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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 -【君子伴天涯(秋夜山莊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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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0: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那……裡頭真是季小姐?」

  藍君柚聽著封久揚心痛的呼喊,臉色驟變。

  他們原本還想著救回季琰華,好安慰傷心的季爺,哪曉得……

  「馬寶關,再多形容都比不上你這絕世敗類!」秦劍音將雙劍交疊在前,亮晃晃的傳說兵器閃出沁涼的銀光,映出了馬寶關得意的笑臉。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等過了今天,我解決了你們這些自詡俠義之士的小鬼頭,一統武林之後,絕世敗類這四個大字我會直接刻在你們的墓碑上!」馬寶關冷哼道。

  「我不會再讓你有傷人的機會!」放下了人頭,封久揚回身一躍,長劍直往馬寶關心口刺去。

  「那要你夠本事!」馬寶關機靈地閃避而過。

  秦劍音與藍君柚見馬寶關閃開了封久揚的攻擊,立刻跟著上前助陣。

  秋葉山莊的劍法,向來以沉穩出名,而秦劍音的劍法則似流水般順暢,藍君柚的月牙鉤則是精準地直往要害逼去,三個人使著各自不同的招式,同時往馬寶關輪番圍攻,絲毫沒有半點懈怠,只是馬寶關所研發出來的九鋒爪,卻是輕鬆地將他們的絕招一一擋下。

  「就憑你們三個毛頭小子,想贏過我的九鋒爪可要等下輩子了!」馬寶關研究各門派的功夫多年,歷練相較之下自是比封久揚等三人豐富,再加上有九鋒爪作為輔助,並不時地放出染毒暗器,因此即使是以一敵三,依然是遊刃有餘。

  「看招!」藍君柚趁著好不容易得到的空隙,旋身一轉便飛身往馬寶關攻去。

  「受死吧!」馬寶關早算準年少的藍君柚應該最沉不住氣,故意露出破綻引他上鉤,所以藍君柚的攻擊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因而令他閃得輕鬆,甚至給了藍君柚一記回馬槍,長爪朝他腰間一刷,劃出三道血痕。

  「君柚!」封久揚見狀,連忙上前將馬寶關的攻勢擋下。

  秦劍音得了空檔,立刻把受傷的藍君柚拖到一旁去。

  「憑這些老招數打不過我的!我看你們不如乖乖自盡,還能留你們個全屍!」馬寶關張狂地放聲大笑。

  「休想!」封久揚看著馬寶關身後的一排錦盒,一想到季琰華被他分屍碎塊,令他從此與這緣薄的娘子只能陰陽兩隔,於是顧不得藍君柚受傷、秦劍音要保護受傷的藍君柚,能與馬寶關對抗的只餘他一人,僅是斂息吐氣、重調呼吸,跟著劍鋒一轉,便使出了御琴劍法往馬寶關直攻而去!

  如流雲浮霧、又若狂風吹襲,這彷如自然變化般,轉瞬驟變的御琴劍法,教馬寶關雖是經驗老道卻也有些不敵突如其來的新招式,而且封久揚又是招招直攻九鋒爪的弱處,讓他更是招架不住。

  「久揚!君柚有我護住,你放心!」秦劍音雖想出手相助,但知道封久揚失去未過門的妻子,心疼難忍,必然希望能手刃馬寶關,所以他僅是出聲提醒,便護著藍君柚退至一旁。

  此時馬寶關面對著這未曾研究過、也未曾見識過的新劍法,早已是亂了手腳,原本的輕鬆與囂張笑容,也漸漸自他臉上褪去。

  「你這臭小子!從哪學來這劍法!」馬寶關話聲剛出,耳邊已傳來風嘯聲,教他差點一個不留心,失了右耳。

  這該死的封久揚,怎會有這般俐落、變化多端的劍法?他習武多年,也鑽研各門派武功,卻從來沒見過此等劍招!

  「這是專門對付你這種小人的招式!亦是被你殺害的眾多無辜生命的怨氣,以及他們親族的悲痛,所化成的劍法!」封久揚瞪著馬寶關的雙手,想到他曾以這雙利刃取走季琰華的性命,忍不住揮劍直挑他的雙臂,終於震得他不支鬆手。

  兵器掉落,劍鋒直抵咽喉,這下馬寶關再也不敢妄動。

  「你……」瞪著眼,馬寶關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敗在封久揚手中。

  原本他們這些名門正派在抓住武林敗類的時候,若為賊子便送交官府,若為惡棍便交由武林盟主處理,但今天……

  「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有傷人的機會。」失去了季琰華,令封久揚亦多少失去自制力,向來溫厚的他如今卻是冷聲連連。

  「久揚?」秦劍音原本正為馬寶關敗北而鬆一口氣,可在見到封久揚依然是殺氣不減的時候,他忍不住心頭一涼。

  只是他方要出聲,勸封久揚停手,封久揚已經劍起鋒落,將馬寶關的手指給削了去。

  「唔!」馬寶關抱住自己的手,斷指之痛令他迸出悶哼。

  可封久揚並未因此停手,他舉起長劍,對準馬寶關的手時便狠力一刺。

  這一劍穿透了馬寶關的手臂,甚至刺入了身後的廊柱,讓馬寶關被釘在柱上。

  跟著封久揚甚至刀刃一轉,將馬寶關的骨頭給切斷。

  「啊啊啊——」淒厲的慘叫聲自馬寶關的喉間吐出,他萬萬沒料到封久揚竟會下此毒手。

  「你怎麼對琰華,我就怎麼還你!」封久揚再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武林規矩,他現在只想手刃這個狡惡小人,替季琰華報仇!

  聲音落定,劍鋒已削去了半隻胳臂,頓時馬寶關的左臂只餘上半。

  「久揚!」秦劍音倒抽了口冷氣,臉色跟著一變。

  他從來沒見過封久揚如此殘酷,這下可好,萬一封久揚因此失了理性該怎麼辦?

  「封大哥!你快住手!」藍君柚抱著腰傷嘆道:「你動此酷刑,豈不與黑曜門一樣殘忍了嗎?」

  馬寶關趁著他們輪番勸著封久揚,連忙往噴血如泉湧的斷臂上點了穴,免得自己因這過度的痛楚和大量的失血而昏死過去。

  可封久揚像是沒聽見秦劍與藍君柚的勸告,他甩開血水,再度把劍鋒指向了馬寶關,冷聲道:「接下來輪到哪邊?」

  想到季琰華被分屍身亡,受盡苦痛,封久揚的手腳便不聽使喚,恨不得將馬寶關同樣碎屍萬段。

  他寧願被殺的人是他自己,也不要季琰華受此痛苦啊!

  因為過度的憤恨而微顫的四肢,泛出駭人的殺氣,教秦劍音與藍君柚都看得憂心,卻找不到什麼適當的話語來阻止他。

  哀莫大於心死,既已心死,勸諫又如何入得了封久揚的耳裡?

  「哼,你們還自稱名門正派,遇上這情況還不是與黑曜門一樣處以私刑?」馬寶關冷汗微沁地迸出反嘲聲。

  「這是你提醒我的。」封久揚冷淡地應聲:「就因為我們太墨守成規,才令黑曜門得以張狂為惡,可今天我懂了,像你們這般為非作歹之人,早已是泯滅良心、失了人性!既已非人,我又何必與你們論道義規範、行婦人之仁?」

  封久揚很清楚,若是把這敗類送交武林盟主,依武林規律,最多廢其武功、斷其筋脈,任其自生自滅。

  但像馬寶關這種不只是擅以武力欺陵旁人,甚至會設計陷害人的惡徒,只要他還活著一天,那一肚子壞水就足以掀起無數腥風血雨。

  所以即使他今天對馬寶關趕盡殺絕,會換來旁人閒言,說他無視武林規矩,他也不在乎。

  他就是要除掉馬寶關!

