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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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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辰冰] 與青丘狐狸少主青梅竹馬的日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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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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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2 17:5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曦元也正站在空地上,雲眠與他打招呼的時候,空地上兩人的影子湊近、並排直立在一起,看上去竟像有幾分親密。

  曦元看到雲眠並不是很意外,他神情微妙地遊移了一下,這才打招呼道:「你來了啊……」

  聞庭看著兩人並排的影子,腦海中頓時就炸了。

  ……雲眠和曦元?

  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還是單獨私下裡……他們是約好的?

  他看看周圍,天剛亮、書塾後山、少年少女……這怎麼看都像是私會的地點時間,雲眠和曦元……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的?

  聞庭一時間只覺得思路十分混亂,腦中轉過了許多念頭。他的心臟亂得砰砰直跳,目光卻仍不由自主地落在雲眠和曦元身上——

  雲眠並不知道聞庭怎麼想的,在她看來自己遇上曦元,就和早晨在道場中碰到小月差不多,雲眠亦不知道聞庭已經跟了上來,她跟曦元打完招呼,就蹦蹦跳跳地轉身準備往她自己的方向去練箭。

  往常打完打招呼,他們就該各管各的練習射箭了,可是今日,曦元剛剛轉過頭,步伐一頓,就又倉促地折了回來,叫住她道:「——雲眠!等等!」

  「嗯?怎麼啦?」

  雲眠疑惑地轉回頭。

  「我……」

  曦元在黎明的昏暗中迎上雲眠清澈的眸子,反倒有幾分局促。

  他道:「……我有話想跟你說。關於以前的事,還有……關於道歉和道謝。」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了下來,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似的思索一會兒,良久終於定了定神,說:「團團,半年前我們第一次在學堂人身測試的時候,青陽不小心打破的那個瓶子……那時,多謝你救我。」

  「還有……」

  他的眸光閃爍不定,沒有辦法完全落在雲眠身上,聲音的氣焰亦小了些。

  「以前我帶著文禾和青陽到處欺負過你……對不起。」

  「……唔?」

  雲眠愣愣地眨了眨眼,其實她靈智開得晚,當初曦元欺負她的事,大半都已經忘了,只是身體還留著畏懼曦元的本能。

  她沒想到一貫驕傲的曦元特地將她叫住,說出的居然是這麼一番話,太過出乎意料,一時間都沒有想出用什麼話來接口。

  曦元說完這幾句一直徘徊在嘴邊的話,倒是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自從他被雲眠救了以後,還不曾真正向她當面道過謝。他明明一直欺負雲眠、瞧不起雲眠,結果關鍵時刻卻偏偏被她救了,曦元因此一直心情很是複雜,連帶著面對雲眠時都極為不自在,他自尊心頗高,內心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拉不下臉,這下終於趁著兩人關係緩和的夜色私下裡講出了口。

  曦元心裡像是卸下了什麼,很是一鬆,只是他也不敢看雲眠的反應,高高地揚起下巴,本硬著頭皮想說點什麼,可張了張口,居然說不出話。

  到時雲眠這會兒回過神來,想了想,忙擺手道:「道謝的事就算啦,不用謝的……都過去那麼久了,而且文禾和青陽都來謝過我了,我那個時候只是本能反應,沒有想太多呀……」

  曦元對雲眠的話不置可否,只是他畢竟不好意思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一頓,轉移話鋒道:「不談這個了。對了,關於昨天先生講得那幾個射箭命中的技巧,你都學會了沒有?」

  雲眠面上一紅,好奇地反問:「那你都會了嘛?」

  「當然!」

  曦元輕嗤一聲,但旋即不動聲色地斜睨雲眠,說:「你要是還有沒有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應該明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點細節上不是很確定……」

  雲眠小心翼翼地拿起弓箭比劃,但她說著說著,並沒有繼續講問題,反而疑惑地問:「對了,說起來……曦元你不是比起武器,一直更喜歡直接用仙術的嗎?我其實是為了在鳳凰族面前維持住一開始偶然展現的水平、不想讓學堂和其他小狐狸失望才過來練射箭的……你呢,你又為什麼忽然在射箭上這麼認真呀?」

  曦元一滯。

  他忽然煩躁地抿了抿唇,脫口而出道:「還不是因為那個聞——」

  「……聞?」

  「……」

  雲眠:「……?」

  曦元暴躁地扭開了腦袋,不知道為什麼,望著雲眠的眼睛,他十分不想承認他發現自己在許多方面完全比不上聞庭這件事。包括射箭亦是,聞庭那天在鳳族面前展現出的實力,讓曦元覺得十分焦慮,他自認若是他代替聞庭衝出去,未必能像聞庭一般讓那個囂張的鳳凰立刻心服口服。自從聞庭出現,他就從無數方面不停地感覺到焦躁。

  曦元及時收住了口,但卻眉毛一橫,生硬地說:「算了,聊這個幹什麼?時間都快浪費完了!對了,你剛才說你不確定的是什麼地方來著,讓我看看!」

  話音剛落,他就走過去看雲眠和她的弓箭。

  雲眠一愣,倒也沒覺得太不對勁,只是舉起弓,將她疑惑的地方說了,接著問道:「曦元,你覺得呢?你知道答案嗎?」

  曦元:「……」

  雲眠歪頭:「曦元?」

  曦元畢竟不是雲眠的腦回路,雲眠問出來的問題他並沒有思考過,這會兒竟有點被問住,正皺著眉拼命思考,但他一小會兒的功夫沒有想出頭緒,正準備索性試試,然後他剛剛伸出手想去拿雲眠的弓嘗試,然而還沒有碰到弓弦的邊,忽然不知從何處探出一隻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拉開,硬生生橫空從雲眠手裡接過了弓箭。

  雲眠顯然亦看到了這一幕,她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待看清接她箭的人,不由驚喜道:「聞庭!」

  但她轉瞬就意識到了不對,雲眠面頰一下子滾燙了起來,奇怪地問:「你怎麼過來啦?」

  聞庭這會兒的焦慮並不比曦元少,他在草叢中早就待不住了。

  聞庭並不清楚雲眠和曦元以前發生的事,因此對他們今天的對話,還有情形都一知半解。在他看來,今天的場景無疑像是雲眠和曦元早就已經和解了,他們這幾天都和今天一般融洽地對話,時不時還互相交流對射箭的理解,低語交談、耳鬢廝磨。

  他心中惴惴難言,但面上卻仍是冷淡色,說:「……我醒來見你不在,就出來尋你。」

  「哦……」

  雲眠羞澀地點了點頭。

  聞庭一頓,垂首問:「你不會的地方是什麼?仔細跟我說一下,我演示給你看。」

  雲眠趕忙上前,又在弓身上了指了指位置,趁著雲眠低頭的功夫,聞庭的目光與曦元交錯而過,曦元攏了攏袖子,與他對視。

  兩個人之間競爭的氛圍又在不經意之間騰盛起來。

  這一會兒的功夫,雲眠已經將話題又說了一遍,她重新望向聞庭,期待又不太確定地問:「……能行嗎?」

  「……可以的。」

  聞庭回過神,想了想,便回答。

  雲眠的問題解決起來其實不難,無非是她鑽了牛角尖。

  聞庭略一思索,索性握著她手放到弓上,從後面半環著她,手把手地舉起弓、挽弦、射箭!箭「嗖」地一下飛射出去,正中靶心!

  畢竟是自己射中的,雲眠立刻高興地亂跳。

  聞庭說:「如此,你看是可以的吧?」

  「嗯!」

  雲眠正在興頭上,歡快地點頭。

  曦元則輕輕地「嘖」了一聲。

  聞庭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還有天上的箭靶,以及兩人使用的弓箭上掃過。他頓了頓,忽然說:「你如果要和眠兒一起練箭,我可以一道教你們。」

  「……!」

  曦元聽到這句話,毫無疑問愣了一下,他繼而狐疑地打量聞庭,道:「……我?你也要一起教我?」

  曦元說完,發覺這樣意思還不夠明確,咬了一下唇,補充說:「你確定要教我?我們兩個可是還在較量。」

  「嗯。」

  聞庭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淡淡地說:「你現在練習射箭,不也是為了書塾?鳳族天生比我們擅長射箭得多,也不是說非要爭強好勝,只是若是差距實在太大,終究不好看,以後除了射箭,肯定還有別的事……你,文禾還有青陽,都是書塾裡修為比較好的人,你要是覺得他們叫得起來,可以將他們一起叫來。」

  聞庭說得這般清楚,倒顯得曦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不舒服地咋舌,但聞庭說得也沒錯……他和聞庭有較量之心,可當時也不甘心就那樣任由那個任性的鳳凰說,思來想去,終於勉強點了下頭。

  關於練習射箭的事就大致商量到這裡,曦元同聞庭說完話,見沒別的事可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自己帶著弓箭練習去了。

  然而和曦元對話完畢後,聞庭的心情卻還是完全沒有平靜下來,他清冷的眸子一掃,將視線定在努力練著射箭的雲眠身上。

  天知道他是怎麼強行按捺著心裡極其焦慮的情緒,直到此時此刻,聞庭都能感到自己胸間有一撮小火苗愈燒愈烈,激得他的心臟煩躁得砰砰砰砰跳個不停。

  ……時間過得飛快,這一天清晨在後山練習射箭的從兩個人變成三個人,大約到卯時過半,曦元先走一步,只剩下雲眠和聞庭。

  雲眠心情其實頗好,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回頭開心地對聞庭道:「我們也回去吧?時間有點來不及啦。」

  「嗯。」

  聞庭回應。

  他們並沒有將在書塾修煉需要的東西帶過來,事情出得突然,因此還得回去取小布包。

  雲眠不覺得有哪裡奇怪,正樂顛顛地準備往木屋的方向走,然而下一刻,她就被扣住了手腕。

  聞庭用的力道比平時要大上許多,步子走得也快,即便雲眠沒有想掙脫,也覺得跟著他有點吃力。

  「……聞庭?」

  雲眠這個時候才逐漸察覺聞庭的情緒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回到木屋的時候,她忍不住探過頭去,擔心地出聲喚道。

  可是聞庭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繼續將她帶進屋內,關上了門。

  雲眠正要再問,可剛一抬頭,卻恰好迎上聞庭望著她漆黑的眸子。

  雲眠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聞庭的目光非常深邃,正灼灼地凝視著她,閃動著雲眠覺得陌生的情感。

  ……聞庭這個時候仍是難以言喻地焦慮,他望著雲眠,只覺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腔中不受控制地瘋狂滋生。他不自覺地握緊了雲眠的手腕,難以克制地出聲問道:「你這幾日去後山……就是一直同曦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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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4: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誒?」

  雲眠看著聞庭的眼睛,呆呆地說不出話,良久才道:「除了第一天的時候,差不多吧……曦元是過去練習射箭,我也是,所以我們就乾脆一起啦,遇到不會的地方就互相交流。曦元他第一天去的時候起得比我早,看到我就跑掉了,第二天早晨還是我主動讓他留下來的,所以就一直在一塊兒了……」

  雲眠回答得非常老實,可是她望著的聞庭的眼眸卻漆黑愈甚。

  聞庭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道:「……你主動讓他留下來的?」

  「嗯!」

  雲眠乖巧地點點頭。

  她想了想,回答道:「曦元之前和我們關係不好,但是文禾和青陽都已經和我道過歉了。而且他之前……好像試圖和我說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惡意的樣子。現在情況比較特殊呀,曦元大概也是對之前鳳凰族的那個小鳳凰嫌棄我們的話生氣吧,我們都應該好好修煉的,以大局為重的話,肯定還是兩個人互相合作互助比較快……」

  雲眠說得有理有據,而且一點一點分析得十分認真。聞庭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偏偏又聽得極為焦躁,他用力抓著雲眠的手不肯鬆,額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他說:「可是你不是之前已經贏了?只需要跟著狐官按部就班地學下來就好,或者散學後當作功課再練一會兒就是,為何還要起這麼大早去練射箭……」

