呢!

  「琰華……妳這琴似乎有些需要調音修整之處,所以……」說著,封久揚的身軀往前挺進了些,令自己的陽剛觸上她的水穴,又暖聲續道:「就讓我來好好調個音,讓妳這琴重新發出方才的醉人音色吧!」

  語音方落,封久揚已令自己的慾望突入了水穴,那碩大一推開嫩蕊挺進,立刻脹滿了甬道,令季琰華不由得迸出了驚喘。

  「啊!」來不及掩藏的聲調自季琰華的唇間發出,教封久揚露出淺笑。

  「看來這琴果真需要調個音啊。」封久揚撫過季琰華的白嫩大腿,故意令指尖輕輕畫過,刮起一陣酥癢感。

  「不……不是……啊啊!久揚……」季琰華很想出聲抗議,可是身下被巨物佔據的蜜穴卻使得她無法順利言語。

  「我喜歡妳的琴聲,也喜歡妳喊我的聲音。」封久揚低頭吻上季琰華的頸項,舌尖靈活地滑過,先是勾得她一陣戰慄,隨後便將硬挺的慾望一口氣貫穿而入。

  緊窄的幽穴在濕潤之後雖是容納了封久揚的陽剛,卻依然緊密得像要將他推擠出去,因為緊張而不停收縮的蜜穴嫩肉與他的慾望緊密相貼,顫動的觸感卻像是在引誘著他更加深入。

  「唔……會、會痛……」雖只是一下子,季琰華也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回,但疼痛感還是令她繃了下眉心。

  「這不過是剛開始。」封久揚吐出帶點歉意的聲音,「就算我再君子,這一回卻是小不了妳挨疼的。」

  「你……啊……等等!我、我還沒習慣……」季琰華皺了下眉,正想趁著封日揚忙著說話沒空逗弄自己時,向他吐露幾聲抗議,沒料著身下的硬挺竟趁著她不注意,開始緩緩律動起來。

  就著蜜穴流出的愛液,封久揚將慾望往內深入,在季琰華的體內抽送起自己的陽剛,濕熱的嫩肉包裹住他的碩大,緊實的甬道帶給了他無比的快感,幾乎要他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琰華……」封久揚不時啃咬著季琰華的臉頰、耳垂,在她的耳旁吐露著人臉紅心跳的低沉喘息聲調。

  季琰華覺得全身上下像要給封久揚的嗓音燒燙起來一般,聽著他那明顯陶醉在快意當中的低喃,她的幽穴竟因此而更加緊縮。

  「呀啊……你、你這個人真是……」季琰華感覺得到,當她因為封久揚的聲調而感到興奮的同時,她收縮的蜜穴亦帶給封久揚更大的快感,使得他律動得更加快速而猛力。

  「我什麼?」封久揚奮力地挺進,結實的臂膀將季琰華緊緊地壓住,一手則扶起她的腰身,使得她的蜜穴與自己更加貼合。

  「你根本……就不是君子!你老是……欺負人!呀啊……」快感同樣席捲季琰華的全身,她終於再也忍受不住,嬌媚的嗓音一回比一回更加放肆,在幽靜的山野裡形成誘人的迴響。

  「妳比較喜歡君子?」封久揚快速地律動著,那強烈的收縮感幾乎要令他理智全失。

  即使以往,他總是自恃冷靜沉穩,在這情愛關頭,他卻只想盡數拋開束縛、守好與季琰華一同攀上歡愉的巔峰。

  「我……啊呀!」感受到一股猛烈而不留情的力道往自己體內衝撞,讓季琰華好不容易才尋回了自己的聲調:「在這種……時候……我、才不要你……太君子……」

  這一句回應,如同允諾了封久揚的掠奪,更比任何甜言蜜語都來得動人,封日揚忍不住摟緊了季琰華的腰身,奮力頂入深處。

  「啊啊——久揚……」季琰華亦感受到他的驚人力道,拱起腰身,她終於拋下了羞澀,迎合起封久揚的律動。

  劇烈的顫動自兩人的交合處迸開,今季琰華幾乎喘不過氣來,亦讓封久揚失控地勒住了她的身子,狠狠地將硬挺貫入蜜穴最深處,並將大量的愛液射入了她的花心之中。

  「啊呀——」季琰華吐出了尖吟聲,緊緊攀住封久揚,這過度的戰慄感令她的花穴吐出大量愛液,甚至溢出交合的穴口,染得兩人腿間皆是一片濕滑。

  愛意,吐盡──

  濃烈的喘息聲在一陣嬌喘高吟後,重新進駐幽靜當中,季琰華幾乎喊啞了嗓子,再也吐不出聲音來回應,而封久揚則眷戀地令慾望依舊停留在季琰華體內,並將她摟進懷裡。

  「琰華……」封久揚吐出沉聲低笑,那略透沙啞的嗓音,還滲著幾分情慾,更有著濃濃的情意,在深山野林之間回盪。

  「我的好娘子……為了妳,扮一回小人又何妨!」

  為著她絕美的嬌吟、魅媚的聲調,還有令她、令自己愉悅的求歡,在這一刻,他封久揚願為小人,不扮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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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29: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可真是雙喜臨門的好消息啊!」

  季家大廳內,季爺一聽見封久揚想向他提親,說是要娶季琰華,立刻眼一亮,迸出洪亮的笑聲。

  「季爺,因為還來不及稟告爹娘,因此只得先與季爺口頭相約,待回秋葉山莊後,晚輩必定即刻告知雙親,正式下聘、迎娶琰華。關於這點……還望季爺能夠體諒。」封久揚歉道。

  「季爺,我大哥是擔心他還沒來得及下聘,琰華便許給了他人,所以才請我權充媒人,先暫代提親。」封日遠在旁跟著補上解釋。

  「你們兄弟太多慮了。」搖搖頭,季爺笑容滿面地應道:「放心!我跟封老是老朋友了,本來就有意結親,只是本著尊重你們的原則,所以未曾私下替你們訂親,但心裡老早想替你們促成良緣了!既然知道你們郎有情、妹有意,又怎會把琰華嫁給別人?」

  「那就多謝季爺了,晚輩回莊後一定早早前來下聘。」封久揚露出欣喜笑意,拱手謝道。

  「其實也用不著麻煩了。」季爺揮揮手,打斷了封久揚的多禮,「反正你爹我是熟著的,他有多想要琰華當媳婦我最清楚了,封老他啊,絕不會反對這婚事的。況且我們武林中人,不像那些書香門第,對於瑣碎繁雜的禮節這般介意,所以你們若有意,用不著先回昭城再來下聘迎娶了,一來一往多麻煩?反正明兒個我大壽,就在壽宴上宣佈你們倆的喜事吧!」季爺滿臉歡喜地應道。

  「什麼?」封久揚還真是傻了。

  當然,能夠早些將親事定下來,他與季琰華的心裡也會踏實些,可季爺卻打算在他下聘前,就先對上門祝壽的各大門派弟子宣佈這消息?這會不會太倉卒了點?

