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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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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趙史覺 -【偏執男主白月光我不當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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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0:58: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砸小叔&試探

  楚殷一瞬間頭都炸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陸麟淵嘴裡居然會吐出這麼惡毒的語言。

  ——啊啊啊這個老變態???

  不管有什麼愛恨情仇,楚殷光是看到這兩句話,當場就有種破門而入、衝上去照著他的臉來好幾腳的衝動。

  表面上裝得人模狗樣,背地裡蕩婦羞辱玩得這麼溜?

  還「賤女人」??那你是什麼垃圾臭男人?

  嘔!!

  楚殷氣得要死,一半的大腦在琢磨怎麼搞一下陸麟淵這個變態,非常血腥殘暴。

  但另一半大腦,卻又冒出一個念頭——那陸麟淵的真實樣子,陸縝知道嗎?

  在她的印象裡,陸麟淵對陸縝而言如兄如父,一直對他很好。雖然上次已經知道陸麟淵這人不像表面那樣無害,但這次卻是毫無緩衝地、猛然觸及到了他最陰暗最無人知曉的一面。

  陸麟淵這樣對待他的母親,十幾歲的陸縝會知道嗎?

  如果知道了……陸縝又能做什麼?

  他現在這個年紀,勢力根本無法和陸麟淵抗衡。陸縝父親去得早,所以就算陸麟淵一開始並沒有正式接手明面上的產業,也比陸縝早滲透了十幾年。

  雖然後來的那個小陸總在商界叱吒風雲,但此時的他只不過是一個清貴少爺,手上沒有陸家的實權。

  更別說……陸麟淵處理灰色產業那麼多年,涉黑的程度別人根本無從知曉,勢力盤綜錯雜。現在來看,他還在背後拉攏了宋家。

  接著,一些更深層的模糊猜測從楚殷的腦海中浮現出來——陸麟淵就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認可陸縝的繼承權嗎?

  如果陸麟淵真的要奪權的話,上輩子陸縝是怎麼守住陸家的?

  她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又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記憶翻湧出來。楚殷甩了甩頭,這短短幾個小時裡輸入了太多的信息量,現在大腦都嗡嗡的。

  她從牆上站了起來,決定先離開這個地方,好好冷靜一下再想對策。

  但——就在這時,她的頭頂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小同學?你怎麼在這兒?」

  楚殷耳後一炸,整片後背忽然一陣發毛——病房的門居然開了?!

  場景有點恐怖,但她在抬頭的瞬間就本能地調整好了表情:「陸先生?您好?」

  陸麟淵居高臨下地觀察著她,臉上笑得很柔和:「沒事怎麼跑到療養院來?」

  楚殷頓時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她表情未變,神情是恰到好處的驚訝:「過來看人——您也是?」

  陸麟淵盯著她笑了。

  這丫頭也是運氣好,居然能讓她碰上樓道裡沒人看守的時候,那幾個手下不知道死去了哪裡——不過,也沒關係,一個女人而已。

  眼前這個是,屋子裡那個也是。

  女人都是一樣的動物。

  獵人先溫柔靠近,獲取她們的信任,然後一點一點滲透進她們的生活,被依賴,成為她人生中不可失去的存在。然後——再把她狠狠摔進泥土裡,踩上幾腳——最後,成為那個唯一願意向她伸手的人。

  多簡單啊,只不過是一個長期的細緻活兒。

  「收益」卻比付出大得多。因為……獵人甚至可以讓獵物背棄她原本的一切。

  陸麟淵眼前這小姑娘,和當年的蘇毓敏一個年紀……而且現在楚家剛剛破產,楚殷的身份一落千丈,正是可憐的時候。

  就算親愛的侄子現在不太好猜心思,但陸麟淵對她依然很有興趣。

  陸麟淵微微笑了,注視著楚殷,用很遺憾的語氣:「我聽說你們家出了點事,現在一定很難過吧。上次是不湊巧,今天居然這麼有緣在這裡遇見了,不如……」

  ——「不了。」

  ——「小叔。」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竟有種如出一轍的冷漠。

  陸麟淵的眉心忽然一跳,而同一時刻,楚殷悄悄縮了一下肩膀。

  ——狗男人怎麼來得這麼不巧!

  她剛下完手!

  陸麟淵心思立刻一轉,剛剛揚起笑容看向遠處走來的身影。就在這時——他頭頂的燈忽然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那個圓盤從天花板上、垂直加速下落,然後「咣幾」一聲!

  ——重重地砸在了陸麟淵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

  楚殷一邊心虛,一邊暗爽:……啊啊啊!正中紅心!!!

  剛才陸麟淵對著她假惺惺的時候,楚殷實在沒忍住摸了劇本,把【頭頂的燈落在他臉上】這句話裡邊的「落」改成了「砸」!

  現在看,這個變態小叔沒有狗男人那樣的男主光環——說砸就真的砸了!

  嗨呀爽……!!

  讓你再侮辱女性!!!個臭垃圾!!

  陸麟淵痛呼一聲,沒忍住說了句髒話。他捂著鼻樑,抬手沖陸縝擺了擺:「別擔心,我沒事。」

  陸縝走過來,視線卻是先掃過楚殷。

  還好,沒被砸到。

  而且……小姑娘像是為了避免尷尬,把臉側到了一邊。從陸縝這個角度看,她的蘋果肌稍微嘟起來一點,抿著唇,臉頰上窩著一個小渦渦。

  陸縝眼睫輕輕一顫,隨即眼底露出一絲微末的笑意,然後視線才不著痕跡地移到陸麟淵臉上:「您沒事?」

  陸麟淵臉色痛苦,顯然有事,他鼻樑都快被砸斷了。

  他手底下的人這時候才匆匆冒出來,自知闖了大禍,連忙把神色難看的陸麟淵扶走。

  就在擦肩過去的時候,陸縝忽然開口道:「小叔,以後這邊我來就行,您不用再這麼費心。」

  聽了這話,楚殷難得在心裡和狗男人同仇敵愾:對!垃圾玩意離別人媽媽遠點!guna!

  陸麟淵捂著鼻樑,眉梢神經質地挑了挑。

  陸縝轉頭看他,神色很平靜:「我已經和院長聊過了,以後交給我就好。」

  陸麟淵留在療養院的人,陸縝會慢慢清理乾淨。雖然他發現得已經太晚太晚,但至少,不會再讓陸麟淵繼續下去。

  ……其他所有事情,也一樣。

  陸麟淵眼睛微眯,然後才笑了笑:「當然,你小子,這本來也是你該做的。」

  陸縝點頭:「小叔辛苦了。」

  陸麟淵終於被人架走了。

  走廊裡再次空曠下來。

  ……

  陸縝先去病房外看了一下蘇毓敏,然後才轉回身。

  楚殷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

  從停電那天之後,在楚殷的世界裡,陸縝就沒有再出現過了。今天是她一腳踏入了上輩子的事情裡,又撞見了很多上輩子不知道的事情。

  現在對面看著另一個當事人,心情有點……說不出的微妙。

  陸縝偷偷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緩,聽見自己用正常的音調問:「你怎麼在這兒?」

  楚殷頓時一陣心虛。

  她偷偷跑過來看蘇毓敏這件事不能讓陸縝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應該知道蘇毓敏這個人!

  楚殷抬手摸了摸鼻尖:「……過來看個人。」

  陸縝控制好了情緒,才慢慢把視線放到她臉上。他的瞳色深黑淡漠,薄薄肌理之下的心臟卻跳得很重。

  是你和我。當年的你,和當年的我。

  ……明明他們都記得。

  但強烈的愛恨隔著一道時間的河,怎麼也不敢輕易開口。

  陸縝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世界依然在叫他閉嘴,磋斷神經的痛苦也記憶猶新。

  他耍了很多心機才把她引導到這裡,但其實也並不知道楚殷能看出多少,能繼續往下探究多少。

  但陸縝已經很慶倖。也知道自己半點不能著急。

  能對面相望,好好地站在這裡。她沒離開,他也沒殘廢,捂著各自千瘡百孔的心臟,也是一次新生。

  「人看完了嗎?」陸縝輕聲問。

  楚殷在猶豫:「啊。」

  其實是她心裡那點正義感在作祟。

  楚殷在想……她到底要不要告訴陸縝啊?

  怎麼說呢?說你小叔其實不是個好東西,他對你母親幾乎是在精神虐待,說你以後別讓他再接近她了。

  ——但是,她要怎麼解釋?

  說我碰巧來到療養院,碰巧來到這一層的這一間病房外,碰巧看到你的親小叔和你的母親抱在一起,還十分玄學地聽到了你小叔在你母親耳邊的低語。

  ……說出來鬼才信。

  她可不是想幫陸縝——狗男人又不需要她幫。楚殷就是看到這種情況很不爽,就算剛才用燈砸了他的臉,一想到這老變態恐怕已經這樣做了很多年,她就生理性地不適。

  楚殷面露糾結。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寸寸表情都落在陸縝眼底。

  一點點給他希望。

  發現了嗎,能猜到多少?……

  頭頂的燈沒了,這一處的走廊有些昏寂。陸縝微微垂眼,鴉黑的瞳孔藏著一點光亮。

  楚殷最後決定,還是不能說。她寧願自己多關注一點,也不能讓陸縝看出什麼。

  她把手背在身後,道:「還沒,我現在去看。」

  陸縝眼中的光黯淡了一點,但隨即笑起來:「好啊。」

  楚殷轉身要走,陸縝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沒忍住:「楚殷,你的那個男……學霸朋友,為什麼不陪你來?」

  楚殷頓住,半側過身,說:「下次吧。」

  陸縝還在笑,但笑意發苦。

  他是真的犯賤。他對楚殷根本毫無防禦能力,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心臟痛。

  楚殷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柔軟的茶色髮尾在眼前一晃,陸縝的心也跟著跳空了一瞬。

  他忽然渴望證明,這世上再沒有人如我和你。

  魏鶴鳴不行,顧秋澤也不行。

  哪怕這羈絆是你試圖殺了我的心。

  那也,繼續,殺啊。

  楚殷很鎮定,往走廊深處走了一些。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又響起他的聲音。

  「就這麼走了,」陸縝聲音微微發抖,「燈怎麼辦?」

  不是……你弄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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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0:59: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吃顆糖吧

  少年隱晦地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來處,你的過往,你的一切,而別人不會懂。

  愛過,恨也濃烈。但無論如何也沒有人再像我和你一樣,關係深刻至此。

  所以能不能……別看別人。

  楚殷的腳步瞬間一頓。

  陸縝再次深吸了口氣。

  嫉妒使人失智。他原本不想這麼早問出來。

  他原本也只是模糊的猜測。能猜到突然掉下來的燈,和天上掉的刀片、忽然爆炸的籃球、破碎的玻璃門、過分湊巧的雨夾雪……有種近似的熟悉。

  但陸縝並不知道她具體能影響到什麼程度,又是以什麼形式來影響身邊的事物。

  所以他這句問話很模糊,可以有不同的回答方式。

  楚殷在這點上思路和他出奇同頻。

  ——狗男人發現什麼了??