  什麼仁義俠客、君子俠士,什麼敦厚南俠,那些名聲換得回琰華嗎?

  不,那些都沒用!他只明白若他多一分仁慈,就會有下一個像琰華這樣的無辜之人受害!

  狠狠一咬牙,封久揚舉劍往馬寶關右臂刺去,決定今日必將馬寶關千刀萬剮,以慰季琰華在天之靈!

  「不要啊!封大哥!」

  「久揚!你快點住手!」

  秦劍音與藍君柚極力想阻止,聲音卻掩蓋不了馬寶關被刺穿右臂的慘叫,直到一個令人意外的叫喚聲,硬生生地插入了這血腥味彌漫的屋裡……

  「久揚!」

  訝異之中混入了一絲柔音,幽聲令失了理性與君子風度的封久揚不由得身形一頓。

  帶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封久揚回了頭,只見在房門口,紅里光正小心護著一個令他眼熟得足以迸出深情呼喚的身影──

  「琰華!」

  ※※※※

  季琰華帶點蒼白的模樣,令封久揚重拾失去的理智,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見著這秀麗的臉龐,聽見她的輕喚,霎時丟了劍,連馬寶關是否會再度暗中偷襲也顧不得,他回身直奔季琰華而去。

  「琰華!妳沒事?真的沒事?」封久揚雖是感到不可置信,但是當他伸手與季琰華相觸,那透過指尖傳來的溫暖觸感,卻令他再也掩蓋不了失而復得的欣慰心情……

  「琰華!」封久揚捺不住心口傳來的激動情緒,什麼君子不君子、規範與名聲,都給他一口氣拋到腦後去,雙臂一張,他將季琰華狠力一摟,彷彿要將她揉進心坎裡似地,勒緊在懷抱中。

  「久、久揚……」季琰華沒想到封久揚竟會當著眾人面前就這麼摟住她,霎時泛起一抹羞色。

  「封大哥、季姑娘,我先去看看君柚的傷。」紅里光識趣地退開,沒再杵在一旁打擾,而是轉往半倒在地的藍君柚治傷去。

  秦劍音將看顧藍君柚的工作交給了紅里光後,便拔劍往馬寶關步近。

  馬寶關痛失左臂,右臂又遭刺穿,此時早就無力再戰,就連逃走的力氣都快沒有,所以見封久揚扔下自己,他連忙忍痛用因為受了傷而顯得不夠靈活,卻已是唯一僅剩的右手,勉強地將封久揚刺住自己的長劍拔出、丟到一旁。

  跟著他忍痛替自己點了止血穴道,提起最後一絲力氣踱到房內藥櫃旁,手忙腳亂地翻出藥箱,將藥粉往自個兒的斷臂上灑去。

  在這種危急當口,他也沒什麼閒工夫使計暗算了,暫時止住傷勢後,他忙著打坐運氣,好替自己保命,對於房內的一群俠客,連看也不看。

  反正這些自命清高的俠客,現在肯定不會下手殺他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目前先保命、讓自己活下來比較要緊。

  看見昔日總是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馬寶關成了這副狼狽樣,教紅里光與藍君柚等人看了只想笑。

  秦劍音搖搖頭,在心裡嘆了口氣。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馬寶關這回是在劫難逃了!

  收了雙劍,秦劍音彎身替封久揚拾起長劍,回身往藍君柚等人走去。

  「我先替他止了血,其餘的等回了季家莊再請大夫看看吧。」紅里光扶起藍君柚,對秦劍音說明道。

  「我來幫忙。」秦劍音跟著扶過藍君柚另一邊臂膀。

  「幸虧季小姐沒事,不然的話封大哥可心疼了……」藍君柚忍著痛苦笑道:「話說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我們以為季小姐早就被馬寶關殺害,甚至是分屍了。」

  雖然平安是好事,但他們可被弄胡塗了。

  方才封久揚一看過盒裡的人頭,便大動肝火,下手毫不留情,所以他們都覺得屍首一定是季琰華無誤,怎料得到季華居然平安出現在眾人面前,那麼……盒裡的屍塊究竟是誰?

  「分屍?」季琰華從封久揚的懷抱中錯愕地抬頭,眉心都皺了起來。

  剛才顧著安撫封久揚,卻沒注意到,這房裡四處瀰漫著血腥味,教她差點掩嘴想吐。

  「妳別看。」封久揚連忙擋住了倒散在地上的盒子,免得季琰華看了不舒服。

  「季小姐,方才馬寶關給我們看了妳的屍首,讓我們以為妳已身亡。」秦劍音在旁解釋道。

  「那不是我。」雖然這句是多餘的,但季琰華還是輕輕握了下封久揚的手掌,重新聲明。

  「早先他們入莊抓我,卻不知我會輕功,因而疏於防範,讓我找著機會逃走。」季琰華輕聲應道:「只是我輕功雖好,逃躲得過前來追蹤的黑曜門弟子,卻無法抵擋他們,而黑曜門人又在山裡四處搜尋,我只得暫且躲在林間。」

  封久揚聽得眉心微蹙,掌心不自覺地又往季琰華握去。

  「後來我見到紅里光在附近查探,雖然我不認得他,卻知道他身上的是紅石塢弟子的衣裳,料想應該是來救我的,所以才大膽現身。」在從紅里光口中得知事情大略經過後,他二人立刻以輕功趕到此地,想與封久揚他們會合,卻沒料到會看見封久揚正在折磨馬寶關……

  視線微轉,季琰華很快地瞟了滿地血跡、又飄著濃厚血腥味的房內一眼,有些作嘔地轉了身。

  老天,她雖是武林世家的小姐,但可沒見過這種陣仗。

  「琰華,沒事吧?」封久揚有些擔憂地出聲。

  他知道季爺退隱得早,因此季琰華打出生以來,就是個未曾沾染過任何血腥的姑娘,如今無端令她蒙受此劫,甚至撞見他這許婚的對象大動刀劍,他心底自是有著一分自責的情感存在。

  「沒事……」季琰華半掩著唇,嘆道:「我想你們說的屍首,應該是負責看管我的黑曜門女弟子,因為紅里光帶我過來的路上,曾見到易軍他們逮住了不少黑曜門人,綁在院外,但其中卻沒有那個女弟子的身影。」

  「那麼……依馬寶關的作法,肯定是因此發怒,為了處罰這女弟子看丟了妳,一不作二不休,便將她殺了取代妳,想瞞過眾人的眼唬弄我們,好要脅季爺聽話。」秦劍音略一沉思,便推出了大概。

  「這麼說起來,那女弟子與季小姐像嗎?」藍君柚轉向封久揚問道。

  剛才封久揚一掀盒蓋就發了狂,若不是因為極為相像,應該騙不過封久揚才對。

  「這……」封久揚被這麼一問,卻是愣住了。

  眼神一轉,他先瞧了眼放著人頭的盒子,才有些無奈地應道:「其實,我沒看清楚長相,因為此人已遭毀容,加上血跡斑斑難以辨識,所以在看到人頭時,因為料定馬寶關不會留下活口,我便直覺地聯想到琰華她……因此……」

  現在靜下心來,仔細一想,封久揚還真覺得有些尷尬。

  這人頭都給毀容了,又怎能確定是不是季琰華?

