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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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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華甄 -【冤家相公(覓妻記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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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16 22:33: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彭峻龍與玉琪騎馬跟隨在車後,彭峻龍說:「小七,謝謝你幫我抓住了他們,我會為你請功的。」

  玉琪笑嘻嘻地說:「請功就不必了,大人別忘了我還是有用就好。」

  她無邪的笑容,讓彭峻龍沉重的心情略感輕鬆。「我不會忘的。」

  「我們要去哪里?」看出方向不同,玉琪輕聲問。

  「去木蘭山卡倫。」

  「這些是木蘭山的士兵?為防『家賊』,你想悄悄問案?」玉琪悄聲問。

  彭峻龍注視著前方的眼睛轉到了她臉上,低聲一笑:「你還不笨嘛。」

  玉琪得意地回他一笑,心裏不由也在思考這案子。這兩個羅剎國人是為誰送火器來的?據她所知,阿瑪的防衛很嚴,而彭峻龍就更不用說了,可以說是關關有卡倫,處處有巡邏隊,他們是從哪里進來的?而買火器的人又是為了什麼目的?很顯然,這些火器絕對不是用來做正當事情的,否則何需鬼鬼祟祟地藏在密林裏?

  想著想著,她忽然胸口一緊,大膽地推測:難道是有人要叛亂?!

  有了這個想法,她不能沈默了。她騎近彭峻龍,喊道:「大人!」

  也正在思考著這事的彭峻龍轉頭看她。「什麼事?」

  看看前頭的士兵們距離他們較遠,玉琪就小聲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並焦慮地看著他。

  沒想到彭峻龍聽了她的分析後竟咧嘴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可是認真的。」玉琪不滿地看著他。

  彭峻龍收住笑,伸手將她頭上的帽子一拉。「別不高興,我笑是因為我們想的是一樣的事,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有現在這樣的安排。」

  用手按住帽子的玉琪一聽,頓時轉怒為喜。「真的嗎?我們的想法一樣?」

  「沒錯,你真是聰明,以後可沒人敢小看你這小跟班。」彭峻龍笑著加快馬速往前跑去。玉琪克制著心頭的喜悅緊隨其後。

  木蘭山卡倫距離府營不遠,位於丘陵地帶,山石林立,溪流環繞,環境十分安靜。現在駐守的佐領正是當初曾對彭峻龍投刀的那個莽撞漢子,也是如今對彭峻龍最忠誠和敬佩的佐領之一。

  當他得知事情原委後,立即配合彭峻龍的要求封鎖消息,要士兵看守好羅剎國奸細和那四箱火器。

  當晚,為了不打草驚蛇,彭峻龍帶著玉琪回了營,第二天藉口巡防再去審案。

  開始幾天,那三個人硬是不肯鬆口回答問題,後來受不住彭峻龍的壓力,那個蒙古人最先屈服,由此作為突破口,其他兩人終於回答了問題。

  從說著口音很重的蒙古話的羅剎奸細口中,彭峻龍獲知他們在錦州有據點,可是關於這批火器究竟是送給誰的,他們都說不知道,只說上司指示他們在那天將火器送到小樹林,三更時自會有人來接應,可沒有被告知來接應的人是誰。

  那個蒙古人說,他們到了小樹林藏好馬車後,本想去附近找東西吃,沒想到附近連一戶牧民都沒有,只看到士兵,於是嚇得退回樹林才被捉住的。

  審訊結果雖然還不完整,但彭峻龍認為火器留在此地不安全,而且,這批火器和羅剎國人是從貝加爾湖南岸南下,由東抵達石勒喀河再潛入錦州的,這個情報不僅對朝廷很重要,對奉天府更是至關重要,因為錦州正是奉天將軍府的轄區。

  於是他連夜寫了兩封火漆急書,第二天便安排信得過的下屬送出。為了避免消息走漏,一切調兵遣將的活動都在暗中進行。

  一封是送往甯古塔將軍府,其中報告了此案經過,並隨信押送所繳獲的火器四箱,人犯則因審查未完,尚留府中。負責送這封信並押送火器的,是木蘭山卡倫的佐領,他明白此行的重要性,特意挑選了五名可靠的士兵隨行。

  另一封信則是直接送往奉天將軍府,收信人為奉天府參將彭峻威。他相信憑三哥的能力和經驗,一定能查清錦州一案。

  送走信和火器的第三天,彭峻龍一如往日般帶著玉琪出外巡視,玉琪問他:「大人,信和火器一定都送到了,可這麼多天了,『接應者』為什麼都不急呢?」

  「不,他一定急死了。等著看吧,他很快就會來找我的!」彭峻龍引導著馬沿著河流走。

  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玉琪忍不住擔心地問:「你這麼有把握?」

  「當然。」彭峻龍的笑容具有巨大的安撫作用,玉琪不再擔心,她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想起草原王的話,覺得他沒有說錯,彭峻龍確實是個最好的獵手!

  而彭峻龍則是思忖著玉琪的話:「有把握嗎?」

  是的,他有把握。重要火器無故失蹤,對手一定會有所行動的。在最初幾天,他可能會以為是送貨人的行程被耽擱了,可至今已經過了近十日,他一定已經嗅出了可疑之處並狗急跳牆,所以他得做好準備,靜待對手的出擊,再順藤摸瓜,把羅剎國與阿勒楚喀的這條線理清楚。

  晌午過後,他們往營地走去。遠遠聽到河灣傳來戲水的聲音,接著聽到有人在喊:「彭大人,天氣多好,快洗澡除除晦氣囉!」

  彭峻龍和玉琪不約而同看過去,見到前面有幾個士兵正脫光衣服在河裏洗澡。

  「好像很不錯喔,天氣這麼好,小七,咱們也去洗個澡吧?」彭峻龍看著滿河清流,蠢蠢欲動地招呼他的跟班,可是卻沒人回應。

  「小七?」他回頭一看,身邊哪里還有人?他大喊一聲,還是沒人回應。

  看看河裏快樂戲水的下屬,他也很想立刻跳下河去痛痛快快地洗個澡。可是對獨自離去的小七,他又很不放心。

  想著他那個彆扭的跟班,他突然玩性大起,決定要好好捉弄一下他的小跟班。

  玉琪一看到河裏那群赤身裸體的男人,立即就策馬離開了。她聽到彭峻龍的呼喚,知道他一定會下河去,因為清澈的河水實在很誘人。

  於是她不回應,繞過河灣,來到靠近樹林的河邊下了馬,坐在河邊。

  其實她也很想洗澡,整個漫長的冬季,她只偷偷在氈房裏胡亂抹過幾次身子,而且每次都慌慌張張的。現在天氣這麼好,雖然水還是很涼,但洗個澡的誘惑實在很大……

  身後傳來馬蹄聲,她回頭看見彭峻龍,原來他為了追自己而放棄了洗澡。

  「大人,你沒有下河嗎?」懷著一絲歉意,她站起身問。

  「沒有,我的跟班轉頭就跑,誰幫我抱衣服呢?」彭峻龍說著下了馬走過來。

  他的目光有點怪怪的,好像在算計著什麼,玉琪的心忽然亂了起來,覺得還是不要再說洗澡這個話題好一點。於是她支吾地說:「那我們回去吧。」

  「不要,澡都沒洗怎麼能回去?」

  「洗……洗澡?」他怎麼還提這個話題?玉琪哀怨地想,可是彭峻龍的下一句話差點讓她摔倒。

  「當然,濯足沐浴,三生受益。今天我就要你跟我一起洗澡!」

  「跟……跟你洗澡?」玉琪覺得頭頂的太陽刺得她頭暈目眩起來。「不行!」

  「為什麼不行?快脫掉衣服!」彭峻龍命令她,並動手脫起衣服來。

  「不行!」玉琪驚惶大喊。雖然他在她面前脫過很多次衣,可那都是在昏暗的氈房內,而且大都是她睡意蒙矓時。可此時在光天化日下?「不行!」她搖頭。

  彭峻龍將脫下的官服和帽子一起放在馬背上。「為什麼不行?你自己看現在都什麼季節了,還穿著棉襖?你不嫌臭,我可嫌呢。今天我非得讓你下河!」

  「不要!」玉琪見他轉過身來,臉上還帶著壞壞的笑容,不由著急。急忙用軟語穩住他。「『春捂秋凍』,你聽說過嗎?這可是句老話,意思就是春天要捂著,秋天要少穿,這樣身體才不會出毛病。」