  「這主意不是挺好?總之壽宴之後你們兄弟多住幾天吧,我請人挑個好日子,替你們先完婚就是!」季爺說得像是大喜之日已定,語音微頓,他又道:「反正,封老不會怪你們太晚回去的,因為一見到你把琰華娶回江南,他一定會樂得合不攏嘴!」

  「這……這樣太委屈琰華了。」封久揚不由得苦笑。

  雖然雙方長輩都樂見他迎娶季琰華,但是禮數若不周到的話,難免讓左鄰右舍有所質疑,對季琰華的名聲也不太好……

  「委屈什麼?我們封季兩家結親,才叫門當戶對。」季爺搖搖頭,駁道。

  「晚輩不是這意思,而是若連正式下聘都沒有的話,傳了出去可要讓人誤以為琰華有什麼缺陷,娘家才不收聘禮,趕著嫁女兒。」封久揚考慮到的是那些閒言閒語,例如季家小姐其貌不揚或身染難症之類的流言,他可不想讓不明就裡的人把這些話冠在季琰華身上。

  「閒話隨人說,我們自己心裡清楚明白就好。」季爺原就是直爽性子,就不懂封久揚怎麼如此婆婆媽媽。

  再說秋葉山莊的封家,在江北可也是名氣響亮,誰人知道他季家女兒嫁過去不是羨慕著?真要有人會說閒話,九成九是嫉妒的人來著。

  「但是……」封久揚為的,自是不想季琰華給人這般傳聞,就算季家人不介意,只要女兒有好歸宿便成,但站在他這個想疼愛季琰華的男人的立場,他希望給季琰華的,是沒有半點委屈的幸福,和全然的呵護。

  所以即使他們心知肚明季琰華與他確是相愛而結成連理,他也不願有任何流言掛在季家人身上。

  「大哥,我也贊成季爺的決定。」見封久揚考慮半天沒能做下決定,封日遠跟著插嘴了。

  「日遠?」封久揚沒想到連向來禮數比他還周到的二弟,都站在季爺那邊說話。

  「所謂成大事不拘小節,太瑣碎的禮法就別在意了,重要的是你與琰華相愛,不是嗎?」封日遠在旁輕輕搖晃著手上的摺扇,淡聲笑應。

  「那指的是在處理家國大事,不是男女婚嫁。」封久揚忍不住駁道。

  「都一樣。」封日遠收起摺扇,不以為然地搖頭,「不管大小事,處理時都應以最為得當的方法行之。」

  「所以我才認為,為使琰華、季家不受流言影響,應該正式迎娶……」封久揚話還未畢,封日遠的扇子已經刷地一聲再度張開。

  半掩臉龐,封日遠露出一雙精明如行商論價時的眸光,淺聲應道:「大哥的考量我們都懂,但正因為要顧及琰華名聲,所以才更該省去這些禮法、早些成親,畢竟……」

  抬眼瞄了下封久揚不解的神情,封日遠微斂眸光,悄聲道:「怎麼說大哥都與琰華行過周公之禮了,這江南江北一來一往耗時兩個月,若還未成親琰華就懷上身孕,傳了出去更糟吧?」

  「日遠!」封久揚沒想到弟弟居然當著季爺面前提起這事。

  原本他不讓易軍在場,就是不想易軍大嘴巴、快人快語亂說話,豈料日遠亦是相同。

  雖然他明白,大小事都難逃這萬事通二弟的法眼,但有些話就是不能隨便說啊!

  轉了視線,封久揚連忙向季爺道起歉來。

  怎麼說他這客人在未成親前就先與季琰華有過肌膚之親總是實情,也是失禮之舉,所以現下也只能希望季爺大人有大量、不與他計較了。

  「我說久揚,這點小事你覺得我會跟你計較嗎?」看封久揚一臉困窘,季爺只是笑道:「心儀的美人當前,不行動怎算得上男人?更何況連聞名天下的南俠都過不了我女兒琰華的美人關,不就證明了琰華的好?」

  「這……」封久揚如今可真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對於這位江湖老前輩的豪爽,他算是甘拜下風。

  「其實,我早從封老那邊聽過許多你的事跡,也大略知道你的脾性,就算常見面,但也算看著你長大的長輩,所以我很清楚,你會急著提親,必定是與琰華有了關係,才會急著定下。」季爺說著,視線卻是轉向了封日遠。

  「再者……其實因為日遠很清楚我跟你爹有意結親,所以在發現你們小倆口彼此似有情意時,便向我提過此事,所以當你們避開眾人耳目上山時,我們就已經猜著了,也許你們會因為天時地利人和,乾柴勾動烈火。」季爺說得毫不掩飾,倒教封久揚不知怎麼應對才好。

  「老實告訴你吧!原本我還問日遠想不想賭一把,看你會不會動手,結果因為我倆都賭你會行動,賭局只能告吹了!哈哈哈……」大笑聲說明了季爺的體諒,卻也在同時讓封久揚答不出話來。

  封久揚明白,比起他這個偶爾才上門探視的晚輩,封日遠因為生意往來的關係,與季爺交情更深,可說是忘年之交,但是……

  他哪裡想得到,這兩人竟能熟到把他與琰華的事拿來當賭局開玩笑!

  只是……說不定這也算是老天爺給他的好機會吧!畢竟今天若不是季爺與封家交好,而日遠又早看出他對琰華有意而事先提及,或許季爺多少會介意他在成親前先對琰華下手的事。

  但如今,就像日遠說的,既是不必在意兩家長輩的問題,那麼他早些迎娶琰華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保住她名聲最好的方法。

  因為如果琰華當真因為在山上與他共度春宵而有了孩子,消息傳了出去才是對她最大的傷害啊!

  「承蒙季爺厚愛,既然如此,那麼……晚輩先行謝過!日後定當好好疼愛琰華,不負季爺心意。」

  雙手微拱,封久揚朝朗笑出聲的季爺行了大禮,終於將這門親事訂下——

  ※※※※

  大壽當日。

  由於季爺在年輕時亦是名滿天下的俠客,即使如今已退隱江湖,但是武林各大門派的掌門、弟子仍是上門道賀、參加壽宴的座上佳賓。

  平日除了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之外,其實各大門派鮮少同聚一堂,所以今日的季家莊幾乎有著媲美武林大會的風光,遠自各地前來祝壽的武林俠客紛紛上門,讓季家顯得熱鬧非凡。

  隨著來訪賓客越來越多,除了向季爺這位武林老前輩祝壽之外,亦有不少門派的人在送上賀禮後,轉向封家兄弟打招呼。

  由於這回到季家莊祝壽的,正好是平時代表秋葉山莊、交遊廣闊的封家長子封久揚,以及因為做生意而人脈奇廣的副莊主封日遠,還有最好打抱不平、找人比試,所以時常出盡鋒頭的封易軍,因此遇上的熟面孔也格外多。

  「封二公子、易軍!好久不見了。」幾名年輕俠客在向季爺道賀後,便轉向封家兄弟出聲招呼。

  「紅大公子、紅三公子、藍少俠。」封日遠露出笑容一邊招呼、一邊轉向封久揚說道:「大哥,這幾位便是上回武林大會時,曾與易軍比試過的幾位俠士。」

  「久仰南俠大名,在下紅石塢紅千季,武林大會承蒙秋葉山莊相助,不勝感激。」紅千季首先抱拳行禮。

  「各位好,在下紅石塢紅里光,上回託封二公子的福平安救回我娘親,著實感謝。」紅里光跟著出聲道。

  「晚輩明虛宮藍君柚,上次的武林大會蒙各位相助,亦多有得罪之處,我們宮主一直對秋葉山莊感到相當抱歉,如有機會定當正式登門拜訪。」三人之中最為年少的俠宮跟著朗聲為自己做了介紹。

  「大哥,你別瞧大家現在客氣著,上回因為黑曜門使詭計,差點鬧得大家失和。」封易軍在旁打岔道。

  「不打不相識,現在紅大哥與里光偶爾會與晚輩相會、切磋武藝。」藍君柚說著又朝封久揚行了禮,「說起來都要感謝秋葉山莊的各位,若非有你們相助,讓我們能夠化敵為友,大家可都要受黑曜門算計了。」

  「日遠與易軍向來熱心俠義,能夠幫得上忙自然是好事,各位請不用客氣。」封久揚一邊同三人招呼,一邊苦笑。

  上回的武林大會,日遠去當了陪客,易軍則上場與人較量,而他們兩人正好遇上在江北一帶作惡的黑曜門下手擄走兩大門派的親族作為要脅,想以此教唆各大門派反目成仇、自相殘殺,最後卻在日遠的巧使計謀下救出人質,並讓武林大會平安結束。

  這事他雖從兄弟們口中聽聞,但終究不是他的功勞,現在面對著武林中最有實力的兩大門派弟子不斷道謝,倒教他不知如何應付了。

  視線一轉,他瞧見一個眼熟的身影跨入廳中,向季爺道賀,連忙向三人說道:「各位若有意來訪秋葉山莊,自是歡迎,在下亦會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不過黑曜門的惡行,凡有俠義心之人皆會出手相助,所以就請各位不必再將恩情掛在心上了。」