  他果然是急上心頭,連要冷靜面對危險的基本功夫都給忘光了。

  「那麼……你是因為誤以為我遭到馬寶關的毒手,才變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季琰華聞言,不由得轉了身往封久揚瞧去。

  打從他們認識起,封久揚一直都是個溫文敦厚的君子樣,不管遇上什麼事,他總能表露出一臉的溫柔,在面對她大訴情衷之際,更是笑得深情。

  可今天……這該說是長了見識,還是開了眼界呢?

  原來這位君子南俠也有這般失控的一面啊。

  她還當那一回的山上交歡,已是封久揚失去君子禮儀的最大極限了哪……

  「琰華,我……」封久揚瞧著季琰華透澈的眸光,表情霎時一僵。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和季琰華,發現他剛才砍傷馬寶關時,濺了一身的血,但因為見到季琰華出現而太過激動,就這麼衝上前抱住她,所以現在兩個人身上都染著血跡。

  想想季琰華方才掩嘴欲嘔的反應,她一定對這樣的事相當反感吧……

  讓她沾了一身血就已是不該,而他甚至當著她的面,露出那副宛如喪心病狂的殘忍模樣。

  就像藍君柚方才想阻止他時所說的一樣,他剛才的表情,一定跟罪大惡極的馬寶關像了個八分樣!

  這樣輕易就失去理性的他,怎能當季琰華託付終生的許婚對象?

  眉梢微蹙,封久揚忽地往後退去。

  「久揚!」季琰華看出了封久揚眼底的猶豫神情,在他退開的同時,她飛快地伸手、往他跨近,扯住了他染血的衣袖。

  甚至,在止住封久揚欲離的腳步後,她也顧不得身邊還站著秦劍音等三人了,纖臂一攬,她將封久揚摟住,緊緊攀住他的肩,細聲道:「別走,久揚。」

  「我……」封久揚無語,喉間吞著嚥不下的話,竟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不管是請季琰華別介意他的一時衝動,還是希望她能夠繼續愛他,他……都說不出口。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季琰華伏在封久揚躍動得有些急促的胸膛上,輕聲道:「我沒有被你的樣子嚇到,甚至因為知道你是擔心我才做出這樣的舉動,所以我感到很欣慰……我知道的,你這君子,要你失去理智談何容易,可你三番兩次為我而動搖,讓我明白,我在你的心裡佔著多重的分量,更清楚你對我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閉上眼,季琰華就著封久揚一身的血,揪緊了他的衣衫,將他牢牢地抱在了臂彎中。

  「琰華!」封久揚先是錯愕,而後安心,如今他終於能夠平心靜氣,恢復以往的沉穩。

  南俠也好、君子也罷,那些個溫良謙恭的溢美之詞,即使要他盡數拋棄,用來換取季琰華留駐身旁,他也願意!

  釋開的情意令兩人再也毫無間隙,只是看在旁邊三人的眼裡,卻顯得有些尷尬了。

  「那個……久揚,我們早些送季小姐回莊吧,不然季爺可擔心了。」秦劍音雖也欣喜友人能夠與季琰華重逢,但是眼下要處理的事可還多著啊!

  封久揚與季琰華這才猛然憶起,兩人現在可不是單獨相處,連忙鬆了手分開。

  「說得也是,不早點回去,爹一定擔心死了。」季琰華羞紅著臉應道。

  「那麼劍音,馬寶關就麻煩你了,君柚就由我來扶吧。里光,有勞你去知會在外頭的易軍和卓騏他們。」

  封久揚回過神,將受傷的藍君柚扶過後,又讓秦劍音綁起馬寶關,一行眾人這才踏出了這座染滿血腥與暴戾氣息的屋宇,急步趕回季家莊,打算向大夥告知黑曜門勢力將滅、季琰華亦平安救回的天大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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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比起先前的七十大壽,這回季家莊顯得更加熱鬧了。

  由於黑曜門的陰謀,不管平時與季家有沒有交情,因為得知馬寶關被捕,並暫且囚禁於季家莊,所以各大門派紛紛前往季家莊,為的自然是想知道大夥兒想怎麼處置馬寶關。

  而同時身為秋葉山莊萬事通封日遠之妻與武林盟主的關玲瓏,也就這麼被請到了季家莊。

  畢竟都是慣於正派行事的江湖俠客,所以儘管大家對於馬寶關這個武林敗類早已是深惡痛絕,人人都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好替眾多被滅門的友人們報仇,可大家還是決定不動用私刑,而是將武林盟主關玲瓏請來裁定馬寶關的罪行。

  聚滿人群的大廳裡,只要是江湖上稍有名氣的俠客世家都到齊了,幾乎將季家莊擠得水洩不通,人人都在等著關玲瓏下決定。

  「各位,黑曜門罪刑重大,犯下數起滅門慘案,若依慣例,一是送交官府,二則廢其武功、斷其筋脈,任其自生自滅。」看著被緊緊縛綁的馬寶關與其弟子,關玲瓏清清嗓子,終於開了口。

  「不過這兩個方法,都不適用於馬寶關,因為若將他交給官府,即使他罪孽深重、難逃死刑,可官府行事緩慢,拖久了事情容易生變,而官差們的身手不比在座的各位好,若在行刑前就讓黑曜門殘餘的弟子劫走,就白費大家的一番苦心了。」怎麼說黑曜門人依然四散各地,所以他們不得不作提防,免得好不容易被抓的馬寶關又給跑了。

  現在若非季家莊有各門派高手雲集,讓黑曜門手下毫無可趁之機,否則只怕她這武林盟主還沒趕到季家莊,馬寶關已讓人救走了。

  「那依盟主之意,可是選擇第二個方法?」季爺凝聲瞪向馬寶關。

  「不,即使廢武功、斷筋脈,但馬寶關這陰險狡詐的個性依然能讓他繼續當黑曜門的幕後黑手,像過去一樣非必要則不出面,只躲在黑曜門裡動腦使計,然後照舊在武林當中興風作浪、為非作歹。」關玲瓏搖搖頭,應道。

  「那麼,敢問盟主可有其他主意?」紅掌門問道。

  一時之間,眾人開始議論起來。

  對於馬寶關的處置,意見在瞬間分成了兩派,未曾受到馬寶關加害的人,自然願意尊重武林盟主的意願,但曾吃過黑曜門苦頭的許多門派,卻是個個露出恨不得手刃馬寶關的神情。

  關玲瓏也明白這點,所以她無法輕易下決定。

  畢竟馬寶關實在放不得,否則讓他捲土重來、對各大門派報復,勢必又形成武林浩劫,到時候死傷更加慘重。

  「這麼辦吧,關於黑曜門的手下……」關玲瓏伸手撫過隨身的玉龍劍,思緒突然拉得老遠。

  前回武林大會上,她亦是差點受到馬寶關要脅的人,若非封日遠機智,否則她今天也不可能坐在這位置上。

  正因此,所以她更得留心處理馬寶關的問題。

  「將他們先送交官府。」抬起頭,關玲瓏心中有了主意。

  「那麼,交給我們吧。」花苓宮與皇甫家的弟子先後出聲。

  即使他們的功夫不如在座的幾大名門來得高明,對於無反抗之力的黑曜門弟子可沒問題,至少比直接交給官差押送安心許多。

  「也好,有勞各位。」關玲瓏點頭謝道。

  看著數名黑曜門弟子被押送出去,關玲瓏轉向落單的馬寶關,開口道:「馬寶關,如果我一刀宰了你,你八成會覺得我們這些俠客的名聲是擺好看的,其實私底下跟你們黑曜門一樣,只曉得動私刑,所以絕對不會服氣,是吧?」

  儘管事實上,殺人不眨眼的根本就是黑曜門,但名聲這玩意兒就是這麼一回事,即使眾人再怎麼恨馬寶關,還是得強壓心中對他的恨意,稟公處理。

  「哼!」馬寶關重重一哼,憤恨地往關玲瓏的俏顏瞪去,大有嘲諷她在說廢話之意。

  「這樣辦吧,我給你一次機會,派一名高手代表在座各位與你過招,但這比試並非君子之爭、點到為止,而是生死決鬥。」關玲瓏說著,語氣亦加重了幾分,「若你勝出,大可自由離去,但若是輸了……你就得把命留下。」

  此話一出,身旁同席的各大門派紛紛議論起來,就擔心這主意會讓馬寶關安然離去,為江湖再添亂事。

  不過許多讓馬寶關加害過的人,卻是個個摩拳擦掌,希望自己能讓盟主選上,親手除去仇人。

  「妳少裝清高!我斷了一臂,這比試哪裡公平?」叫他這個獨臂人跟他們對打?跟動私刑有什麼兩樣?