  聽到聞庭問這個問題,雲眠愧疚地垂下頭:「因為我贏的那一回,只是湊巧呀。我只是偶然射中了紅心贏了,我之後靶子離得更近都不是每次都能射中,如果好好比五個靶子的話,就不一定能贏了。如果一直只是這個水平的話,讓其他鳳凰看到了,可能又要笑話書塾裡的年關第一只有這種水平了……」

  「但你既然只是去後山練箭,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完全可以到後山去教你怎麼射的,你何必瞞著我。」

  「我希望你多睡一會兒呀。我寅時就起來了,聞庭你平日裡除了書塾裡的功課,還要跟主位狐官大人學術法和練劍,很辛苦的……最近院子裡的仙草又成熟了不少,我仙術沒有你好,能幫上的忙有限,你嘴上很少說但其實一大半的工作都是你在忙的,如果我叫你的話,足足要讓你少睡一個多時辰呢……」

  雲眠說到這裡,面上就有點發紅,羞澀地說:「我希望你能多睡一會兒,睡得舒服一點呀,不用總是遷就我……」

  雲眠這麼說著說著,就有點想要像平時一般撒嬌了。她想變成狐狸走過去蹭蹭聞庭,可是聞庭捉著她的手不鬆,她沒辦法現在變成狐狸,只好努力湊過去貼在他胸口,用她習慣不收回去的毛茸茸的耳朵蹭蹭他的下巴。

  聞庭一頓,不自覺地喚道:「眠兒……」

  雲眠的話讓他愣了一下,就像是本來氣得不行的時候,嘴裡忽然被塞進了一顆糖,儘管要說完全消氣還沒有,但心口卻毫無徵兆地甜了剎那。聞庭有許多話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又難以開口。

  他道:「你要練箭是好事,但也不用那麼執著鳳凰族那邊。鳳族為了鍛煉視力,從小就會練習射箭,這些人又是從南禺仙城來的神鳳仙凰,相當於青丘城中的仙狐,與身俱來就在這方面有優勢,你才剛剛開始學射箭,這種差距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趕得上的,以後除了射箭,肯定還會有別的修煉的,太執著於與鳳族相爭,反倒容易亂了步調。」

  他稍稍一頓,又說:「而且你不該和曦元單獨在一起,還不同我說。寅時天都還沒有亮,後山那個時間人跡罕至,你一個人偷偷出去這麼久不回來,我會非常擔心……」

  「可是……」

  雲眠思索了一瞬,下意識地還想要再說什麼,可是下一瞬——

  咚!

  雲眠剛剛被聞庭拉進屋子,就一直在不斷地和他說話,解釋聞庭問的問題,後背始終離門很近,差不多是靠著門,現在聞庭忽然一口氣靠近拉近了距離,她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後背就完全靠到了牆上,發出一點慌亂的響聲。伴隨著響聲的,還有聞庭將手撐在她的面頰上方,手掌碰到門上發出的聲音。

  雲眠剛抬起頭,就看到聞庭在上方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眸,他的眸色很深,卻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啊。」

  雲眠忽然有點不自在地慌亂起來,她的心臟咚咚直跳,跳得比平時要快許多。

  聞庭離得很近,他們平時晚上都會團在一起睡,人身也時常並坐在一起練習術法,可是那種感覺卻與現在不同。她一抬眸就會對上聞庭的臉,還有他幽深的眸子,明明還是平時的聞庭,卻莫名在這個時候忽然生出古怪的壓迫感來。

  雲眠一直知道聞庭的人身要比她來得高些,平時可以靠著他玩,但卻不知道他竟然要比她高出這麼多,一旦靠的近,幾乎可以從上往下看她。

  雲眠不敢看聞庭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視線躲閃。

  聞庭這個時候相當焦慮,他內心也知道自己可能太過急躁,反應太過強烈,可卻沒有辦法阻止。他將雲眠整個攏在自己身下,看著她被完全罩在自己的陰影中,這樣心情才能有所平復,讓湧動的血液漸漸安靜下來。

  他心焦地說:「我看不見你會很擔心。還有……你不要單獨去見曦元。」

  「啊……」

  雲眠有點怔愣地看著他,下意識地說:「好……」

  聞庭繼續道:「也不要不和我說!你和別的男孩子單獨在一起,我會很不高興!」

  雲眠眨了眨眼,吃驚地道:「你是因為這個不高興嗎?」

  「……」

  聞庭一噎,接不上話來,但他低頭看著雲眠睜著杏眸往上看懵懂地望著他,心裡仍覺得煩躁。他們已經靠得很近,他很想就這樣弓下身子,他很想抱住她,很想索性就這樣親上去!想要靠得更……

  雲眠不希望聞庭不開心,她儘管不是很明白,但還是努力解釋道:「你不要太擔心呀,我之前問過先生的,先生說這一帶都完全是青丘仙境,不會有別的危險的。我第一次碰到曦元真的是意外的情況,而且我沒有在他身上感到兇險的氣息,他今天也同我道歉啦,如果有危險的話,我會立刻撒開腿跑回來的……聞庭?」

  雲眠望著沉默的聞庭,擔憂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結果發現聞庭的肩膀硬邦邦的,力道也好強,完全推不開。

  雲眠的手放在聞庭的胸口上,貼著他衣服的布料,她有點恍然地想著,雖然大家都是白狐狸,但性別不同到底有點不一樣,聞庭長得好高,個子也躥得好快,論起體力來的確也要強一些呢。

  於是雲眠又推了推,結果還是沒推開。

  就在這個時候,雲眠眼角的餘光瞥到了窗戶外面的天色,她忽然大驚,慌張地說:「聞庭!時辰已經晚啦,我們去學堂可能要遲了!」

  說著,她身子靈敏地一彎,從聞庭的胳膊底下鑽了出去。

  聞庭:「……」

  雲眠沒有察覺到聞庭的不對勁,慌張地變回小白狐。她狐形跑得會比較快,連忙竄來竄去地收拾小布包中的東西,將昨天晚上偷懶沒放進去的紙筆功課一樣一樣叼回小布包裡放好,不安地拼命搖尾巴。

  聞庭此時此刻心神還未完全平復,他知道雲眠剛才離得好近,他的鼻尖都可以嗅到她發間柔和的香氣,手一伸似乎就可以將她抱起來藏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剛才雲眠跑掉的時候,他並非完全攔不住,只是就連他自己的內心都在不停地爭鬥。

  聞庭咬了下唇,終究沒有再做別的事,跟著變回狐狸,走上去幫雲眠收拾小布包。

  他們兩個都是狐形的話,跑起來很快,肯定還是能夠按時趕到道場的。

  ……

  於是接下來幾日,聞庭和雲眠都與曦元每天早晨在學堂後山一起練習射箭,聞庭大致教導他們,同時自己也會練習……聞庭本身起點太高,能夠進步的範圍有限,但是雲眠和曦元變化都非常快。

  尤其是雲眠,她能和聞庭在一起練箭很高興,比以往都來得有精神了許多,在後山蹦蹦跳跳的,因為不用瞞著聞庭了,她可以省去來回,直接將小布包叼到道場來,比原來節約了許多時間。

  不過,正如聞庭所說,除了射箭之外,狐官和鳳官肯定還會安排別的項目。

  書塾裡每隔幾天就會有一日休息,這一天輪到休息時,雲眠本來想睡個懶覺,趴在聞庭身上眯呼著不肯起床,然而天色大亮後,她忽然聽到木屋外有哢嚓哢嚓的撓門聲。

  「……嗚?」

  自從木屋建好後,雲眠和聞庭一直沒有過訪客,她還琢磨著這個聲音是不是有松鼠過來磨爪子了。

  她朦朦朧朧地從聞庭身上爬起來,閉著眼睛一顛一顛地跑過去,準備跳個兩下把松鼠嚇走,誰知憑著感覺頂開門栓打開門,卻看到外頭站著幾隻神情不安的小狐狸。

  「嗷嗚?!」

  雲眠睜開眼睛,使勁清醒了過來。

  她用爪子揉了揉眼睛,有點驚訝地道:「小月?還有……」

  一起來的總共有三五隻小狐狸,都是同一個書塾修煉的山狐,在解開誤會之後,常常和雲眠一起玩的。

  小月和雲眠玩得最好,雲眠往常也最依賴她。於是便有小月最先上前,為難地道:「雲眠,你能不能陪我們上山一趟呀,我們要去東仙宮,有件事想要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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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雲眠見到小月和其他人特地到木屋這裡來找她已是新奇,奇怪地問:「是什麼事呀?」

  小月和身邊的小山狐對視一眼。

  小月解釋道:「是這樣的,昨日我們散學後還在書塾院子裡玩,走得晚了一點,就遇上了狐官先生。先生說他今日本來要去東仙宮見主位狐官大人,但是臨時有要事脫不開身,就托我們代他走一趟。因為去主位狐官大人那裡也不是什麼要事,只要將我們練箭已經練得差不多的消息告訴主位狐官大人就行,本來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先生還給了我們他的狐官牌,我們當然就高高興興地答應下來……原以為今早去一趟就好啦,可我們剛剛過去的時候,竟然被攔下來了!」

  她停頓片刻,垂下耳朵,憂慮地說:「好像是由於現在有不少鳳凰和鳳官住在東仙宮裡,東仙宮的出入戒備變得比原來更難了。我們進得了大門,可是要進主位狐官大人所在的仙宮時,守在外面的鳳官不認我們的狐官牌,說不肯讓我們這些半大的小孩兒過去……」

  小月問:「團團,你能不能陪我們再過去一趟呀?」

  雲眠聽得吃驚,但她當然是樂意幫忙的。雲眠想了想,便疑惑地點頭道:「可以是可以,可是你們為什麼找我呀?」

  「因為你是少主夫人呀!」

  小月聽到這個一下子高興起來,歡快地在門口跳了一下。

  雲眠反而愣了一下:「……少主夫人?我去會有用嘛?」

  小月用力點頭道:「肯定會有用的!少主夫人是真的身份呢,應該會比狐官的仙牌好用吧?而且你在年關的時候不是一直在主位狐官大人那裡學習?主位狐官大人和東仙宮和狐官們應該都認識你……由你去說的話,說不定比我們去要來得容易些呢?」

  「嗷嗚……」

  雲眠縮了縮爪子,費解地想了一會兒。

  少主夫人不就是以後伴讀時間比較長的侍讀嗎?

  老實說,她並不覺得自己少主夫人的身份過去會有什麼用,不過小月後面半句說的也是實話,比起小月她們,的確是她與主位狐官大人更熟悉一些,而且也認識東仙宮裡的別的狐官……

  於是雲眠稍微考慮過後,就認真地同意道:「那好,我跟你們去一趟看看嗷。不過,你們稍微等一下,我要跟聞庭說一聲!」

  說著,雲眠回頭道:「聞庭,小月邀我和她們一起去一趟東仙宮!我稍微出去一會兒,等一下就回來的!」

  聞庭本來就睡得很淺,只是雲眠還想睡覺,他也就陪著她,因此雲眠去開門的時候,他就跟著一起醒過來了,當然早就將小月她們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聞庭聽到小月她們說起雲眠是少主夫人的話題,不覺抿了下唇。他的內心有點隱隱的不樂意,但是小月她們請雲眠幫忙,似乎不關他的事,他也沒有反對的立場。

  聞庭只得淡淡地道:「好。」

  小月她們早在雲眠答應同往的時候,就開心地都豎起了耳朵,此時見聞庭果然沒有反對,立即歡快地跑上來推她道:「那我們趕快出發吧!趕得早的話,說不定還有時間一起玩呢!」

  「嗯!」

  雲眠一聽可以一起玩,也不禁期待地豎起耳朵,跳起來蹦了一下,趕緊跟著小月一起往東仙宮的方向跑。

  東仙宮是所有小狐狸都很熟悉的地方,往常經常會有需要來這裡處理的事情,雲眠和其他小山狐們一路追追趕趕,不久就到了東仙宮外。

  正如小月她們所說,光是進到東仙宮裡面還很容易,可是當他們即將離開外院跨入內院、進入主位狐官大人常在的道場的時候,卻被守在這裡的鳳官們攔了下來。

  這個地方,就是之前雲眠、聞庭和曦元他們三個一起在東仙宮修煉時,居住的那幾個宮宇院落所在的位置,因為離狐主、狐主夫人以及少主所住的仙宮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雲眠之前在的時候,這個地方還是沒有任何警衛的。她們就這樣毫無徵兆地被攔下來,即便是雲眠,都不禁愣了一下。