  好吧,這個燈突然砸下來的感覺確實……有那麼一絲熟悉……

  但按理說,一個沒有覺醒自我意識的書中人物,真的能想到這麼怪力亂神的東西嗎?陸縝就算是男主,也應該不知道這世界是一本書,更不知道有人能改劇情。

  楚殷飛快地揣摩了一下這句話,發現意思十分模糊,簡直就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她要是下意識反駁,陸縝說不定可以猜出更多東西。

  陸狗!陰險狡詐!!

  半秒之間楚殷的腦袋裡閃過很多念頭,她微微側過身,表情帶一點詫異:「幹什麼,要我賠?」

  之前乖學生的馬甲掉了也就掉了,這個最要緊的馬甲她必須穿好。畢竟一路走來她搞陸縝那麼多次,還是有那麼一丟丟的心虛。

  現在陸縝肯定也沒有真的猜出什麼,之後需要再謹慎點。

  陸縝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麼,於是按住了躁動的試探的心。

  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狠。眼下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也需要一點時間,把楚殷的「超能力」測試清楚。

  陸縝開始有種感覺,在冥冥之中應該有某種因果。上輩子在他……後,不知道世界是如何運行下去的。

  現在他們兩個人都回到了這一年,或許世界給楚殷的那一份優待,暗合著運行規則中的某種邏輯。

  他很期待一切與她有關的可能性。

  陸縝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個碎了一半的圓盤,低頭笑了一下:「不用,我賠。」

  楚殷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我確實挺窮的。」

  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對勁:「——但這燈不應該是院方賠你……」

  說完差點咬著舌頭。

  掉進了狗男人的邏輯陷阱,默認燈掉下來和他們有關——楚殷反應過來之後瞬間改了口:「嗯不過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陸縝點頭:「好。」

  這次她離開的背影沒有那麼絕情,低著頭走得很快,似乎想趕緊逃離現場。

  陸縝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然後才收回目光。

  楚殷大概不知道,托她的福,陸麟淵大概要花費一段時間,去整理自己的臉。

  這些時間,陸縝不會浪費。

  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才能早點乾乾淨淨地站在她面前。

  -

  楚殷後來又自己偷偷去了療養院兩次,確定陸麟淵那老變態真的沒有再過來,才稍微放了心。

  她不知道陸縝會不會警惕陸麟淵,但至少蘇毓敏這邊他親自安排人看管的話,情況總歸是好了很多。

  ——可惜,上次那個燈要是再大點就好了!直接給陸麟淵砸成腦癱!

  辣雞!

  不過楚殷回到學校,看到宋兆霖的時候,心情有一絲微妙的複雜。

  他哥在背後和老變態合作的事,宋兆霖肯定是不知道的。萬一以後陸麟淵真的對陸家家產有圖謀,他哥必然站在陸麟淵那一邊和陸縝對抗,以宋兆霖的性格估計會很痛苦。

  一邊是親哥,一邊是兄弟,他肯定都不想決裂。

  宋兆霖這麼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傻子,楚殷還真不想看到他傷心為難的樣子。

  「你想啥呢殷姐?」宋兆霖舔著根棒棒糖問。

  楚殷沒看他,抬手精準地褥了一下宋兆霖的頭毛:「大人的事小孩別瞎問。」

  宋兆霖氣成河豚:「咱們一樣大!!」

  「那是暫時的,」楚殷雲淡風輕地說,「再過幾個月我就比你大了。」

  說完,倒是走神了一秒,再長一歲,她就成年了。

  上輩子十八歲的那天,倒是發生了很多讓她記憶深刻的事。

  宋兆霖在旁邊哼哼兩聲。

  最近能見到縝哥的次數越來越少,偶爾聽他哥提一嘴,才知道陸縝已經提前步入社會精英模式了。他們在學校裡聽不到風聲,但在外邊,陸家少爺的風評簡直如日中天。

  在宋兆霖的印象裡,以前的陸縝應該算是個挺佛系的人。因為從出生就養尊處優,擁有一切,所以平時懶懶散散,對什麼事都不太上心。現在他的成長好像被人按了加速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夜之間就變得足以獨當一面。

  雖然大家都是發小,但他和罎子顯然就比較廢,現在倆人只能每天寂寞互懟。

  「哎呀,你怎麼天天學學學都不用放鬆的呀,」宋兆霖看著她手底下的練習冊,「聯考都已經吊打全市了,也應該適當放鬆一下嘛——而且你沒覺得現在班裡的學習氣氛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楚殷抬頭看了一眼,現在課間很多五班同學也會留在座位上學習,學習氛圍很濃郁:「這不是挺好的?」

  宋兆霖哭喪著臉:「我覺得我開始變得格格不入!為什麼大家都在努力!」

  只有他期待夏日祭嗎??

  高三前最後的幾次活動了哎!!

  怎麼消息出來之後大家都沒什麼反應?!

  宋兆霖不甘心地喊了一嗓子趙煜雄:「體委,我們夏日祭不燥起來嗎??」

  趙煜雄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他旁邊的楚殷,然後一本正經道:「楚殷同學說的對,我們現在應該以學業為重。」

  宋兆霖:??小老弟你裝什麼裝?

  他又不甘心地去喊姜研:「小研研,宣委不該組織一下嗎?」

  姜研揮了揮手:「忙著呢。」

  宋兆霖頓時覺得人生寂寞如雪。

  他不抱希望地轉過頭,看向促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殷姐,你也不想玩兒嗎,夏日祭賊有意思,每個班自己搭一個小房子,可以做成小舞臺,或者擺攤兒賣東西……」

  楚殷可有可無:「哦。」

  「……然後營業額都歸自己所有,一般就是大家平攤,去年有個班搞直播掙了好多錢呢!」

  楚殷忽然抬起了頭:「我可以。」

  宋兆霖:「???」

  她一開始忘了這茬了,夏日祭的確是可以賺錢的!

  雖然最終效果不知道怎麼樣,但有錢不賺王八蛋。

  很快,楚殷決定參加夏日祭的消息傳開,全班的氛圍頓時又變了。大家扔了練習冊,紛紛開始討論夏日祭他們班做什麼。

  「我聽國際班的人說,他們要賣咖啡——有個大佬要把家裡的咖啡機搬來!現場還給拉花!」

  「牛逼,真高級。」

  但楚殷覺得,咖啡機和拉花什麼的噱頭大於實際內容,大夏天的,大多數人就算喝也是冰咖啡,還不如支個攤兒買啤酒飲料大西瓜。

  宋兆霖真的有這個打算:「——要不我們賣西瓜吧!」

  班裡眾人頓時群起罵他:

  「神經病!你搬西瓜?」

  「我們也要有逼格好嗎!逼格!」

  「而且賣西瓜根本掙不了多少錢啊!」

  宋兆霖淒慘閉麥。

  韓初瑩下課之後過來找楚殷玩兒,聽說她要參加,頓時非常興奮。

  她和趙青瑤平時就喜歡搞些有的沒的,鬼點子非常多。楚殷會在攤位上的話——那簡直可以幹的事情太多了好嗎!

  可以出個cos,光和人合照就能賺一筆!或者……把整個攤位搞成小酒吧,賣各種清清爽爽夏日飲料,偷偷兌一點度數很低的酒,然後楚殷在bar裡唱唱歌什麼的——光想想她就覺得非常可以了!

  到時候一定要把直播搞起來,憑她女神這張臉,打賞一定嘩啦嘩啦的,那楚殷就能多賺點錢了!

  「我覺得可以啊?!」

  「哈哈哈韓初瑩你是五班派去一班的臥底吧?」

  五班的人聽完都覺得不錯,除了傅明萱覺得太以楚殷為中心,其他人都很支持,於是傅明萱的抗議完全被壓倒在了呼聲當中。

  韓初瑩興奮了好半天,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轉頭問楚殷:「殷殷,那啥,你會唱歌嗎?」

  楚殷一直以來都是以碾壓的成績和絕美的臉蛋出名,包括上次的藝術節也是,她沒有展示過什麼才藝,一路上都簡單粗暴地用臉鯊人。

  這……萬一她要是不會唱歌,也沒事,其實楚殷光是在攤位上坐鎮就很能吸引客流量了。

  楚殷想了想,然後試探性地問:「那……我能彈吉他嗎?」

  韓初瑩眨巴了一下眼睛。

  眾人也看著她。

  楚殷立刻道:「倒是和氛圍不合適就算了,我主要是覺得,自己伴奏比較舒服……」

  「可以可以可以非常可以啊啊啊啊啊!」

  韓初瑩差點「嗷」地一嗓子喊出來——

  超大意外驚喜!楚殷竟然還會彈吉他!!

  她立刻決定,一定要幫五班準備一個高腳椅!到時候楚殷抱著吉他坐在上邊,搭著兩條大長腿,她就蹲在五班的攤上不走了!

  楚殷會彈吉他這事五班的人也不知道,但知道以後,他們對夏日祭的籌劃更有熱情了。

  總有種他們班能拿營業額額冠軍的感覺!

  最終五班敲定的方案是,小房子裡做吧台,賣氣泡水、檸檬水、碳酸飲料等等適合夏天的飲品,旁邊留一個小舞臺,放高腳椅和立麥。

  營業額分兩部分,一部分是賣飲料的錢,一部分是點歌的錢——他們簡直是天才哈哈哈!

  多了個能賺錢的營生,楚殷也挺上心。

  翻譯稿已經全部提交上去,對方很滿意,尾款打得也非常快。楚殷的銀行卡上頓時多了好幾萬,心裡踏實不少。

  成績和錢都是使人安心的東西,楚殷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這幾天學習之餘都在練吉他,還多學了好幾首現在比較流行的歌的譜子。

  薈文在搞活動這件事上向來不吝嗇,每個班都分到了「搭房子」的樣板材料,男生們全體出動,女生們鋪布掛繩做裝飾,最後造出來千奇百怪,各有各的醜法。

  不過五班男生在小舞臺上非常用心,檯子、立麥、樂譜架整得明明白白——畢竟這很有可能成為營業額的大頭!

  ……

  到了夏日祭這一天,除了高三教學樓依然安靜,整棟薈文中學都很興奮。

  韓初瑩扛著單反,舉著手機,一直紮在五班的小房子裡忙前忙後。

  楚殷給吉他緊了緊弦,看著韓初瑩:「也不用這麼隆重吧?」

  韓初瑩:「要的要的。」

  她平時也玩直播,平臺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開著濾鏡都沒多好看,唱得也不咋樣。楚殷就算不唱歌,抱著吉他彈一會兒也肯定會有人刷禮物。

  哎,要讓她說,楚殷對自己的臉利用率太低了!要是她也長成這樣,她早就暴富了!