  「我關玲瓏做事向來公平。」關玲瓏沒理會馬寶關的嚷嚷,僅是往下續道:「我會讓與你對招之人只以右臂與你比試。」

  「那我右肩受傷,跟我過招的人是不是也該受一劍?」馬寶關狡猾地咧嘴笑道。

  他的抗議引來眾人憤怒,畢竟做事向來使陰耍詐的馬寶關,根本沒有資格要求公平待遇。

  「馬寶關,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關玲瓏不表贊同地揮手制止眾人的痛罵,板起面孔斥道:「你習武多年,內力深厚,不是人人能及,所以我找個年輕人同你比試,讓你用這十年以上的內力差別,補足右肩的不利。」

  說罷,她沒再等馬寶關空耍嘴皮,而是轉向眾人開問,可有人自願上前與馬寶關比試。

  由於事關重大,為了不能放走馬寶關,因此這比試是許勝不許敗,否則便是縱虎歸山,倘若自願上陣卻落敗,丟了命事小,讓馬寶關重回黑曜門事大,所以若沒絕對的把握,這一步踏出去,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再說黑曜門的功夫陰狠詭詐,專剋各家武學,即使馬寶關現在受傷,也沒人敢保證可以贏得輕鬆,更別提這比試不許有功夫又有定性的長輩出手,得由年輕後輩上場。

  所以儘管人人都恨不得上前親手宰了馬寶關,可一顧及大局,卻又忍不住深思起來。

  即使是平時脾性較衝動的封易軍、紅千季等人,也沒輕舉妄動。

  而封久揚深知自己雖曾打敗過馬寶關,但是如今情勢不同,秋葉山莊的劍法與他自創的御琴劍法,若少了一臂使上力道,難免對自身不利,因此亦未開口。

  沉默半晌,在這種人人謹慎思量的情況下,一個身影自人群當中閃出。

  「在下烏日門卓騏。」卓騏往關玲瓏行了禮,拱手請命:「盟主,請讓我與馬寶關比試。」

  烏日門被滅之時,他就已經想手刃馬寶關了,今天既有此機會,他絕不會輕易放過。

  「我從日遠那兒聽過你的事。」關玲瓏還記得,封日遠曾提過,為了報仇,卓騏曾忍氣吞聲混入黑曜門,甚至習得黑曜門的九鋒爪,若以目前情勢來說,讓卓騏代表眾人與馬寶關比試,似乎是個好決定。

  想了想,她點頭應道:「那麼,就由你與馬寶關比試吧。」

  起身步向馬寶關,關玲瓏揮劍斬了他身上的繩索,一邊對眾人交代,要他們退開、讓出空位來,並仔細盯住馬寶關,萬一他想虛晃幾招就開溜,不管是誰都可以不顧比試,下手取他性命。

  相反的,若卓麒屈居下風,就算落敗至死,大家也不能出手相助。

  當然後頭這句,關玲瓏是故意說給馬寶關聽的,為的是以表公平,畢竟以目前情況看來,她可不覺得卓麒會輸。

  「馬寶關,你要公平,我就縛了左臂,堂堂正正打敗你,讓你再也無話可說,只能下地府去懺悔!」卓麒伸出左手,讓紅里光與藍君柚替他將手臂綁到背後去,跟著亮出烏日門慣用的鐵爪。

  兩人當眾連過數招,一次又一次的兵器互抵,令眾人不自覺地盯住卓騏的一舉一動,就怕有個什麼閃失。

  尤其馬寶關內力深厚,甚至在連過數十招後,將卓騏的鐵爪震離手中,所以眾人亦為他捏了把冷汗。

  畢竟,他們是想除去馬寶關,可不是想教烏日門真的斷後。

  不過卓騏雖暫時居於下風卻也沒露出緊張神情,反倒是冷笑一聲。

  「馬寶關,你這心胸狹窄的小人,為了獨霸武林而四處搶走各大門派的武學秘笈,更滅其門派,為的是讓這些稀世武學唯你獨有,可學了這眾多武學的你,如今卻斷了左臂,所以不管是震雷堡的吞月手,或是黎家的迴天槍、落山門的風雷掌……這些必須以左臂與之相輔的絕世武學,於你來說根本是無用武之地了!」

  重拾鐵爪,卓騏不慌不忙地重擺架勢,閃耀銀光的兵器映著刺眼的光芒,恍如幽鬼前來勾魂。

  「不用你多事!別忘了現在的你也跟我一樣!」馬寶關駁道。

  這比試,卓一樣用不得左手,而且依目前的情況來說,他佔盡上風,就連剛才小試身手,都能將卓騏的兵器震開,所以他根本不擔心自己會有性命之憂。

  「不,我跟你不一樣。」卓騏露出一口白牙,迸笑應聲。

  連揮了幾下鐵爪,卓騏俐落地連耍了幾招功夫,雖沒進攻,卻教馬寶關皺起眉頭。

  怎麼卓騏這小子,那身平衡感與俐落的速度,完全不受左臂遭縛的影響?

  「馬寶關,小時候我左肩受過重傷,習武時無法使上左臂,所以我早慣了不用左手亦能攻守自如。」卓麒說著,唇邊跟著露出了自信十足的笑容。

  剛才他之所以連連敗退,只是在試探馬寶關的招數,現在大致有底了,所以輪到他反擊了!

  說來他真是感謝關玲瓏的決定,讓他這個恨馬寶關入骨的烏日門弟子,能夠親手報仇。

  「哼,慣用單手又如何!別忘了我黑曜門的九鋒爪專剋你們這些人的武學!」馬寶關扯出低吼,跟著立刻往卓麒攻去。

  「九鋒爪可不是只有你會,馬寶關。」卓騏輕鬆地閃過九鋒爪的攻擊,迸聲駁道:「我在充當黑曜門弟子學九鋒爪時,可是相當用心的!」

  揮爪擋住了馬寶關的攻擊,卓麒冷笑道:「所以在熟悉了你的九鋒爪後,我亦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語聲方落,卓麒已旋身一轉,使出馬寶關從未見過的新招式,刷地一聲甩開了馬寶關的兵器。