  「我大哥就是這俠義性子,所以各位就把恩情當結緣吧。」封日遠會意地接口。

  「日遠說得是,就當結緣吧。」封久揚鬆了口氣,續道:「那麼日遠,你們慢慢聊吧,我去向友人打招呼。」

  說罷,封久揚抽身往對邊走去,對著一抹淡水藍的身影出聲相喚:「劍音,好久不見。」

  「久揚?」身形回轉,讓封久揚喚住的男子露出些許欣喜神情,「我正想著秋葉山莊會是誰上門祝壽,原來是你,真是太好了。」

  「你有事想找我?」封久揚微勾眉梢笑問。

  這秦劍音是洛遙山莊的主子,亦是他的好友,其家傳劍法在武林中亦頗有名氣,而秦劍音本人,性子溫和而外貌斯文、舉止優雅,與他的劍法可說是如出一轍。

  「可以的話,我還想當面向封四弟道個歉。」秦劍音露出淡淡淺笑,聲調裡透出無奈,「舍妹先前因愛慕封四弟,而與花苓宮、皇甫家的兩位小姐合謀,綁走了封四夫人,此事著實讓我感到過意不去,雖然我已訓誠過她,舍妹如今亦尋到好對象嫁為人婦,但我身為洛遙山莊的主子,於情於理都該正式登門謝罪。」

  「原來是這件事。」封久揚迸聲應道:「用不著計較這點小事,易軍他雖是脾氣暴躁,但也明白事理,不會放在心上的。」

  「如果是這樣,那當然再好不過了。」秦劍音淺聲問道:「倒是……我聽說秋葉山莊裡,就僅剩你尚未娶妻,是吧?」

  「那是今天以前的事了。」面對好友,封久揚自是少了隱瞞,「其實今晚季爺除了辦壽宴,還要宣佈我與季家小姐的親事。」

  「那倒真是良緣了。」秦劍音拱手賀喜道:「我原本還想著老莊主會數落你要早點成親,沒想到你已覓得佳人。」

  「說來都是緣分。」封久揚迸出淡笑,「倒是你,若沒能向易軍親口說句抱歉,怕是在心裡惦上一輩子的歉疚,今天正好易軍與日遠都來了,正在那邊同三位少俠談天,若不介意的話,就過去打聲招呼吧。」

  「也好,那就勞煩你引見了。」秦劍音露出釋懷的笑容。

  封久揚一邊同錯身而過的各門派俠士點頭招呼,一邊往封日遠等人走去,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替兄弟們和秦劍音作個介紹,廳門口卻已傳來一陣騷動,打斷了原本的熱鬧和嘈雜。

  一個渾身上下穿著透黑衣袍,左手臂袖筒還紋上三圈刺藤圖樣的男子,突然飛身躍入了大廳裡。

  見到這名男子,大廳內各大門派的掌門、弟子們,幾乎是立刻露出了戒備的神情。

  因為普天之下,會做這種打扮的,唯有江湖中最為惡名昭彰的門派——黑曜門!

  這黑曜門,是江北一地行事作風最為心狠手辣、壞事做盡,經常擠人要脅的門派,掌門馬寶關更是陰狠狡詐之人,在他的帶領下,曾減過不少江湖名門,犯下多起滅門慘案。

  雖然不少俠士想逮住馬寶關、滅了黑曜門為武林除害,無奈馬寶關行事謹慎,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雖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多年,卻無人能掌握他的行蹤,也令武林中人為之深惡痛絕。

  而今……在這種武林俠客聚集一堂的時刻,怎會有黑曜門人闖進來?

  ※※※※

  「季老莊主。」

  沉聲迸發,這名黑曜門弟子一入了大廳,便旁若無人地往季爺走近。

  頓時,幾乎是所有的俠客都將手按在了自己隨身的兵器上。

  原本正坐著與季爺聊天的紅石塢掌門、明虛宮宮主亦變了臉色,跟著起身。

  上次武林大會,他們原是最有可能奪得武林盟主之位的兩大門派,卻因此遭到黑曜門擄人要脅,而今黑曜門又在這種時候登門造訪,莫非又想耍什麼心機?

  「站住!」封易軍沒等諸多在場的老前輩開口,便已縱身一躍,擋在季爺面前,他手按腰間雙劍,怒氣騰騰地迸聲道:「你這武林敗類!居然敢上門挑釁!看我不一劍劈了你!」

  他們秋葉山莊與黑曜門結下的樑子可多了,所以封易軍連封久揚那一聲阻止都沒能聽入耳,語音剛落便抄起雙劍往黑曜門弟子攻去。

  「易軍,我來助你!」紅千季的性子平時雖是比封易軍冷靜許多,但見到仇人,卻也顧不得什麼叫一對一的君子道義了,跟著拔出長劍便跳上前去。

  「大哥!」紅里光本想跟著衝上前去,卻被紅石塢掌門攔住。

  畢竟黑曜門人向來以使毒聞名,紅千季與封易軍身手了得、經驗豐富,要躲避暗器攻擊可比只有輕功了得的紅里光容易許多。

  「黑曜門人怎會挑這時候上門?」秦劍音有些擔憂地往封日遠瞧了眼,語帶詢問。

  「近來黑曜門門主馬寶關行蹤不明,所以消息不多……」唯一與馬寶關正面對峙過的封日遠蹙緊了眉心,搖頭應道。

  「若能生擒此人,或許能問出點消息來,只是……易軍下手過重,紅大公子又與黑曜門有所怨仇,我擔心他們不肯手下留情。」封久揚有些無奈地看著三人你來我往的身影嘆道。

  「不過,也許請易軍和紅大哥先停手比較妥當。」一旁的藍君柚看著三人劍光交接了好半晌,突然迸聲。

  「怎麼?」封久揚轉向藍君柚,「你可是發現什麼事?」

  「晚輩覺得,此黑曜門弟子對付易軍和紅大哥時,並未有攻擊或反擊之意圖,僅是防守,此舉以黑曜門向來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風而言並不合情理,所以也許此人來訪是另有隱情。」藍君柚盯著三人的劍法,一雙眼眨也不眨地應道。

  「你這麼一提……」封久揚與秦劍音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重新拉回黑曜門弟子身上。

  只見他左閃、右躲,將封易軍和紅千季的劍招一一擋回,卻總是在臨門一腳之際抽身,沒再繼續攻擊。

  方才憂心著黑曜門入侵,使得他們只顧注意封易軍與紅千季的安危,現下一看,情況確如藍君柚所言,有些詭異……

  「住手!」此時,一聲低沉吼音突然自黑曜門弟子口中爆出。

  「這句話你們黑曜門沒資格說!」紅千季想也沒想地吼了回去。

  「烏日門、震雷堡……那些人被你們黑曜門滅門時,你們有住手嗎?」封易軍咬牙切齒地吼道。

  「我不是黑曜門人!」黑曜門弟子邊化開封易軍的劍招邊叫道。

  「鬼扯!不是黑曜門人,又怎會使得黑曜門武功!」封易軍氣憤地嚷。

  睜眼說瞎話,當他們是傻子好騙嗎?

  誰人不知黑曜門因為一心想滅掉武林中各大門派,因此研發出獨門絕學九鋒爪,能夠抵擋各大門派的武功。

  而今這個黑曜門弟子所用的兵器與招式皆為九鋒爪,教他們怎能相信他不是黑曜門人?

  「不用這門功夫,豈能抵擋你們的劍招?我可不是上門來送死的!」說著,他一個翻身往後躍出,退至門邊。

  好不容易找到時機喘口氣,他連忙往下續道:「我是烏日門人!若各位不信,我可以使出烏日門不外傳的絕學,以示清白!」

  「烏日門?」這名號令在場所有俠客都忍不住微驚。

  烏日門不是早就被馬寶關滅門了嗎?可此人卻自稱是烏日門人?