  楚殷倒是也無所謂,反正也是唱,旁邊架著手機也不影響。

  她拎著吉他,坐上了那把高腳椅,然後把吉他抱好在懷裡。

  韓初瑩已經開始冒粉紅泡泡。

  今天大太陽天,很熱,楚殷就穿了件普普通通的寬鬆白T,下半身一條破洞的水洗藍牛仔褲——整個人畫風和平時穿校服完全不一樣!

  她莫名有一種,這才是颯姐姐真正的風格的感覺!因為楚殷這麼穿實在是又帥又美。低頭抱著吉他,纖長的眼睫落下來,專注而深情。

  韓初瑩:我又行了!!!

  夏日祭只有高一高二參加,總共二十多個攤位。活動開始之後,所有班級都非常興奮,開始大聲吆喝招徠客人。

  一些搞得陣仗比較大的班級率先吸引了第一波客流,比如高一郝刁他們班,幾個男生穿cos服袒胸露乳,場面頗有一些辣眼睛,但不得不說非常引流,小玩具賣出去不少。

  楚殷倒是也不急,抱著吉他自己彈了一會兒。

  旁邊的手機直播間裡開始有人冒出來。

  [臥槽,小姐姐好美]

  [小姐姐好帥!!]

  [想聽唱歌!]

  宋兆霖先出去逛蕩了一大圈才回到自己班,先湊到楚殷旁邊把整個佈局說了一遍。

  最後總結:「逼格咱們絕對是第一位的,吊打隔壁炒酸奶!」

  楚殷:「……還有點羨慕是怎麼回事。」

  宋兆霖逼逼了一頓,又悄悄湊近八卦道:「殷姐,我剛才看到你妹了。」

  楚殷一挑眉:「怎麼?」

  「她看著混得挺好?穿金戴銀的,」宋兆霖咋舌道,「我看了看她,又想到你還在這裡賣唱,我就好心疼哦。」

  楚殷:「……」

  「而且我還看到你哥和秋澤哥了,他倆也出來湊熱鬧來著,但楚秋秋也沒和他們說話……你們這家庭關係好複雜哦。」

  楚秋秋穿金戴銀一定不是楚家給的,不管她通過什麼渠道,反正和楚殷也沒關係。不過等會兒哥哥他們過來的話,可以給他們做杯飲料。

  宋兆霖很快就把楚秋秋拋到了腦後,因為很多人注意到楚殷抱著吉他,紛紛走了過來。

  「掃碼點歌?」

  「消費滿xxx送檸檬氣泡水?」

  「啊那我要聽xxx可以嗎!」

  五班的小酒吧頓時熱鬧起來。

  楚殷接到第一個訂單,頓時有點興奮。

  她清了清嗓,然後掃了個和絃,開始抱著吉他輕輕唱了起來。

  越唱,酒吧門口的人越多,一層一層聚集起來,都把宋兆霖擠了出去。

  等楚殷一曲結束,人群瘋狂歡呼。

  「臥槽,學神唱歌居然也這麼好?!」

  「我耳朵懷孕了啊啊啊啊」

  「老婆抱著吉他的樣子也太蘇了啊啊啊我化了!」

  直播間也是同款reaction,禮物嗖嗖地刷了幾個。

  [woc遇到寶藏了!]

  [還有嗎還有嗎!!]

  [啊啊啊我還想聽!!!]

  姜研負責收錢,手機開始叮叮咚咚地響起「到賬xxx元」的提示音,飲料也開始賣得飛快。

  宋兆霖掏出手機錄了一段,美滋滋地發給朋友們。

  [生意紅紅火火,老闆們快來支持啊[呲牙][呲牙]]

  陸縝收到的時候,正坐在辦公室裡,手上拿著文件。

  他隨意點開,卻看見人群中間,楚殷抱著吉他坐在那兒。

  視頻很吵,聽不見她說什麼,但笑得很漂亮。

  陸縝垂眸盯了一會兒,短短的視頻反復看了幾遍,然後才關了手機。

  再次垂眼看向桌面上的文件,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看不進去了。

  陸縝沉下心,強迫自己把手頭這份看完,然後忽然撂了筆。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少爺?」助理驚訝地站起身。

  陸縝壓了壓手:「我出去一趟。」

  說完,大步離開,越走越快。

  夏天到了,他想看看。

  ……

  陸縝到學校的時候,上午最熱鬧的時段已經過去了。

  楚殷沒在五班的攤位上。陸縝走了一圈,才終於找到人。

  她站在一片草地裡,仰著頭和顧秋澤說話。

  陸縝沉默地看了一會兒,等心跳一點點趨緩,然後沉靜。

  楚殷上午唱了五六首歌,小酒吧的飲料銷量非常驚人,而且韓初瑩說直播間的打賞也很可觀。

  掙錢的感覺很快樂,所以楚實和顧秋澤過來的時候,楚殷請他們喝了飲料。

  這會兒哥哥去買吃的,她和顧秋澤就聊了會兒學習。

  顧秋澤申請的大學已經敲定了,和上輩子楚殷待過的學校離得不遠。顧秋澤也是個挺有規劃的人,雖然不參加高考,但對楚殷的學業也能提些建議。

  聊了沒一會兒,從楚實離開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似乎有女孩的哭泣聲,還隱約夾雜著中年女人尖利的聲音,顧秋澤往那邊看了眼,皺皺眉:「我去看看,把你哥拽回來。」

  楚殷喝了口檸檬水,點點頭:「好。」

  她站在樹蔭底下,用檸檬水潤了潤嗓子,然後閉著眼靠了一會兒樹。

  沒過幾秒,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楚殷一睜眼,對上陸縝的眼睛,看出他似乎有話要說。

  「?」

  陸縝看到顧秋澤之後忽然很焦慮。

  哪怕他已經在竭力縮短進程,但他真的等得及嗎?在楚殷慢慢發現上輩子真相的過程裡,她會不會就已經被人拐跑了?

  他很想試著解釋。就……再試一次。

  「楚殷,其實我……」

  可陸縝剛剛嘗試說出一個字,腦海裡頓時響起熟悉的刺耳聲響,聲聲催命。劇烈到恐怖的頭疼立刻襲來,像被銼刀拉扯一樣撕裂神經,讓他的眼珠子都混沌起來。

  喉嚨泛起腥甜,他再次被禁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觸碰到了某種不可說的線,無法言語,只能在混亂中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失控。

  果然重來一次,他依然沒有逃脫規則的操控。

  ……他的命,沒人能改。

  陸縝身形微晃,臉色慘白地扶住了楚殷身後的樹幹。

  楚殷嚇了一跳。

  陸縝閉著眼睛,並沒有超過安全距離。楚殷背貼著樹幹,看見陸縝的臉色像死人一樣。

  過了好半天,楚殷踹了踹他:「喂……你沒事吧。」

  陸縝緊抿的唇角有一絲泛青。

  不知道為什麼,楚殷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過得也不怎麼好吧。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就算擁有了一切,可高興的神色似乎在他臉上很少出現。

  而此時,簡直是面露死氣。

  楚殷心裡終於升起一點點擔憂,又踹了踹他:「……陸縝?」

  許久後,陸縝緩慢睜開眼睛,那一瞬間鴉黑的瞳孔略微濕潤,深不見底。

  他慢慢鬆開手,拉遠了一點距離。

  楚殷微微鬆了口氣,語氣不善:「我還以為你死了。」

  她很凶。可陸縝的眼睫扇動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泛起一絲久違的高興。

  可能是瘋了?哪怕人家只是叫他不要死在自己面前,陸縝居然就從無邊的苦澀絕望裡,嘗到了一絲甜。

  楚殷皺皺眉,看著陸縝蒼白的臉色,還有額角的汗意。

  這是中暑了嗎?

  好吧,看狗男人這個慘兮兮的樣子,她就大發慈悲一次。

  「手伸出來。」少女聲音清亮,有點不情願的哼。

  陸縝怔了怔。

  幾秒後他才慢慢伸了手,指尖有細微的抖。

  痛感在消退,腦海裡忽然風平浪靜。

  慘痛的過往在這一刻倏忽遠逝,化作一道溫熱的風,繞過陸縝的指尖。

  楚殷摸了摸褲兜,然後摸出一枚藍色糖紙的薄荷糖,輕輕放到他掌心。

  「給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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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0:59: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按到牆上

  陸縝盯著那顆糖,手都忘了收回去,怔愣了好幾秒。

  「給……我的?」

  他剛剛遭受完一段痛苦折磨,此時聲音低沉嘶啞,聽起來有種病態的虛弱……還有一絲隱約的不可置信。

  楚殷居然就生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感覺——畢竟只是一顆很廉價的劣質薄荷糖,還是她不知道從哪裡隨手抓的,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估計這輩子也沒收到過這樣的東西。

  ……切。

  楚殷的手又抬了起來,打算把糖拿回來:「不要算了。」

  陸縝終於反應過來,在她搶回去之前,立刻合攏掌心握住那顆薄荷糖,然後把拳頭背到了身後。

  「給我了就是我的。」少年說。

  楚殷黑亮的桃花眼瞪著他,覺得陸縝簡直像個反復無常的幼稚小朋友。

  ……好吧,畢竟這輩子的狗男人還小,也還不狗。她這個成年人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她比較在意剛才陸縝沒有說完的話。

  「所以呢?你要說什麼,」楚殷抬眼,看著眼前的人,問,「……其實什麼?」

  到底相處那麼多年,楚殷很瞭解他。剛才她明明察覺,陸縝要說的話並不普通。

  不同於他告白時候的樣子,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裡並沒有任何期待、心動、或者別的任何……屬於少年人意氣的東西,反而……讓她覺得很熟悉。

  上輩子的陸縝就曾經這樣看她,很多很多次。

  欲言又止,似乎藏著很多心事,可又不會開口說給她聽。楚殷那短暫的一輩子就沒能讀懂陸縝那種略微哀傷的眼神,後來也根本不想去在意了。

  可現在,17歲的陸縝也露出了這樣的眼神。

  她心底的探究欲再次冒了出來。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縝的下頜繃緊一瞬,然後輕輕垂下濃黑眼睫:「抱歉。」

  楚殷有點失望,冷哼一聲:「話說一半要被人打死你知道嗎。」

  反正真實性格早就暴露了,倒也沒必要再演。楚殷這樣當面罵陸縝,心裡還有種久違的爽。

  陸縝的受虐傾向可能寫在基因裡,聽完居然勾唇笑起來:「那打死我吧。」

  楚殷看他不爽,冷漠地偏開頭:「我想考大學,不想坐牢。」

  陸縝笑了。

  看她沒有把東西要回去的打算,陸縝背在身後的手才收了回來,把那顆薄荷糖小心地放進了褲兜。

  像放好了自己惶恐不安的心臟。

  雖然這輩子一切未卜,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改變結局,能不能回到他們原本可以走下去的那條路上。