  「你!這是……」馬寶關瞪大了眼,沒想到才短短沒多少日子,他先是見識到封久揚的御琴劍法,現又有卓麒出手,個個都是他沒見識過的功夫,讓他不由得心生憤恨。

  「我將烏日門那門外不出的連心爪給改過了,專剋你黑曜門的九鋒爪!」鐵爪一揮,卓麒指向了馬寶關,大有接下來便要取他性命的要脅意味存在。

  封久揚見著馬寶關眼中的驚訝,以及滿臉的錯愕,僅是搖頭出聲:「馬寶關,你還不懂嗎?」

  「懂什麼?」馬寶關瞪向了出聲的封久揚。

  若不是這個該死的南俠,他堂堂黑曜門門主,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妄想武林第一,原本就是無謂之舉,而你甚至鎖研相剋的武學,卻忘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後生小輩會不斷學習進步,所以你只是抓著從前的絕世武功研究相剋的招式,根本就沒用。」搖搖頭,封久揚又續道:「在你花無謂心思搶奪各派絕學的同時,懂得上進的人早已自行創出更新的武學,像你這般只知原地打轉的人,自是追不上眾人的腳步。」

  就像他的御琴劍法,雖然亦未成熟,但是光憑這馬寶關未曾見過的劍法,他就能令馬寶關敗下陣來。

  「況且,武學原就不是供人比較用的,真正的武學,是因為人能突破自我的內心,修身養性、領悟更多心裡的想法,甚至體會什麼叫萬物合一。」想起御琴劍法,封久揚不禁又憶起了季琰華。

  就因為有她,所以他才能夠超越了自己,體會到什麼叫做人劍合一、心靈相通的感覺。

  「像你這樣只知相搏相比強弱,只想著要贏過他人的想法,到最後不管學得再多,都無法學以致用,永遠只能等著他人新創武學,再等著破解他人的武功,因此你才會一輩子都無法突破自我的設限,即使學得再多,都不可能成為武林第一。」雖是這麼說,但封久揚也明白,鬼迷心竅的馬寶關八成是聽不入耳的。

  「給我閉嘴!封久揚!別以為你這毛頭小子能僥倖打敗我一回,我就會一輩子輸給你!」馬寶關拾回兵器,怒火中燒地吼道:「什麼修心養性,你們這些人光會空口說大話!武學原就是要相互較勁,武林規矩原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馬寶關發狠地往卓麒一陣猛攻,甚至亮出與九鋒爪不同的招式,次次直逼卓騏的要害。

  「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九鋒爪的弱點,我只是沒把所學盡傳弟子!」他黑曜門為的是殺盡天下門派,所以才創了九鋒爪封住各門派的招式,但他深知要自保的道理,所以除了九鋒爪,他還暗藏一招絕不外傳的功夫,高明到能夠剋住九鋒爪。

  如此一來,他以這黑曜門絕學剋住九鋒爪,又教九鋒爪剋制各大門派,那麼他就永遠是第一了!

  「啐,對牛彈琴,沒救了!」卓麒沉下臉,開始小心觀察馬寶關使出的黑曜門絕學。

  他知道,像馬寶關這種已為絕學迷失的瘋子,不會懂得什麼叫基本功夫、什麼叫沉心定性。

  可事實上,只要人能放開心胸,放掉對輸贏的芥蒂,將自己融入和諧的自然當中,並將所學融會貫通,那麼不論是面對什麼樣的招式,都可將一切化為調和的自然循環,而使其不敗。

  說起來這道理,他原本也不懂,因為他從前性情剛烈,衝動而好爭勝,即使長輩同他勸諫許多回,他依然無法理會長輩的苦心。

  可後來烏日門被滅,為了復仇,他強捺脾氣窩在黑曜門,多少磨去了烈脾氣,因此才漸漸體悟了什麼叫習武的真理。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拋下一切的限制後,馬寶關的招數在卓麒看來亦化為鮮明的動作,一起一落,都自入他的眼底,讓他牢牢地掌握了馬寶關的攻勢,甚至反守為攻,將從前所學重新融合,使出了只能適應固定門路的馬寶關根本抵擋不住的攻擊,令這江湖惡人措手不及、無力招架,最後終至鐵爪穿心,倒地不再起──

  「好啊!卓騏!」封易軍見馬寶關斷氣,頭一個爆出呼聲。

  在場眾人確定馬寶關已亡,終於放下心頭重擔,卓麒亦步向關玲瓏,拱手致謝。

  畢竟沒有關玲瓏的決定,他就無法親手報仇。

  「說起來是我們大家該感謝你,因為你替武林除去了一大禍害。」關玲瓏起身回禮,緊繃的眉心終於得以舒展。

  「既然馬寶關真的死了,那麼……來個人扶我回房吧,我的傷口還疼著哪……」一直待在關玲瓏身旁,等著妻子把事情解決的封日遠,此刻終於出了聲,「家裡兄弟比畫,向來點到為止,像今天這鮮血四處飛濺的景象,只會讓我想到大哥逼不得已砍我一劍的事。」

  「你還是在怪我?」封久揚走近封日遠,迸出無奈的苦笑聲。

  看來他這個大哥,在封日遠傷癒之前,最好離他遠些,免得天天都聽見他這文弱二弟有所怨懟。

  「你看吧,日遠,剛才我就說你受傷了別亂動,偏偏你跟著出來湊熱鬧,現在果然傷口犯疼了。」關玲瓏將玉龍劍一提,與跟上前來的封易軍一人一邊扶起了封日遠,笑道:「我先帶你進房休息吧,至於這裡……」

  她轉向當家的季爺,正想開口請他幫個忙,季爺卻已揮手要他們進去歇息。

  「去吧,這回能解決馬寶關,已夠你們累的了,接下來的小事交給我這老頭子就成了。」季爺拍拍他們的肩膀,送他們離開後,這才回頭招來下人,邊處理馬寶關的屍首,一邊將前來關心的各大門派俠士暫且招待至其他廳堂、奉茶休息。

  眾人見馬寶關已死,心中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所以個個皆露出安心的笑容,讓季家莊再度熱鬧起來,宛如是在替季爺補上遲來的祝賀,為他老人家的七十載人生多添一筆輝煌經歷……

  ※※※※

  月餘之後,季家莊再度忙碌起來。

  只不過,這回為的不是作壽,而是嫁女兒。

  由於要處置馬寶關,各大門派皆到了季家莊,因而得知季家將與秋葉山莊聯姻,所以季爺便招呼貴客們住下,等著一塊兒喝杯喜酒。

  厚重大禮一箱箱地抬進莊,一來是向新人道喜、季爺道賀,二來,也算是為季爺那走了樣的七十大壽作補償。

  不過季爺本身倒已不在意自己的壽宴如何,因為對他來說,能夠親眼見到馬寶關伏誅,又能教女兒平安歸來、找到好歸宿,已是最好的喜事。

  所以這遲來的慶賀,已不再是因為曾被黑曜門打斷,而是為了要與女兒的喜宴一同慶祝而遲辦。

  因此這回,季家可說是三喜臨門啊!

  一喜季爺七十大壽,二喜武林禍害已除,三喜季琰華芳心有歸,還是嫁給了世交之子、名滿江湖的南俠封久揚。

  所以這嫁女兒的喜宴,辦得熱鬧之至,賓客亦是盡歡。只不過……

  開心了季爺,卻苦了封久揚這新郎倌。

  由於秋葉山莊聲名遠揚,封久揚又是抓到馬寶關的第一人,因此各大門派對封久揚敬酒的動作幾乎不曾間斷。

  封久揚知道大夥兒也是好意,只是他這一杯又喝過一杯,人都快醉倒了,大家還是不肯放他回房。

  唉!自從上回小弟娶妻,家裡幾個兄弟代他擋了一夜的喜酒後,他可是很久沒這麼喝過了。

  經過這一夜,他怕是暫時不敢再碰酒了吧!

  只是,等會兒若是真的醉倒了,他豈不是對不起季琰華了?

