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分你或妳

李洪元

愛情不分你或妳

我年輕時長得帥，身材好，飄撇又吃香，女朋友交過快100個。我出社會早，國中畢業就到台北，做過燈光助理、電影演員，也開過餐廳。我的女朋友都很漂亮，但有些女生個性自私、占有欲強，不懂善解人意，我不隨便給承諾。

我真正給承諾的反而是變性人。28歲那年，朋友帶我去埔里夜市，有康樂隊在賣藥，舞台前人山人海，真趣味。那天節目安排人妖秀，我不知道什麼是人妖，只聽說這個人唱歌很棒。她叫唐飛，唱一首〈傷心台西港〉，整個夜市的人都被吸引過來。其實她不是人妖，是變性人。我對她很好奇，男生裝扮成女人、穿高跟鞋，竟然可以這麼漂亮！她個性豪爽，跟大家混在一起，沒架子，聽到人家罵她不男不女，也不生氣，只笑笑回說：「你認為我是男的，就是男的，認為我是女的，就是女的。」

我們常連絡，三個月後，她提議我們一起組康樂隊，我改裝卡車，打開就變舞台，讓她漂漂亮亮走出來表演。她唱歌，我設計企劃，慢慢變成事業生命共同體，賺來的錢也共享。大概一年後吧，我們在一起，我擔心家人不喜歡，還跟爸媽、兄弟姊妹開會討論，大家都說唐飛有情有義，很不錯。我說她是變性人耶！爸媽回：「現在什麼時代了？」他們很看得開。認識4年後，我們決定結婚，唐飛花很多時間陪我媽聊天，我媽真甲意這個媳婦。

本來我們打算去新加坡拿變性手術文件，回台灣改身分證，但忙到沒時間去。我們不注重那張結婚證書啦！只要能夠在一起，那張紙不算什麼。唐飛很體貼，回到家會幫我按摩、泡茶、煮飯，不用講她也可以猜到我在想什麼。就算工作忙壓力大，跟她在一起，我總是很快樂。

我們在夜市賣唱片、辦簽唱會，唐飛漸漸闖出名號，20年來出了28張唱片，每張都大賣。每次她在台上講自己童年家中欠債，離開家鄉去新加坡賣唱，卻被老闆騙去做變性手術的故事，台下的歐巴桑都在擦眼淚。

9年前開始，唐飛陸續生了幾場大病，糖尿病、胃潰瘍，肝也不好，我全心全意照顧，去年7月，她腹膜炎過世。去世前，她說謝謝我照顧她，我也感謝她陪伴我。我在她靈前承諾，要幫她發行新歌〈癡情麥寮港〉。現在唱片出了，心裡的罣礙也沒有了，聽著她的歌聲，好像她還在我身邊。

楚龍　55歲　嘉義　唱片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