  「春捂秋凍?」彭峻龍笑了。「現在已經六月了,還『春捂』呢?少囉唆,快脫,不然我可要動手囉。」

  說著他脫下了身上的裏衣,露出結實精壯的胸肌,讓玉琪看得面紅耳赤,心跳如狂。

  她連忙往後退,警告道:「你不許胡來喔,我真的很怕冷……」

  話沒說完,看到他更加擴大的笑容,玉琪轉頭就跑。

  彭峻龍在她身後說:「跑也沒用,我告訴過你,今天無論如何你都得下河,要麼自己下去,要麼我幫你下去,快選擇吧!」

  「不要,我不會水,我也不下去!」玉琪往她的坐騎跑去,想騎馬離開。

  「小七,你以為你能跑得掉嗎?」身後的彭峻龍笑著,就像當年救她時一樣,突然如展翅大鵬般飛落在她眼前,順勢拉住她,動作俐落地扯開她的棉襖。

  都怪腰上沒有長鞭!

  見他輕易就拉開了她的衣襟,玉琪哀怨地想,並用力地抓搶棉襖。可是她根本就不是彭峻龍的對手。她搶得越凶,身上的衣服失去得就越快,而彭峻龍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動,她都不知道他的手是怎麼將那些衣帶解開的。

  短短一會工夫,她身上的最後一件衣服被揭走了,冷風浸骨,使她不顧一切地喊道:「峻龍──不可以!」

  這聲呼喊令她和彭峻龍都僵住了。

  「你,小七?」最後那抹頑皮的笑容僵硬的停留在彭峻龍的眉眼間,他瞪著眼前幾乎完美的赤裸玉體,所有的思緒心跳都在一瞬間停住。

  他手裏依然握著的裏衣,和地上四處散落的衣物全是同一種顏色──淡藍色,一如此刻天空的顏色。

  可是就在這片淡藍中,一個潔白如玉的編織物喚回了他的意識,喚起了他的心跳。它,就垂懸在他指間。

  那騰飛的蛟龍圖形提醒著他,那正是他曾經收到又退回的玉龍結。

  「妳是誰?妳是──那個女人?」他遲疑地問,胸口似有一團火球在滾動。

  玉琪無言地點點頭。儘管那句「那個女人」是如此傷人,可是她不能否認,因為那是事實。

  看著他眼裏隨即出現的鄙視,她知道自己輸了。

  她從沒想過事情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面對彭峻龍眼裏的震驚、懷疑、鄙視和憤怒,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窘迫和羞愧。她匆匆抓過他手中的裏衣,而彭峻龍下意識地一收手指,將那只玉龍結扣在手心。

  玉琪匆忙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上,身體的寒冷和心情的緊張,讓她不停顫抖,手指也直打哆嗦。

  而彭峻龍震驚地站著,僵在那兒看著她慌亂地穿衣,看著她由面紅耳赤到面如死灰,看著她哆嗦得如同風吹霜打的秋葉。

  「穿上吧。」見他依然赤裸著上身,玉琪克制著心慌,從馬背上取來他的衣服遞給他,可是他沒有接。

  於是她繞到他身後,將衣服披在他身上。

  「摘掉帽子!」彭峻龍沒理會她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只是低沉地命令。

  玉琪看著他鐵青的臉,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舉手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再將用來固定頭髮的絲綢套子取下,頓時,滿頭青絲披瀉而下。

  彭峻龍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大半年來與之朝夕相處、同榻而眠的跟班竟然是一個大美女!

  「哼,好一個長年流浪街頭的小乞兒,妳為了接近我,可真是煞費苦心啊!」他笑著譏諷她,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聲音裏有種玉琪能懂的苦澀。

  「我……」玉琪想解釋,可彭峻龍轉開了臉阻止她。

  「什麼也別說!」他冷硬地說:「明天我會讓人送妳走!」

  「可是你保證過……」

  「不准再提那個保證!」彭峻龍猛地轉身,身上的衣服墜落地面,他的雙眼充血,目光冷洌。「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今後若再提起那個保證,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用腳勾起地上的衣服,轉身就走了。

  心中的震撼久久難平,他無法繼續面對著長髮飛舞,面色淒慘的「小七」!

  「可惡!該死!愚蠢!」他舉步向營地走去,心情越走越急躁。他走一步罵一句,罵自己糊塗,竟將一個女人當成最喜歡和信任的人,帶在身邊數月而不自知?她胡鬧,竟如此大膽妄為地耍弄他……

  若非親眼所見,他無法相信小七……與自己情同兄弟的小七竟然是女人?!而且不是別的女人,還是他竭力要逃離的那個女人?!

  靠在河邊的大樹上,把玩著手中的玉龍結,懷著苦甜參半的心情,他無力地回想著他們間的一切,弄不懂自己怎麼會這麼糊塗地被這女人「耍」了這麼久?早就知道小七娘娘腔,可怎麼也沒想到「他」真的是女人!

  小七,他的快樂跟班!風雪中陪伴著他、危難時曾救過他、沮喪時安慰他、寒冷時依偎他、害怕時只會大喊他的小七!他怎麼能是個女人,還是那麼美麗的女人呢?腦海裏再次出現她白皙誘人的身體,那完美的胸部和纖細的腰……

  僅僅想到那個畫面,他體內翻騰不已的憤怒中充滿了自己也說不清的心動。他的心在燃燒,但他知道那不僅僅是因為憤怒,他為此而在心裏申吟。

  看著彭峻龍牽馬離去,玉琪無力地坐在河邊的石頭上。風吹拂著她淩亂的發絲,撫平她紛亂的心,她不怪他冷漠的態度,只是覺得心好痛,為自己最終還是失去他而心痛。

  眼前是這半年多來,她與他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的每個片段,其中有他替她買馬買衣、訓斥她娘娘腔、手牽手教導她學走冰路、夜裏為她蓋被子、「方便」時替她防野獸的情景;有他力壓群雄、治亂仰平的雄姿,更有他仰望星空時的孤獨身影;耳邊是他爽朗的笑聲,風趣的語言……

  如今這一切都將成為回憶了嗎?思及此,她心如刀割,眼淚滾滾而下。

  天漸漸暗了,風透著涼氣,她擦幹眼淚,整理頭髮戴上帽子,回到了營地。

  彭峻龍沒在氈房裏,也不在大帳內。她懶得再找,也無心吃飯,就回了氈房。

  直到很晚了,彭峻龍都沒有出現,她知道他是不會再回這裏睡覺了,可是他總該來聽她解釋吧?難道他就連她為什麼這麼做都不想知道?連她究竟叫什麼名字都不屑一問?