  再度自身旁小廝手中接過酒杯,見到卓騏走向自己,想來應是敬酒,所以封久揚便自然而然地舉杯。

  「久揚,新郎倌可別喝太多。」卓騏吐出了令人意外的話語,「醉了可要讓新娘子苦等、空耗春宵了。」

  「終於有人肯替我說句話了。」封久揚苦笑著擱下酒杯。

  「不過,恭喜這一聲是少不了的。」卓騏雙手一拱,敬道。

  「多謝。」封久揚跟著回禮。

  卓騏放下手,瞧瞧封久揚,表情認真地盯著他打轉一回後,又道:「但是,我沒想到琰華會嫁給你。」

  「有什麼不妥?」封久揚沒料到卓麒會迸出這話來。

  「我原本打算娶琰華。」卓騏直接地應道。

  封久揚腦袋裡的酒意霎時褪了幾分。

  「你對琰華她……」封久揚這才想起,卓騏與季琰華曾是兒時玩伴,當初卓騏還為了護她而受了傷。

  莫非,卓麒還惦著季琰華,只是因為她已與他訂親,所以……

  「不,你不必想太多。」卓麒看出封久揚的疑慮,連忙迸聲:「我是喜歡琰華,但並非情意,至少比不上你對她的用情。」

  他已從藍君柚等人口中聽過封久揚誤以為季琰華死去,所以失控而瀕臨瘋狂的舉動,因此他很清楚,封久揚必然是深愛季琰華的。

  「幼時我們是玩伴,烏日門又少女子,我除了琰華外沒跟多少女人接觸過,本想長大後就娶她為妻,如今回頭細想,這感情比起情人,倒不如說是在照顧妹妹。」卓騏坦言道。

  「原來如此。」封久揚頗能會意地點頭。

  只不過,為何卓麒會在這種時候提起此事?

  「因為如此,我算來像是她的兄長,所以我只是想告訴你,要善待琰華。」卓麒扯出一抹淡笑。

  封久揚先是一怔,而後才迸出笑聲。

  原來卓麒是想告訴他這件事?

  「我會的。」封久揚在欣喜季琰華有這許多人疼愛時,也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畢竟這些他會好好照顧季琰華的保證,原本應該是對季爺說的,如今卻與卓騏在談,感覺真有些怪了。

  「我想你一定會好好照顧琰華的。」卓麒對於封久揚的允諾很是放心,笑了幾聲後又道:「其實,琰華能嫁給你,我也挺高興,因為這樣簡直就像是多了個俠客妹夫,跟你就像是兄弟了。

  「我平時素來偏好結交俠義之士為友,能夠認識你,多了這份兄弟般的交情,我是打心底感到欣喜的。」想起從前,烏日門未滅時,他總與幾個交好的師兄弟一同出遊,那景象歷歷在目,而今卻已逝去。

  甩開殘餘的悲傷,卓麒知道,大仇已報,想必烏日門眾人已經欣慰之至了,而他……則得繼續活下去,重振烏日門名聲。

  「四海之內皆兄弟,即使我與琰華不是夫妻,依然可以當兄弟的。」封久揚伸手與卓麒交握,坦言道:「其實對於你能捺著性子混入黑曜門,甚至不顧私仇前來通知季爺馬寶關的陰謀的氣度,我也相當佩服,若能親上加親,以兄弟相稱,說來也是我的榮幸。」

  一番惺惺相惜的對話,讓一旁的秦劍音聽得心動,不由得出聲道:「久揚,我們相識多年,倒沒聽你打算與我稱兄道弟。」

  「你這不是在吃味吧?」封久揚說著,便伸手往秦劍音肩上一拍,「你這位秦家主子,早就像我的兄弟了不是?」

  秦劍音失笑出聲,還沒來得及開口,前來敬酒的藍君柚與紅里光已經搶先發言。

  「要說兄弟,我們對封大哥也相當敬重,這回卓大哥的功夫更教我們相當佩服,若能當兄弟,那我們也樂意。」年齡相近的兩人異口同聲道。

  「里光!」紅千季在旁,從頭到尾把話聽得清楚,見紅里光提出這要求,忍不住出聲打岔道:「這般唐突,會給他們添麻煩的。」

  「難道大哥你不想嗎?」紅里光扯過紅千季的臂膀,往封久揚面前推去,「自從上回秦大哥輕鬆擋下你那一劍後,大哥你不就一直相當敬佩秦大哥?」

  紅里光一出聲,霎時所有人都把視線轉向了紅千季。

  「關於這件事……」紅千季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應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幾位願意,我跟里光都很欣賞各位,能夠結為金蘭之交自然是好事。」

  「既是如此,那麼趁此機會,就讓我們結拜為兄弟吧。」封久揚笑道。

  他家裡兄弟多,早已慣了這種知音難尋、一遇上就想多談多相識的感覺,所以也時常與旁人稱兄道弟,像秦劍音就與他宛若兄弟,但今天倒真是頭一回正式提出結拜的主意。

  「今天原就是良辰吉日,大家又同為武林中人,瑣碎禮數就別介意了,以酒代禮、乾杯為證,如何?」封久揚率先舉杯問道。

  有他起了頭,秦劍音、卓麒、紅千季、紅里光、藍君柚等五人,紛紛舉杯跟著相應。

  酒入喉頭方落定,卓騏便開口道:「既然現在起我們是結拜兄弟了,那麼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卓兄說得好。」紅千季朝他舉杯一敬,回身往廳裡正在閒談歡笑的眾人說道:「各位,我等五人已與南俠結拜!所以從今天起,南俠的事便是我們兄弟的事!」

  「今天封兄成親,新娘子還在新房等著封兄回房,所以就請各位放他一馬,所有想向封兄敬酒的,我們兄弟會代他喝,保管來者不拒!」卓騏往封久揚肩頭一拍,朝他笑了笑。

  封久揚感激地往幾位剛結拜的兄弟拱手道謝,隨後便在眾人的笑談與敬酒聲當中離去。

  這一幕景象,熱鬧歸熱鬧,但是看在坐在另一邊大口享受菜餚的封易軍眼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大哥是嫌兄弟不夠多嗎?還結拜?而且是一次多五個。」封易軍忍不住迸聲。

  「這不是挺好?你託大哥的福,一下子多五個不同門派的兄弟,今後要想比劍可不愁沒對象了。」封日遠笑道。

  「好是好,但是他們這群結拜兄弟在替大哥擋酒,我這親兄弟在旁邊光吃飯,好像說不過去。」封易軍說著便拿了酒杯起身,「我也過去,順道聊聊。」

  其實說穿了,封易軍就是樂在心底,多一群可以跟他比畫的兄弟罷了。

  「我看這下子爹可要樂上天了。」封日遠往身旁的關玲瓏手中倒了杯茶,柔聲笑道:「原本爹希望我們幾個孩子都習武,像他老人家一樣行俠仗義,卻偏偏生了三個好文不動武的兄弟,這回一口氣多了五個俠客乾兒子,應該會樂得合不攏嘴。」

  「這很好啊,以後武林中若有麻煩,我這武林盟主就多幾個人使喚了。」關玲瓏打趣地應道。

  「不過我想爹最高興的,應該是大哥娶了琰華吧,妳瞧他現在精神可好了,看來今晚跟季爺八成是不醉不歸。」指了指坐在高位,為了天大喜事而趕到季家莊,正與季爺有說有笑的自家爹親,封日遠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笑意,「雖說爹老早希望兩家能結親,不過光是成婚就高興成這樣,哪天琰華有喜,多豈不是要席開三個月,大宴各派名人了。」

  「沒那麼快吧?大哥向來溫善敦厚,總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是太快會有孩子的人。」關玲瓏微睜麗眸,訝道。

  「那可不一定。自從那天秦莊主告訴我大哥如何對付馬寶關的經過之後,我再也不會這麼看待大哥了。」封日遠搖搖頭,應道。

  「我懂,你是想說,誰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大哥吧?」關玲瓏笑道。

  「不,是誰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琰華大嫂。」封日遠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我瞧大哥如此呵護、疼愛琰華,所以我賭他不出三個月,一定會讓琰華懷上身孕。」

  畢竟大哥可是連成親都等不及,就已經拋下那些禮教規矩,先與琰華有了夫妻之實啊!