  難不成……當日滅門之時,老天爺真的開了眼,暗中為烏日門留下了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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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0: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絕學又如何!」

  封易軍可沒那麼好說服,他長劍一指,怒斥道:「誰不知道馬寶關四處滅人家門,又專搶武學秘笈,說不準你這烏日門絕學正是黑曜門搶走的!」

  「這門絕學並無秘笈流傳,黑曜門不會知曉,亦無法搶奪。」說罷,男子擺出與方才只守不攻時截然不同的架勢,沉聲低道:「得罪了!」

  音聲方落,他身形一閃,人已躍至半空,臂上作為兵器的雙爪像似六道星痕,飛快地往紅千季與封易軍襲去。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攻勢,兩人皆迅速以劍招擋下,只是當他們正提防著下一波攻擊時,卻發現男子竟放棄大好機會,又轉攻為守。

  這般詭異情況,教兩人也感到迷惑了。

  這人使的功夫與方才的九鋒爪完全不同,確實有些像烏日門的招式,而且要打不打、只顧著防守,也確實奇怪了些。

  甚至,在靜下心後,他們更進一步發覺,男子並無殺氣。

  難道此人真是烏日門被滅門時,幸運逃脫的烏日門後人?

  一邊在心裡思量可能性,紅千季與封易軍卻是萬般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黑曜門實在是詭計多端、狡猾多詐,即使眼前男子的說詞再合理,在見到確實的證據前,他們根本無法停手啊!

  「封大哥,這人使的是烏日門不外傳的連心爪,即使是烏日門人也不是每個弟子都有資格習得。」藍君柚在旁仔細觀察後,突然悄聲對封久揚開了口。

  「你確定嗎?」秦劍音哥道。

  「晚輩從前曾與宮主上烏日門拜訪,亦見過宮主與烏日門門主比試,當時烏日門門主使的便是門外不出的連心爪。」藍君柚肯定地應道。

  「不愧是明虛宮最有才學的弟子。」封日遠迸出淺笑聲,「大哥,也許是該阻止一下他們三個人。」

  「情況有詭,還是分個清楚為要。」封久揚微一點頭,轉向秦劍音使了個眼色。

  多年知交總是默契十足,下一刻,秦劍音已會意地與封久揚一同飛身而出,闖進三人的比試當中。

  封久揚抽劍橫擋住自稱烏日門後人的男子的攻擊,秦劍音則抽出家傳雙劍,一劍擋著一人,正好化開封易軍與紅千季的劍招。

  「大哥?」封易軍傻了眼。

  「秦莊主?」紅千季沒想到秦劍音看似斯文,卻能輕易接下他的猛力攻擊,不由得微愣。

  「在下秋葉山莊封久揚。」封久揚朗聲道:「雖然黑曜門是人人皆想誅滅的敗類,但此人既敢自稱烏日門後人,必然有足以證明身分的方法,若各位前輩俠士不介意,還望給此人一個機會,避免錯殺無辜。」

  「我能證明。」男子鬆了手,不再與封久揚對峙,然後自懷中掏出一枚玉石製的菱形令牌,出示於眾人面前。「此為烏日門掌門暗中傳授予我的烏日門令牌,在下乃烏日門長老、卓老頑童的獨子,卓騏。」

  「卓……你是卓老的兒子?」季爺聽見男子的話,忍不住激動地起身。

  昔日烏日門曾有六位長老,其中一位年歲雖大卻童心不減,被江湖中人戲稱為卓老頑童,與季爺原就相識,所以聽見此事,他著實難掩欣喜。

  「是的,季爺,過去晚輩曾與爹上門拜訪過,相信季爺應該認得晚輩。」卓騏拱手行禮應道。

  「讓我瞧瞧。」季爺說著正要踏步,身邊的明虛宮宮主連忙出聲提醒,要他謹防有詐。

  「我會小心,再說各大門派高手都在這裡,用不著擔心。」季爺搖搖頭,便往卓騏走去。

  仔細一瞧,不管是那稜角分明的臉龐、或是一雙濃眉,卓騏的模樣確實看來有點面熟,但畢竟季爺只見過卓騏幼時,人長大了總有些變化,若無其他佐證,實在很難識出真相。

  所以左看看、右瞧瞧之後,他突然伸手便將卓騏原就有些寬鬆的衣襟猛地往左右一拉!

  「季爺?」卓騏迸出悶聲。

  給季爺這麼一扯,不只是左肩,他連左半邊的胸口都露出來了。

  雖然他不怎麼介意,可在場的有不少女俠……這樣在眾人面前坦露胸膛可不怎麼妥當吧?

  「我記得你小時候上門時,與琰華一同玩耍過,有回你拉著她爬樹,小丫頭怎麼站都站不穩,跌下來時還是你護著她,卻撞上石頭。」季爺邊說,邊往卓騏的身後繞去,「我記得,你因此而在背後留下一道極深的傷疤……」

  大掌往卓騏背後拍去,季爺看著近在眼前的舊傷痕,那股熟悉感讓他這老人家一下子紅了眼眶。

  「卓騏……你這孩子!當真是你啊!原來你還活著!」雙掌用力往卓麒肩頭拍去,季爺著實是感慨萬分。

  原本他還以為自此之後,要悼念這群老友,就只能等著哪天黑曜門被滅,或是上如今的烏日門廢墟憑弔,卻沒想到烏日門還有後人!

  「季爺,好久不見了,能夠見到您老人家健朗依舊,相信爹地下有知也會高興的。」卓騏說著,曲膝半跪,便往季爺叩了頭。

  對於失去一切的他來說,爹親的故友就像是他的家人了,所以對於這位長輩,他自是多一份情感。

  「季爺,今天我上門不為別的,只是想來通知您,黑曜門有意設計季爺您老人家!」重新再抬頭,卓騏的眼裡不似方才重敘舊情那般溫情,卻是燃起了火苗。

  「什麼?」黑曜門之名再度被提起,而且指名道姓地針對季爺這位受人敬重的老前輩而來,立刻在各門派之間引起騷動。

  原本他們正為烏日門後繼有人感到欣喜,也就沒上前打斷兩人重逢,豈料黑曜門的要脅卻又尾隨而來。

  「黑曜門想對付我?」季爺亦是微驚,「卓麒,你說清楚點。」

  「是,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卓騏微一點頭,隨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盡。

  自烏日門被滅後,卓騏便隱藏身分後混入黑曜門,原想找機會殺了仇人馬寶關,卻沒想到馬寶關相當謹慎,讓他難以有機會下手。

  不過卻也因此,他得知馬寶關要趁季爺大壽,各大門派上門道賀時,一口氣解決這些武林俠客。

  所以他匆忙前來通知,儘管他很清楚此舉將令他失去假扮黑曜門弟子的機會,恐怕無法手刃馬寶關,但比起各大門派弟子及季爺的性命,他寧願撇開個人私怨。

  而這,也是為何他會一身黑曜門弟子裝扮出現在此的理由。

  「原來如此。真是苦了你了,卓騏。」季爺還記得的,卓麒這孩子性情向來宛如脫韁野馬,難以馴服,可是他卻為了復仇而壓著脾氣窩在黑曜門……

  「不,只要能救得了人命,讓馬寶關無法得逞,那便值得。」卓騏搖頭,又道:「只可惜馬寶關從不對任何人說清楚他的意圖,所以儘管在挑選夜襲季家的人選時,他也挑上了我,但也只說了要我們在季家附近待命,等候他安排的內賊發信號,再下手血洗季家莊。」

  他入門時日短,雖然因為烏日門原就擅以爪為兵器,所以在最短的時日內學會了黑曜門的九鋒爪,但還是沒能當成馬寶關的心腹,得知他的一切。

  「什麼?內賊?」一時之間,不只是季爺,各大門派亦跟著訝異起來。

  而就在這慌亂的時候,季家總管突然押著一個家丁走進大廳。

  「老爺,這廝鬼鬼崇崇的想從後院小門開溜,我把他逮著後,在他身上搜到一封老爺的信,想來是他偷了去。」總管說著,連忙將信件呈上。

  「信?」季爺納悶地接過,只見上邊直書著「呈交季老莊主」幾個大字,「怪了,我沒收過這信。」

  「沒收過?」封久揚蹙了下眉心,感覺其中有絲不對勁。

  「沒收過的信,出現在家丁身上,他卻又想逃?」封日遠跟著應聲,視線在哆嗦著偷偷往卓麒打量的家丁身上打量了一回後,才轉向季爺說道:「季爺,這家丁應該就是卓公子說的內賊。」