  「——你們怎麼又來了!」

  守在這裡的是兩三個武官打扮的鳳官,與斯斯文文的文官給人感覺不同,他們個頭高大、強壯,身上穿著堅實的盔甲不說,還個個配著長槍長劍。

  為首的鳳官拿著長槍,皮膚黝黑,看上去脾氣不是太好,一見小月她們又跑過來,還帶回一隻小白狐,立刻就深深地皺起眉頭,不耐地驅趕道:「裡面是狐族天官、鳳族天官以及南禺仙城來的天鳳弟子休憩之所!不是小孩子可以過來玩的地方!閒雜人等不得擅入,還不速速離開!」

  小月聽得著急,連忙說:「我們不是過來玩的呀!我們剛才就已經說了,是書塾的先生讓我們持牌過來找主位狐官大人,狐官牌在仙宮外的狐官也都放行了的……」

  說著,小月又焦慮地從身上掏出令牌,叼在口中要讓鳳官看。

  然而那鳳官看也不看,橫眉冷豎,只擺手道:「走開走開!我們未曾收到有小狐來訪的通知。這裡面狐族的主位天官有好幾位,我讓你們報要見的是哪一位的名諱,你們又說不出來!況且主位天官是何等人物?怎麼會有讓小孩子來見主位天官的道理!你們若是再不自己走,我要丟你們出去了!」

  雲眠聽得難受,小月更是急得要哭了。

  主位狐官大人素來冷淡,道場中的一般小狐狸絕大多數都不知道他的名諱,而狐官臨走時大概也沒想得那麼細,不曾說清楚,小月是真的說不出來。她著急地道:「可是若是我們沒法同主位狐官大人說,明天先生的事情可能會被耽誤的……」

  說著,小月的狐狸尾巴一甩,她蹦跳著回過頭將雲眠往前一推,道:「你看!這是我們日後的少主夫人!要不讓她和你說,我們說的是真話呀,你看看少主夫人,讓我們進去吧。」

  儘管雲眠跟著來,就是有心理準備的,可是忽然被小月推到前面的時候,她還是不覺懵了一瞬。

  鳳族武官生得身材魁梧,面相又凶,毫無徵兆地被這麼個人瞪著,雲眠腦海中有點亂,不禁喚道:「嗷嗚……」

  她將小爪子往後縮了一下,可轉瞬又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能露怯,若是露怯,指不定對方更覺得她們心虛說謊了。

  雲眠定了定神,忙儘量昂著腦袋,努力條理清晰地道:「天官大人,是這樣的!我們要尋的是冬清主位狐官大人……」

  雲眠使勁仔細地說著,這個時候,東仙宮內院讓鳳族居住的院落中,有兩個人正在交談,恰是鳳凰錦鴻與第一天來青丘時對他照顧有加的青年鳳族天官。

  錦鴻在正經仙宮之中,比在他瞧不上的青丘東山學堂裡要收斂得多,儘管大抵還是驕縱任性,可說起正事時,居然也能瞧出幾分認真的神色。他望著青年,不安地道:「舅舅,你才從狐宮那裡回來,你之前同我說的那件事……解決了嗎?」

  錦鴻說的,正是青年鳳官在來青丘途中偶然與他說起的「鳳凰草」,自從知道這件事頗為嚴重後,錦鴻嘴上不提,但心裡卻一直壓著大石,也正是因為這塊大石,他一旦急躁起來,性格也比平時更為暴躁和不好收斂。

  錦鴻顯然是滿心期盼著好消息,可是青年卻歎了口氣,苦笑道:「……沒有。狐主和狐主夫人倒是願意幫忙的,可是正如我之前所料,青丘現在這個季節不是種鳳凰草的,即便土壤能夠生長,也根本沒有人種,自然沒有收成。現在這個時候……唉……」

  青年長歎一聲,眉目間是濃濃散不去的憂慮。

  錦鴻關心南禺山的情況,聞言,忍不住焦慮地問道:「那怎麼辦?!你不是說沒有鳳凰草,有很多小鳳凰都化不了人身嗎?!馬上就又有一批鳳凰要涅槃了……」

  「別急。」

  青年見錦鴻心情煩悶,試著安撫。但顯然他自己也覺得此事棘手,閉著眼用兩指捏了捏鼻樑,儘量保持著耐心道:「現在也不是全無辦法了。狐官和狐官夫人說,儘管這個季節官田沒有安排鳳凰草種的,但說不定青丘住民的私地會有喜歡吃鳳凰草,或者有什麼別的用處的居民自己種的。這幾天我準備將青丘的五個山頭全部跑一遍看看,走走看繁華的村莊……但願能夠找到鳳凰草,哪怕一點點都好,只要一點點,都能讓許多小鳳凰按時涅槃化形……」

  鳳官說話的聲音很輕,壓著一絲微不可查的不安,到後面甚至都像是喃喃自語。但說著說著,他忽然眉頭一蹙,道:「什麼聲音?!外面出了什麼事,怎麼那麼大的動靜!」

  說著,鳳官就走過去,試著往院落外頭望去。

  鳳族的聽覺不及狐族,錦鴻本來注意力都在青年說得鳳凰草的事上,並沒有在意什麼響動,可是這時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錦鴻被青年一提,也一下子注意到了,跟著他往院落外頭看去——

  他們所居的院子在外圍,正好可以看到外院和內院連接之處。

  這個時候,雲眠她們和守門的鳳族武官已經不知不覺變得吵了起來。

  在雲眠作為少主夫人被推出來以後,她主動說了要尋的主位狐官大人是冬清,本以為好好說過之後鳳族武官應當會放她們進去,至少通報一聲,只要冬清主位狐官大人聽到是書塾的先生讓來的小狐狸,應該就會放行或者乾脆來接她們了,誰知那個鳳族武官聽完,不但沒有去通報,反倒拍著大腿和其他人一起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個鳳族武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停地拍著腿道:「喂,你們聽到了嗎!這群小狐狸說這隻白狐狸是青丘的少主夫人!吹牛找藉口,好歹也要看看配不配得上吧!哪裡是隨便一隻年紀差不多的小白狐狸,就能當得上少主夫人的!你們是不是沒有聽說過青丘少主的名號——」

  青丘狐主與狐主夫人的獨子,生來九尾,即便是在天狐神狐,即便是在整個重天山海仙境之中,也是萬千年難遇的天縱奇才,他的事,就連南禺山的鳳凰都知道,所以就連錦鴻這般傲慢的人,都會特地抬出他的名號來炫耀。

  「那可是青丘狐主與狐主夫人的獨子!天生的九尾天狐!聽說他今年是提前定下了少主夫人,但再怎麼樣!你們冒充也要動動腦子——」

  那鳳族武官說得俐落,雲眠卻有點茫然,她的確是真的少主夫人呀,雖然不是太明白什麼意思,雖然沒有見過少主,雖然她知道自己被選中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雲眠不大明白當上少主夫人是什麼意味,但她卻聽得出鳳族武官話中的奚落意味,她不自覺地垂下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事了,有點慌張地後退一步——

  叮鈴……

  伴隨著她的慌亂步子,雲眠脖子上的金鈴鐺搖晃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雲眠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說得更清楚一些,退了一步就停住了,她抬起頭努力地繼續道:「嗷嗚,我——」

  嘩——

  這個時候,周圍的空氣忽然一靜,鳳族武官本來還在抑制不住地大笑,笑聲突然就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強大的氣息,而且是鳳凰之氣!強大的天鳳神凰之氣!在這個全是狐狸的青丘狐主仙宮,他竟然感受到了強大到難以抵擋的天鳳神凰之氣!

  鳳族武官睜大了眼睛,可是他已經來不及多想了,因為這一刻,他忽然發現了雲眠脖子上的鈴鐺,神凰氣息正是從她的鈴鐺上出來的!

  這枚鈴鐺大多數時候都在休眠,安靜的就像個沒有聲音的普通鈴鐺,鳳族武官好歹也是有一定修為的鳳族天官,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認不出這是什麼、這是誰的氣息!他這時突然有一剎那的慌張,然而下一瞬——

  包括鳳族武官在內,所有剛才在笑的鳳族士兵都像被掐住喉嚨般熄了聲音,剎那間被強行化作原形!

  鳳凰煽動羽翼的聲音是可以很響亮的,只聽四周一片空氣撲動之聲,呼啦啦一片,所有被變作原形的鳳凰士兵都當場伏下張開的翅膀,對著雲眠的方向趴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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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5: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萬籟俱寂,鴉雀無聲。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不止是周圍毫無準備的小狐狸,就連正準備和鳳族武官說話的雲眠都嚇了一跳,她的耳朵不自覺地顫了一下,身體沒有保持住平衡往後一跌,咚的一下坐在地上。

  然而此時此刻,就連趴在地上的鳳族自己都完全是震驚的。

  ……什麼鬼?!他們怎麼就忽然趴在地上了?!為什麼就變成原形了?!怎麼回事,他不就跟著乾笑了兩聲嗎?!

  不同於視野直接的武官,後面的幾個鳳族士兵其實並沒有發覺是雲眠的鈴鐺有異,他們只感覺到一股強盛的鳳氣忽然就鋪天蓋地地湧了過來,將他們死死壓住,絲毫沒有反抗之力地被變作了原形!然後丟臉地匍匐在地上,對年紀不足自己一個零頭的山野小狐狸行了大禮!

  在場的人都呆住了,連雲眠漸漸回過神來,都分不清自己該不該上前扶他們一下。

  場面一時凝滯。

  「這、這是怎麼回事?」

  錦鴻在自己院子裡看到眼前這一幕,驚得冷靜盡失。

  他剛才的動作慢了幾分,從錦鴻的視角望過去,就是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什麼前情,便看見他在青丘東山的學堂中有過衝突的那隻叫雲眠的小白狐,忽然朝他們鳳族的天官嗷了一聲,然後他們平日裡最為英武的鳳族武官和士兵,就像毫無攻擊能力的小鵪鶉一樣毫無徵兆地被變成了原身,然後用最恭敬的姿態伏在了地上!

  雲眠鈴鐺的鳳凰氣息是有範圍的,錦鴻的位置感覺不到天鳳神凰之氣,只能看到表面,驟然見此一幕,難免大驚失色。

  錦鴻身邊的青年看著亦是吃驚,但面上卻要沉穩許多,說:「好像是與那隻小白狐的身份有關吧!我聽到他們在講,那隻小白狐狸好像是青丘的少主夫人?」

  「……少主夫人?」

  錦鴻愕然一怔,下意識地又朝那個方向望去。

  他問:「舅舅,你修為要來得好些,聽得到他們之前在說什麼嗎?」

  「聽得見。」

  青年頷首。

  但鳳凰論聽力天賦不及仙狐,他們離得又有些遠,縱使青年反應比錦鴻快些,也沒有聽得太明白。他只道:「好像是那些小狐狸有事想要進來找狐主的狐官,但是我們這邊的武官不讓她們進來,於是抬出了少主夫人……不知不覺就吵起來了。這些武官和士兵相當無禮,不小心惹惱了那個小少主夫人,剛才也不知少主夫人是做了些什麼,竟然讓他們一下子服輸就行了大禮……」

  說到這裡,青年微微蹙了蹙眉頭,不耐地道:「嘖,怎麼又是這傢伙惹事,看他這個囂張的樣子,昨晚八成又是吃了酒!早知道就不該將他帶過來……」

  錦鴻卻是不認識,好奇地問道:「這人是誰啊?」

  「……一個下級武官。」

  青年有點厭煩地回答。

  「本是看他修為不錯,讓他一起過來見見世面的。誰想到他平日裡在南禺山就頗有些不可一世,到了青丘竟還是這般做派!我們如今是客,哪怕不知對方身份,也該有些客人的禮貌,他怎能如此——」

  說著,他斜睨錦鴻一眼,說:「目中無人、不知收斂、狂妄自大……跟你一模一樣。」

  錦鴻:「……」

  錦鴻稚嫩白皙的面頰一瞬間就紅了,辯解地跺腳道:「哪裡一樣了!我比他漂亮多了!而且,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們吧?這邊明明都是山裡鄉下,離青丘城那麼遠,誰能想得到這個地方的山野狐狸會是……」

  「不過……」

  錦鴻說著說著又有些猶豫,遲疑地望著雲眠。

  「舅舅,那隻小白狐真的是少主夫人?!」

  這個時候,只見雲眠安靜地窩在地上,無措地抖著耳朵,像是有點懵了,好像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似的。

  青丘的少主夫人是什麼意味,錦鴻心中當然不會不清楚,儘管青年這樣說,錦鴻心裡還是驕傲地有幾分不信。

  然而青年並不是太有心思耐心回答他的問題,只含糊地說:「……可能吧。」

  青年這會兒看著一群鳳凰伏拜雲眠,其實亦是相當驚訝。他對這群鳳凰的性格多有瞭解,曉得這群鳳凰的領首武官是眾多鳳凰中最為蠻橫跋扈之人,因他極為驕傲自大,連帶著手底下的士兵也跟著他我行我素,囂張得很,然而這群往日最為兇悍難訓的武官士兵,竟然因為雲眠幾句話全跪下來了!