  她的心裏充滿了對彭峻龍的失望,也充滿了對自己感情的無奈。

  就在她傷心落淚時,門簾動了,她以為是彭峻龍回來了,趕緊擦幹眼淚。

  可進來的是阿烈,他手裏端著碗盤。

  「小七,快來吃飯吧,別哭了。」阿烈放下碗筷勸她。

  聽到這關切的安慰,玉琪的眼淚又嘩嘩流下。

  阿烈忙說:「你和大人怎麼了?為什麼都不想吃飯呢?快吃點吧,吃飽了去給大人認個錯就沒事了。大人是好人,就算生氣了也沒忘吩咐我給你送飯來。」

  一聽這飯是彭峻龍叫阿烈送來的,玉琪心裏更是委屈,她對阿烈說:「我現在不想吃,你先放這兒吧。」

  等阿烈走了,玉琪越想越覺得她跟彭峻龍之間的事情不能就這樣結束,她得為自己的聲譽做最後一番努力,否則在彭峻龍的心裏,她將永遠是個不知羞恥、愛說謊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險女人!

  就在她想著要怎樣找彭峻龍時,他來了。

  「吃飯!」一進門,他就冷冷地命令。「別耍大小姐脾氣,我可不吃那套!今晚妳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阿烈會送妳走!」

  說完,他轉身想走。

  「彭峻龍,你給我站住!」突然,玉琪跳起來大喊。

  也許是她的氣勢驚人,彭峻龍站住了,但沒有轉身。

  玉琪對著他寬闊的背吼道:「是男子漢就轉過身來!」

  哼,居然敢跟他大呼小叫!彭峻龍冷笑著轉過身看著她。

  玉琪不理會他的冷笑,嚴肅地說:「無論你要怎麼處置我,那是你的權利。可是在我離開前,我有三個問題要問,你必須老實回答我,因為這是我的權利!」

  「問什麼?」彭峻龍冷漠地問,臉上居然還掛著笑容,可那笑容讓玉琪難過。

  「第一,不管你怎麼想,我跟你有婚約已經一年半,與你相處好歹也過了大半年,一切結束前,你都不想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嗎?」

  「想!」彭峻龍簡短地回答。

  對「未婚妻」,他確實從不想要知道她的真名實姓,可是對「小七」卻不同,從傍晚知道她的真實身分起,他一直在想這件事,可是礙於自尊,他不願開口問。此刻聽她提起,他自然說了實話。

  他的實話卻令玉琪吃了一驚,原以為他討厭自己至極,不會想知道她是誰,所以愣了半天,在看到彭峻龍等待的目光時,她才訥訥地說:「我叫穆玉琪。」

  「穆玉琪──小『七』。」他在心中默念著,猛然省悟:「甯古塔將軍……」

  「他是我阿瑪。」玉琪知道總是要面對這個事實的。

  「原來如此!」當初的疑問有了答案,他低沉地問:「第二個問題?」

  幹嘛那麼惜字如金?!玉琪不滿地想,躊躇片刻後才問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想!」又是一句真話。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玉琪沒有太吃驚,她指指地氈。「這個說起來比較長,你坐下好嗎?」

  「站著就好。」彭峻龍依舊冷漠地說。

  「好吧,隨你高興。」見他如此固執,玉琪無奈又傷心地說:「那要從康熙三十六年春講起……」

  說起往事,玉琪毫不掩飾地坦露自己對他的感情,不管他怎麼看自己,她都要將自己對他的愛慕明白地告訴他。

  聽了她的敍述,彭峻龍的臉色平靜,並沒有透露出任何情感。

  面對如此平靜的面孔,就算玉琪再怎麼因為回憶起往事而湧上對他的愛意,也沒有了激情。

  她頹喪地坐下。

  「第三個問題?」彭峻龍又問她。

  「沒有必要再問了。」玉琪心灰意冷地說。

  「第三個問題?」彭峻龍堅持地問。

  玉琪不想說話,在她將藏在心裏多年的愛意全部告訴他,卻得到冰冷的反應後,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第三個問題!」彭峻龍提高了聲音,顯示出他的不耐。

  怒氣在玉琪心頭升起,他有什麼權利生氣?就因為愛他,自己才扮成男人來這裏陪伴他,可他還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她,難道她就這麼不值得他愛嗎?

  她抬頭看著他,用力地問:「我是一個無恥的女人嗎?」

  「不是!」回答完後,彭峻龍隨即轉身離開了氈房。

  「不是?!」玉琪的臉上因為聽到這個肯定的答復而漾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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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難眠的夜晚,躺在大帳篷地氈上的彭峻龍心潮澎湃。

  發現小七是個女人時的震撼依然未能平息,而與她的一番交談更令他難以平靜。她對自己的感情是那麼火熱,那麼真誠,不管他如何生氣,那份癡情還是讓他感動不已。

  當年發生在西遼河邊的往事他當然記得,也依稀記得他救的那個女孩。可是印象中,那是個安靜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是她,成熟美麗的小七──玉琪?

  他覺得最讓他丟臉的是,相處了大半年,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小七是女人?這簡直是對他──一向以機靈聰明自傲的彭峻龍絕妙的諷刺!

  她居然有能耐串通彭、穆兩家長輩一起來設計他,就憑這點,他也不能原諒她!


  玉琪那晚根本沒有睡,她思前想後,認定無論彭峻龍怎樣對她,她都不能不愛他,而在這裏她得顧及他的聲威和前程,既然身分已經暴露,如今她是不可能再留下了,她就聽他的先回家去,以後的事再想辦法。

  她相信彭峻龍不會對她那麼絕情,因為這半年的相處,她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

  第二天彭峻龍沒出現,聽奉令「陪伴小七回府」的阿烈說,大人一早就出去了。

  玉琪輕聲歎息,他連她最後一面都不想見嗎?

  早飯後與阿德等人道別後,玉琪騎馬離開這個她生活了六個月的地方。

  坐在河邊大樹上注視著小七離去,對彭峻龍來說絕對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可是他是彭家人,是個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何況那個女人耍弄了他大半年,他不該留戀她!

  目送她遠去後,彭峻龍跳下樹,上馬巡防去了。

  然而一整天,他都無法專心於公事,無論是巡防、進大帳處理公務、還是收到傳令兵送來的各種好消息,都無法振奮他低迷的情緒。就連翠綠的大草原、天邊的夕陽,也失去了往日的美麗。

  他懊惱地回到氈房,想讓自己休息一下,可是看著折迭整齊的臥具,冷冰冰的火爐和寂靜的四周,他的心情更加陰鬱。

  小七!

  彭峻龍痛苦地閉上眼睛,坐倒在地,不得不承認,導致自己一整天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原因,不是別的,就是因為她,可恨的穆玉琪!

  不管他如何克制,他就是想她,很想!他想去找她,追她回來,可是他不能!他依然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如果被她這樣欺騙耍弄後再去求她,他的自尊何在?