  但……她給他一顆糖,他就忽然獲得了新的勇氣。

  「那就好好學習,」陸縝垂下眼,過了片刻輕聲問,「楚殷,你會考Q大嗎。」

  他問得很跳脫,楚殷沒有意識到他話裡夾帶的私貨,下意識道:「Q大?我為什麼要考理工校。」

  ……她並不在意魏鶴鳴。

  陸縝的心口熱了起來,若無其事地繼續問:「那出國呢?有考慮嗎。」

  楚殷詫異地看著他,心想陸縝怎麼還關心起她的學業來了:「……暫時沒有。」

  陸縝眼睫輕扇,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高興。

  楚殷抬了抬眼,猶豫了幾秒之後,才道:「陸縝,你也長點心吧。」

  頂級財閥豪門深似海,雖然很多事情她還沒來得及往深處細想,但陸縝那個變態叔叔明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陸縝固然很狗,但她更不想看到陸麟淵那種噁心的人坐擁一切。

  陸縝微微一怔,然後唇邊笑意擴大。

  「好。」

  原本心都長在你身上。

  那就再多長一些。

  ……

  顧秋澤去找楚實的時候,幾乎沒怎麼費力。

  因為楚實就站在人群中最鬧騰的那一塊,一眼就看得見。

  這會兒本來是中間休息時間,人沒有剛才那麼多,但此時小房子們環繞的中心廣場上聚集著很多人,圍著中間的兩個女人。

  一個是衣衫淩亂的楚秋秋,一個是一臉兇悍但穿戴奢侈的闊太太。

  那闊太大概已經在楚秋秋身上招呼過一回了,此時叉著腰怒瞪著對面。楚實把楚秋秋拉到了後邊,自己站在闊太面前。

  但這顯然沒能平息對方的怒火,她指著楚實罵道:「你們楚家就出了這麼個不要臉的賤蹄子?!破產了就去勾引別人老公,還未成年呢?要不要臉啊!」

  字字清晰,圍觀群眾頓時一片譁然。

  臥槽!正宮打小三?!

  楚秋秋?!!這麼刺激的嗎???

  楚實的臉色很難看。他從小到大也是被捧著的少爺,這還是頭一次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罵。

  而且,楚秋秋到底還是他的妹妹,這件事他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楚秋秋已經慌了,感覺周圍同學們的目光像針紮一樣。

  她怨毒地想——這老女人怎麼居然直接鬧到學校來,就是存心來害她!本來以前的小姐妹們從楚家破產之後就有點冷落她,她今天特意帶著新收到的項鍊包包來學校,想好好展示一下——結果因為這個惡毒的老女人,全黃了!

  要不是別的男孩都不理她,她會不得已和中年大叔接觸嗎?!

  而且她跟李先生明明什麼也沒做,就只是吃了幾頓飯,逛了幾次街而已!再者說,又不是她主動的!老女人自己看不好自己的老公,跑來怪她?!

  楚秋秋心裡恨不得罵死李太太,面上卻是柔柔弱弱的,往楚實身後躲了躲:「這位阿姨,您找錯人了吧?」

  她這作態和語言徹底激怒了對面的李太太——女人最恨的就是弱不禁風的白蓮小三,她那句「阿姨」更是直直地戳中了她的怒點。

  她直接上前一步,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楚秋秋脖子上的銀鏈:「這是老娘挑中的款式!xxx牌!售價五萬七!」

  楚實按住她的胳膊:「您先冷靜一下。」

  李太太推開他:「你被綠了還能冷靜?!」

  她接著扯過楚秋秋胳膊肘上挎的皮包:「G家的蛇皮包!以為是他給你買的?我呸!那是從我櫃子裡偷的!——看清楚了!包帶這裡有一處劃痕,老娘就算不要了也不能便宜你這個小浪蹄子!」

  字字句句,鐵證如山。

  楚實的臉色已經難看到無法形容,他是真的沒想到,楚秋秋居然會急功近利到這種程度。

  楚秋秋一直在瘋狂搖頭否認,李太太乾脆開始撕扯她的衣服:「這襯衫也是他買的吧?我呸!老娘今天就讓你裸奔!」

  楚秋秋徹底嚇傻了,再也顧不得面子,連忙喊:「哥哥!哥哥救我!哥哥!」

  楚實閉了閉眼,然後用力拉開了瘋狂的李太太,對楚秋秋冷聲道:「把拿別人的東西還回去。」

  楚秋秋還想狡辯:「我沒有!我……」

  楚實低喝一聲:「閉嘴!」

  楚秋秋嚇了一跳,終於不情不願地把項鍊和包包遞了過去。

  楚實轉向李太太:「剩下的她都會陸續歸還,楚家沒有包庇的意思,如果她無法還給您,到時候由您處置。」

  楚秋秋難以置信:「哥哥?!」

  李太太的怒火終於被平息了下來,她看向楚實的目光多了兩分欣賞。思索兩秒後,到底覺得不好得罪這年輕人,於是賣了他一個面子——朝楚秋秋「呸」了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正宮擺駕回府了,吃瓜群眾也連忙散開,在論壇微信企鵝群裡瘋狂賣瓜。

  楚秋秋猛地抱住楚實的胳膊:「哥哥,你不管我了嗎?我和李先生真的沒什麼的!他送我的一些東西,我已經隨手用掉了,現在我還不上……」

  楚實冷冷地看她一眼,然後把她的手扒了下去:「楚家對你而言已經沒有價值了,今天不讓你當眾挨打,就是我最後一次管你,以後你好自為之。」

  「畢竟,你本來也不是我的妹妹。」

  楚秋秋如遭雷擊。

  楚實說完,就走向遠處等候的顧秋澤,兩個人並肩離開,都沒有理她。

  楚秋秋一個人站在原地,聽著耳邊傳來的隱約嬉笑,然後都走遠了。

  「走走走,楚殷又回五班的攤位了!」

  「那我們跑過去吧!看能不能點上歌!」

  「可以,我衝了!」

  「啊啊啊等等我啊!!」

  楚秋秋的心態崩了——憑什麼?!

  憑什麼哥哥也只認楚殷這個妹妹、所有人追捧的也是楚殷?憑什麼她只不過是想要個包而已,就要被別人鄙視?!

  憑什麼家裡破產之後,她的生活變成一團糟,可楚殷絲毫沒有受影響?!

  你們追捧的楚殷才是真正的村裡人鄉巴佬啊!你們都忘了嗎?!

  楚秋秋捏緊了自己鬆散的衣服,面部逐漸扭曲猙獰——如果他們都忘了,那她就替他們回憶一下!

  楚秋秋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走到沒人的角落。有個電話她已經很久沒打過,但還一直存在手機裡,到這時候,再次派上了用場!

  電話接通以後,那邊傳來熟悉的諂媚聲音:「是楚大小姐啊!」

  楚家破產的消息還傳不到那閉塞的農村,在這種窮鬼面前,楚秋秋終於找回了往日的感覺。她冷笑了一聲,對著話筒說了幾句。

  對面那頭似乎有點猶豫,楚秋秋道:「來回車票我報銷!事成之後重賞你們!」

  對面立刻高興起來:「沒問題,大小姐!」

  -

  楚殷並不知道中午發生的這段大戲,她下午直接回了攤位,繼續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

  經過了一上午的傳播,現在全校都知道高二五班的小酒吧可以點歌,而且是校園女神抱著吉他給你唱!

  所以下午的場次一開始,五班的小房子前就人員爆滿。

  幾個「服務生」忙得不可開交,倒空的大桶汽水瓶子已經擺滿了一地。

  韓初瑩提前佔據了有利地勢,蹲在離楚殷的高腳椅最近的位置,並幫著張羅:「點歌的可以多人點同一首!哪一首點單人數最多唱哪一首喲!!」

  楚殷驚了:同一首歌點那麼多次不是騙錢嘛?

  韓初瑩擠眉弄眼地搖頭,湊過去小聲說:「現在直播模式都是這樣的,你別覺得不合適,觀眾樂意著呢!」

  果然,外邊一圈圈的學生們都很興奮,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集資衝哪首歌。旁邊的直播間裡也一直有觀眾在刷刷刷。

  韓初瑩非常樂見其成,她剛剛偷偷看了眼,姜研記帳都快記不過來了。

  幾分鐘後,點單最多的歌出爐了,楚殷接過來看了一眼——

  著名少女心小甜歌《好想你》。

  楚殷:「……」

  你們確定想聽這個嗎……!!!