  「什麼?」季爺瞪著眼瞧向家丁,「你說他是黑曜門派來的?」

  看這傢伙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怎麼瞧也不像。

  「依在下淺見,這家丁應是想將信依馬寶關的計畫交給老爺,用以要脅、或作通知,但此人看見卓公子闖入、對大家說明黑曜門的計畫,自知計畫失敗,所以信還沒機會交給季爺就想逃離,卻被總管誤以為是偷信小賊而逮住……」封日遠一雙美眸在家丁身上打轉了幾回,很滿意地自他的眼裡瞧見了更為驚慌、以及訝異的神色。

  「這麼說來,信應該是馬寶關寫給季爺的沒錯。」封久揚點頭道。

  看這家丁沒敢吭聲,只是一臉慘白,甚至露出垂頭喪氣的模樣,看來是給封日遠說中了。

  「好,我倒要瞧瞧那武林敗類究竟想使什麼手段!」季爺在眾人的戒備與好奇下,將手中的信件展開來,原本以為會見著滿面的要脅文字,卻沒料著在信件之內,竟還夾帶著一個令他深感熟悉的姑娘家飾物,一束纏繞著雕了綠藤銀飾的黑髮──

  「這是……」季爺見著,不由得大驚。

  封久揚見到那銀飾,心口亦是一震,帶著微驚的呼喚聲就這麼脫口而出──

  「琰華!」

  ※※※※

  充滿要脅意味的信物令眾人慌了手腳,連信件內容都未詳見,季爺已忙著向廳內賓客致歉,請他們暫且待在大廳、稍安勿躁,並與封久揚先後趕往季琰華平時居住的院落。

  封易軍與封日遠兩兄弟亦是擔心季琰華,匆匆跟上了腳步。

  而秦劍音與卓麒,還有紅石塢、明虛宮兩大門派的人,因與季爺相熟,亦知曉季爺就這麼個寶貝獨生女,所以也沒捺住性子等候,而是忙著跟往後邊院落。

  只是,在見到原本幽靜的院落,僅餘下滿地血腥,還有遭人砍殺、棄置在門邊的丫鬟屍首後,眾人皆是心頭一涼。

  凌亂的房內看得出抵抗的痕跡,血水只餘微溫、已漸漸冷卻,表示黑曜門人是趁著眾人在大廳相談時,將打算離開院落到前廳幫忙招呼客人的季琰華給綁走了。

  「琰華!」封久揚不安地強壓下緊張感,緊握拳頭,猛地回頭往被一路跟著拖到後邊院落來的內賊帶點質詢地問道:「既是傳信人,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我、我我……」被封久揚那滲入沉聲的嗓音一問,因為陰謀暴露而害怕被殺的家丁自是不敢隱瞞,很快地將馬寶關的原本計畫從頭說了一次。

  知道季爺作壽,與其交好的各大門派必會上門祝賀,因此趁著大夥兒都聚在前廳、小姐住的後邊院落人丁單薄時,黑曜門派了高手,由內賊家丁帶路,先抓季琰華,後要家丁藉口路經後院時,見到一地凌亂、撿到了信,於是送交季爺,如此一來既能不被發現是內賊,繼續代馬寶關監視季家,二來又能將信穩當地交到季爺手中。

  至於信上所寫,則是要脅季爺,必須在晚上宴客時在食物裡下毒,替黑曜門一舉解決各大門派的高手。

  而原本包括卓騏在內,事先埋伏於附近的黑曜門弟子,則是為了以防萬一,倘若季爺不肯聽從,內賊便放信號,由黑曜門弟子殺進季家莊突襲。

  只不過,由於卓騏闖入,所以這計畫便生了變故。

  也因此,大家一下子都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畢竟季琰華現在人在黑曜門手中,弄個不好可要出人命了。

  「黑曜門果然夠歹毒、夠陰狠,竟以琰華要脅季爺做出此等泯滅良心之舉!」封久揚繃皺著眉心,一想到季琰華在黑曜門那邊不知會受到什麼樣慘無人道的待遇,他就無法冷靜。

  他遇過太多個黑曜門的受害者了,先有自家妹婿北俠受苦十載,後又有弟媳受騙多年為其所利用,甚至連日遠都曾讓馬寶關派人劫走,所以他很清楚黑曜門下手是絕不留情的。

  「黑曜門就只會耍這種把戲,成天只會抓人質要脅。」封日遠斂了半眼,輕嘆一聲,「小家子氣的作風,怪不得勢力總是無法拓展。」

  唉!接二連三遇上類似的麻煩,見多了之後,封日遠反倒對於黑曜門的舉動氣都氣不起來。

  雖然知道馬寶關有野心,但這男人成天淨作這些令人唾棄又沒成效的下流事,也難怪沒辦法真的讓黑曜門壯大勢力。

  只不過,有人被抓就是讓人著急,所以不管黑曜門作風如何,一直反覆這樣與其對抗,也實在不是什麼好辦法。

  也許該趁著這次機會,想個好方法解決才是……

  「季爺,請放心,晚輩無論如何都會救回琰華。」封久揚緊蹙著眉心,對季爺安撫道。

  「有你們這些武林高手在,我當然多少能夠放心,但……琰華在他們手中,不先想個好法子救出來的話……」季爺說著,轉向了兀自沉思的封日遠問道:「我說日遠,你比起我們這群只懂使劍的武人總是多了點主意,能不能想個好辦法救出琰華?」

  總說是武林中人稱萬事通的封日遠,在這種危急又不能以武力正面硬拚的情況下,季爺也只能抱點希望向封日遠探問。

  「方法……」封日遠摺扇一甩、半掩了臉,露出滲入燦光的明眸,很快地掃了封久揚一眼,才轉向季爺應道:「很簡單,照馬寶關的話去做便是。」

  「二哥!你急瘋了不成!」封易軍率先爆出怒吼。

  「封二公子,你不是覺得,若我們照馬寶關的話去做,他們就會放人吧?這太天真了。」紅千季沉下臉色,有絲不悅。

  他們這些俠客都吃過黑曜門的虧,萬般不可能與這批敗類妥協的。

  「日遠,我是要你想法子,不是教你投降於黑曜門啊!」季爺嘆道:「就算我想要琰華平安回來,也不能做出對不起你們的事。」

  「季爺,我們秋葉山莊與黑曜門狹路相逢多次,所以相當清楚,馬寶關這個人在除去各大門派、讓黑曜門成為武林第一之前,是不會停止他的野心的。」封日遠依然是那半斂的眼,他掃過封久揚、亦看過秦劍音,再瞧瞧跟過來的紅石塢及明虛宮人,最後將視線定在了封久揚身上。

  「武林第一……」封久揚突然迸露沉聲,「就為了這虛名,讓各門派的親眷屢遭魚池之殃,滅門慘案不斷!」

  封日遠瞧著封久揚原本總顯溫厚的臉龐,表情越來越是沉靜,於是又往下續道:「所以……大哥你可同意我的話?你不認為該是做個了結的時候了嗎?只要我們照馬寶關的話去做……」

  「做你個頭!教我們自殺,讓黑曜門稱心如意?你知不知道等黑曜門成了武林第一,會是什麼樣腥風血雨的景象啊!」封易軍打斷了封日遠的話,大聲咆哮起來。

  「易軍,你想想,若沒人去擋黑曜門搶當武林第一,那他們還能跟誰鬥?還會對誰下手?」封日遠沒正面應答,僅是拋出反問。

  「日遠的意思是,要想真正停止恩怨,就得有人先放下刀劍。」封久揚直勾勾地盯著封日遠半斂的眸子,終於收起沉思的表情,轉向封易軍出聲解釋。

  「南俠,恕我直言,但要黑曜門先放手是不可能的!」紅千季咬牙切齒地迸聲。

  為了爭名奪權而來的賊人,怎可能突然放下屠刀?