  然而,他的腦子裏全是她的身影,他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他情緒低落時,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直覺有事,立即起身出門。

  一騎快馬迎面而來,佐領劉榮漢幾乎是滾下馬背地撲向他。「大、大人,快去木蘭山,奸細被劫走了!」

  「什麼?!」彭峻龍一驚,帶他進大帳問話。「你駐守洛巴卡倫,怎會知道木蘭山的事?」

  劉佐領跪下道:「下官早該報告大人的,但蘇校尉對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曾發過誓不背叛他。可是他這次實在做得太過火了,下官不得不如此!」

  隨後,彭峻龍從劉榮漢口中得知,與羅剎國奸細勾結的「內賊」正是蘇震。他原想憑藉羅剎國的火器和暗中支持,在這裏建立自己的火器隊,將阿勒楚喀地區鬧個天翻地覆,讓彭峻龍聲敗名裂。

  可惜火器與送貨人無故失蹤,蘇震連著幾日都查不出原因,直到昨日才從一個士兵口中無意探得木蘭山卡倫關了三個奸細,於是認定火器也在木蘭山,便以巡防為名帶著劉佐領和幾個士兵去了木蘭山。後來因木蘭山的士兵不合作,便殺了他們,還放火燒帳篷。

  劉榮漢見他殺自己的弟兄,又阻止不了他,只好趁亂逃出前來報信。

  彭峻龍聞迅立即調兵,率領大家往木蘭山而去,劉榮漢也要求隨行。

  等他們趕到時,只見到處都有焚燒後的痕跡,帳篷和圍欄都已經毀壞,士兵中有兩人死亡,五人受傷。而被關押的奸細中,那個蒙古人身中一箭,已經死在被燒毀的帳篷外,其他兩個不見蹤影。

  彭峻龍安排部分人員負責善後,自己則率領其他人跟蹤馬蹄印跡追敵。

  可是他們追到天黑也沒有收穫,彭峻龍只好下令收兵。

  回到營區,彭峻龍留下劉榮漢,讓他將知道的情況詳細報告一遍。

  為了立功贖罪,劉榮漢知無不言,和盤托出,彭峻龍才明白自己與蘇震的宿怨。

  「原來蘇慕芳是蘇震的兒子!」彭峻龍驚訝地說:「他把我當作仇人?這真是令人吃驚,那時聽說有人墜馬受重傷,我還為此感到遺憾呢。」

  「是的,蘇公子考場上失誤受傷,最後不治身亡的帳不該算到大人頭上。可是蘇震認為那時如果不是大人您騎術高明,惹得皇上臨時興起增設『快馬射雙靶』的話,蘇公子就不會受傷,也不會死。」

  彭峻龍補充道:「還有,如果我不是那個剛好排在他前面應試的人,也就不會給他那麼大的壓力,讓他墜馬了,是這樣吧?」

  劉榮漢點頭默認。

  「你認為他是真的要跟著羅剎人叛變嗎?」過了一會兒,彭峻龍又問他。

  「下官認為是。」劉榮漢小心地說:「其實蘇震開始時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妒恨大人您,想拉幾個弟兄跟您鬥,幹掉您,為蘇公子報仇,所以要我們四處惹亂子。後來火器失蹤,他覺得事情敗露,沒法混了,才想到投靠羅剎人……」

  接下來兩天,彭峻龍帶人出去搜尋,幾乎找遍了整個轄區,卻沒有蘇震一夥的行蹤,各個卡倫也送回消息,說沒有任何發現。

  看來蘇震真的逃掉了,這對彭峻龍來說是一大打擊。目前要想抓住他,就得請求甯古塔將軍府授權,否則他是不能帶兵進入其他轄區搜索的。

  想到甯古塔將軍府,他自然想起了小七,心裏霎時又起波瀾。

  從兜裏掏出那只玉龍結輕輕撫摸著,他的心裏滿是她的影子。這幾天只要一想到她,他心裏就充斥著一種無法忍受的失落感。他沒有想到失去小七的日子會如此空虛,尤其是漫漫長夜,讓他品味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和寂寞。

  她是第一個識破他孤獨內心的人,他好懷念她的笑聲和俏皮的模樣。

  她應該已經到家了吧?他暗自思忖,好想知道她目前怎樣了?她還在生氣嗎?她會像我想她這樣想我嗎?她穿上女裝是什麼樣子?一定會更漂亮……

  彭峻龍思緒游離,感情起伏,可他立即回過神來,厲斥自己。「彭峻龍,如今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胡思亂想?!」

  然而,他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去他的自尊,還是快樂重要。等這些事辦完後,他會去找她,他要去將她找回來,現在的分開就算是給她一點教訓!

  於是他收好玉龍結,拋開小七的影像,伏案提筆,措辭嚴謹地給甯古塔將軍寫了封信,呈報這裏的一切,包括送回玉琪一事,但未提起彭穆婚約。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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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次日傍晚,大帳外紛亂吵雜,他趕緊出去查看,原來是巡防士兵抬回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令彭峻龍震驚不已的是,這人正是護送穆玉琪回家的阿烈!

  彭峻龍見到他滿臉是血,耳朵少了一隻。士兵們說,是他的馬將他馱回來的。

  「小七呢?她在哪里?」見此狀況,彭峻龍明白出事了,不由心頭籠罩冰霜。

  還以為她已經平安到家,可從阿烈的傷勢看來,他起碼已受傷兩天以上,由此斷定,他還沒有將她護送回家就出事了。

  連阿烈都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她呢?她一個弱女子是否安然無恙?

  千萬個問題困擾著他,可昏迷不醒的阿烈無法解答他的困惑,他只能心急如焚地讓人把阿烈送入帳篷,找來營區大夫給他治傷。

  直到半夜,阿烈才醒來。他一認出彭峻龍,立即淚水直流,艱難地說:「大人,小的無能,蘇、蘇震綁走……小七,不聽他的……割我……耳朵,信給大人……」

  話雖不完整,但彭峻龍聽明白了。他順著阿烈舉手的方向,從他懷裏掏出張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著:「想要活人,離老子遠點!七日之後,家仆自歸!若不聽從,小七抵命!」

  讀著這口氣粗野的信,彭峻猛怒氣衝天,但他克制著脾氣問阿烈:「你們在哪兒與他相遇的?」

  「前日、去古風口……」說完,阿烈兩眼一翻,又暈過去了。

  彭峻龍交代大夫好好看護他後,回到氈房,雙腿軟弱無力地倒在地氈上。

  只有在此刻,當他知道小七落入那個瘋狂的報復者蘇震手裏生死未卜時,才深刻感覺到心中的疼痛,明白自己早已不能沒有她!

  他真後悔自己當初將她送走,就是要送也該是他親自去送才對啊!

  他恨自己明知道案子未破,附近不安全,卻只顧著自尊而硬是送走她,讓她遭遇到今天這樣的厄運!

  蘇震知道她是女人嗎?想到蘇震的荒淫兇狠,他眼前出現了小七豐滿渾圓的胸房,纖秀美好的四肢和烏黑秀麗的長髮,腦子裏「轟」地一響,心窩彷佛被重擊似地疼痛。

  不,他不能傷害小七!我不能坐在這裏胡思亂想,我得去救她!蘇震那樣的好色之徒一旦知道她是女人的話,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天哪,小七,妳此刻在哪里?妳可千萬別出事啊!

  古風口,那是什麼地方?

  他焦慮地想著,倏地起身,來到大帳,將地圖展開,細細地查看。

  終於他找到了,那是位於遼西的一個小地方,他感到困惑,他是要阿烈送小七回家,小七的家在甯古塔將軍府,在烏拉城,為什麼他們會在古風口碰上蘇震?

  「去古風口……去、古風口?」他揣摩著阿烈的話,再仔細搜索著地圖,終於明白了,阿烈不是在古風口遇上蘇震,而是他們要去古風口。

  而且古風口就在海邊,如果走水陸,沿松花江以東入錦州、出海口都方便。

  那一定是蘇震,也是那兩個羅剎人此刻的目的地!

  想到木蘭山的血腥場面和阿烈的慘狀,更是令彭峻龍憂心如焚。

  當夜,他招來營地內的所有佐領、副尉,將帥印交給一位穩重可靠的佐領,由他全權負責轄區內的軍政事務,然後他連夜離開,去營救身陷危機的穆玉琪。

  他發誓,如果有人敢傷她,哪怕只是一根汗毛,他都要讓他生不如死!此刻悔恨和深深的憂慮糾集在他心裏,讓他有股殺人的衝動。

  茫茫夜色中他無所畏懼,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救人!