  所以他料定這對夫妻,婚後必然是甜蜜膩人,要有孩子絕對不難。

  「我覺得不會那麼快,你這話太誇張了吧?」關玲瓏搖頭,不怎麼相信。

  想她與日遠已算是秋葉山莊裡情感膩人的夫妻之一了,可都還沒生孩子呢,像大哥這般君子的人,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就讓大嫂有身孕吧?

  「想不想賭一賭?」封日遠信心十足地迸笑。

  關玲瓏眼一轉,俏麗的臉龐上露出了挑戰的笑容:「好,就跟你賭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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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4 00:31: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琰華,妳身子好點沒有?」

  小心翼翼地端過湯藥,封久揚才剛把碗擱到床邊小几上,又立刻抬頭往正在床上休憩的季琰華說道:「有雅書在,妳哪邊不舒服儘管說。」

  語畢,他匆匆轉身,將窗子全給關了起來,一邊叮嚀道:「今天風大,還是關了窗好,免得妳身子受寒了。」

  語聲方落,封久揚又轉向站在一旁的封雅書問道:「雅書,這湯藥是改善害喜的情況,但沒能滋補身子吧?現在該吩咐廚娘準備些什麼樣的補品給琰華才好?」

  封雅書眉梢微抽,剛要開口,封久揚卻已把視線調向封雅書那精通風水相術與命理的妻子唐真緒,問道:「對了,真緒,我房裡的擺設可還妥當?是否該挪動什麼,免得與琰華和她腹中的孩子相沖?」

  封久揚問得急、聽得認真,看在封雅書這小弟的眼裡,卻是感覺複雜。

  只不過是大嫂懷了身孕,但卻沒病沒痛的,大哥到底在緊張什麼呀!

  過去大哥在他的心裡,一直是個穩重而成熟的兄長,處事有條不紊,脾氣態度都相當沉穩、謹慎,所以他十分敬重大哥,只是沒想到大哥竟也有這樣的一面……

  方才他與真緒在藥草園裡忙著,沒想到大哥竟使了輕功急奔而來,連發生什麼事都沒說清楚,光喊著大嫂病了、情況嚴重,要他趕回家。

  他與真緒都不會功夫,根本跑不快,最後大哥甚至拉著他們,使了輕功帶回莊中,還累出了一身汗。

  他原本還想著,教大哥急成這樣,一定是重病,沒料到把過脈後,才知道是大嫂因為有孕在身而害喜了。

  而且大嫂的情況相當輕微,並不嚴重,只是有些不舒服、想吐,卻讓大哥說得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本以為告訴大哥情況後,他便不會再如此緊張,沒料到情況正好相反。

  得知大嫂有喜,大哥的反應竟是變本加厲,教他仔細把脈也就算了,居然連正在對帳的二哥都找來,要他派人採買補身補氣的珍貴藥材,然後又找了開設香雨門、專門經手藥材的三哥過來,要他將補品送回莊。

  更誇張的是,因為四嫂谷媛媛在懷孕時亦有過害喜的經驗,所以便將她也請來陪著大嫂。

  至於四哥跟小妹,兩個向來吵人的傢伙則是根本被大哥擋在房外。

  大哥擋四哥,他還能理解,畢竟四哥的嗓門真的吵人,可大哥平時向來疼愛小妹,但這回卻連小妹都不許進門……

  說實在話,這簡直是教人傻眼的情況。

  而且最令他困窘的是,明明大嫂已經沒事了,大哥卻還不放他走,硬是留下他問東問西,不開藥、不把大嫂的害喜情況治好,就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面對這種狀況,封雅書真有些頭痛。

  早聽二哥跟四哥說過,大嫂千萬惹不得,因為大嫂一出狀況,大哥就會像瘋子。

  現在親眼見到後,他覺得這評語該改一改,應該是大嫂遇大事,大哥變瘋子;大嫂遇小事,大哥變傻子。

  搖搖頭,封雅書嘆了一聲,勸道:「大哥,害喜實屬正常,不影響身子,把湯藥喝了,休息一會就好。」

  「真的?」封久揚溫厚的臉龐上先是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隨即又緊張起來,「但我覺得琰華還是有些虛弱,你再把個脈……」

  看著封久揚死抓住封雅書不放,在旁看戲的封日遠終於忍俊不住地悶笑出聲。

  果然跟妻子關玲瓏的這場賭局,是他贏了!

  成親才兩個月左右,大嫂就有喜了,而且還讓他見到大哥這麼慌張失措、有趣的一面。

  嘖嘖……他們封家兄弟雖然個個愛妻,但可沒半個人像大哥這樣,在他看來,大哥根本不只是愛妻入骨,而是以妻為天了!

  一般都是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大哥卻是成家前從父、成親後從妻!

  平時對於兄弟們向來抱以平常心處置事情的大哥,一遇上自己的妻子有喜,就把全家鬧得天翻地覆,每個兄弟都被拉著跑,這有趣情景可不是天天能見到的啊……

  「大哥,你別保護過度了!」平時向來尊重封久揚的封雅書,許是給封久揚鬧得煩了,終於忍耐不住地板起面孔,端起了大夫架子開口訓誠起來。「我說過,女人有孕害喜是平常事,休息一會就好,不是動都不能動!你這房裡關得密不透風,讓空氣變糟,會悶死人的!注意保暖雖是好事,通風更是重要!你該給大嫂的幫助是好空氣、適度的走動跟散步!」

  緊繃著眉心,一臉清雅的封雅書滔滔不絕地續道:「現在你只要讓大嫂喝藥、到亭子裡曬太陽、呼吸外邊的新鮮空氣就成!如果你天天這麼護著大嫂,她會悶死的!既然你身為大嫂的丈夫,在這種大嫂懷孕、情緒容易起伏敏感的時候,絕對不能如此慌亂,免得害大嫂也緊張起來,聽清楚沒有?」