  「久揚、日遠,你們言下之意是……因為黑曜門絕不會停手,所以就由我們先放下刀劍?」秦劍音沉靜的臉龐掀起了波瀾,眸光滲入了一絲嚴肅。

  「不錯。」封久揚閉眼覆張眼,有些無奈地點頭。

  「這主意……會不會太瘋狂了?」紅里光在旁迸聲。

  儘管封家兄弟說得很是合理,但是在場眾人不會肯吧?

  「季爺。」封久揚走向季爺,拱手道:「季爺德高望重,是眾人尊敬的老前輩,今天雖發生這般不幸之事,但晚輩相信依季爺為人,絕不可能痛下殺手,可是……」語聲微頓,封久揚露出一抹苦笑,續道:「這事,不只是關乎琰華一命,明天有可能又輪到其他門派的家眷持續遭殃,天天這般提心吊膽的提防黑曜門,並不是什麼治本的好方法,所以晚輩認為,既自命為武林名門、正派俠士,那就索性從根本做起,讓我們這些被黑曜門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各大名門世家……」

  「你給我閉嘴!」封易軍真要瘋了,「大哥!你真想拿大家的命去換你未過門妻子的命嗎?你就這麼自私,連力拚黑曜門都沒膽,要當個唯命是從的小人?」

  在秋葉山莊裡,封易軍最敬重的人,除了爹親便是封久揚這位大哥,如今親耳聽到他說出如此喪氣的話,心裡只有著排山倒海般湧出的不平之鳴。

  「我懂妻子被人劫走的急躁心情,我不是沒遇過!但今天若是我,我才不會投降!我會嚴刑逼供,叫這內賊說出馬寶關的下落,然後直接殺上門救人,絕不會自私到犧牲大家!」封易軍說著當真拔出雙劍,一劍往封久揚指去、劍則指向家丁。

  「我不知道馬寶關在哪!我只是拿錢辦事啊!」家丁嚇得差點沒昏過去。

  「大哥,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是要當君子,還是當小人?」封易軍根本沒空搭理家丁,他實在是快要氣炸了。

  「易軍,你別衝動。」一直沒吭聲,僅是默默在旁觀察情勢的藍君柚,忍不住上前勸道:「待我如子的師娘曾被黑曜門抓過,所以我懂封大哥的心情,但我也覺得封大哥說的沒錯,只要我們一直與黑曜門為敵,就會一直有無辜的人受害……」

  「君柚,你不是想照南俠的話去做吧?」紅千季錯愕地瞪向藍君柚。

  「紅大哥,前回武林大會,師娘被抓,是因為封家人幫忙才救得回來,說來明虛宮欠了秋葉山莊一份情,若能以我的命來還恩情,我願意。」藍君柚堅定地點頭道。

  「君柚,你別說這種優話」明虛宮宮主出聲想阻止。

  可藍君柚僅是搖頭以對,未再應聲。

  「你們都瘋了!」封易軍退紅千季身旁,兩人皆是傻了眼。

  封久揚沒再跟封易軍多費唇舌,他逕自走到被綁住的家丁面前,慎重說道:「你跟馬寶關說一聲,在場這幾位前輩年歲已高,幾乎快退出江湖了,就請馬賽關放過他們,至於我們這群時常礙了他做事的年輕俠士,願意交出性命,換取武林日後的和平……」

  「這種蠢事我不幹!」封易軍暴跳如雷地打斷了封久揚的長篇大論。

  「由不得你了。」封久揚突地回身,起掌落下,往封易軍心口震去。

  「大……」封易軍瞪大了眼,正想迸聲之際,胸前卻又是一陣刺痛。

  封久揚一劍揮過,霎時血花四濺,而封易軍連一聲大哥都沒來得及喊完,人已倒下。

  眼見封易軍一身白衫滲出血來,在場的人都慌了。

  「各位,我封久揚不會自私自利到只留自家人活命,所以我會跟著自行了斷。」封日揚一拱手,朝各門的前輩舉手相敬,隨後才朝向季爺應道:「等馬寶關放琰華回來,就請季爺代為告訴琰華,說我封久揚對不起她,來世有緣,再做夫妻……」

  「南俠!你清醒點行不行!」紅千季萬萬沒料到封久揚居然手刃胞弟。

  「封久揚,我們懂你的焦急,但你別如此衝動,後悔莫及啊!」紅掌門不贊同地阻止道。

  「爹、大哥,也許封大公子與封二公子說得沒錯。」紅里光突然擋在紅掌門與紅千季面前,認真地應聲:「孩兒也覺得,老爭第一沒意思,能停止爭鬥也好,如果孩兒的死能讓娘親平安,用不著再被賊人劫走,那孩兒願意一死。」

  「里光!」紅千季迸出不敢置信地低吼。

  「你別胡鬧!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紅掌門怒喝道。

  「那……里光只能得罪大哥跟爹了。」紅里光先是抱拳行禮,隨後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身躍至紅千季與紅掌門身後,往兩人背後各出一掌。

  霎時,血跡四散,紅千季與紅掌門沒料到紅里光會對自己出手,在受了這一掌後接連倒下。

  「孩兒不孝,這就來陪爹、大哥了……」紅里光露出苦笑,隨後便抽出隨身長劍,逕往自己頸間一劃,自刎倒地。

  看著紅石塢自相殘殺的驚人景象,明虛宮宮主先是瞧瞧藍君柚堅定的表情,這才搖頭嘆道:「唉!罷了!就像你說的,欠人恩情,早日還清也好,再說,明虛宮向來就是黑曜門的眼中釘,馬寶關是不會留我活口的。」

  說罷,明虛宮宮主跟著舉手往自己胸口一震,立即嘔了滿口血、直挺挺地往後倒下。

  「對不起,師父,弟子不肖。」藍君柚露出略帶哀戚的表情,隨後回身往僅餘的幾人拱手行禮,跟著也提了兵器,自盡倒地。

  滿地的屍首與駭人血跡,令季爺只能不斷搖頭,卻是一個也來不及阻止。

  怎麼會這樣?好好的一個七十大壽,卻成了他們大夥兒的送命日嗎?

  「大哥,我騙過馬寶關一回,想必他不會饒過我,所以就有勞大哥送我一程吧!」封日遠依舊半掩著臉,不知是想掩去難過的表情,或是遮去滿地血腥的景象,他走近封久揚,背對著自家大哥,重重地嘆了一聲。

  「只願……我們死得值得,待他成了武林第一,真能停下這些恩怨。」封久揚高舉了手中的長劍,咬牙忍痛道:「來世再當兄弟吧!日遠……」

  語畢,他長劍往前一揮,霎時血濺上了扇面,而封日遠亦軟了身軀、癱落地面。

  「來世……」秦劍音閉上眼,跟著嘆了一聲:「若有緣,能與各位願意捨命換和平日子的俠客重逢,再敘舊吧!」

  語畢,秦劍音舉劍往自己身上一刺,亦跟著倒下。

  「抱歉了,卓騏,還勞你通知,卻是……」封久揚淡著聲調看向卓騏。

  「不……私怨事小、和平事大,反正烏日門早被滅門,我原就是已死之人。」卓麒不顧季爺再三呼喊,在苦笑一聲後,跟著舉掌自盡。

  「你們……你們怎能這麼傻啊!」季爺紅了眼眶,卻難過得連淚都滴不出來。

  「季爺,請你別慌、也別尋短,琰華還等著你接回,另外……也請你替我們活著,好好看一看再也沒有腥風血雨和滅門慘劇存在的武林。」封久揚面對一地好友、兄弟、長輩的屍首,聲調已聽不出是悲是哀。

  回頭走到家丁身邊,他一劍砍斷制住家丁的繩索,揮手示意他離去,「去向馬寶關說,黑曜門的心腹大患,明虛宮、紅石塢、秋葉山莊等門派的俠士皆已自絕,至於與季爺不相熟的花苓宮、皇甫家等其他名門,對黑曜門早就不是威脅,請他放過他們。另外……希望馬寶關能守信,放琰華平安歸來。」