  「小七,等著,我會來救妳!」他大聲地對著曠野喊,期望將心裏的話大聲說出來,能有助於平息心頭難以克制的焦慮。


  傳說古風口在很多年前曾經相當風光,是個臨水背山的好城,可是後來由於河水改道,風沙肆虐,人口遷離而漸漸沒落了。

  如今此地人跡稀少、死氣沈沈。被廢棄的城址及其周圍一圈是被流沙淤蓋的地方,除了斷牆截柱,岩石沙丘外,沒有樹木和青草。城北的沙丘與城牆等高,殘垣頹壁矗立在流沙之中,給人們神秘感,顯得更加荒涼可怖。

  伏在岩石下的彭峻龍眺望著不遠處的城堡,盤算著要如何接近它而不被裏面的人發現。

  離開阿勒楚喀後,他一路留意蘇震一夥人的行蹤,因為他輕功極佳,別人三五天的路,他不過一日就能走完,他擔心在路上錯過他們。

  所幸老天有眼,在錦州城附近讓他發現了那兩個羅剎人。他們正像一般商人那樣坐在裝了不少貨物的板車上。可是令他驚訝的是到了城門口,他們一個下車入城,一個則轉頭往荒原而去。

  那時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跟蹤馬車,因為以他的估算,三哥應該已經到了錦州城,這裏有三哥就沒問題,而馬車說不定可以帶他找到蘇震。

  他的選擇沒有錯!當他為避免被察覺,遠遠地跟蹤馬車直奔這輕風襲來、沙塵飛揚的荒堡時,果真在出來接貨的人中看見了蘇震。

  終於發現了他要找的人,彭峻龍的心裏一陣狂喜,可是隨即又擔憂:不知小七是不是在這裏?

  太陽火辣辣地烤著他的脊背,可是他不在乎,因為停在這裏越久,他心裏越發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小七就在裏面!

  他凝神屏氣,運功想聽聽她的聲音,可惜距離太遠聽不見。於是他悄悄地移動身子,往前面一個沙丘竄去。

  臥在沙丘上,還是什麼都聽不見。他不甘心,於是再往左前方的岩石躍去。

  這次,他聽到了模糊的說話聲,雖然不清楚,但他確定聽到了小七的聲音,於是他欣喜若狂,只要她在這裏,他就一定能救出她!


  此刻玉琪確實在堡裏,她的雙手被捆綁在身後,雙腳也被緊緊地捆在一起。

  從三天前被他們抓住後,她親眼看到蘇震的冷酷無情,他竟然將曾是他家仆的阿烈打成那樣,還割了他的耳朵!

  他說他要報復彭峻龍!在親眼目睹了他的殘暴言行後,她相信他會那樣做。

  被抓住後,玉琪更加明白了,蘇震不僅是縱容草原王霸佔草原,製造多起混亂的元兇,而且還是引狼入室、圖謀不軌的主謀。

  現在,她只希望阿瑪能儘快得知此事,派出軍隊來抓住這幫人,而自己的安危,她已經不敢多想。

  不過只要有機會她就會逃,就是死也要清清白白,因此她絕對不能讓蘇震知道自己是女人!

  倚靠著牆壁,她抬頭望望眼前的殘壁敗垣,身後的茫茫黃沙,遠處的山崖樹林和前方一大片光禿禿的空地,她知道在這樣的地方是很難逃脫的。她已經逃跑過兩次,可是每次都被他們抓回來,最後還被捆成這樣。

  一個粗魯的男人走過來,取走她身邊的一捆氊子,他穿馬靴的腳踢到了她的小腿骨,痛得她一陣哆嗦。

  那人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吐了口唾沫,咒駡著走了過去。她趕緊收回腳,將自己盡可能地縮小,安靜地看著那些男人在石壁下燒火。

  火點著了,這幾個男人圍坐著吃喝,蘇震面色陰鬱地說:「小二,去松了他,給他吃喝!」

  王老二說:「這是匹沒馴服的馬,松了綁,他又會惹事的!」

  「快去,一匹小馬還怕他不成?」蘇震不豫地說。

  「你發什麼狠?」王老二走過來,看到玉琪正瞪著眼,便毫不客氣地在她的臉上拍了兩下。「老實點,在這裏,你別想再逃!」

  玉琪厭惡地將頭一偏,避開他的碰觸。

  這下可惹惱了他,粗野漢子一個巴掌甩在她粉嫩的面頰上。「臭小子,別以為還有什麼大人護著你,今兒個老子就是你的大人,打了你,你敢怎麼樣?」

  「小二,你找死!沒了他,彭峻龍還會這麼忍耐嗎?說不定這會兒他就守在附近呢!」蘇震厲聲訓斥,王老二才不情願地將綁住她手腳的繩子解開。

  「記住我說的,你要是再敢逃,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將手中的繩子扔在地上,忿忿地罵著走回火堆邊。

  玉琪忍著面頰上火燒似的疼,心裏罵著:「該死的亡命之徒!」

  時間過得很慢,這幾個男人吃飽後,多日的奔逃讓他們一個個東倒西歪地睡著了,就連蘇震也靠在氊子上睡了,只剩下王老二抱著大刀守著。

  玉琪抬起依然麻木的胳膊抱著自己,將頭靠在屈起的膝蓋上,留意著身邊的一切。這是個機會,她得設法逃走。

  「他要是也睡著了該多好?」她偷偷地瞟了王老二一眼,暗自希望著。

  可是他顯然精神很好,還突然站了起來。玉琪心中一驚,本能地閉上眼,憋住了氣,特別是感覺到他兀鷹般的銳目注視著自己時,她的心跳似乎就要停止了。

  幸好他沒有走過來,而是走到斷牆邊,往外眺望。

  忽然,他大喊起來。「義父,彭峻龍來了!」

  他的一聲驚呼令玉琪心中一喜,猛地抬頭往外看,果真看到遠處有個身影正跳到一塊岩石邊,那不是彭峻龍又是誰呢?

  「峻龍──」她張口就大喊,可是立即被一雙大手捂住,並被壓在地上。

  「別慌!彭小子是孤身一人前來,我們手中有他的人,怕什麼?他現身就好,讓他進來,宰了他!」蘇震走過來看了看,冷酷地說。

  岩石旁的彭峻龍這次清楚地聽到了玉琪的呼喊,他知道自己的行蹤被發現了。冷靜分析後,他知道目前自己處於劣勢,既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玉琪目前的狀況,因此他不能貿然闖進去。

  不過既然已經被他們發現,再躲藏也沒意思了,於是他站起身,對著廢堡喊:「蘇震,你給我聽好,我今天沒有帶兵來,是想跟你好好談談。你不是想找我報仇嗎?只要你放了小七,我聽憑你處置。」

  「老子就是要找你報仇!」蘇震出現在斷牆頭。「你過來──」

  「不要過來,他們有火器──」小七突然出現在牆邊,高聲警告他。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拳打倒,並被粗魯地拽起,拖進旁邊一間更小的房間。

  像前幾次一樣,她被人往牆角扔去。

  王老二怒瞪著她,一面捆住她的手腳,一面罵道:「臭小子,老實點,若敢逃跑,老子砍斷你的腿!」

  玉琪靠著牆坐直身子,看著他陰險毒辣的臉色,什麼都不說,心裏卻在興奮地想:峻龍來了,她有希望了!