  「是好想你嗎是嗎是嗎是嗎?」

  「我點了三次呢ballball了!」

  「我也想聽這個啊啊啊啊我想要甜甜的姐姐!」

  點出來的歌不熟悉、不會唱什麼的都很正常,《好想你》這首歌倒是不存在不會唱的問題——畢竟跟著哼兩遍就能學會,但問題在於這歌畫風和楚殷確實不太一致。

  上午楚殷唱了兩首中文慢歌,兩首英文歌,甚至還來了一首輕搖滾。

  唯獨沒碰過這種少女心的歌兒。

  韓初瑩頓時有點後悔自己搞事情,悄悄問楚殷:「要不換首歌也行,榜二是一首搖滾……」

  楚殷擺擺手。

  《好想你》的被點次數超級高,收了人家的錢,就不能掛羊頭賣狗肉。

  不就是小甜歌嗎。甜……就甜唄。

  楚殷清了清嗓子,然後手指一劃,掃了個和絃,也借著這個動作做了一下心理準備。

  觀眾立刻安靜下來,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楚殷。

  楚殷舔了舔嘴唇,忍住那一絲絲羞恥感,然後微微捏著嗓子開口:「想要——」

  手指掃下去,吉他明快的節奏響起。

  少女清甜的聲音隨之相合:「——傳送一封簡訊給你,我好想好想你。想要立刻打通電話給你,我好想好想你……」

  她唱普通抒情歌的時候,嗓音很有質感,輕慢又勾人。可這時候唱起小甜歌,聲音裡天然的節奏感就帶了出來,竟然透出一種之前沒有的嬌。

  楚殷白皙修長的手指撥弄著琴弦,下巴尖兒一下一下地點著,腦袋輕微晃動。越唱,就越輕鬆,微甜的聲音撓人耳朵。

  韓初瑩捂著嘴,舉著宋兆霖的手機,錄像的手微微顫抖。

  「救命啊啊啊啊太可愛了太甜了糖分超標了啊啊啊啊啊——」

  如果她可以變成表情包,現在大概是一個晃動到模糊的形態。

  不光是她,現場的學生們、還有直播間裡蹲著的觀眾,一個個也都快過去了。

  等到楚殷落下最後一個音,人群頓時爆發出強烈的歡呼。

  「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姐姐可鹽可甜可學霸可校霸你就是人間理想啊啊啊~」

  「快快快下一首是什麼?搖滾?!給它頂下去!!!」

  「?」楚殷抬起爾康手,「等等——」

  幾分鐘後,韓初瑩笑眯眯地捧上歌單。

  《甜甜的》、《我超甜》、《學貓叫》、《是心動呀》……

  楚殷:「…………」

  鯊了我吧。

  ……

  夏日祭結束,各班賬單提交,高二五班光榮當選夏日祭最高營業額班級。

  全年級都覺得毫無懸念。

  畢竟連郝刁他們那種一開始遙遙領先的班級,最後coser們都跑到五班小酒吧來聽歌了,其中就包括郝刁,他在人群中吼得好大聲。

  說起來這次夏日祭最出圈的兩個人,竟然很巧地是姐妹,只不過出圈的原因完全是兩個極端。

  楚殷是後來才聽宋兆霖說起這件事的,這才明白為什麼那天哥哥他們後來就走了。

  「……」楚殷默默地想,「楚秋秋沒能成功,不會是因為和軒轅鎖了吧。」

  ……還真是喜聞樂見的失敗呢。

  最後夏日祭營業額全部歸班級所有,五班分錢的時候特意商量了,因為小舞臺的part完全是楚殷在撐,一天唱了幾十首歌也超級累的,所以點歌收入的大部頭都算給了楚殷。

  大家都沒有異議。

  楚殷反駁無效,只好拿出來一部分錢請全班喝了奶茶。

  宋兆霖一個人喝了兩杯,十分美滋滋。

  剩下還有幾千塊錢,楚殷都存到一張卡裡。存款一點點增多,也讓人有種踏實的感覺。

  六月已經悄然而至,雖然高二的學生離高考還有一段距離,但薈文的尖子輔導班有特別任務——他們會用高考卷進行一次模考。

  楚殷覺得很興奮。雖然上輩子也高考過,但當時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語。在進入高三前能真刀真槍地演練一次,楚殷非常期待。

  夏日祭掙的錢正好可以拿出來買新的教輔習題,這一周她買了很多真題和模擬卷。因為高三的知識她還沒複習過,所以楚殷採用了最快捷的方法——一邊做題一邊補知識。

  魏鶴鳴已經簽約所以不用高考,聽說了他們要模擬高考之後,很熱心地說可以幫楚殷講數學。

  雖然很心動,但楚殷還是拒絕了。

  在一個很熱的下午,剛剛打鈴放學,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離開。

  楚殷沒有動,繼續坐在教室裡學習。

  宋兆霖拽著包起來,問她:「殷姐要不要去吃冰啊?」

  楚殷:「不了。」

  宋兆霖倒也沒纏他,把包甩到背上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縝哥最近沒日沒夜地做完了一個大項目,牛逼到他哥都誇,今天居然也沒休息就來學校了!宋兆霖猜測他一定是想哥幾個了,好不容易逮住他,這次必須一起吃頓飯呀!

  「那我先走啦!」

  「去吧。」

  楚殷兩耳不聞窗外事,安安靜靜地做題。但沒過多久,就有人匆匆跑進來打破了平靜。

  「楚殷!」同學氣喘吁吁地說,「校門口有、有人找你!」

  楚殷唯一挑眉。

  找我?誰?

  看同學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還不是什麼好事。

  ……

  校門口,放學時段,人來人往。

  兩個進城務工人員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大門外,一男一女,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我就找楚殷啊!楚殷!是在這學校吧?!」

  門衛大爺走出去勸阻了兩句:「你們聲音小點,現在家長都接人呢。」

  「為什麼要聲音小啊?我找自己閨女還用偷偷摸摸?!」

  「閨女!閨女!哎喲我的殷殷哪——」

  楚秋秋躲在人群之外,看著那兩個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想了一個多好的主意啊!把楚殷在鄉下的養父母請來,讓薈文這些高貴的學生們見識一下穿得破爛、臉龐黢黑、窮苦勞動人民的樣子。

  讓大家看看,你們追捧的女神,出身有多貧賤低微!

  楚秋秋在全校面前丟了那麼大的臉,她這個便宜姐姐也別想好過!

  「臥槽,這是楚殷的父母?」

  「不對啊,她們家不是豪門嗎,雖然破產了,但也不應該是這樣啊……」

  「我想起來了,楚殷當初不是從鄉下接回來的嗎,那這是她的……」

  等楚殷走到校門的時候,王家這對老夫妻已經開始演上了。

  「楚殷狼心狗肺啊!一進了豪門就不理爹娘了,養你十來年就養出這麼個結果?」

  「同學們評評理,要不是我們,她可能早就餓死在田裡了!」

  「什麼?在這兒是學霸?——哎喲她以前可不念書,天天打架!和小太妹混在一起!」

  「而且仗著漂亮,跟很多男的亂搞!讓我們倆老人都抬不起頭喲……」

  楚殷閉了閉眼。

  重生之後還沒見過他們,這兩位應該從楚家拿了不少錢,都花給自己的寶貝傻兒子了。楚殷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把他們倆叫來的,她有時候真的挺佩服楚秋秋的想像力。

  她敲了敲系統:「雞,解鎖劇本。」

  學習姬最近一段時間都很安靜,不知道是沒電了還是怎麼了。

  系統自動滴了一聲,楚殷面前攤開劇本。

  【雖然第一次來到大城市有些局促,但王家兩個人為了拿錢,不遺餘力地造謠,把楚殷說得越不堪,楚秋秋越滿意。】

  楚殷:……真是吃飽了撐的。有什麼意義呢?

  「哎!楚殷!那是楚殷不?同學們你們看看啊!看到自己父母就跟沒看見一樣,理都不理的!是不是嫌棄我們了?覺得我們丟你臉了?」

  周圍站著很多同學,被這麼一喊,大家都蹭地看了過去。

  楚秋秋笑得快意極了——你也感受一下,這種被別人的目光紮透的感覺!

  楚殷看出不少人在期待她的解釋,畢竟這倆人一唱一和說得有鼻子有眼,把楚殷描述得非常不堪。但對於這種人,楚殷根本不想多說一個字。

  她抓住光筆,把「造謠」直接改成了「自爆」。

  嘖嘖。

  要是換成上輩子的自己,這時候大概會因為自卑,站在眾人面前無地自容。

  可她早不是那個她了,這種垃圾手段也打擊不到她。

  看著她漠然的表情,王母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天啊!地啊!大家看看了!我們兩個老人大老遠地找到你們學校,還不就是為了……」

  楚殷等著她的下文,忽然,身側一道風捲過。

  然後頭上就被人壓了一頂棒球帽,擋住了所有視線和目光。

  陸縝把帽檐往下壓了壓,然後甩了甩右手,朝那兩個人走了過去。

  他來得晚了,聽到兩三句。

  現在打算直接把他們扔進垃圾桶裡。

  就在這時,坐在地上的村婦道:「——還不就是為了錢啊!」

  陸縝腳步一頓。

  周圍的人也愣了愣。

  ——你他媽不是為了親情嗎??

  王母臉色有點古怪,可是一張嘴就控制不了地說真話。

  「誰記得這個賠錢丫頭啊!要不是為了錢,我們大老遠跑過來幹什麼?閑的?」

  旁邊的王父也在附和:「誰說不是!要不是那個楚秋秋楚小姐說了,車票報銷,還有重賞,我們也不來啊!」

  人群頓時譁然——楚秋秋?!她居然專門找人來抹黑楚殷?!

  陸縝皺著眉,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們的神情,黑眸裡卻漸漸透出一點奇異的光。

  不受自己所控……?

  那……被誰控制?

  王母根本停不下來:「當年她被楚家找到,哎喲我們高興死了,賠錢貨終於走了,楚家還能給我們錢!」

  「這次來順便得要一筆!到時候好給兒子蓋婚房!」

  「對!對!」

  薈文的學生們都很單純,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惡劣尖酸的人。一想到楚殷在那裡的待遇,還有他們一開始造謠的話,學生們頓時開罵了。

  宋兆霖衝到前邊:「你們傻逼吧!是專門跑來噁心人的嗎?!」

  王母:「我們就來,怎麼了?!」

  場面直接升級成了罵戰,幾十張嘴同時罵兩個人,差點用口水把他們淹沒。

  楚殷看了一眼陸縝的背影,然後往下壓了帽檐。

  她溜進人群裡,離開喧鬧的校門,貼著樓側的牆根安靜地往教室走。

  沒過多久,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

  楚殷猜到是誰,一邊摘下帽子一邊回身:「謝謝,還——」

  一句話沒說完,忽然有熱烈的氣息撲面而來,陸縝抓住她的手腕,輕輕往牆上按住。

  楚殷就被迫靠在了牆上。

  「你幹什麼?!」

  陸縝的呼吸有點亂。

  他隱約猜到了一些東西,現在大腦也有點亂。

  他原本以為楚殷或許有某種力量,可以影響到身邊的事物,比如籃球,比如玻璃門……

  但今天他忽然串起了更多細節。

  很久很久以前在天臺上他被迫說出的「滾」字,某次宴會上陳軒轅控制不住的咆哮,冬令營裡顧秋澤突然的畫風轉變。

  人的言語……行為……

  ……你也可以控制嗎。

  陸縝心跳劇烈,渾身的血都滾燙。

  ……這個世界的控制權,在你手上嗎?

  一根隱秘的暗線被繃緊,恍然間他有種感覺。

  活了兩輩子,到此時才跌跌撞撞、摸到了「宿命」的一點輪廓。

  陸縝喘息著,垂下眼看近在咫尺的臉。

  如果冥冥之中那道暗合我和你的邏輯、就是這種因果。

  那原來依然禁錮著的、無邊無際的規則之下,你才是唯一那道……讓我喘息的隙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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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打惡人

  楚殷靠在牆上,手腕被陸縝握住,不得不仰頭看他。

  陸縝的手指壓在她的脈搏上,能感受到真實的搏動,一聲一聲。

  因為來得急,陸縝的黑髮微微淩亂,冷白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可瞳孔卻墜著星星點點的微光。

  楚殷從那雙眼睛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她的心忽然也跳快了些。

  ……她隱約有種感覺,陸縝終於還是發現了!

  上次砸燈他就已經有些暗示,這一次剛好又被他看到這件事……一切過分湊巧,冥冥中就像是有劇情在無聲地推動。

  楚殷咬住舌尖,立刻決定,不管陸縝猜到了什麼,她都不認!

  尤其是她之前對他做的那些……!