  說罷,也沒管家丁還在為滿地血腥嚇得打哆嗦,封久揚已揮起長劍,在家丁面前自刎。

  腥黏的鮮血濺了家丁一臉、一身,駭得他發抖到幾乎站不直雙腿。

  看看唯一僅餘的季爺只是以茫然不知所措的老臉瞧著滿地血腥,卻沒殺他或抓他的意圖,家丁終於拚上最後一絲力氣,使勁地挪動雙腳,跌跌撞撞、踉蹌地逃出院落,往後門奔去。

  而季爺再也無力追他,面對著昔日老友,以及曾經看重的年輕俠客們,還有他器重、原本該是女婿的封久揚,和他曾經視如親人的封家兄弟們,他泛紅了眼眶,跌坐在一片腥紅當中,音調已然哽咽……

  「天哪……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我為什麼要活過這七十年,卻害慘了大家、害死這麼多條人命啊——封老……卓老!我對不起你們啊……」

  一地的鮮紅,讓季爺幾度泣不成聲,若非封久揚叮屬他必須活下去,他或許早已無須再苟活,而如今……

  他只能喃喃對著曾經與他共同談笑的一具具屍首,發出一聲又一聲心痛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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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0: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悲戚的心情令季爺忘了時間的流逝,他甚至不知道等會兒該如何面對還在外邊前廳等候祝壽的其他賓客,這滿地的屍首已教他心痛難捱,老淚糊花了雙眼。

  心痛地撫過封久揚伏地的屍首,想到他為女兒作出的犧牲,季爺不由得重重地封久揚背上拍去。

  「久揚!你這豈不是教我季家人成了不仁不義之人啊……」季爺說著,又是豆大的淚落了下來,只是……

  「咳……」一個細微的輕音,突然混入了季爺的哭音之中。

  「久……久揚?」季爺詫異地停了淚水,有些顫抖地往面前的屍首探去。

  這聲音……莫非封久揚還沒斷氣?

  「季爺……讓你老人家受驚了,不過晚輩沒事。」方才還一動也不動的封久揚突然迸出聲調,跟著便動了動手臂,撐起身軀,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你這是……」季爺吃驚地看著封久揚,原以為封久揚只是還存著一口氣在,哪曉得他居然像個沒事人似地,突然就站了起來,還用衣袖抹了抹身上的血跡。

  而且不只如此,在封久揚出聲站起後,原本倒得一地的屍首們,也跟著一一活了過來。

  「你、你們……」季爺瞪大了眼,不知是該喜該驚。

  「爹、大哥!」紅里光翻身跳起,也顧不得頸子上還掛著滴滴落落的鮮紅血痕,便忙著往紅千季和紅掌門胸口連點了幾下。

  「你們這些年輕人,做事也實在是太大膽了……咳咳咳!」紅掌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剛才受那一掌卻像是毫髮無傷,僅是不舒服地咳了幾聲。

  「孩兒是想,事關重大,沒辦法好好說明,故而先點了爹與大哥的穴道。」紅里光替紅掌門順了順氣,應道。

  「就因為你是假出掌、真點穴,我才懷疑你們在計畫著什麼秘密,所以沒馬上運氣衝開穴道。」紅掌門順了順氣,揮揮手要紅里光去扶紅千季,才跟著應聲。

  「你們這些人,既然有計畫,就不能先暗中給點暗示嗎?」紅千季搖晃著腦袋,感覺有些暈,不過更讓他想發火的,是自己居然沒能聽懂封家兄弟的話中之意,還得經由小弟來提醒。

  「什麼?計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季爺依舊是一團混亂,雖然見到大夥兒似乎都平安無事感到相當欣慰,但是情況他仍然沒能了解啊!

  「詳細的事還是請封大哥跟封二哥說明吧。」藍君柚與卓麒已先後起身,並幫著把明虛宮宮主扶起。

  封久揚先是將倒地的封日遠扶起,然後才苦笑著對季爺解釋道:「抱歉,季爺,其實方才晚輩已聽出日遠話中之意是叫大家詐死給內賊看,等他去通報馬寶關後再起來,但為了騙過內賊,實在沒法子把話說得太明白。」

  「事情講白了就騙不了人了……不過……咳咳!大哥你這一劍也太重了點啊……」封日遠收了染血的扇子,美眸底下帶著苦笑,還有略顯得意的目光。

  「結果你們全是詐死,想騙馬寶關放琰華回來?」季爺終於鬆了口氣,淚水也跟著斂去。

  虧他行走江湖半生,卻沒能識穿這場戲,還信以為真,活脫脫就是要嚇死他啊!

  「不,晚輩料想馬寶關生性狡詐,不會輕信,所以這戲是做給內賊看,為的是讓他去通知馬寶關,這樣我們才能跟蹤其後,找出馬寶關的藏身處。」如此一來,他們才有辦法救出被抓的季琰華。

  「所以還得麻煩輕功最好的里光……咦?」封日遠正想回頭請紅里光去跟蹤,不料剛才還在幫著紅掌門順氣的他早已不見蹤影。

  「里光已跟去了。」紅掌門自嘲似地迸出苦笑聲,「這年頭,闖江湖可不只是靠功夫、講義氣,還得腦子靈活啊!我家里光雖是功夫比不上千季,讓人操心,但今天發生這事,才讓我知道里光根本用不著我擔心了。這孩子機靈得很啊!」方才里光扶起千季後,便向他這個爹簡單說明幾句,隨後逕自抹了抹頸上的血就追了出去。

  走近季爺,紅掌門拍拍他的肩,笑道:「英雄出少年,老人家跟不上了,看來不只是你,我也該退出江湖了。」

  季爺弄清事情始末後,亦是安心,見老友還是像從前一樣談笑自如,他不由得迸聲大笑,「我早說過江山代有才人出,咱們這把老骨子該退隱,讓年輕人一展雄風了,你偏就不服老,現在可明白了吧!哈哈哈……」

  「季爺說得沒錯,咱們是該退隱了。」明虛宮宮主在旁稍做休憩後,才伸手往地上一指,「不過……話又說回來,最早被設計的易軍是怎麼回事?還躺著沒起來?」

  大夥兒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仍然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封易軍,視線又調向了封久揚。

  「這……」封久揚面有難色地看著自家兄弟,語帶猶豫,卻沒往下說,讓季爺不由得又捏了把冷汗。

  「久揚,你不是真對易軍下重手吧?」季爺擔憂道。

  「不,只是我很猶豫是否該替他解穴。」封久揚搖頭嘆道。

  易軍的內力修為沒他高明,他點的,易軍解不開,現在才會安靜、乖乖地趴在地上,但是一解開後……

  「內賊都走遠了,解開有什麼不行嗎?」紅千季不懂封久揚在擔心什麼,索性上前替封易軍解開穴道,只是……

  「該死的!大哥、二哥!你們太陰險了吧!想到這種鬼主意就算了,要下手前不會先打個暗號給我啊!幹啥兩個人互相算計後把我排除在外!還有大哥你呀!點穴讓我倒下、害我後腦袋撞到也就算了,居然還補一劍上來!你真想我死呀你!很痛的你知不知道啊!」滔滔不絕的抱怨話語像連珠炮似地自封易軍嘴裡迸出,又大聲又吵人,教紅千季忍不住退到一邊去。

  怪不得封久揚不想替封易軍解穴!吵死人了!