  「小七!」見她被打,彭峻龍急紅了眼,不顧一起地往前奔。

  「砰!砰!砰!」他們果真有火器,射向他的子彈打得沙丘石頭飛濺,同時裏頭也傳來一陣陣驚呼。

  「他奶奶的,這火器不好玩!」

  「老毛子,你是不是不會用,怎麼打到自個兒肩膀了呢?」

  由此可知,這群草包還沒學會用火器,所以那子彈才胡亂飛。彭峻龍趴在岩石下考慮著下一步要怎麼走。

  這時,在他身後出現一個匍匐前進的身影,他悄悄的潛近,撲向目標……

  當彭峻龍意識到危險猛然回身時,已經來不及避開迎面撲來的惡徒,就在他準備揮掌拒敵時,那個手中揚著刀的男人突然慘叫一聲倒下了,他的背上插著把刀。

  「三哥?!」看到山坡下奔來的男人,彭峻龍高興的大叫,站起身就要迎接他。

  「砰!砰!砰!」一陣密集的火器聲,子彈在他身邊飛竄,這次似乎打得準確多了,對他形成了威脅。

  「龍兒,趴下!」彭峻威一個鷂子翻身來到他身邊,抓起他快速躍至另一塊巨石後躲避子彈,責怪道:「你不是這麼莽撞的人,怎麼會獨自前來呢?」

  「三哥,錦州城的情形怎樣?」彭峻龍急切地問。

  彭峻威看看閃過眼前的碎石,說:「放心吧,接到你的信我就來了,那裏的事都結束了,二哥正在善後呢。」

  「二哥?二哥也來了!」彭峻龍驚喜地問。

  「你們都來了,我能不來嗎?」一個冷靜沉穩的聲音伴著一陣更加清脆響亮的火器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回頭一看,彭峻龍當即大喜過望。「二哥!你哪弄來的烏銃?」

  「先別說話,威兒跟我由左右分開進去救人。」彭峻虎說著,眼睛依然注視著前方,那裏的槍聲已平息。「龍兒,你留在這裏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要救的人我們知道,那個叫王老大的現在在我手裏,他全招了。」

  他將火器遞給彭峻龍。「你就往裏開火,這還能放幾槍,放完了,就扔掉它。」

  「扔了它?」彭峻龍困惑地問,隨即笑道:「二哥一定是匆忙中只帶了火器,忘了彈藥,沒了彈藥,這火器還不如燒火棍好使,對吧?」

  彭峻虎被他一語點破,旋即在他腦門上一拍,罵道:「就你這小子鬼機靈,什麼事都瞞不了你!好吧,就這樣,咱們兄弟幾個攻城去!」

  說完後,大家正要分頭行事,突然城堡那頭出現一騎,飛快往城堡奔去。

  「那是什麼人?」兄弟三人納悶地往那兒看,幾聲亂槍打來,暫時壓制住了他們。

  可是彭峻威還是看出了那人是誰,他俊臉一沉,又驚又怒道:「雨兒?!該死的她怎麼來了?」

  「雨兒?」彭峻龍一愣。「雨兒回來了嗎?」

  彭峻威看著那飛馳入堡的一騎二人,無力地說:「等會兒再告訴你……」

  「霏兒!她居然敢做這種事!」彭峻虎也繃緊了一張酷臉,怒目圓瞪,克制住驚怒說:「走吧,我們按計畫悄悄繞過去,多了那兩個女人,可得更加留神。」

  彭峻龍為了掩護哥哥們,便大聲喊著,舉起火器往裏猛射。

  等手裏的火器再也發不出聲音時,他才發現四周如此寧靜,哥哥們的身影早已消失了,而對面的牆頭上也不再有人影晃動。

  發生了什麼事?似乎不太對勁?

  他對著古堡大喊:「蘇震,你不是要為你兒子蘇慕芳報仇嗎?有種你出來!」

  還是一片寂靜,於是他跳上了岩石。

  「峻龍──」小七的聲音突然傳來,他抬頭一看,頓時全身緊繃,心膽俱裂。

  只見小七被捆綁著站在彷佛隨時會垮掉的牆頭上,而她雖然還穿著那件棉襖,可是頭上的帽子沒了,秀髮隨風飛舞,好像要把她帶走。

  「小七,我來救妳!」彭峻龍喊著往前奔去,霎時就縮短了與廢堡的距離。

  「不許過來,否則我就把她推下去摔死她!」三、四丈高的牆頭上,玉琪搖搖欲墜,而她的身邊出現了王老二的臉。

  彭峻龍站住,警告道:「王老二,你要敢傷害小七,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峻龍,你不是恨我嗎?何必管我死活?」風吹過,玉琪的身子不住搖晃。

  「不,我一定會救妳……」

  「可是,你既然不要我,我活著有什麼意思?」牆頭上的玉琪想起傷心事,聲音哽噎,淚眼迷蒙。「我只是好後悔,我不該女扮男裝跟著你,毀了自己的名節又被你嫌棄。我只希望我死後,你不再討厭我!」

  聽見她一再說自己討厭她,看著她在風中搖擺的身軀,而他竟什麼都不能做,彷佛玉琪的生命正操控在一股他無法抗衡的力量手中。

  彭峻龍覺得自己快要被那種從未有過的無助感逼瘋了,他喃喃地說:「我沒有嫌棄妳,我要妳!」

  「你要我?」玉琪驚喜地問。

  「是的,我要妳!」話已經說出口,彭峻龍不想再掩飾對她的真心。

  從她離開後,他日復一日地想念她;從她身陷險境時,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此刻見她站在搖搖欲墜的坍垣上,他的心早已隨她而去,所有的自尊都不再重要,他全身心都在喊:他要她!

  「你是說你要娶我嗎?」玉琪難以置信地問,聲音裏有抑制不住的喜悅。

  彭峻龍相信自己已經瘋了,他用盡全力地大喊:「沒錯!笨女人!我要娶妳!」

  然而就在這一刻,城牆上的玉琪卻如離弦的箭般飛落而下。

  天地萬物突然靜止了,他的心跳停止了。

  「小七!不要啊──」他痛呼一聲,猛地飛身而起,向她撲去。

  「虎子哥哥,你怎麼可以……」

  廢城內,雲霏看到本該扶住玉琪的彭峻虎竟將她托起拋出去時,震驚地撲向他,卻被他抱個滿懷。「放心,我自有分寸,龍兒會接住她的。」

  「二嫂別擔心,龍兒的功夫一流。」已經將王老二制伏並綁住的彭峻威走了過來。「二哥做得對,他們的話都已經說到這裏了,咱們得給龍兒留點尊嚴。」

  「就是,妳還是先顧著妳自己吧,我可還沒跟妳算偷跑出來冒險的帳呢!」彭峻虎嚴厲地看著雲霏。

  雲霏立刻噘嘴反擊。「都跟你說了你還怪我?要不是聽到甯古塔信使的報告,我也不會纏著雨兒姊姊跑來幫忙!」

  「妳們哪里是幫忙?簡直是添亂!也不想想那草藥的毒性能支持得了多久?若非我們來得快,那個王老二就足以收拾妳們!」彭峻虎依然不原諒她。

  「我……我怎麼知道那傢伙躲在這小房間裏?」雲霏美目一轉,看了眼彭峻威和從與他打照面後,就一直十分乖巧討好他、跟在他身前身後跑的雨兒,笑著說:「峻威哥哥,你可不能像虎子哥哥這樣不通情理喔,我們這麼辛苦地趕來,就是為了救出峻龍哥哥的新娘,讓他們早日完婚,否則,你何時能抱得佳人歸呢?」