  陸縝喘息著,清冽的氣息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少女臉色瓷白,眼睫根根分明,近距離看著她的眼睛,能猜到她現在在想什麼。

  少年壓低了聲音,帶著某種隱秘的希望,輕聲問:「楚殷,是你嗎?」

  楚殷下意識想說「不是」,但隨即又意識到那樣很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正確的回答方式應該是:「什麼是你嗎?」

  她這樣問完,陸縝唇角微微一翹,然後頭壓低了點,小聲地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你是不是有……超能力?」

  楚殷腦袋裡嗡的一聲——靠狗男人真的猜到了!!

  楚殷鯊人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但因為陸縝已經徹底察覺,此時此刻她尤其不能動用劇本——其實動了好像也於事無補,她又不能從思想上改變他。

  楚殷不知道陸縝聯繫自身了多少,能不能反應過來自己被搞了多少次。

  但現在情況其實有一點尷尬——如果你忽然意識到,一個陌生人從最初見面就開始瘋狂搞你暗鯊你,這是為什麼呢?難道和陌生人之間有什麼積怨嗎?

  眼前的陸縝其實一無所知。

  老藝術家楚殷縱橫劇本快一年,這時候終於在最大的受害者面前,感受到了一絲心虛。

  她往後縮了縮肩膀,但一雙黑亮的眼睛卻不閃不避:「超能力?我有啊,學習好算嗎。」

  陸縝輕輕笑了。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楚殷的腕骨,某一瞬間,很想像上輩子一樣,輕輕親吻那雙眼睛。

  但他知道不可以,哪怕壓抑太久的渴望甚至讓人脊椎微麻。

  陸縝垂了垂眼,然後鬆開了按住她的手,往後退了一些。

  他不用再逼問,已經得到答案了。

  雖然陸縝並不知道她具體是怎麼做到的,但她是真的通過某種途徑,做到了對別人……對這些角色的行為控制。

  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但陸縝知道這個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所以並不難理解。

  而他也終於清醒地意識到,他的命是真正在她手裡了。

  他相信他和楚殷的那條線還沒結束。

  那些焦灼、苦痛、反抗和掙扎,忽然就沒那麼急切想要宣之於口。

  陸縝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心——因為知道了這世界上有人能救他,哪怕這個人想殺了他,他也能在她手上安然死掉。

  楚殷一臉狐疑,偷偷打量著他。

  陸縝接過她手裡的棒球帽,然後抬手,再次扣到了她的腦袋上。指尖落下,順手把她耳邊的碎髮,輕輕挽到了耳後。

  楚殷頓時耳後一麻。

  陸縝卻已經禮貌地收回了手,背在身後,指腹輕輕摩挲一下,記下那細膩溫熱的觸感,「送你了。」

  楚殷抬起帽檐,覷著他的神情,莫名道:「為什麼?」

  陸縝:「抵那顆薄荷糖。」

  雖然他還沒捨得吃。

  楚殷的視線有點詫異,陸縝竟然不再深究「超能力」的問題?難道是還沒意識到自己被搞的那些也和她有關?

  他不深究,那楚殷就更不會主動提起。

  陸縝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摸摸楚殷的帽頂,道:「快去用你的學習超能力吧。」

  「……哦。」

  這場對話似乎並沒有改變什麼,但似乎……一切又都變得不一樣了。

  陸縝目送楚殷一臉鎮定地走遠。

  楚殷不想暴露自己,同樣,陸縝也沒告訴她自己記起了一切。他們都撐著最後一把保護傘。

  現在還每沒到最後時刻。等他做好一切,等他把壞人處理掉,她不會再有任何危險——那時候,他就可以來到她面前,把一切剖白。

  告訴她……想要我這條命?它隨時都是你的。

  陸縝望著楚殷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幸運。

  我這一生,何其有幸。

  還有機會……對你俯首稱臣。

  -

  由於王家兩個人的瘋狂自爆,這場事件徹底變為鬧劇。

  薈文學生們義憤填膺,紛紛心疼楚殷——從小走失、落到這樣的家庭也就罷了,現在這對養父母居然還能為了錢過來造謠中傷她,太噁心了!

  郝刁當時就在校門口,他一個風騷小0別的不行,撕逼從來沒怕過誰,當即帶領一眾姐姐妹妹,把那兩個人罵得狗血噴頭,差點要上來揍他。

  場面混亂,事件再次升級,最後兩人直接被扭送去了警察局。

  事件的發起者當然也沒被落下。

  楚秋秋怎麼吩咐他們的,過程清清楚楚,全都被說了出來。當天,楚秋秋在停車場被人抓住,然後也一併送去了警察局。

  「不是我!和我沒關係!要是我委託的,他們怎麼可能把我說出來?!」楚秋秋毫無形象地大喊,「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拉逼倒吧你,」郝刁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髮型,罵她:「那兩人連自己都爆!怎麼會放過你?別洗了你整個人已經臭到洗不乾淨了,嘔嘔嘔!」

  說著,還捏著鼻子做出嘔吐的動作。

  楚秋秋差點被他氣得昏過去。

  短短一個月內,楚秋秋兩進警察局,派出所的人都眼熟她了。

  「小姑娘,日子過得蠻豐富啊?」

  楚秋秋鐵青著臉不說話。

  因為肢體衝突沒有真的發生,只是一場混亂罵戰,警察也只能是調節一下雙方矛盾。

  沒過多久,楚家來人把楚秋秋接走,郝刁等熱心市民也就離開了。

  在他們全都走後,派出所忽然接到了市局打來的電話,所長親自接過話筒,恭敬地說了幾句。

  王母和王父這一套完全沒落到好,還被這些個兔崽子氣得血壓升高,現在已經是叫悔不迭。

  「那個,警察同志,您看娃兒們都走了,俺們是不是也……」

  「別走了!」

  所長面色嚴肅地走過來,站在兩人面前,「我們接到消息,你們兩個人涉嫌曾進行人口買賣,現在留在這裡繼續接受調查!」

  王母和王父的臉頓時白了。

  ……

  楚秋秋回到楚家,看到父母,立刻就想告狀。

  「爸爸媽媽,我——」

  她話還沒說完,迎面就挨了一個清脆的大嘴巴。

  「閉嘴!」

  楚秋秋整個人被打得差點飛出去,難以置信地捂著快速紅腫起來的臉。

  楚父:「你他媽還嫌老子不夠丟人嗎?!還找那些農民來學校鬧,你想讓別人知道楚殷的出身?她是我的親生女兒,你自己呢?你是不是忘了自己7歲以前都住在什麼破地方?!」

  楚秋秋直接被戳中了最隱秘的痛處,難以置信地哭了出來:「我也是楚家的女兒啊……」

  楚父:「你他媽有什麼用?聯個姻也留不住男人的心,陳軒轅對你毫無興趣!還出去和李先生勾勾搭搭,你就是成心想毀了楚家!」

  「沒有、不是的!」

  「你這學也別上了,我們丟不起這個人,薈文的手續已經辦了,明天你就轉到普通中學去!」

  楚秋秋的眼睛都瞪直了:「爸爸!」

  「別叫我!」楚父直接把手續甩到她臉上,「家裡不會給你掏這個學費的,自己滾去上普通學校!」

  楚秋秋徹底崩潰了。

  ……

  後來不知道是從哪傳出的消息,有人說,楚秋秋原名並不叫楚秋秋,而是叫王曉燕。

  她和楚殷並不是親生姐妹,只不過是楚家收養的養女!

  「臥槽,我能說我其實早就有預感嗎?」

  「真是絕了??自己是個養女,還天天裝得像千金大小姐?」

  「所以她哪兒來的臉找楚殷的麻煩啊?王曉燕,哈哈哈xswl!」

  ……

  「曉燕同學已經轉學了,大家不要再議論了啦!」

  「哈哈哈哈一張嘴就是老陰陽人了!」

  這件事深深取悅了梁月琪和傅明萱這種真豪門千金。

  她們兩個在吐槽楚秋秋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連著幾天都在嘲笑王曉燕這個人。嘲完扭頭就散,畢竟還是情敵和對手。

  別人不清楚,但她們身在豪門,知道陸縝現在有多出色。

  沒有人不想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傅明萱和梁月琪都不想放棄陸縝。

  現在來看,大家的競爭力是大致持平的。畢竟她們原先懷疑的陸縝喜歡的人,現在看起來也並不像。陸縝好久不來一次學校,來了也沒有主動找楚殷。

  所以,她們都還有可能拿下這支神級優質股!

  ……

  楚殷通過韓初瑩知道楚秋秋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徹底從薈文消失了。

  韓初瑩憤憤不平:「楚家腦子有坑吧?居然還整個養女,還搞得和親生女兒一個待遇?!然後養女自己也覺得能壓過真千金一頭……無語無語,殷殷你真的受委屈了嗚嗚嗚。」

  楚殷:「也還好。」

  這輩子玩假妹妹也挺有意思的,以後看不到她蛇形的舞步,還真是遺憾。

  至於這個真假千金的身份,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意過。

  畢竟她知道楚家的沒落只是時間問題。

  韓初瑩看出她是真的不在意,也就不再糾結這種膈應人的事,換了話題。

  「對了殷殷,上次直播打賞的錢到賬了,我轉到了你的肌膚寶。」

  楚殷:「那是你賬號掙的啊。」

  韓初瑩:「但播放量和打賞都是因為你啊——現在還天天有人找你呢,說你什麼時候開賬號他們關注。說真的你可以考慮一下!這錢多好掙啊!」

  楚殷還真認真考慮一下。

  「我好好想想,」楚殷說,「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模考和期末考。」

  韓初瑩:「知道知道。」

  在盛夏的暑氣中,這一年的高考終於悄然而至。三天後,高二尖子班舉行了高考模擬,歷時兩天。

  雖然現在網上已經能找到答案,但多數學生為了測試自己的真實水平,還是不會去看答案。

  尖子班的學生少,出分很快。這次年級裡再也沒有本校考試那樣的七百多分,不過楚殷依然穩坐第一,總分683,甩掉第二名33分。

  薈文期末考試的時間正好是高考出分的時間段。一考完,韓初瑩就查了高考成績。

  「臥槽,全省文科最高693?!」

  「殷殷,你就差十分!!」

  她現在才高二!做高考卷只比省狀元低10分!這是什麼逆天的水平啊!

  楚殷也有點意外,然後一種快樂的心情湧上心頭。

  未來可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如果她真的能考下狀元,對劇本可以做出多大的調整?想想就讓人興奮。

  薈文的校領導老師們也集體興奮了——未來的狀元!他們必須要用心澆灌!

  姜研他們都過來膜拜楚殷的卷子,然後期待地問:「殷殷,你以後考了大學,想學什麼專業啊?」

  畢竟以楚殷的分來看,就算沒考下狀元,全國的名牌大學也是隨便挑的水平了。

  楚殷琢磨了幾秒,道:「金融吧。」

  比起搞科研,她更想賺大錢。上輩子她就學了商科,在陸縝身邊耳濡目染學了很多東西,可惜沒能真的施展拳腳。

  這輩子如果順利,她也可以當個總裁,動輒千萬,創立自己的商業帝國,說不定有朝一日還能踩在陸氏的頭上。

  到時候商場上見,陸縝那狗男人也得給她敬茶!