  青年吃驚不已,但他想到他們與青丘素來關係不錯,現在又多少有事要請青丘幫忙,而這群武官竟還這般傲慢,難免覺得焦躁。

  他上前道:「錦鴻,你在這裡待著,我過去處理一下!這件事若是鬧大,我定是記下來,回去上報給鳳主與鳳后……」

  青年說得嚴肅,也不等錦鴻回答,就匆匆甩袖上前。

  伏在地上的鳳凰看到青年來了,俱是一驚,正思索著已經五體投地了該如何再行禮,卻見那青年滿是怒氣地一揮袖,示意他們不准開口,然後轉向雲眠,在小狐狸們的身上一掃,問:「出了什麼事?」

  見他目光掃來,小山狐們慌張地紛紛後退。經過這短短一個來月的時光,前有錦鴻,後有這些武官,小狐狸們對鳳凰的印象都已極差,見來了一個地位更高的,都有點害怕。

  雲眠看小狐都往後退,而眼前這個新來的鳳官像是能管事情的,她想了想,便試探地直起身子,如實說道:「先生,我們是青丘東山竹林那個書塾的弟子,是我們書塾的先生讓我們今天來見主位狐官大人的……他還給了我們狐官牌……」

  說著,雲眠又叼起那塊鳳族武官看也不看的牌子,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青年鳳官接過,拿在手中摩挲。儘管他也不熟悉青丘的名牌,但是卻摸得出從質感仙氣都不像是贗品。青年頷首,將木牌還給雲眠,然後問:「是哪一位主位狐官?」

  「是冬清……冬清主位狐官大人!」

  雲眠趕緊回答。

  「嗷嗚……?」

  之前一直往後躲的小狐狸們見事情有逆轉之勢,都面露喜色,互相看看。

  鳳官隨手指了一個跌在最後的鳳凰,道:「你去通報一聲,請青丘的冬清主位狐官大人過來。」

  「是!」

  那鳳凰艱難地起身,連人身都不敢化,拍著翅膀就往內院中飛去了。

  這一下,在這裡的小狐狸都喜形於色。

  「太好了,團團!」

  「應該馬上就能回去了!」

  「多虧了你……」

  雲眠不久就被團團圍住,其他小狐狸都高興地湊過來蹭她。雲眠起先驚慌,但被這麼多人誇獎,一下子也開心地翹起尾巴!正好小月舔了她一口,雲眠「嗷嗚」地叫了一聲,垂著耳朵蹭了蹭她,然後歡快地抖了抖毛。

  然而,雲眠當著這麼一大群伏在地上的鳳凰的面,內心還是有點驚慌,尤其旁邊的鳳官好像沒有讓他們立刻起來的意思……

  東仙宮內院外的氣氛僵持,氛圍一時有些古怪。

  然而,鳳族的士兵飛行速度自是不用說,青丘的主位狐官大人……就在這一時刻被迎了過來。

  雲眠本來站在原地,感覺到主位狐官大人的氣息,就抬起頭望了過去。

  只見冬清一如既往的一身一塵不染的月白色長衣,整個人如光風霽月,緩緩從遠處走來。

  主位狐官大人素來氣質清絕,有些與旁人不同的出塵意味,但因為他很少說話,在書塾授課時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素不多著一字,小狐狸們對他的瞭解都不是太多,可是遠遠看著,卻是優雅。

  不止是雲眠和小狐狸,青年鳳官亦是在來此處後,第一次與這位據說宿住在此處的主位狐官碰面,見對方竟是這般風姿,亦跟著一怔。

  此時此刻,只見主位狐官步調和緩地走到這裡,在眾人面前站定。

  他冷淡的眸子在所有人中淡淡地看了一圈。

  關於這裡發生的事,他已聽那隻看上去相當驚慌的報信鳳凰說過……冬清的立場與鳳官不同,但與他而言,這件事亦從別的層面上有些難辦。

  眼看著地上就這樣對著一群小白狐趴了一地的鳳族天官,鳳凰顯然已是顏面無存。他既不可讓青丘失了威望,也不好失了待客之禮,就這樣任由鳳凰突兀趴著……

  冬清反應何等之快,解決之法他在路上便已想好。

  只見他微微一頓,清風扶月般曲下膝蓋半跪,伸出一隻手遞給雲眠,恭敬地微微低頭,口中卻淡淡地道:「見過少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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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嗷、嗷嗚……」

  主位狐官大人跪下來的剎那,本來趴在地上的鳳凰們都呆了。

  主位狐官大人是何等身份和風采,他這一跪,無異於一聲悶雷炸響。

  小狐狸們都懵懵地看著素日裡不苟言笑的主位狐官大人屈膝躬身半跪在地上,不過主位狐官本人卻像是絲毫不受周圍人的影響,他仍是面色冷凝,只一雙冰冷的眸子靜靜地望著雲眠。

  冬清的架勢,無疑讓雲眠也驚呆了,她嗚咽了一聲,有點想要後退,不過轉瞬又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

  眼下這個場景,應當是比較尷尬,但主位狐官大人一道跪下來,既顯得她這個半吊子的少主夫人十分體面,又顯得周圍趴在地上的鳳族武官們沒那麼突兀,倒像是正常的一般……

  雲眠其實還十分懵懂,想得半懂不懂,但大概也明白主位狐官大人是想兩全其美,給了鳳族的武官們一個臺階下。她趕忙直起腰板,裝得很正經的樣子,「嗷!」的叫了一聲,然後懵懵懂懂地一躍,跳到主位狐官大人遞給她的手上。

  主位狐官用令一隻手一合,將雲眠穩穩地捧在手中,然後直起身來。

  待起身後,冬清的冷眸往旁邊一掃,問道:「少主夫人已經見過接到,你們怎麼還不起身?」

  「……!」

  一個士兵呆呆地道:「我、我們已經可以起來了嗎?」

  「自然。你們不是在向少主夫人行禮嗎?」

  冬清回答。

  「禮儀周全雖是好事,但也不必耽擱那麼許久。少主夫人既已見到,就起來吧。」

  鳳族武官們實在是在那陣可怕的鳳族威壓之後,被接二連三的變故嚇傻了,竟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可以起來,聽到冬清這麼說,他們面上一紅,也皆明白冬清是不動聲色地全他們的顏面,趕忙化成人形,然後匆匆爬起身來。

  冬清轉頭對鳳族青年天官說道:「既然少主夫人與其他小狐狸是來尋我,我就先帶她們到我的道場中去了。剩下的這些鳳族武官,就勞煩你安置。」

  青年鳳官這會兒也微有出神,但聽完冬清的話,他便禮貌地拱手道:「主位狐官大人放心,我這裡會處理好。還請主位狐官大人慢走,少主夫人慢走,以及……這些小仙友也慢走。」

  青年鳳官一一與她們道別,雲眠在主位狐官的掌心裡不安地轉來轉去,試圖踮起來從他肩上往後看,卻被主位狐官大人毫無徵兆地摸了一下腦袋。

  「嗚?」

  雲眠一縮,抖了抖毛,下意識地抬起頭,卻只看到主位狐官大人面不改色的下巴和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捧著雲眠,翩然離去。

  小狐狸們趕忙都跟了上去,她們顯然都高興得很,其中有一隻性格活潑的小狐在路過幾個鳳族士兵的時候,還開心地故意在他面前跳跳,得意翹了一下尾巴!她一轉頭見其他人都已經走得有點遠了,怕追不上,這才慌張地撒開腿匆匆追上去。

  青年鳳官禮貌地恭送他們道別,待冬清領著一群小狐狸的月白色身影看不見了,這才回過頭看向那些鳳族武官。

  ……青丘主位狐官大人說這些人交由他「安置」,那他作為鳳族訪客的掌事天官,勢必要拿出些樣子來。

  青年鳳官在心裡歎了口氣,待看到這群武官,又嚴厲地厲聲道:「你們是怎麼回事?!」

  只聽臨場遭遇了雲眠那邊情況的鳳族士兵戰戰兢兢地道:「大人,你有所不知,那隻小白狐身上的鳳凰氣息很強啊——」

  「鳳凰氣息?」

  青年蹙眉,卻不信道。

  「那隻小白狐是青丘的少主夫人,你要說仙氣強也就罷了,怎麼會有鳳凰氣息……」

  青年正要斥責,卻聽那鳳族武官著急地接口道:「是真的!」

  這鳳族武官性子粗獷,為人大大咧咧又容易得意忘形,剛才還頗不可一世,但這會兒冷靜下來酒氣醒了,便有點額間冒虛汗。

  他道:「那小白狐的鳳氣好像來自於她脖子上的鈴鐺,而且那氣息,有點像是……」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院落裡待著的錦鴻,其實還始終在院子裡旁觀。他好奇仙宮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那青年鳳官走了,沒人給他傳話,他自己的修為離得老遠又聽不分明,只能看到幾個人的嘴一張一合。

  錦鴻急得乾瞪眼,他其實很想弄清楚雲眠到底是不是少主夫人,隱約猜到他們是在討論雲眠,可又清楚他如果在做正事的時候冒然上前攪事,舅舅肯定會罵他,只能在原地乾等。

  錦鴻不耐煩地跺了跺腳,又使勁朝主位狐官抱著雲眠走掉的方向望去,好像使勁多看一眼,就能聽到一點細節似的……

  ……另一邊,待主位狐官捧著雲眠離去,一路走到道場中,才將她一俯身,將她穩穩地放在地上。

  「……嗷嗚,謝謝。」

  雲眠被主位狐官抱了一路,有點不好意思,忙用小爪子從他手掌上跳下來。

  主位狐官大人素來喜怒難辨,儘管是因為鳳族的意外情況,但被他這般大張旗鼓地真像捧著個什麼厲害的狐狸一般帶回道場,雲眠還是覺得惴惴不安得很。

  她縮了縮爪子,想了一會兒,還是誠懇地道謝道:「謝謝先生,麻煩你過來接我們啦,還有鳳官先生那邊的事……」

  「無妨。」

  冬清頷首。

  他看了眼小狐狸們,問:「是你們的先生讓你們過來尋我的?」

  「是!」

  雲眠離主位狐官位置最近,便由她慌慌張張地回答道:「是的嗷,是學堂的先生讓我們過來跟你說,我們和鳳族在一道修煉的時候,已經差不多練習完射箭了。」

  說著,雲眠不確定地回頭看了眼小月,用眼神詢問她還有沒有別的事。

  小月一頓,忙對她用力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主位狐官聽了這般含糊不明的話,神情卻仍是淡淡,似乎並不意外。