  連珠炮似的教訓自不喜多事而寡言的封雅書口中不停爆出,足可顯現他的忍耐已達底限。

  說罷,也沒管封久揚究竟聽懂沒有,他逕自拉了妻子唐真緒,留下有生以來頭一回遭到小弟教訓的封久揚,以及悶笑得快內傷的封日遠轉身離去……

  ※※※※

  因為封雅書真的發了火,總算教封久揚找回了一絲冷靜。

  照著小弟的話,封久揚小心地吹涼了湯藥,一口口地餵給了季琰華後,才扶著她到涼亭去。

  為了讓她能放鬆心情,封久揚替她架起了古琴,好讓她能夠彈琴、輕鬆一下。

  只是……

  「風大容易著涼,披上吧。」容易操心的性情畢竟改不了,見著樹梢隨風擺,封久揚立刻往季琰華身上加了件披風。

  「久揚,都春末快入夏了,白日裡陽光暖著呢,哪會著涼?」季琰華迸出笑聲。

  「但晚風還是冷著。」封久揚堅持道。

  「現在是大白天,久揚。」下午陽光正暖,加披風會熱死人的。

  「但冷風不知何時吹來,到時候添衣服可來不及,還是披著吧。」封久揚怎麼也不肯把披風取下。

  「久揚,你這樣可真像雅書說的,保護過度了。」季琰華瞧著封久揚面有難色的模樣,忍不住迸出清脆笑音。

  她這丈夫,雖是個偉岸君子,但面對妻子時卻傻得有趣。

  「你忘了我雖然不會武功,但至少練過輕功嗎?所以調息運氣這門功夫,我還是懂得的,別看我一副柔弱樣,身子骨可比一般姑娘好得多了。」季琰華笑道。

  「我只是不想妳有半點委屈、受半點傷,所以只要妳能開心,我願意做任何事。」所謂愛之入骨,封久揚是疼了季琰華半點都捨不得。

  「我也跟你一樣啊,只是我不會武功,在家裡爹又像你一樣把我疼在掌心,所以我會的也不多。」季琰華自從嫁入封家後,總算見識到傳聞中的秋葉山莊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她對這南俠丈夫的本事自是清楚,封家幾個兄弟的才能她也早有耳聞,但她沒想到,他們各自娶的妻子也都深藏不露。

  封日遠的妻子關玲瓏,身手俐落功夫了得,還是當今的武林盟主,時常伴著封日遠外出遠行、仗義相助行天下。

  封文葉與其妻桂清雪皆精通毒物,開設香雨堂廣傳醫術,助人無數。

  封易軍之妻谷媛媛,看似弱不禁風,卻是溫良謙恭、內斂賢慧,足可管住封易軍這脫韁野馬。

  至於封雅書之妻唐真緒,精通風水相術,見多識廣而口才佳。

  相較封久揚弟弟們的妻子,她覺得自己似乎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都沒有,也沒什麼特別的本事,即使想幫封久揚打理秋葉山莊,也處理不了多少事情。

  「妳別想太多了,我要妳可不是想要妳來煩心我的工作。」娶這妻子,是因為他想與她相守、好好疼愛,可不是要她鎮日操累。

  「況且妳能與我談天說地,聽我傾訴心聲,琴藝又佳,能以小曲令我心情平靜……」封久揚沉聲安撫道。

  「我也就會這個。」季琰華扯唇一笑,跟著便將手按上了琴弦,撥彈出幾個音調來。

  那首令他們在山中初會時的曲子,再度在封久揚耳邊響起,教封久揚得知季琰華有孕後的慌張心情漸漸平緩下來。

  是因為自然美景就是能令人心情和緩之故吧!

  站起身,封久揚拔出長劍,再次在院裡舞起御琴劍法。

  季琰華明白,封久揚在練劍習武時,總是心情最放鬆最平靜的時刻,所以僅是勾唇一笑,便繼續往下彈奏。

  看著封久揚舞劍時的俐落身影,她心生一曲,突然將曲風一改,彈奏起另一首新曲。

  這新曲,輕柔而細緻,與眼前夫妻相處融洽的情景相當搭襯,讓全心接納琴聲的封久揚完全沒發現曲調已換,反倒伴隨著她舞出截然不同的劍式。

  若說,御琴劍法是隨著山川百景而變化,劍鋒若似風勢,能在林葉間穿梭自如,那麼此時的新曲,便像白鶴展翅、迎風飛翔,甚至是跟隨曲音,有時盤旋上青天,有時輕盈地落於水面,畫出水波……

  候地,劍柄一轉,原本舞得正順手的封久揚停下了動作。

  他望著自己的長劍,再瞧瞧正彈得興起的季琰華,這才發覺她彈了新曲,更再度引導他在不知不覺間創出了新劍招,只不過這回,他總覺得使得不怎麼順暢。

  這感覺像是劍招裡少了點什麼,卻找不出半點頭緒。

  「琰華,妳這曲子是?」封久揚收了劍,步回亭子裡。

  「先前那曲子是編給爹的,可現在我想彈給你聽,所以就編了新曲送你啊!」季琰華笑道:「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若不是因為聽得入迷,我又怎會新創劍法?」封久揚撫過季琰華的秀髮,柔聲道。

  「咦,你又……」季琰華訝道:「看來我真是嫁了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呢,別人百年難得新創武學,你倒是輕而易舉地創新。」

  「對我來說,武學不是新創,而是受到感動所以自然衍生。」封久揚搖頭,扯出一抹柔情笑意:「所以厲害的人是妳,因為有妳的曲子,才讓我不斷地演練出新的劍招。」

  「真的嗎?」季琰華欣慰地問道。

  「嗯。」封久揚握住了季琰華的手,柔聲道:「這曲子是什麼意思?」

  「夫妻恩愛、鶼鰈情深,雙宿雙飛、不離不棄。」季琰華的頰上浮起一抹微紅,「可聽得出來?」

  「雙宿雙飛?怪不得……」封久揚先是一愣,而後失笑,「方才我舞劍時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礙著了使劍而不順暢,如今聽妳這一解釋,我終於明白是少了什麼。」

  「少了什麼?」季琰華好奇道。

  她還當這丈夫對劍法已經是精通到無人可敵的地步了呢,沒想到他在演練時也會有所缺憾啊?

  「對手。」封久揚簡潔地應道。

  「對手?你是指與你練劍的對手嗎?」這答案可教季琰華意外了。

  因為過往封久揚練劍總是一個人,偶爾封易軍想一塊兒練,他還會嫌封易軍太浮躁。

  可現在,封久揚卻說他少了個對手?

  「不是練劍,是共同舞劍的對手。再說得貼切點,是這套劍法少了個伴侶。」伸手往長劍劍柄上一拍,封久揚笑道:「因為這是描述夫妻恩愛的曲子,因此這劍法原就該是一對,需要伴侶來相應,如果說得簡單點,大概可以稱做鴛鴦劍法吧,需要愛侶一同對劍,才能圓滿而完整。」

  「原來是這樣。那麼……你教我這鴛鴦劍法如何?」季琰華跟著將手指撫上了劍鞘,淺聲笑道。

  「我以為妳對習武沒興趣。」封久揚還記得季爺是這麼告訴他的。

  「打打殺殺的我當然沒興趣啊,但是,與你一同練劍卻能增進感情,當成夫妻同樂啊!」對於季琰華而言,只要是能夠伴著封久揚一塊兒做的事,都教她開心。

  「既然如此……」封久揚瞧向季琰華尚不明顯的小腹,點頭笑應:「那等妳生了孩子、養好身子,我就教妳。」

  能與他的好娘子多一點默契、多個相伴的機會,甚至是增進感情的濃意,倒是挺好的。

  況且這劍法主重默契,倒不重攻守,對於不喜打殺的季琰華來說更為合適。

  「至於現在,妳先教我彈這首曲子吧。既是送給我的,我也想與妳合奏。」封久揚跟著撫上琴弦,暖聲笑應。

  他想將季琰華的一切都好好地記在心裡,不論是什麼時候,都能夠記住她的柔笑、她的身影。

  不再有前回對馬寶關下重手的瘋狂存在,他封久揚,今生要當季琰華身邊的君子。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個武學奇才,但他明白,他與季琰華,就如同是千里馬與伯樂。

  良馬還需賢主,就像良劍當襯義士,而他這南俠,則有著季琰華的琴藝相輔,長伴左右。

  長指握住了季琰華的纖柔五指,夫妻倆不由得相視一笑。

  相信他們在將來的日子裡,將會是劍馳武林、琴伴天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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