  周圍同學看著她冷笑起來,紛紛撓頭。

  說個專業,怎麼忽然感覺中二了起來??

  -

  陸麟淵剛剛從醫院出來,坐上等候在門口的車裡。

  他臉上的傷摘了紗布,但還沒全好,此時表情仍然十分不虞。

  陸麟淵在別人面前一向風度翩翩,向來十分注重自己形象。自從上次被砸傷破相,他近期一段時間都沒法出現在公共場合。

  特助每天都在向他彙報情況,陸氏集團一切平穩,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表現得過分優秀的繼承人陸少爺。

  年輕,沉穩,果敢,天生敏銳到彷彿能預知未來的商業嗅覺,讓他接連做下兩個重大項目,震驚了陸氏董事會和整片商界。

  以這個年齡,做出這樣的成績,說是天才絲毫不為過。

  孫子過於爭氣,把陸老爺子高興得一身老毛病都快好了。各大集團家族紛紛登門拜訪,來的時候還會特意帶上家族中的女兒。

  梁家老爺約著陸老爺子喝了好幾次茶,言辭間也在明示暗示,陸縝可是他早就看上的未來孫女婿!

  陸老爺子老狐狸一個,眼下各家都有求於陸家,未必不會有比梁家更好的選擇,他頓時就打起了太極。

  這些事,全都通過遍佈集團的眼線,傳到了陸麟淵的耳朵中。

  陸麟淵靠在後排車座上,微微闔著眼。

  小孩子太早熟的話,可就不可愛了啊。

  這麼急著展露羽毛幹什麼呢?不願意受到叔叔的庇護嗎?

  他不說話,車廂裡的司機和特助大氣也不敢出。

  許久過後,陸麟淵才輕飄飄開口,「去別館吧,放鬆放鬆。」

  緩解一下小侄子帶給他的壓力。

  特助神色微微一凜:「是。」

  ……

  市郊隱蔽的破工廠,走進去卻別有洞天。

  這是陸麟淵隨手經營起來的地方,周圍的警察根本不會來。這會兒還沒入夜,客流比較少。

  陸麟淵輕車熟路地走到地下,微笑著問:「今天有好玩的嗎?」

  一個男人恭敬地走上前,低眉斂目,絲毫沒有因為他臉上的傷而表現出一絲異色。

  「陸先生,有的。有個孩子生嫩的很,一直給您留著呢。」

  陸麟淵露出一絲笑容,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臉頰,然後朝走廊深處的隔音房間走了過去。

  幾步之後,他忽然停了停,半側過身,風度翩翩地笑了。

  「鞭子呢?」

  那人立刻道:「在的,先生,立刻給您送到房間。」

  陸麟淵臉上的笑容十分滿意,轉過身,目光變得有點興奮。

  他臉上這道傷看著實在難受,所以要給別人臉上也來一道。

  用鞭子能打得出這個形狀嗎?他要好好試試……

  ……

  宋延川靠在車門上,看著陸麟淵從破工廠裡走出來。

  他臉上還殘留著一絲興奮之色,和他刻意保持著的儒雅氣質十分違和。

  嘖嘖。真他媽是個老變態。

  陸麟淵走過來,看到他:「哦,小宋,要不要下去玩玩?」

  宋延川擺擺手:「改天吧。」

  兩人在車外聊了點公司的事,然後陸麟淵忽然若無其事地問:「最近我侄子在集團做的很不錯吧?」

  宋延川神色不變:「是還行。」

  陸麟淵眨了眨眼:「你覺得他未來怎麼樣?」

  宋延川嗤笑一聲:「十年後再說未來吧,現在還是個毛孩子。」

  陸麟淵笑了。

  兩個人交接完,宋延川沒有久留,很快就開車離開了。

  陸麟淵坐上自己的車子,用閒聊的口吻對特助道:「你知道嗎,其實小宋明顯也覺得阿縝很不錯,他是顧及我才這麼說的。」

  特助道:「但宋先生一定明白,陸少爺現在還無法和您比較。」

  陸麟淵聳聳肩:「可我真的老了啊,現在的年輕人都太優秀了。」

  再不出手管管,親愛的侄子就要踩到他頭上嘍——

  陸縝這種人呢,從出生就被世界優待,如同一個世界的中心。

  如果他們也像電影那樣分角色的話,那像他英年早逝的大哥、和過分優秀的侄子,大概就是世界的主角,而他可能是個扭曲的反派。

  「但是呢,老天爺也是公平的,主角雖然耀眼,但他們都有致命的弱點,而反派沒有。」

  特助沒聽明白,但立刻擺出合適的表情,問:「什麼弱點?」

  「你知道陸家男人有什麼特點嗎?」陸麟淵像是說到了什麼有趣的地方,哈哈大笑起來,「別看我,我不是,我可不被承認——我說的是他們純種的陸家男人。」

  「他們在感情上,就是條愚蠢至極的狗。」

  「他們可以被女人牽著鼻子走,放不下這個,放不下那個,不僅會被女人哄騙,甚至會為了女人放棄一切,弱智得連狗都不如。」

  特助一句話都不敢說。

  「所以,你知道怎麼贏過這種人嗎?」陸麟淵微笑著問。

  特助顫巍巍地回答:「還請陸總指教。」

  「當然是,找到他們的軟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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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1:00: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命運的大錘

  期末考試的成績在返校那天公佈。

  現在高三年級已經離校,學校一下子空了許多。之前高考完的那天,魏鶴鳴還從一中過來找過楚殷,堅定地表示自己會在B市等她。

  宋兆霖圍觀著都快被他感動了,但楚殷仍然客氣疏離。

  之前雖然很多人以為他們兩個在一起了,但這麼長時間以來,魏鶴鳴和楚殷幾乎沒有同框過,楚殷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戀愛中的狀態,於是謠言漸漸不攻自破。

  他們殷姐可能就不會喜歡誰吧!以前估計也沒對任何人動過心!

  也好,姐就這樣學習下去吧,衝擊高考狀元不是夢!

  期末考試,薈文的「爭第二」活動仍然火熱進行中。

  經過一整年,薈文高二的第一名已經成為「半永久」,所以誰能考第二就已經非常牛逼。

  楚殷仍然位居第一,姜研這學期期末數學成績提高了一點,名次往前進了一名。

  宋兆霖:「我也往前進了一名~」

  楚殷:「?」

  宋兆霖:「因為王曉燕同學的離開,我終於有了進步。」

  楚殷:「……」也不是不行。

  楚秋秋在薈文已經是臭名昭著,尤其是知道她對楚殷做的那些事之後,宋兆霖煩她煩得不行,有事沒事就把王曉燕拖出來口頭撒氣。

  成績公佈完之後,韓初瑩也跑了過來。

  「啊啊啊我數學竟然單科第二!」韓初瑩興奮道,「我和殷殷挨著!感謝陸縝!」

  本來根據水平來講,數學單科前兩名是楚殷和陸縝穩占的,但由於陸大少爺不參加考試,所以韓初瑩如願以償和楚殷並列。

  不過陸縝的確是很忙,楚殷記得上輩子的陸縝並沒有這麼早就接手陸家產業。整個高中時期他都一直待在學校裡。

  難道時間線提前之後,陸縝的事業線也被提前了?楚殷想了想,總覺得陸縝這種變化和他那個變態小叔脫不開關係。

  不過目前來看,陸縝並沒有要黑化的跡象,就算上次都快把她的小馬甲扒掉了,看起來也還是正正常常一少年。

  如果這輩子陸縝好好的不變狗,那她就祝陸縝能保護好家產,不要被陸麟淵那個老變態搞走。

  韓初瑩在五班待了一會兒,臨走前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問楚殷:「對了殷殷,那個夏令營你去不去呀?」

  年年高三前的暑假,都有備戰高三的夏令營可以參加。這和他們之前參加過的冬令營不一樣,不是為了競賽,而是讓營員們不會在家虛度暑假,能在夏令營過程中培養好學習狀態和習慣,然後做好充分準備迎接高三。

  夏令營持續整個暑期,封閉學習,配備一線骨幹教師,制定科學合理的學習計劃表,還能和別的學霸們一起交流學習……一切都很好,只有一個缺點。

  太貴了!

  因為時間長,包食宿,各方面條件都很好,所以費用高達幾萬塊。雖然楚殷挺希望在假期裡能有一個這樣的學習環境,但目前對她來說確實有點負擔不起。

  這事她也沒打算讓哥哥知道,現在楚實撐著整個楚家,已經夠艱難了。

  迫不得已,只好放棄。不過沒關係,反正她已經提前問過,薈文的宿舍假期也可以用的,只不過清潔阿姨不在,衛生工作需要自己做,以及食堂不開門,伙食要自己解決。

  她覺得ok的。

  韓初瑩覺得很遺憾,要是能跟楚殷一起去夏令營,他們又可以一起住宿舍了!而且這次是四十多天啊!感情一定突飛猛進!

  韓初瑩遺憾地走了,但沒過多久,她又激動地跑了進來。

  「剛來的消息,有省級二等獎以上的學生可以直接獲得入營名額!殷殷你可以免費去哎!」

  楚殷有點驚:「還有這種好事?」

  ……

  「少爺,已經交代下去了。」

  陸縝看了一遍手上的入營名單,視線落在楚殷這兩個字上面,停留幾秒,然後點點頭:「嗯,知道了。」

  周助理跟在這位大少爺身邊已有幾個月,現在已經徹底被洗成了陸縝的親信。儘管一開始他被陸老爺子派到少爺身邊的時候,也因為陸縝的年齡而有過偏見,但時至今日,整個陸氏誰還能小看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少爺呢?

  周助理深感自己抱上了未來真正的粗大腿。

  這次少爺投資夏令營,是吩咐他秘密去處理的,走的也是陸縝自己的私賬。周助理認為陸大少爺已經對他建立了初步的信任,把事情辦得十分隱秘穩妥。

  陸縝投資夏令營,單獨給了幾個免費名額,入營者裡有一個就是他的同學。周助理好歹也是一個浸淫商界多年的中高層,怎麼會看不出點意思來?