  他略一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回去同你們先生稟明便是。」

  「嗷!」

  「嗷嗚!」

  見任務完成,可以回去了,原本緊張的小狐狸們都一下子輕鬆起來,歡快地在原地蹦蹦跳跳。

  雲眠亦開心地在蹦躂,但這時,主位狐官卻在她身上一瞥,問:「對了,剛才那些南禺山的鳳官忽然拜你,是怎麼回事?」

  「……嗯?」

  主位狐官大人的聲音同往常一般沉穩而無波瀾,雲眠卻愣了一下,她茫然地歪頭道:「我也不大清楚。」

  雲眠是真的不太明白,直到出事的前一刻,她都還在努力說服那個看上去很凶的鳳族武官,然後下一剎那,她就感受到一陣十分強大的仙風從她身邊湧出,直直撲向那些鳳凰……

  那股仙風出現得很突然,但裡面蘊含的氣息卻有讓人安心的熟悉之感,她既疑惑,可又覺得驚訝驚喜……

  雲眠想不起細節,迷茫地在原地蹦蹦,她頗為輕快的心情傳遞到鈴鐺上,金鈴鐺搖晃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對了!」

  雲眠眼前一亮,說:「那股仙氣出現之前,我的鈴鐺響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和平時感覺不大一樣呢……」

  說著,雲眠又低著頭使勁在地上跳了兩下,好讓金羽鈴發出更多好聽的叮叮聲。

  主位狐官一愣,說:「……你過來讓我看看。」

  雲眠趕緊跑過去,將脖子上的鈴鐺給主位狐官看。

  主位狐官用手指捏住這小巧的花形金鈴,拿在手中輕輕地把玩了一下。

  這本就不是一般的鈴鐺,而是仙器,身上自有靈息。主位狐官拿在手上翻轉打量之時,便能聽到它發出細碎的鈴鈴聲,待感到這鈴鐺上的靈息,只見主位狐官一滯,素來沉靜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他問:「——這個鈴鐺,你從何處而來?」

  雲眠照舊老實地道:「我記得起來之前就在脖子上啦。」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主位狐官的臉色,這會兒垂下耳朵,擔心地問:「……它是有什麼問題嗎?」

  「……那倒沒有。是件不錯的東西,你留著便是。」

  「噢。」

  雲眠聽到這裡,終於鬆了口氣。

  主位狐官看著雲眠的模樣,想了想,倒也沒有多說。他喉嚨一滾,展袖道:「你們既然沒有別的事,就自行歸去吧。」

  「嗷!」「謝謝先生!」

  一旁的小狐狸們早就等得煩了,又不敢當著主位狐官大人的面自己玩起來,一見冬清主動趕客,立刻都活潑地跳了起來,和主位狐官道別!

  雲眠亦是道別的一員,她匆匆朝主位狐官大人搖了搖尾巴道別,但跑出幾步又好奇地回頭,見冬清已經閉目凝神地在打坐,這才撒開爪子飛快地跑了起來。

  這一回,雲眠跑得老遠都沒有回頭。

  她一路上和別的小女狐們打打鬧鬧地玩著,然後在岔路口和她們告別,自己一個人蹦蹦跳跳地回到木屋內。

  雲眠熟練地撓開了門,只見聞庭正攤開了許多張課記,正在溫習他們在年關期間從主位狐官大人那裡學來的術法。他輕輕蹙著眉頭,時不時用額頭和爪子改變紙張的位置,看起來十分認真。

  「聞庭!」

  雲眠一見聞庭小白狐的模樣就高興,她充滿地「嗷嗚!」喊了一聲,然後助跑衝了過去,「咚」地一下紮進聞庭懷裡!

  聞庭被她撞得一動,直接撲在地上,兩人一起滾了兩圈。

  聞庭一愣,偏雲眠還不以為意,窩在他懷間使勁蹭他。

  儘管被主位狐官大人捧著、和其他小狐狸在一起玩也很開心,可她還是最喜歡聞庭,只覺得在聞庭身邊就很安心,忍不住想和他團在一起。

  雲眠歡樂地蹭來蹭去,聞庭卻有些無奈。他早感到雲眠回來,卻沒想到她會一下子撲進自己懷裡。

  聞庭低頭回蹭了她一下,正要開口,但他鼻尖一動,嗅到了雲眠身上的氣味。

  聞庭眉頭不覺皺了一下,問:「……你身上冬清先生的味道,怎麼這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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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嗚?有嗎?」

  雲眠正開心地蹭著聞庭搖尾巴,聽到他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疑惑地低下頭,嗅嗅自己身上的氣息。

  聞庭蹙眉看她。

  其實要說味道真的很重倒也不是,只是雲眠平日裡本來就和其他狐狸接觸得少,沒怎麼沾染過別人身上的氣息,這會兒主位狐官大人身上的氣味稍微帶了淡淡的一點,感覺也比平常來得明顯許多……雲眠身上有這等男子的氣息,讓聞庭不由心尖一緊。

  然而雲眠自己聞了半天,奇怪地歪腦袋道:「沒有呀?我好像沒有聞到。」

  不過她想了想,又道:「不過有可能是因為今天主位狐官大人抱著我走了一小段路,還摸了我的腦袋一下,在那個時候蹭到氣息了吧!」

  「……主位狐官先生抱著你走了一小段路嗎?」

  「嗯!」

  雲眠未察覺到聞庭話裡有一絲微愣,開心地點了頭。

  她說:「我們到東仙宮的時候,小月她們說的那個鳳官果然好凶,我們說不過他,所以後來就……」

  雲眠絮絮叨叨地將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可是聞庭在雲眠說到她們和鳳官起衝突的時候就愣了下,擔心地問道:「那個鳳官欺負你們了?!他們都是年長之人,還有武器……眠兒,你有沒有受傷?!」

  雲眠望著聞庭關切的神情,忙搖搖頭道:「嗷嗚,說是欺負談不上嗷,他們也不至於真的打我們這些還在學堂修煉的小狐狸的。不過……的確多虧了這個鈴鐺!」

  「鈴鐺?」

  「嗯!」

  雲眠從聞庭懷裡鑽出來,興奮地在地上跳跳,讓鈴鐺發出響聲。

  「我們吵不出結果的時候,這個鈴鐺響了一下,然後突出就湧出很多很強的仙氣!那些鳳官就全都被嚇到了,另外一個人很好的鳳官也被引了出來……」

  雲眠將她告訴主位狐官大人的話又大致複述了一遍,只是因為聞庭沒有在現場,她儘量講得更詳細些,然後亮著眸子道:「主位狐官大人說那股仙氣可能是這個鈴鐺的原因,他還說這鈴鐺是不錯的東西,讓我好好留著呢!」

  聞庭聽得有些在意,一頓,問:「你能讓我看看嗎?」

  「嗷!」

  雲眠當然是不介意的,樂顛顛地湊過去。

  主位狐官提出要看鈴鐺的時候,雲眠只是儘量高高地抬起下巴,但是聞庭要看時她就放鬆了許多,索性直接往地上躺下打了滾,翻身露出小肚子,給聞庭看她的金羽鈴。

  聞庭起身,一個跨步躍到雲眠上方,俯下身,湊近看雲眠脖子上的鈴鐺。

  聞庭之前並非沒有見過金羽鈴,他畢竟資歷尚淺,這會兒再怎麼仔細看,除了仍舊能看出鈴鐺有靈氣是仙器之外,還是看不出什麼來路。

  「嗷嗚……」

  只是雲眠翻著肚子,聞庭俯身看她身上的鈴鐺的時候,難免湊得很近,他的鼻尖靠近她的脖子,雲眠這一塊地方比較敏感,聞庭的毛髮和氣息一旦靠得極近,她就覺得有點癢。

  明明是她自己沒怎麼想就翻過來的,可是一旦靠得這麼近,雲眠才發覺這種感覺是不同的,聞庭的氣息埋在她頸間,蓬鬆的毛髮會蹭在一起。

  雲眠忍不住癢得嗚嗚打滾躲閃,聲音還有點被癢出來的笑意。

  聞庭看到她的樣子,微微出神,但他轉瞬一定,索性低下頭去舔雲眠的耳朵,將她身上沾到的氣息一點一點地清理掉,重新變回原來的樣子。

  聞庭整一個早晨都未看見她,若說全無心煩意亂,定然是假話。雲眠一回來身上就帶著別人的氣息,難免讓聞庭有種微妙的不適感。

  雲眠倒是未察覺到聞庭的心緒有異,被舔耳朵比發癢舒服,而且她一向很喜歡被理毛。等聞庭替她整理好毛髮,雲眠還高高興興地禮尚往來幫他理了回去。

  聞庭過了許久才將雲眠鬆開,雲眠舒服地抖抖毛,窩在地上變成一個乖巧的小毛球。

  聞庭本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他們應該要各自修煉了。但過了一小會兒,雲眠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豎起耳朵,問道:「說起來……聞庭,你說狐官先生自己走不開的日子還要非要讓我們到東仙宮去,替他給主位狐官大人傳話,是為了什麼呀?」

  「……!」

  聞庭稍滯。

  他想了想,回答道:「我不敢說得太武斷,但是先生這般做,想來肯定是有什麼安排……比如說,明日學堂中興許要出什麼變故。」

  「嗷。」

  雲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過對聞庭的話,她自是深信不疑,輕快地喚了一聲。

  ……於是一眨眼就到了第二日。

  這一天正如聞庭所預料的那樣,狐官在辰時組織好了晨課,卻未同往常一樣立刻讓他們收拾好東西到後山去練箭,而是恭敬地退到一旁。

  然後,主位狐官大人拖著身後壯觀華美的七條雪白的狐尾,緩步從門內走了進來。

  狐官笑著介紹道:「這位是主位狐官大人,之前甄選少主侍讀的時候在這個道場修煉的小狐狸們,想必已經見過他了。因為前來此處拜訪的鳳族弟子皆從南禺仙城而來,修習的術法比我們這邊原本修習的要來得高級,為了順利推進大家修煉,主位狐官大人特意從仙宮中過來教授大家一段時間。」

  狐官說完之時,道場內已是驚訝成一片。大多是之前上過主位狐官大人在少主侍讀甄選那會兒課程的小狐狸,清楚這位狐官大人的性格和能力,因此十分驚慌。

  雲眠亦是凝望著在道場正前中央坐下便閉目凝神不說話的主位狐官大人,微微張開了嘴,也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慌張。

  鳳族那邊除了昨天偶然碰見過冬清的錦鴻,大多還是第一次見到主位狐官,他們亦為七尾仙狐周身強盛的仙氣、不凡的氣度和風姿所折,半晌都沒人開口說話。

  過了好久,便有少年人的聲音從鳳族的蒲團周圍傳出道:「終於有個像樣的先生來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們當真就是花六個月來玩的!」

  「主位狐官大人,應當就同我們主位鳳官一級的先生差不多吧?!」

  「從仙宮特地過來……也不知道青丘這邊,會有什麼不同的術法?」

  鳳族弟子那邊明顯的喜形於色,似是自他們抵達以來面色最好的一次,這時,其中少年撞了撞他身邊另一個少年的胳膊,揚眉道:「喂!錦鴻,你怎麼不高興?!當初最嫌棄這裡學不到東西的不就是你嗎?現在青丘城真的派先生來了,你怎麼還這麼一副臭臉?」

  「……唔。」

  錦鴻本來心不在焉得很,被強行捅了一下,有點不愉快地扭了扭手臂,躲開對方的動作。

  他說:「你不要吵我!我想事情呢!」

  說著,他清亮的眸子一動,從他剛才怔怔看著的冬清身上,移到最前排的雲眠身上。

  想到昨日之事,錦鴻直到現在都有點彆扭。

  主位狐官大人領著青丘的小狐狸們走後,他舅舅立即就按照南禺山的相關軍規從嚴發落了那幾個捧高踩低還險些耽誤了正事的武官和天兵,因為是舅舅親自下的令,那幾個鳳族天官又剛丟了大臉,他們都不怎麼敢囂張反抗,接下來幾個月只怕都不是很好過,沒法像以前那般囂張了。

  等天官們被發落後,錦鴻當然立刻就衝上去詢問是怎麼回事,但一向爽快的舅舅卻一改往常的脾氣三緘其口,嚴肅地說要等正式回去稟告過鳳主凰后後再說,除了之前已經隨口告訴他的話,剩下的一個字都不肯多透露。