  她這一番話,說得彭峻虎有氣不能出,彭峻威則哈哈大笑起來。

  雨兒羞紅臉,跑了出去。雲霏也立即跟著跑出去,至於這裏嘛,就交給那些愛碎碎念的討厭男人料理吧。

  然而,她們一個都沒跑掉,很快都落入了她們「討厭」的男人懷裏。

  城堡外的那一對,此刻也正纏綿不休呢。

  彭峻虎說得沒錯,玉琪沒事,她身上束縛著手腳的繩子早被彭峻龍斬斷。

  此刻,她正完好地依偎在彭峻龍的懷裏,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幸福和安全。

  「峻龍,我真的好愛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低聲說:「蘇震是惡棍,他好兇狠……」

  彭峻龍很自然地低下了頭,親吻她的額頭,對她受到的驚嚇表示憐惜,然而那似乎還不夠,他緩緩地尋找她的嘴唇……一開始,他的親吻是試探性的,非常輕柔,但當得到積極的回應時,他的吻開始狂熱,他擁緊她,獨佔的吻著她。

  一股莫名的感受由玉琪的胸口沖出,讓她幾乎無法喘息,無法思考。當彭峻龍放開她,讓彼此呼吸空氣時,她把臉埋在他頸間,感到自己的身體彷佛著了火,覺得自己宛如飄浮在一片歡愉之洋中的樹葉。

  「峻龍,你有點愛上我了嗎?」她緩緩恢復意識,睜開眼睛注視著眼前這張她終生都會愛慕的臉。

  彭峻龍沒有回答,他伏下身,再次封住她的唇,給了她一個心旌搖盪的熱吻。

  當看著她從城牆上墜落時,彭峻龍明白了,如果失去她,他將永遠不再快樂!而將她抱在懷裏的那瞬間,他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是的,他愛這個女人!

  他要用他的方式給她打上烙印,從此向世人宣告,這個女人是他的!

  此時此刻,玉琪滿足了。雖然她還是盼望能聽到他用那獨特的、感性的聲音對她說「我愛妳」,可是這個吻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她該滿足了。

  是的,她滿足了,因為她已經征服了她的傲龍;而她,也準備奉獻出她的心和生命!她雙臂繞著彭峻龍的脖子,使勁摟緊他,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以後不許再說不要我!」她命令似的說。

  「我是不想要妳,可瞧妳幹的那些蠢事,我若不要妳,天下還有誰敢要妳?」彭峻龍也緊緊地摟住她,吻她。

  所有的一切──憤怒、傷害和焦慮,統統在這番熾熱的親吻中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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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照耀著奉天將軍府,花園裏的花兒競相開放。

  八角涼亭裏,已經恢復健康的盈盈夫人半躺在軟榻上,跟長子、長媳說話。

  「……所以,娘,您瞧,這是不是天意?霏兒和雨兒趕去時,正好那幫賊人被咱們家幾個哥哥纏著,顧不上別的。他們活該被抓,誰讓他們別處不去藏,偏藏到咱們奉天府的地界,還挑撥龍兒的手下反叛,又竄到虎子的轄區販火器,這一來二往的,不是給了咱們家三位哥哥一個立功的機會了嗎?」

  雁翎一面為婆婆按摩著胳膊,一面將發生的一切都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聞訊剛趕回家來的夫君彭峻猛聽。

  「雁兒說的真有趣,讓娘聽了就像親眼見著似的。」盈盈欣慰地說,又對長子說:「猛兒,下次你什麼時候能回家呢?也該擇日給他們辦喜事了。」

  「您別擔心,我可以回來,您只管安排就是。」彭峻猛懷裏抱著熟睡的寶寶,因為好久沒見,今天見到爹爹,寶寶不願離開他。

  「娘,您又跟大哥大嫂在算計誰呢?」彭峻龍從欄杆外躍進來,坐在娘的身邊埋怨道:「你們大夥合起來陷害我,這次可把我害慘了。」

  彭峻猛和雁翎笑而不答,倒是盈盈夫人笑道:「那也得你自個兒願意不是嗎?再說,玉琪哪里不好?」

  彭峻龍還沒說話,亭子外就傳來玉琪的聲音。「就是,我哪里不好?」

  穿回女裝的玉琪青衫粉裙,果真美麗動人,儀態大方,秀美中有股英武之氣,羞怯中透著聰慧敏銳,那揉合了女兒嬌態與男兒豪爽的氣質,任誰看了都不能不欣賞。

  彭峻龍看她一眼,對娘做了個鬼臉,故意哀歎道:「娘,龍兒真是不孝,您瞧她這沒規矩的樣子,娶進門准讓您生氣!咱們還是不要她了吧?」

  「你說什麼?」玉琪聞言色變,立即跳過來打他,卻被他輕鬆地抓住按坐在腿上,也不管當著娘和大哥大嫂的面就將她抱住。

  玉琪立刻紅著臉說:「不管,你答應要娶我的!」

  「那就等個三、五年……」

  「那你是想害三哥囉?你若不娶,雨兒姊姊是不會嫁的。」玉琪笑得甜甜的。

  彭峻龍當即苦著臉,轉向娘道:「娘,雨兒幹嘛非得把我拖上呢?」

  「因為就你的親事最難纏。」盈盈夫人板著臉警告他。「你可不許怪雨兒,若非娘在病時對她說了心事,她也不會拿自己的幸福來跟你睹!」

  「我哪敢怪雨兒?是她治好了娘的病,我感謝還來不及呢。不過──」他低頭對懷裏的玉琪說:「我早說過妳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我的要求不高,就先學學大嫂的賢慧,二嫂的溫柔,三嫂的體貼吧,否則我可不要妳。」

  說完,他將她放下,轉身逃跑了。

  「彭峻龍!」她氣得大喊,可哪里還有他的影子?她轉身向未來的婆婆求救:「娘,您看他……」

  盈盈夫人笑容滿面地說:「別擔心,去找他,他鬥不過妳才逃的。」

  得到鼓勵的玉琪笑了,立刻振作精神,尾隨她未來的夫君而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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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三哥哥,抓我啊,抓住才算數喔!」

  「妳還敢跑?帶二嫂去冒險,我還沒教訓妳呢!」

  「哼,要不是二嫂用藥把他們迷昏,你們能那麼容易進去嗎?」

  花園那頭傳來嘻笑聲,雨兒正從東院跑出來,彭峻威緊追在她身後。

  很快他們的身影合為一體,消失在花枝樹葉後,而他們的嬉戲和笑聲,久久飄蕩在花園裏。

  「抓住了!妳得答應不能再冒險囉?」

  「我答應……」

  「答應成親囉?」

  「……唔……答應……」


  涼爽的秋日,奉天將軍府再次彩燈高懸,辦起了喜事。因為這是彭府一門雙狀元的共同婚禮,於是排場自然不同以往。

  良辰美景時刻到,頓時是鑼鼓喧天,賓客盈門,結紅掛彩,鞭炮齊鳴。

  等紅妝盡褪,燈影搖紅,兩對新人被分別送進了東樓兩側的洞房。樓欄上的雙喜燈籠將院子照得喜氣洋洋。

  賓客散去,快樂而又不放心頑皮小兒子的彭家二老,在下人們的陪同下來到東院。

  此刻,西側的樓房內安靜無聲,彭峻威和雨兒早已相擁而眠,圓了生生世世相戀不棄的美夢,可院子另一側的樓房內,另一對新人還在吵個不休。

  「幹嘛拿這些衣服?」新娘問。

  「不拿出來,明天穿什麼?」新郎反問。

  「自然是穿那些新衣……」

  「放下!我能穿那樣的衣服去帶兵嗎?」新郎語氣不耐。

  「帶兵?你想明天就走啊?」新娘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當然!身為將軍不帶兵,待在家裏幹什麼?」新郎理直氣壯地說。