  「不補上那一劍怎麼能夠逼真又唬人?你沒瞧大家身上都是血,哪個不犧牲?」封久揚邊說,邊替自己按著看似嚴重,其實不過是在皮上劃開一道血痕的傷口。

  原本大夥都是素淨的打扮,現在倒是狼狽極了。

  又是血又是土又是塵,平日裡的素淨飄逸形象都沒了。

  「反正大家都是練家子,這點傷比不過平時練功所受的苦吧。」紅千季提起衣袖抹著唇邊吐出來的血,一邊應道。

  「不是練家子的只有我吧……咳!」封日遠扶著自己還略顯暈眩的腦袋,已經顧不得什麼優雅形象,他半倒在封久揚身上,有氣無力地續道:「大哥那一劍,傷在易軍身上倒還普通……砍在我身上可不好受啊……」

  「這可不好,你們快扶日遠去房裡休息,我讓人送藥並請大夫過來,順道把你們身上的傷口都治一治!」

  季爺讓封日遠這一提醒,才想起現在可還不能掉以輕心,連忙差人請大夫、喚人來幫著大夥兒上藥包紮,好將這一團滲滿血腥之味的混亂暫且打住……

  ※※※※

  幽暗昏黃的小屋內,抱著有些昏沉的腦袋,自季爺家逃走的家丁一邊摸著發疼的腦袋一邊用甩,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張開眼,耳邊已傳來冰冷的聲調。

  「你最好有點紅煙的好理由。」冷聲帶著隱藏的怒氣,在空氣中飄盪。

  說話的人便是馬寶關,他原本交代這家丁,如果季爺聽話,毒死各派高手,便放藍煙通知,若季爺反抗就燃綠煙,黑曜門高手自會殺入季家,可最後家丁放出來的卻是紅煙,就表示計畫生變,脫離了他的預測,非得他親自出馬處理。

  不過基於安全上的考量,即使見了紅煙,馬寶關也不會輕易出馬,讓這種無關緊要、死了亦無妨的雜碎手下得知自己行蹤。

  畢竟如果因為這家丁而讓自己行蹤暴露,到時候他一定會氣到一掌劈死這蠢蛋。

  所以當他知道事情生變,立刻派人將家丁打昏帶回。

  雖說他再三交代過,點煙時一定得在人煙稀少處,但只要一有動作,難保不被人發覺,所以若是家丁點紅煙卻沒什麼大事發生,他一定會把家丁直接一刀砍了!

  「是!小的確有大事相告!」打著哆嗦伏在地上,家丁將俠客們為了能使季琰華平安回去,所以決定放下刀劍以求武林平靜的事情詳述一遍。

  「哦?」馬寶關不由得挑眉,雙眼一亮。

  是了,這些名門正派確實是如此有趣的傢伙,向來自命清高,與他相當格格不入。

  所以他都給忘了,如果稍稍往這方向一推,那些俠客確實會肯為和平作出犧牲。

  畢竟他向來狡詐,絕不會做出犧牲自己的事,所以也就給忘了,這確實是好方法。

  因此儘管計畫沒照他的期望進行,但這樣依然能達到他的目的。

  「說,死了哪些人?」他還得合算一下有多少人漏了,之後得去追殺。

  因為他只料定季爺做大壽,排得上名的世家都會上門,但究竟有那些人也算不準,所以還是得先聽過家丁報訊,才能知道是哪些擋路狗掛了。

  家丁戰戰兢兢地將名字一一報出,馬寶關每聽一個,便多增一分笑容,直到「封日遠」三個字跳入他的耳裡,才令他眉心一蹙,霎時沒了得意。

  用力一拍扶手,他站起身往家丁走近,沉聲問道:「封日遠?你是說秋葉山莊那個人稱萬事通的封日遠?」

  「是,小的確實聽見那封久揚這麼叫他的。」家丁慌張地點頭。

  「我不信!」馬寶關微瞇起眼,原本的好心情瞬間全被打壞。

  如果今天這群自盡的俠客裡沒有封日遠在場,他會信,因為那些俠客向來自詡是正義人士、個個死腦筋,但是……

  若有封日遠在場,那他絕不會輕易相信的,這其中鐵定有陰謀!

  上回武林大會,原本他已勝券在握,能夠得到輕易操縱各大門派的武林盟主權力,卻因為誤信封日遠,上了那狡猾小鬼的當,害得他無功而返。所以對於封日遠,他在痛失良機、巴不得想抓他來洩憤之際,也開始有了提防。

  想來這回應該也是封日遠暗中瞞著家丁使了什麼計策,好來誆騙他!

  「這些人必然是詐死,想唬我放人!」好個封日遠,以為能唬他第二次?當他是蠢蛋嗎?

  馬寶關踱步回到牆邊,從架上連排的盒子當中取下一個較小的錦盒,連著一塊蒙眼黑布交給了家丁。

  「蒙上,等下會有人帶你回季家,然後你替我把盒子交給季老頭,也讓那些膽敢詐死騙我的俠客瞧一瞧!」馬寶關露出怒氣高張的表情,沉聲喝令道。

  家丁捧著錦盒,小心翼翼地抬頭瞧了馬寶關一眼,顫抖著問道:「這、這裡頭是……」

  他並不敢違背馬寶關,因為他知道馬寶關做事快、狠、準,若不聽從就沒命,但是他這內賊回去後,如果真遇上詐死復生的俠客,說不定一樣被他們整死啊!所以他還是想弄個明白,看看錦盒裡是啥,馬寶關的葫蘆裡又是賣什麼膏藥。

  「你告訴季老頭,這是他們膽敢耍弄我的下場,現在我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如果真想要和平,就自盡、將頭斬下,那我自會放了季家小丫頭,否則的話……」拍拍錦盒,馬寶關露出了陰狠的冷笑:「這回送去的,是他女兒的手指,下一回送去的,就是手臂。如果真不聽話,我一個箱子、一個箱子接著送,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收他女兒的腦袋!」

  說罷,馬寶關回身往一排方盒上最外頭、約莫正可裝下人頭的錦盒用力拍了拍,一邊放聲狂笑。

  只不過,就在他正深感得意的同時,門外突然發出震天響聲,跟著有人將門狠力一踢便闖了進來,把家丁嚇得縮到一旁。

  「你……」馬寶關瞪眼瞧著不速之客,神情霎時變得森冷。

  「秋葉山莊,封久揚!」封久揚舉起手中長劍,直指馬寶關,語氣裡失了往日的冷靜與敦厚,大有想將馬寶關大卸十八塊的衝動。

  「洛遙山莊,秦劍音。」秦劍音拔出家傳雙劍,防備地瞧著雖然未曾謀面,卻惡名遠播的馬寶關。

  「明虛宮,藍君柚。」藍君柚跟著將劍鋒一震,甩開血水,凝起了眉心。

  剛才他們收到紅里光的聯絡,說家丁被人打昏送入林間一處隱密宅子,於是立刻教大夥趕來。

  他們讓紅千季與封易軍跟著熟悉黑曜門的卓麒,去將巡邏的手下、監視內院的黑曜門人清理掉,三人則小心翼翼地尋找著馬寶關和季琰華,卻沒料到會聽見這段令封久揚差點就要失控的對話。

  長劍一挑,封久揚將家丁掉落在地的盒子掀開來,頓時一截染血的小指自盒中滾落,讓前來搭救的三人都刷白了臉。

  「琰華!」封久揚轉向架上整齊排列的錦盒,知道依馬寶關從不放人質的殘忍作法,必是將季琰華一抓到手就分屍了吧!

  「馬寶關──」封久揚忍不住心中的悲痛,長劍一掃便直往馬寶關攻去。

  馬寶關俐落地問身而過,退至另一邊牆面,封久揚也沒追擊,只是搶步上前,將人頭大小的錦盒打開。

  乾涸的血漬染著包裏人頭的布巾,封久揚瞧著已被毀去容貌、長髮糾結著血污的人頭,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的心口霎時像給人重擊,悶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琰華,他的妻……他的好娘子啊!

  「琰華!」封久揚覺得胸口像是給人掐緊了,讓他無法喘息。

  他還記得她素雅如天人的模樣,還記得她纖指在琴弦上飛舞的動作,還記得她放膽與他同歡的俏顏,而今……這一切竟然只因為馬寶關的私慾,在瞬間成了一場空!

  卓麒眼見烏日門被滅,可是這般心碎神傷?

  那些親族遭劫遭難的人們,心中是否如此心酸,疼得幾欲碎裂,比死還不如?

  不!他寧願不懂,寧願一輩子也不要識得這樣的情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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