  錦鴻在家裡驕縱慣了,哪裡受得了這個,只覺得心如貓撓。

  他不清楚雲眠是怎麼讓他們南禺仙城的武官都齊齊下跪的,甚至連少主夫人的事,舅舅後來都不肯再給他解釋。

  如此一想,錦鴻雖是跪坐在蒲團上,但坐姿早已不如尋常修煉時那麼端正,屁股底下的腳不停地動來動去。

  他狐疑地看著雲眠,終於等到青丘這邊的狐官大致講好了話,從晨課結束到上午的修煉授課還有一小會兒休息的時間,錦鴻想也未想,直直穿過一整個道場從鳳族蒲團所在的最後穿到最前面,在雲眠身邊站定道:「喂!」

  「嗯?」

  雲眠這會兒已保持著人身,正在整理一會兒授課時要用來記筆記的紙筆,聽到錦鴻的聲音就抬起頭,疑惑地歪了下腦袋,一縷烏黑的秀髮從鬢邊落下。

  錦鴻抿唇,頗有幾分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真的是青丘的少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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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雲眠有些奇怪錦鴻為什麼突然跑到她身邊來問這個,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回答:「是呀。」

  錦鴻的面頰一下就紅了。

  他說:「那你之前怎麼沒說過?還白白讓我……」

  「……唔?白白讓你?」

  「白白讓我……」

  錦鴻腦海裡想得是他第一天到青丘這邊時,當著所有人的面,高傲地說他所學的東西,他們肯定見都沒見過,因為這裡是青丘,他怕這群小狐狸沒見識,還特意用青丘少主來舉例子,好顯得自己和他們乃是雲泥之別,

  他那時哪裡想得到這群人裡就有青丘的少主夫人!想到他這麼說話的時候,青丘所有人全都知道少主的未婚妻就在其中,於是在心裡取笑他……

  白白丟了這麼大的臉,錦鴻窘迫不已,憋了半天還是不肯照實說話,嘴硬道:「那你既然貴為少主夫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雲眠對他的說法有些困惑:「這種地方?」

  「……這種偏遠的旁山!」

  錦鴻憋了老半天,終於一口氣吐出詞道。

  和之前的鳳族武官不同,他先前比射箭已經輸給了雲眠,又覺得她生得好看,知道她是青丘的少主夫人,不好意思再從雲眠的身份上挑剔,連帶著對這個地方的稱呼都硬是溫和了許多。因為他舅舅又對她的事藏著掖著不肯說清楚,錦鴻甚至開始懷疑雲眠是不是其實身世很不得了。

  他道:「……我是說!比起這種又遠又偏的旁山,你這樣的人不是應該好好留在青丘城?那裡可不用像這裡這般,要有客人這麼費勁才能得到主位天官的授課。你既然是青丘的少主夫人,完全應該留在狐宮接受培養,想要見到主位天官的話,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輕鬆見到!你還在這種地方做什麼?難不成也是跟我們一樣被派過來的嗎?」

  「我出生在這裡呀。」

  雲眠卻是不解,歪了歪腦袋,在她看來目前的情況沒有什麼不對的。

  「我還不是真正的少主夫人呢,現在還只是定下來。主位狐官大人說,我現在還只是未婚妻,日後要與少主成親才是少主夫人,只是現在大家圖個方便,有時候才直接這般稱呼罷了。」

  說著,雲眠往後示意了一下,道:「曦元、文禾還有青陽,他們現在都還這裡。」

  「這怎麼能一樣!」

  錦鴻氣得噘嘴,還以為雲眠是沒有說實話。

  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坐在雲眠身邊的聞庭。

  其實相比較於雲眠,他對聞庭更加好奇,想到他和雲眠一直形影不離、關係十分親近的樣子,便驕傲地挑眉問道:「你呢?你說你沒選上少主侍讀,但明明厲害得很!你是什麼來歷?」

  聞庭沒有記憶,亦不喜歡錦鴻追著雲眠問關於青丘少主的話題,暗自藏住一點厭煩,移開目光冷淡地道:「……沒什麼來歷。」

  「……我不相信,你明明一直和少主夫人在一起,第一天的時候卻還騙我沒聽說過少主!」

  錦鴻想到這裡就有點生氣,若是聞庭早點說他們這裡有少主夫人,還有好幾位少主侍讀,他也不會多出糗那麼久。回憶至此處,錦鴻不禁面上滾燙。

  「……算了!」

  好在他也沒有太執著於這個問題,而是停頓片刻,轉向雲眠,略帶焦慮地試探問道:「對了,雲眠,就算你暫時還在這裡修煉,但作為少主的未婚妻,你應當至少可以隨意出入青丘城的狐宮吧?是不是可以直接見狐主娘娘……或者和少主說話?」

  雲眠疑惑他為什麼這麼問,卻坦誠地搖頭說:「不行。」

  「怎麼會!」

  錦鴻滿臉驚訝。

  「你不是已經是少主夫人了嗎!怎麼會不能去狐宮!」

  雲眠茫然地歪頭:「我們還要在學堂裡修煉呀,少主侍讀都是兩年後才會去狐宮的。」

  「少主夫人和少主侍讀如何會一般!」

  錦鴻被雲眠彷彿不諳世事的邏輯弄得焦躁。

  「再說,就算現在不准你們去仙城,這點小事,只要你和少主說說,你們一起去和狐主夫人撒撒嬌不就行了嗎!狐主大人和狐主夫人肯定會同意你提早過去的!我在家裡也常常跟我爹娘撒嬌啊,從來沒有不成功過。」

  錦鴻話語篤定,但雲眠卻被他說得越來越迷茫。

  她其實並沒有那麼急著想去青丘城狐宮,覺得按部就班就好了,為什麼要為這個去麻煩少主和狐主娘娘呢?而且,雖說是未婚夫妻,但她其實只和少主隔著簾子說過幾句話,並未真的見過……連熟悉都談不上的人,少主為什麼要費勁幫她呢?

  這麼懵懂地想了一會兒,雲眠注意到了錦鴻身上難掩的焦慮、心不在焉,還有好幾次與她對視時慌張移開視線的心虛。

  雲眠思索片刻,反問道:「錦鴻,你難道是……還在想辦法要去青丘城?」

  「……!」

  自以為目前為止掩飾得還不錯的心思被雲眠一語點破,錦鴻的面頰「噌」地一下紅了個徹底,他憋了半天,倒也沒有否認,而是用力跺了跺腳,彆扭地說道:「我有什麼辦法!我跟舅舅和鳳官都說了好久,他們還是不肯鬆口,非要我好好待在這裡……」

  錦鴻抿了抿唇。

  他並非是完全缺心眼的人,當然知道經過之前的事,聞庭、雲眠對他的印象可能不太好,他們又是青丘之人,沒道理幫他這個之前就在書塾這邊鬧騰過的鳳凰,若非是真的走投無路,錦鴻也不會難受到跑來雲眠這裡拐彎抹角地試探著碰運氣。

  但既然被戳破了,錦鴻索性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請求道:「雲眠,你有沒有辦法能跟狐宮的人說說看,讓他們和我舅舅商量把我調離這裡,讓我到青丘城去?若是成功,等回到南禺仙城,我定會寄謝禮回來贈你!我修為這些鳳凰裡肯定算好的,還跟哥哥學過不少仙術,到青丘城後可以和更為年長的人一起修煉,實在不行,直接讓我回南禺仙城也可以……」

  錦鴻說得懇切,但雲眠亦是好奇困惑地望著他。

  這隻南禺仙城來的小鳳凰明明在和她與聞庭比試的時候已經輸了,現在主位狐官大人又已親自過來授課,錦鴻若再說是嫌棄這裡沒法修煉而執意要去青丘城已站不住腳,應當是已經是他個人不喜歡這裡的原因,可是為什麼……非要到仙城中去?

  雲眠忍不住關切地問道:「你現在在東仙宮,住得不好嗎?」

  「……?」

  錦鴻回答:「住得尚可,怎麼了?」

  雲眠又問道:「那是在青丘東山,有人欺負你?」

  「怎麼可能!」

  聽到這句話,錦鴻氣得手臂上險些化出羽毛,翎羽都要豎了起來。

  他說:「我修為這麼高!誰能欺負得了本公子!」

  那是為什麼呢?

  雲眠困惑地歪著腦袋,在她看來,她實在是想不出錦鴻現在還不願意留在青丘東山的理由了。

  雲眠端詳著錦鴻的神情,想從他的神情裡看出些端倪來,但她看著看著,注意到錦鴻白白嫩嫩的娃娃臉,還有比起其他人來稍顯稚嫩的神情,忽然一愣。

  雲眠遲疑地問:「錦鴻,難不成……你在這次來青丘東山的鳳凰裡,算是年紀小的嗎?」

  錦鴻被問及這個問題,一頓,打量了一下雲眠,反問道:「你多大呀?」

  「十四。」

  雲眠開心地回答道。

  「聞庭說我的生辰在正月,應當才過十四不太久呢。你呢?」

  錦鴻:「……十二。」

  「……噢。」

  雲眠看著錦鴻的神情一下就稀奇了許多。

  他們是最近的一批拜月化形的小狐狸,比雲眠小的狐狸一般這個年紀還被娘摟在尾巴裡照顧,雲眠又一直一個人住在遠離其他人的狐狸洞裡,長久以來都沒怎麼見過比自己小的人,更不要說比自己年紀小的鳳凰,如果他們現在都還是原型的話,雲眠可能就要好奇地上去用狐狸爪子摸摸看了。

  錦鴻自報出年紀後反應就奇怪了起來,他對雲眠看他的眼神感到很不自在,試圖糾正似的道:「我爹娘和兄長都說我天資聰穎,所以讓我提早隨其他人一道入學堂學習,難道很奇怪嗎?在你們青丘,那些天生就有三尾五尾,不也很多?!」

  說到這裡,錦鴻焦急地跺了跺腳,追問:「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忙啊!」

  這倒不是雲眠願不願意幫忙的問題,而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只得搖了搖頭,靦腆地說:「我和少主互相都不算認識,他沒有道理幫我的……」

  「小氣!」

  錦鴻哪裡相信她的這套說辭,不高興地「嘖」了一聲,一下子就翻了臉。

  「不幫忙就算啦!我自己再想別的辦法!」

  說著,他狠狠跺了跺地,馬上就飛也似的跑了。

  雲眠只來得及望見錦鴻背影的一小片衣角。

  到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清楚,雲眠其實還想再問問,但還不等她開口,恰在這個時候,一直坐在道場正位的主位狐官忽然睜開了狹長冰冷的眸子。

  雲眠一愣。

  雲眠和聞庭分別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兩個位子,主位狐官驀一睜眼,看到的便正好是從他們兩人之間剛剛氣衝衝離開的錦鴻。

  雲眠之前和小鳳凰說話說得入神,竟忘了他們馬上就要開始聽道、主位狐官大人就坐在這麼近的地方。錦鴻先前怕周圍其他狐狸聽到聲音看出他的窘迫,說話時有用術法遮掩一部分,雲眠也未阻止,但任他怎麼自信修為,這種仙術在主位狐官面前肯定也不夠看……主位狐官大人先前的模樣像是入了定,也不知道對他們兩人的話聽去了多少。

  如此一想,雲眠莫名有些替錦鴻心慌。

  然而,只見冬清的眸子在漸行漸遠的錦鴻身上一掃,便彷彿沒看見似的轉開了視線。

  然後,他漠然地整了整衣服和衣袖,冷淡地開口宣佈道:「開始授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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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從主位狐官睜眼的那一剎那起,道場中就已神奇地安靜了下來。

  道場中所有的小狐狸,除了聞庭,都在少主侍讀甄選的時候聽過主位狐官大人授課,儘管大家未必都是同一個道場、隨同一個主位狐官,但所有人卻都對這些從青丘城來的狐官們當時表現出的冷淡性情印象深刻,主位狐官大人親自張口宣佈一聲授課已是難得,因此全部小狐狸都立刻主動緊張地坐好,忐忑地望著道場最前的冬清。