  「不行!況且你調任山海關擴軍參將的公文還沒到,你怎麼去?」

  「明天一定到。」

  「那好吧,我隨你一起去……」

  「胡說!女人去什麼軍營?」新郎打斷她,聲音也不低。

  「又不是沒去過……」新娘話未說完,聲音突然中斷了,接著是一陣砰砰噪音,良久後,新娘聲音顫抖地喊道:「喂,彭峻龍,你幹嘛?」

  「教導妳做女人的規矩。」新郎皮皮的聲音裏沒有一絲誠意。

  「不管,我就是要跟你去!」

  「不可以!」

  「可以!唔……你又在幹嘛?」新娘喘氣問。

  「要妳閉嘴!」新郎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新娘果真不再吵,龍鳳花燭搖曳著終於熄滅了,院內樓下的彭老將軍和夫人臉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可是正當大家舉步往外走時,樓裏的冤家又鬥上了。

  「過去!」

  「不要!」

  「那好,我過去!」

  「峻龍,為什麼我們不睡同一頭?夫妻不都睡同一頭嗎?」

  「因為看著女人的臉我睡不著!」

  「不行,我得跟你睡同一頭!」

  「不要!」

  「我偏要!」

  「天下哪有妳這樣厚臉皮的女人?」

  「我就是要做厚臉皮的女人……喔,你要是敢再推我,我就睡在你身上……」

  玉琪的話突然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裏面終於安靜了。

  「好啦,沒事了。」彭翊攬著夫人的肩,帶著大家退出了東院。

  「呵,咱們龍兒還真得有玉琪這樣的媳婦才鎮得住。」盈盈夫人小聲地在夫君耳邊說。

  看到彭翊微笑點頭,她的心情真的十分愉快。

  四個兒子都有了美好姻緣,如今他們的第二個孫子即將出世,而第三個也正在二兒媳的肚子裏孕育著。

  此刻,她再也沒有任何的牽掛和不滿足。若一定要說有什麼憂慮的話,那只是怕自己無法承受更多的幸福!

  抬頭看著漫天星斗,想著自己離奇的一生,她在心裏默默地感激上蒼,感謝將她從二十一世紀帶到這個時代來的貓咪。

  「晶晶,你在看著我嗎?你知道我很幸福嗎?」

  感受到她激動的情緒,彭翊放慢了腳步,將她緊緊摟在身邊,滿含深情地說:「盈盈,來世還是妳!」

  盈盈回頭看著他,眼裏溢滿淚水。「是的,來世還是你!」


  【全書完】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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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說說彭氏一家子 
 ◎華甄

  各位看倌,大家好!

  當《冤家相公》與您見面時,彭氏一家子也就集體登場向您鞠躬謝幕啦!

  總喜歡在後記裏跟大家聊聊自己的想法,這次也不例外,華甄想對彭氏一家做個小小的總結,與大家分享。

  從《宿命戀人》開始,各位讀者朋友們就與華甄一道,陪伴著彭翊、黃盈盈一路走來,看著他們由青春美少女,英俊多情郎轉眼變成白髮蒼蒼、病痛纏身的老嫗老翁時,特別當生命的夕陽在他們身上投下了明亮的光圈時,我相信許多讀者朋友也會像我一樣生出諸多「人生苦短」的慨歎,是嗎?

  是的,寫彭翊一家,讓我感觸良多。在今天將要告別這可愛的一家子時,情不自禁想回顧一下他/她們留給我的情感。

  彭翊的深情配黃盈盈的聰慧,彭峻猛的冷峻對周雁翎的勇敢,彭峻虎的穩重遇到林雲霏的癡情,彭峻威的灑脫對上夏雨的執著,彭峻龍的機敏頑皮與穆玉琪的任性聰慧。

  每一對戀人的感情都是在矛盾與不協調中展開、發展,他們的深情和對對方的眷戀呵護,讓我在寫他們的故事時有過無數次的心悸和快樂,流了多少淚,笑過多少回!可以說,這一家人給了我永生難忘的記憶。

  寫《宿命戀人》時,我曾數夜難眠,沉醉在彭翊的那份深情繾綣中;寫《冷面相公》時,我為雁翎的「雨地產子」泣不成聲;寫《二世相公》時,那份「摧心裂肺」的劇痛讓我完稿之日即病倒數周;《狀元相公》雖給我留下了難言的遺憾,但仍是我的最愛……

  如今,彭家最後一人峻龍出場了,今日完稿,我的情感都還附著在人物身上,無法從他的頑皮搞怪中清醒,於是我不再評說。

  為了讓大家讀書時能更理解故事,我很想補充說明一下彭翊的原型。

  華甄要特別聲明,由於我的古代情結,我偏愛古代稿,但絕對不會去寫架空歷史的故事,每本書的故事總是由歷史的記載中派生,經過想像和文學創作形成的。

  彭翊的原型是康熙年間奉天副都統彭春(沒有正都統一職)。

  說到彭春這位原型,大家也許會失望,可這也正是當初我選他作為男主角的原因。

  彭春是滿族,屬於正紅旗,因為《宿命戀人》寫的是穿越時空的愛情,為了避免稱呼上的麻煩,華甄有意模糊了這個背景,讓他的生活習慣更貼近女主角。

  大家都知道,歷史上,通常帝王武功顯赫的朝代都難出名將。並不是說將領不成氣,而是歷史學家在記錄歷史時,因為當朝皇帝武功太高,其光芒就必然掩蓋了臣子。

  彭春正是這樣,他與清朝初年的許多大將軍一樣,都建立過顯赫功業,可是由於康熙皇帝數次御駕親征,功高業偉,因而失去了光彩。

  史書中對彭春著墨不多,但只要提到雅克薩戰役都得說到他。在康熙皇帝與北方羅剎國的長期較量中,彭春多次擔負偵察、試敵和統兵的重任,並在康熙二十四年奉命率軍分水陸與羅剎國作戰,大勝而歸。

  可惜,他一生鞍馬勞累,年僅四十出頭就病逝了,沒有像華甄故事裏寫的讓他過了六十生辰。也許,那是華甄的良好願望,希望他能多活幾年……

  寫書、編故事就是這樣,人物是來自生活,又高於生活的。每一個故事都是作者凝聚了自己對生活的感受與認知後總結出來的產物。因此無論書名變成了什麼,人物換成了誰,故事有何不同,浸透在故事中的精髓不會變。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作品「風格」。

  以滿清為背景的書,我相信自己以後還會寫到,畢竟在我的身上,流著滿族人的血液,所以我還會去寫祖先們的故事。

  另外對「格格」的稱呼,華甄也想做一點說明,如果有錯,還望高人指正。

  其實,滿族對「格格」稱呼在目前的文學創作中似乎有些誤區。格格,並非只指「皇帝的女兒」。

  在滿族家庭中,女兒都被稱為「格格」。也就是說,滿族語言裏,「格格」就是「女兒」的意思,正像「阿瑪」是「爸爸」,「額娘」是「媽媽」一樣,只是一種表達方式。

  有文獻記載,自努爾哈赤後,滿族皇室就不再將皇帝的女兒稱為「格格」了,而是仿效漢人,給皇帝的親生女兒封個公主稱號,稱其為「公主」。但為了保持傳統,也封予她們「固倫格格」(皇后所生之女)、「和碩格格」(嬪妃所生之女)和「多羅格格」(親王的女兒,同時也封其「郡主」稱號)等頭銜。

  所以以後,如果各位在看到華甄的故事裏將某位滿族小家碧玉稱為「格格」時,千萬別責怪華甄喔。

  囿於篇幅所限,華甄就此打住,祝願朋友們珍惜轉瞬即逝的生命!

  佛說:予人快樂,人便快樂,願我們在這暮春之際天天快樂!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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