  雲眠亦趕緊收斂好心神,和平時一般坐好。

  冬清垂眸,神情淡淡地開始講道。

  冬清的修為遠在在場所有人之上,這回是真的來授課的,並非同上次一般連講課時小狐狸們的反應都是考核的一部分,因此講得分外深入淺出。

  道場中的小狐狸們很快入了定,不止是青丘的小狐狸們,從南禺仙城來的鳳凰在片刻的怔愣後,亦紛紛跟著打坐,完全專注地投入其中。

  雲眠第一次在聽課的時候,沒有不停地在她的課記上開開心心地寫寫畫畫,因為根本不必如此。有些道理是要用心悟的,打坐的時候,冬清的話就像自然而然地流入心間,雲眠只覺得受益匪淺,像是進入了一種與以往不同的境界……

  再恍惚地睜開眼,居然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

  雲眠晃晃悠悠地抬起睫毛,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周圍的其他狐狸,卻見入眼的是一大群神情同她一般茫然的少男少女,大家都維持著人身、穿著整齊的衣衫,保持了跪坐聽道的姿勢,整個道場裡都是人群,感覺與平時很是不同。

  這便是……狐官之前所說的所有人都維持人身修煉。

  儘管狐官說要配合鳳凰,讓小狐狸們都儘量保持人身修煉已有好長一段時間,但因為過去的月餘都在練箭,倒沒怎麼真的留在道場裡修煉過,今天還是第一回這般像模像樣……雲眠一個晃神,覺得大家的樣貌好像都比初見時來得成熟了些,尤其剛看過錦鴻,更能察覺差別。

  這時,只見主位狐官睜開眼,在整個道場裡掃視一圈,道:「我剛才講的那段道法,請你們熟記於心,待你們日後升到五尾,仍舊可以用於修煉。鳳族弟子亦是,你們中日後或許有人也會歷靈仙劫,待到修為進步之時,依舊可以使用……接下來數月時間,你們的仙術全部會由我教授,待到時機成熟,我會領你們到附近的山裡,實際運用一下仙術。」

  主位狐官大人這段話說完,道場內已多了許多喧嚷的議論聲。

  青丘東山的小狐狸們聽到可以實際用用仙術,而不是空對著仙器或者狐官枯燥地練習,當然激動不已。而鳳族那邊的興奮則更多是在別的層面——

  「到山裡去實際運用仙術!即便是在南禺仙城內,這樣的環節也起碼要到十五歲之後,才會讓我們嘗試吧?」

  「我倒有些好奇具體是用些什麼仙法……」

  「你們說青丘這邊的山間,會是什麼樣子?」

  主位狐官說話的時候,雖是神情淡淡,但雲眠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在道場最後的錦鴻,但轉瞬就將目光移了回來,繼續目不斜視。

  道場內亂七八糟地議論許久,主位狐官竟未立刻阻止,約莫讓他們討論了一刻鐘,才往下說:「接下來,我會單獨檢查各位剛才聽道和修煉的情況,請你們自行鞏固修煉等候。」

  說著主位狐官居然當真就起了身,朝道場中走來。

  雲眠一下子就慌亂起來,但大約是還有鳳族弟子那些客人在,冬清並沒有從他們這些坐在最前的熟面孔開始考起,而是逕自朝道場最後的鳳族走去。

  雲眠思索片刻,見主位狐官大人沒有立刻來考她,便趕緊提起筆,將主位狐官大人剛才講的道記下來。雖然她都已記在心中,但雲眠畢竟習慣於記課記,總覺得不寫下來會忘記,於是趁著記憶最鮮明的時候奮筆疾書。

  與此同時,鳳族卻是隨意得多,也不畏懼所謂主位狐官的考核。

  「……你們剛才那段聽道,有領悟到什麼嗎?」

  在冬清坐在其他人面前檢查的時候,另一邊的幾隻鳳凰索性聊起天來。

  被問到的其中一隻鳳凰驚喜地道:「有呢!我入定的效果比原來在南禺仙城中還要好些!這位狐族天官的修為,應當很不得了吧!」

  其他小鳳紛紛稱是。

  這時有一人看向錦鴻,問:「錦鴻,你覺得呢?」

  「我……」

  錦鴻其實也覺得有效果,但他又極為不想留在青丘東山,不願意說出「好」字來,正咬著嘴唇不知該如何接口,他視線不自在的一動,卻毫無徵兆地被嚇了一跳,驚恐地道:「——你幹什麼!」

  錦鴻個子小,今日在鳳族這一邊位於道場最後的蒲團中坐在前排,他前面坐得正好是青陽,青陽不知為何回過頭就一直盯著他看,然後忽然擦了擦口水。

  錦鴻:「……?!」

  坐在青陽附近的文禾聽到這邊的動靜,回過頭看到青陽的神情,頓時明白過來他是午時快到肚子餓了。但是青陽盯著鳳凰看的舉動無疑將他嚇了一跳,文禾趕忙將青陽拉回來,震驚地小聲道:「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想著吃小鳥!你看看清楚,鳳凰是神鳥不是凡間小鳥不說,我們又不能真食葷腥的,靈草靈果難道不好吃嗎?」

  「……我曉得的。」

  青陽憨厚地笑笑,摸了摸後腦勺。

  「我只是看看,誰讓乾等太無聊了……對了,是不是快輪到曦元了?」

  「大概是吧。」

  文禾亦有些心不在焉,聽青陽一問,他便擔心地往那個方向望去。

  曦元是不喜歡坐以待斃的人,他發現主位狐官大人考鳳凰的順序是從後往前、從左往右的,就主動去和坐在最左邊的人換了位置,好讓主位狐官輪到這裡,就第一個考他。

  主位狐官檢查鳳族道術的時候,會讓鳳凰弟子用剛剛聽道的成果使用仙術,這群鳳凰都是南禺仙城來,學的是類似他們年關時在東仙宮時練的仙術,且出身亦好,自然修為比道場內的小狐狸們高些,且他們亦是十幾歲的少年,在外人面前難免有點想顯擺的意思,特意都用了醒目的仙術。

  小狐狸們本就好奇地看著鳳族會用什麼仙術,這一下都被震到,從剛才起,道場內驚呼就不絕於耳。

  與此同時,錦鴻因為正對著青陽和文禾,免不了要注意他們兩個,順著他們關注的方向一看,便不禁一愣。

  不同於鳳凰喜金紅二色,青丘的小狐狸們更喜素淡,衣服還是以淺色的為多,因此驟然在狐狸們的人身中出現一個醒目的紅衣,就分外灼眼。

  只見那少年姿勢頗為隨意地坐在蒲團上,並非是正坐或者盤坐,手臂隨意一撐,袖口垂在地上。

  這時,主位狐官正好看完了所有鳳凰,朝那紅衣少年的方向走去……

  「啊!」

  雲眠本來正好端端地努力回憶課記,連其他人看鳳凰被主位狐官大人檢查發出的驚呼聲都沒有影響她,但她剛剛落下最後一筆,就聽到響起有史以來最響的一次驚呼。雲眠被嚇得筆尖一顫,本來乾淨整齊的紙面上,硬是留下了一個墨點。

  她一愣,下意識地抬頭握筆往後看去——

  卻見曦元右手抬起,正玩著一道奪眼的火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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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曦元將右手隨意地抬起,臉色亦是平靜,火龍卻隨著他的靈氣遊走得極為靈活,簡直栩栩若生,彷彿真的游龍一般。

  僅僅是聽主位狐官大人講了那麼一小會兒時間的道,就能將仙術提升到這個地步!這無疑不論在哪裡都是罕見的資質。曦元的火一燃起來,不止是本來就好奇地四處張望的小狐狸,整個道場的視線都迅速被他吸引。

  錦鴻附近的鳳凰少年們本來都對修為比自己低的人演示術法沒什麼興趣,都扭過頭歡笑著聊天,聽到聲音轉頭望來,繼而一愣,當即都驚歎不已。

  坐在錦鴻身邊的青鸞少年驚羨道:「錦鴻,你快看!這個厲害了!這個地方當真是藏龍臥虎,青丘東山竟還有能這般用火的人!這樣的水平,即便在整個南禺仙城內,怕是也有前三……不,你說會不會是數一數二?」

  「……哼。」

  錦鴻嬌氣地用鼻子出了聲氣,極是不情願地看了一眼,但仍是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這時,另一個少年接口道:「這個人我知道!是叫曦元。在道場練射箭的時候,他的位置離我很近,他大約是初學,起初射得並不太好,但進步速度也非常快。我聽說……你們可還記得這個學堂裡選上少主侍讀共有四人?這個曦元就是其中之一!不僅入選了,還是當初整個青丘擇出來的第一名,競爭範圍包括青丘城!這麼說來,說他的修為在整個青丘同齡的狐狸中是第一,也是有可能的。」

  「哦——」

  原來是連青丘城的弟子都已經全部打敗的仙狐。

  少年這話一出,在場所有鳳凰都恍然大悟地點頭,覺得這樣一來,事情都說得通了。

  錦鴻聽到這話,卻愈發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他故作沉靜地揚起了下巴,可眉頭卻是壓緊的。

  曦元沒有多久就演示好了術法,只見一動,披火赤龍就被他從容收起。曦元神情不變,卻抬起頭來。

  主位狐官贊許地頷首道:「不錯。」

  「……多謝先生。」

  曦元說。

  話完,他抬起頭,似是不經意地看向道場前列。

  雲眠這會兒和聞庭兩人端正地並排而坐,兩人都面朝曦元的方向。雲眠手中還拿著滴墨的毛筆,聞庭則雙手放在膝上,眉目清冷,坐姿比她筆直端正得多,不知不覺便顯出與生俱來的貴氣。

  雲眠見曦元筆直地朝這裡望過來,不禁看了看曦元,然後又回頭看看聞庭,然後抖了抖雪白的耳朵。

  曦元凝著眉頭,靜靜地看了他們一會兒。

  他對聞庭仍然有許多挑釁的意思,即使這段時間一直受聞庭的教導學習射箭亦是如此……相反,因為意識到差距比他原先預料還要來得大,反而愈發激起了曦元的好勝心和鬥志。

  直到一旁的文禾注意到明明主位狐官的檢查已經結束了,曦元依舊半天沒有動作,這才奇怪地拉了拉他,喚道:「曦元?」

  「……沒事。」

  曦元收回了目光,這才坐了回去。

  雲眠看到曦元的火龍,其實亦覺得有點吃驚,她驚訝地說:「曦元的修為比原來真的又好了許多呢!好像鳳凰裡也沒有表現比他更好的呀……」

  「嗯。」

  聞庭點頭,沒有多說,但聽到雲眠誇曦元,難免有點煩躁之感。

  主位狐官大人那裡查看仙術的速度很快,後面的小狐狸便都是按部就班地做出自己擅長的仙術,再無驚豔之人。文禾和青陽儘管也都用在東仙宮學來的術法表現得不錯,但因曦元珠玉在前,沒有差錯,卻也沒多少驚喜。

  於是主位狐官不久就到了聞庭和雲眠面前,因為聞庭坐在左邊的蒲團上,他便先考聞庭。只是主位狐官剛在聞庭面前坐好,稍頓一瞬,卻沒有立刻考他,而是問道:「我先前講的道,你聽了可有什麼體悟……亦或是奇異之感?」

  「稟先生……」

  聞庭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他有點吃痛地扶了下額頭,卻只得老實地回答道:「沒有。」

  聞庭克制著腦海中令他不舒服的昏沉,說:「先生講的道,我感覺好像似曾相識,像是以前已經知道,儘管明白道理,但卻沒什麼嶄新的想法。」

  「……嗯。」

  主位狐官微微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卻沒有責怪。

  聞庭是與其他人不同的。

  他是青丘的少主,現在年才不過十四,已經在歷靈仙劫。若說曦元那般已是稀世的天才,聞庭這般天生九尾、且天資在神狐之中數百年裡不曾見的天之驕子,可謂是絕世難見、獨得天道厚愛,但凡出現一個,便是天耀青丘,天道要護青丘萬千年昌盛。

  他剛才所授之道,現在教給道場中的兩族弟子,那些來自南禺仙城的世家鳳子鳳女尚且有不少覺得難的,亦並非人人都能悟得出,倒有不少自以為悟了的。但事實上,冬清翻看過少主從小到大的啟蒙冊子,少主從尚未能言便已聽道,剛能行步便已學劍,看過之書不曾有忘,聽過之道不曾不悟,他如今所授,不過是少主六七歲時已經從狐主那裡學過的,他為了照顧東山的這群小狐狸講得又淺,沒有新的感悟也是常事。

  然而聞庭這會兒面有困惑愧疚,似是為其他人都有感悟,偏他生不出一絲一毫的領悟來感到焦慮。

  冬清說道:「你沒有新悟也無妨,暫且先用擅長的術演示一下也可。我亦想知道你如今修為幾何。」

  「……是。」

  聞庭儘量讓心情安定,沉著地回答。

  道場內大部分小狐狸都已經完成了檢查,正是心情激動又輕鬆的時候,道場內吵吵嚷嚷,倒沒多少人注意他這裡,不比曦元當時。但聞庭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曦元一邊與同伴說話,一邊銳利的眸子卻一直瞥著此處,另外還有錦鴻,看似笨拙地掩飾著,可圓溜溜的眼睛按捺不住地往他這裡瞧,有人擋著還恨不得跳起來看。

  雲眠才剛剛誇過曦元……

  聞庭素來沉穩,但這一會兒,心情一激,竟是突然生出了幾分炫耀的意思。

  他閉上眼,仙力引動……

  雲眠本來一直好奇地看著聞庭,但忽然間,她感到一股奇異的風流吹動了她的頭髮。雲眠眨了眨眼睛,抬手將髮絲一撥,下意識地想回頭往窗外看去——

  可是下一瞬,一切變故都只發生在瞬息之間,狂風短短一剎就在道場內憑空騰起!

  巨大的風流以聞庭為中心瘋狂而迅速地旋轉起來,雲眠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回過頭,道場內保持著人身的弟子就在剎那間被迎面而來的狂風硬生生沖成了原形!

  「嗷——」

  「嗷嗚?」

  「啊!」

  「怎麼回……啾啾啾!」

  不止是青丘的小狐狸都忽然「咚咚咚」變回小狐狸,「嗚」得叫一聲跌趴在蒲團上,甚至連鳳族的弟子都沒反應過來,在驚叫一聲後,毫無準備地被硬生生壓回了鳳凰!

  「嗚……」

  雲眠亦是一驚,她離聞庭最近,受到的風壓自然很強,裙子的白紗和寬袖都被全部吹了起來,雲眠一慌,趕緊俯下身壓住裙子,免得被蓋住臉。

  她努力單手壓裙子,右手抬起,硬生生抬手臂擋著風,眯著眼睛慌亂地望向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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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3 00:0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聞庭掀起來的狂風還在急轉,無數的流風一股一股地在道場內恣意旋轉,剎那間就填充滿了道場內的每一寸空間!不論是青丘的小狐狸們,還是從南禺仙山來的鳳凰,都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夠輕易掀起這般強勁的風力!只覺得像是一瞬間被毫無準備地丟在天氣最為惡劣的烈風裡!

  不少小狐狸都嚇得用爪子抱緊了腦袋,使勁匍匐在蒲團上不要被吹走,可是蒲團哪裡禁得住這樣的風量!

  聞庭平日裡素來不是喜好鋪張顯露的性格,功課、演示都很低調,考試時也都按照先生說的完成而已,因此儘管大家都知道他成績很好,狐官、鳳官都對他讚賞有加,甚至連主位狐官大人都對聞庭高看三分,在給少主夫人和少主侍讀加課的時候,都特意帶上兩者皆不是的聞庭,但說起術法時,大家卻還是對仙術肆意華麗的曦元印象更為深刻,對聞庭為什麼屢次壓過曦元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然而此時,聞庭的仙力,還有使用仙術的水平,終於完全直觀地呈現在所有人面前!風流極穩卻極為強勁,大家都驚呆了地被籠罩在疾風裡,一時都不知所措。

  鳳凰中還有幾人能夠勉強抵禦風流,在狂風中睜開雙眼——

  只見聞庭閉目凝神端坐於其中,神情端重沉穩,清傲之氣似仙似神。

  他弄出了這麼強大的勁風,神態居然還如此輕鬆!連一絲勉強都沒有!

  看到聞庭狀態的鳳凰都驚呆了,愈發說不出話來。

  「聞庭……」

  但這個時候,雲眠的感覺卻和其他人不同。

  她也被狂風吹得相當吃力,可是雲眠卻意識到了一些其他人沒注意的地方。

  她儘管也覺得抵抗風力很難受,衣服很難按住,但終究沒有被吹跑!她看得相當清楚,聞庭掀起的流風強烈得不可思議,道場內的門窗都已經完全被掀開了!門窗附近都被風吹得呼呼作響,發出可怕的震盪之聲,而她的蒲團就在聞庭旁邊,離聞庭最近,是風力最大的地方,如果按照正常來說的話,不管她怎麼努力地想要挨著墊子,應該也已經連人帶蒲團被吹飛了……

  聞庭雖然將風弄得如此之大,但他仍然是有意控制著的。

  ……不止是她,道場內的其他人皆是如此。

  雲眠的烏髮和沒按住的衣服都被吹得揚起,但她想到這裡,人卻一頓,愣愣地心不在焉。

  她弄不清楚聞庭這般是如何做到的,可他做到這樣……到底需要多少修為呀?

  「嗷嗚……」

  「嗚嗚。」

  「啾……」

  這讓人感到畏懼的狂風足足持續了半刻鐘才停下來,等聞庭終於睜開眼,將仙氣平息下來,道場內已是狼藉一片。

  道場內的蒲團都散得七零八落,四處飛滿了不知是何人的雜物,小狐狸們沒精打采地趴在地上,鳳凰們也被硬生生地壓回了原形,狼狽縮在原地,羽毛都被吹得亂糟糟的。

  竟然連他們這些出身不錯的鳳凰都強行壓回了原形!

  不少被嚇到的鳳凰回過神來,都頗為驚恐地看向聞庭,偏偏他還是神情淡定,一看知道若非他主動停下,這誇張的風還能再持續許久。

  這個時候,整個道場中,只剩主位狐官大人還面無表情地穩穩坐在原地。在四處都是烈風掃蕩過的雜亂中,唯有他和始作俑者聞庭兩個人還保持著整齊。

  主位狐官一身月白色的長袍乾淨齊整,沒有一縷褶皺,髮絲亦絲毫未動,聞庭動用仙力的時候,只有他周身一丈內的距離宛如人間淨土。這時,見聞庭結束,主位狐官才像是壓根沒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一般,淡淡地抬眸評價道:「還可以。」

  鳳凰們:「……」

  小狐狸們:「……」

  聞庭穩了穩氣息,應聲道:「謝先生。」

  說完,他不自覺地轉回頭去,去看雲眠的樣子。

  雲眠這個時候像是還沒回過神來,但已經重新直起身體,手裡還慣性地抱著厚厚的一把裙子,她用一種夾雜著驚豔、吃驚、崇敬的眼神呆呆地望著聞庭,察覺到聞庭回過頭來,方才一愣,後知後覺地朝他開心地搖搖尾巴。

  與此同時,冬清亦在觀察聞庭。

  少主素來沉穩,甚少憑感覺行事,像今日這般衝動的舉動,相當少有。

  冬清當然不會覺察不出聞庭剛才的情緒與平常不同,身為少主,本不該這般感情用事,但聞庭在狐宮時已極為冷靜,他是天之驕子,又終究是少年,能偶爾有激起他鬥志之事並不是壞事……

  主位狐官想了想,倒覺得不必在大庭廣眾之下批評他,可以到兩人單獨練劍時再教育,便道:「你仙術用得尚可,但比起幾月前,的確無太大進意。而且今日氣息尚且不穩,有顛簸過激之處,還要待注意。」

  聞庭自是知主位狐官說的短處都是因為他用仙術時,心態不夠平穩,面上不由泛起一縷微紅,應道:「……是。」

  「嗯。」

  主位狐官頷首,然後他清眸微動,觀察了一下周圍。

  按說他接下來應該繼續指點別的小狐狸了,剩下的人也不多,可是這一會兒,由於聞庭的風術,道場中根本沒幾個弟子還保持著人身,第一排剩下的幾隻狐狸,竟只有雲眠還維持著人身,另外幾個大約是由於離得近,都劫後餘生般地趴在地上休息,即使沒有大礙,也都在抵禦狂風時用了不少靈氣。

  主位狐官問道:「你們可還用的出術?」

  聽到主位狐官大人的話,僅剩的小狐狸們趕緊紛紛趴在蒲團上搖頭。

  主位狐官一頓,便宣佈道:「由於聞庭的仙術過於強烈,道場亦要修整,今日修煉便先到此。剩下的幾位弟子,我日後抽空再單獨檢查,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話完,主位狐官則合上了眼。

  沒想到大難不死還有假放,主位狐官的話令本來有氣無力的狐狸和鳳凰們都精神一震!

  雲眠倒是一愣,她本來正要點頭,這會兒倒是收了回去。

  她其實覺得還好,應該是用得出術了,雖然可能的確不如被風吹過前靈氣那麼充裕,但只是讓主位狐官大人看一看,並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既然主位狐官大人已經如此決定,雲眠倒也沒在意,開開心心地將注意力回到聞庭身上,牽他袖子道:「我們回去吧?」

  「嗯。」

  聞庭微怔,應了下聲。

  等回到木屋中,雲眠和聞庭都自然地變回了原形,只是雲眠歸家之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圍著聞庭打轉,一會兒歪著腦袋看看,一會兒走過去拿爪子拍他的尾巴,看上去十分感興趣的模樣。

  饒是聞庭再怎麼鎮定,也不可能對雲眠一直玩他尾巴的行為無動於衷,問:「怎麼了?」

  「你今天用的風術,好厲害呀!」

  雲眠雖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用驚歎的語氣說道。

  「年關的時候你表現出的縱風之術就很好了,可是……也不是今日這般。」

  聞庭其實在難得任性地炫耀了一把之後,先前煩悶的情緒就漸漸和緩下來,甚至有點羞愧於自己的沉不住氣,但看著雲眠這般漂亮的眼眸,他還是忍不住感覺胸口一暖,像有什麼溫暖、柔軟、毛乎乎的東西在上面輕輕蹭了一下。

  聞庭說:「還好,我有點失常了……主位狐官先生亦沒怎麼誇我。」

  ……這也算是失常嗎?

  雲眠的小腦袋困惑了一瞬,但她思索了一下,問:「聞庭,你如果全力以赴的話,仙術能到什麼實力呀?」

  「……也沒有那麼誇張的。」

  聞庭對雲眠的模樣有些無力,看她好奇地靠近,既想舔她的額頭,又怕做得太過,不禁有意躲閃。

  聞庭謙虛地說:「其實世上修為厲害的人有許多,我比起主位狐官先生,還是要弱上一些的。青丘城中還有好幾位主位狐官大人,都是如此,在包括鳳凰所住的南禺山的仙境之內,還有很多主位天官大人、修為很高的前輩……我還有許多要學。」

  「可是主位狐官先生本來就有七尾,而且比我們年長好幾百歲呀。」

  聞庭的謙虛之詞,反而讓雲眠愈發意外了,沒想到他甚至跳過了狐官,直接說到主位狐官大人。不過若是這麼算,狐宮的狐主娘娘和狐主大人,應當比主位狐官大人還要來得厲害些吧。

  雲眠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錦鴻跑到她面前來鬧騰地說了一大堆話,搞得她也對狐宮和青丘城突然覺得在意。雲眠出神地道:「也不知道青丘城……到底是什麼樣子呀?還有錦鴻……」

  說到那隻小鳳凰,雲眠不由稍稍停頓。

  青丘城固然要比他們東山來得厲害繁華許多,但錦鴻目前的狀態,顯然並不必要非要到青丘城去,也不知道經過聞庭今天的模樣,他有點改觀沒有……

  「嗷嗚。」

  雲眠想得洩氣,不禁趴在地上當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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