  他試探著說:「少爺,這個夏令營要持續到開學,還是封閉管理,這……把人送進去不是……」

  陸縝忽然輕輕抬起眼。

  鴉黑的瞳孔盯住他,像是某種夜行動物,周助理瞬間噤聲,後背居然冒出了一片冷汗。

  他幾乎是本能地意識到,有些人哪怕羽翼未豐,也是天生的上位者。他們可以給別人一點適度的信任,但不會允許你逾矩半分。

  周助理連忙後退一步,鞠躬道:「對不起少爺,是我多嘴了。」

  陸縝收回目光,身上的氣場一收,倒是沒有繼續為難他。現在還是招兵買馬的時段,周助理工作能力不弱,他用得著。

  他把入營名單收好,鎖進抽屜,輕描淡寫地開口:「時間長的封閉管理才好。」

  周助理沒有想到他真的會解釋,誠惶誠恐地問:「啊?」

  陸縝垂下眼,輕輕轉動鋼筆。

  「因為安全。」

  同一時刻。

  陸麟淵的副總辦公室裡,特助正在報備今日安排:「一點鐘有一場會議,陸老爺和少爺都會參加。下午五點和顧先生有一場晚餐……」

  陸麟淵一一聽完,點點頭,問:「最近阿縝天天在公司,都不怎麼去學校?」

  特助:「是的,少爺並沒有參加期末考試。」

  陸麟淵笑了笑:「那個女孩呢?還是住在學校宿舍裡?」也該見見了。

  特助的表情有一絲為難:「是的,但楚小姐即將動身加入夏令營,封閉管理到開學……」

  陸麟淵揚起眉:「這樣啊。」

  那就開學再見吧,反正他們總會見面的~

  「走吧,去會議室。」

  「看看我親愛的侄子今天給我準備了什麼樣的驚喜。」

  -

  動身入營的前一天,楚殷才意識到自己漏掉了什麼事。

  她模考第一、期末考第一名的任務獎勵還沒發!!

  楚殷連忙怒戳系統:「學習姬滾出來!」

  學習姬:「滴。」

  楚殷:「你最近真的很懈怠。」

  學習姬:「最近一段時間,由於世界能量波動劇烈,系統需要定時更新數據參數,重新測算評估,本姬不是有意懈怠的哦~放心,本姬一定陪宿主走到最後~」

  楚殷完全沒有搭理它的真情告白,注意力全都在中間那幾句話:「……波動劇烈??什麼時候?」

  學習姬:「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哦。」

  楚殷:「那你又不告訴我?!」

  學習姬:「宿主也沒問呀。」

  楚殷:她懷疑這個辣雞系統就是故意的並且她有證據。

  第一次發生波動的時候,系統的提示音她就沒有聽到。楚殷有理由懷疑,還有其他提示音在她不經意的時候被漏掉了。

  世界能量波動劇烈?發生了什麼異常?

  如果按照原劇情發展就是平穩的話,那是出現了什麼重大轉折呢?

  楚殷盤腿坐在床頭上,思考了許久。

  能讓劇情發生重大變化的,必然不會是普通炮灰配角。而與核心劇情相關的無非是主角和反派,主角……她自己是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那陸縝……?

  陸縝猜出了她的金手指算重大轉折嗎?

  可是狗男人之前就已經隱約察覺,意識到之後也並沒有深究,態度就像是拿住了她的一個小把柄但並不說破,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會讓劇情發生大波動。

  那難道是反派……?

  楚殷想起陸麟淵,一陣惡寒,忽然覺得很有可能。

  畢竟這老變態是她目前見過最不正常的一個角色,表面光風霽月,背地裡精神摧殘女性。她上輩子完全不知道陸麟淵的真實人設,後續會不會有更過分的事,她也無法預料。

  學習姬延遲了好半天,才加載出她的任務獎勵。

  「滴——任務【模考第一名】、【期末考試第一名】成功完成,獲得【改單句】權限及一張激活卡。」

  楚殷:「兩個任務成功你給一個權限??還有一個激活卡是什麼?」

  學習姬:「由於宿主的水平不斷提高,所以期末考任務的獎勵併入模考任務獎勵當中。激活卡是指,宿主可以激活自己已經失效的道具卡~」

  那意思是,沒有新的卡給你,可以把廢的撈回來使使。

  楚殷:「……」

  摳到震撼我全家[大拇指]

  「那我有哪些失效的道具卡?」

  「回宿主,只有一張短語卡哦~」

  楚殷:「……」好的,連個選擇都沒有。

  「那就激活這張卡吧。」

  楚殷抱著胳膊歎了口氣,然後讓系統解鎖了劇本。

  剛才思路被打斷了一會兒,但她仍然對陸麟淵抱有很大的懷疑。

  【今天是陸氏的董事會。】

  楚殷稍微坐正了點,繼續往下看。

  【……由於陸縝對集團的介入,陸麟淵的權力縮水近半。這一天,是董事會裁決明源開發區項目的重要場合,交給陸縝還是交給陸麟淵,需要他們做出最終選擇。而這個決定,關係著陸氏集團未來的權力結構……】

  【……陸麟淵對明源開發區志在必得。……】

  來了。

  楚殷咬了咬指甲:看來陸麟淵是真的對陸家家產有圖謀。上輩子陸縝還那麼信任他,把他當做父兄一樣的親人……也是有點慘。

  楚殷忽然意識到,上輩子自己似乎忽略了太多細節。以陸縝的實力,應該很難和陸麟淵抗衡,而陸麟淵除了明面上的來往,背地裡難保會不會動用灰色勢力。

  狗男人行不行啊……

  楚殷沉吟著,又往下看了兩段。

  【陸麟淵對特助說:「用我的名義,給楚殷送一束花。挑可愛一點的。」

  特助:「好的,陸總。】

  楚殷:???guna!!

  陸麟淵為什麼對她有興趣?他能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楚殷忽然想起來,上輩子和陸麟淵的那兩次短暫接觸,他表現得也非常溫雅體貼,因此楚殷以前對他印象很好。

  ……上輩子陸麟淵來接近她,和這輩子的目的一樣嗎?

  楚殷抱著胳膊搓了搓,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她抓住光筆,落在劇本上,決定改一點劇情。

  反正不能讓這個老變態過得太舒服。

  【陸麟淵對明源開發區志在必得】?

  楚殷想了想,把「志在必得」劃掉,改成了「主動放棄」。

  哼哼。

  她可真是個活菩薩,還順便幫了狗男人。

  ……

  陸縝對著鏡子,把襯衫衣扣繫到了最上,然後打了深黑色領帶。

  十七歲的少年穿上手工定製西裝,身姿挺拔修長,頓時褪去青澀,顯露出清冷內斂的氣質。

  儘管已經做好的萬全的準備,但今天,仍將是一場硬仗。

  陸麟淵十幾年的經營勢力盤根錯綜,現在董事會仍有半數以上的人支持陸麟淵,陸縝必須要在今天得到他們的支持和認可。

  周助理走過來:「少爺,到時間了。」

  陸縝抬起眼,眼皮勾勒出一條銳利的線,「……走吧。」

  會議室外,叔侄相遇。

  陸麟淵從老遠就笑了起來,走到近前,還笑著給了陸縝一個擁抱。

  「阿縝,好久不見。」

  他臉上的傷已經好了,蓋了一層粉底,連疤痕都看不出來,又恢復了往日一絲不苟的精緻打扮。

  陸縝也笑了笑:「小叔辛苦了。」

  陸麟淵眨了眨眼:「你也辛苦啊,我聽他們說了你平時的工作狀態,我都心疼。」

  陸縝笑得滴水不漏:「應該的。」

  叔侄談笑風生,完全看不出一絲針鋒相對。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這場會議必定很艱難……

  ……的吧。

  短短一小時後,會議提前結束。

  陸縝揚起眉,視線在打量,表情看不出喜怒。

  而對面的陸麟淵也在笑著,臉色有一絲不明顯的僵。他身後的特助也完全忘記了職業素養,一臉懵逼。

  他們之前做了那麼多準備?今天陸總突然就毫無徵兆地放棄了??

  陸老爺子還在誇獎:「麟淵真是個大氣的人,想不到你這麼高風亮節,竟然主動放棄這個大項目!」

  「是啊!」

  「真是好氣度!」

  「少爺肩上擔子重啊!」

  陸麟淵沒有像往常一樣留下來和董事們應酬,這一天青著臉色,提前退場。

  會後,陸縝一個人走到落地窗前,靜靜俯瞰整座城市。

  準備了很久想要爭取的東西,現在已經握在手裡,陸縝心裡卻並沒有多麼激動。

  他在想一個人。

  很久之後,陸縝垂下頭,輕輕笑了起來。

  謝謝你給的勇氣。

  -

  楚殷在夏令營的生活很寧靜充實,但也沒忘實時關注劇本情況。

  陸縝的確拿下了開發區的項目,陸麟淵在全體董事和陸老爺子面前自願放棄,所以毫無翻盤的機會。

  楚殷:呵呵呵,命運的大錘感覺如何?

  還想給我送花?我呸——

  楚殷關掉劇本,想繼續學自己的習,但她忽然在劇本上瞥見了一個地址。

  ……工廠?

  楚殷不知道這段劇情為什麼會在劇本上出現——【陸麟淵丟了開發區的項目,商業戰略出現重大失誤。為了紓解心情,驅車去往城郊的廢棄工廠。……】

  楚殷蹙著眉尖——這是什麼紓解方式?去打鐵嗎?

  她翻了一頁,往下看了兩行,瞳孔忽然一縮。

  這個工廠——?!?!

  楚殷渾身的毛都炸了——

  她原本以為陸麟淵精神虐待女性已經夠變態了,但現在看來——遠遠不止!

  這是個違法經營的場所,專為變態權貴開設,楚殷懷疑這是他籠絡名門的手段之一。在這間地下娛樂設施裡,辱駡、虐待、甚至……

  楚殷感到一陣陣的噁心和心慌。

  如果陸麟淵黑到了這種地步,上輩子怎麼會安心把陸家拱手讓給陸縝?!

  他都做過什麼??

  楚殷看著劇本上,陸麟淵進去,點了個少女陪他。劇情並沒有其他細節描寫,但有兩句話——

  【陸麟淵手裡執的鞭子纏了鐵絲,一鞭下去就能讓人皮開肉綻。】

  【他溫柔地笑著,摸了摸少女的髮頂,然後一鞭子抽向了面前的少女。】

  楚殷氣得差點摔書——啊啊啊啊!!!

  現在就是這狗垃圾跪下道歉都沒用了!

  如果跪下贖罪有用,還要警察做什麼?

  如果警察沒有用,那要你爹楚殷做什麼??

  楚殷冷笑了。

  上次的大錘太溫柔。

  這次她決定在錘頭上裝!釘!子!

  搞不死你個老東西——!!

  她面無表情地敲系統:「那個短語卡怎麼用?」

  學習姬:「短語卡,顧名思義,可以改掉一個短語。例如,「xx得xx」,「xx的xx」,或者動賓、主謂短語也是可以的哦!」

  楚殷掃過面前的劇本:很好。

  「使用短語卡。」她下令。

  然後,她抓住光筆,把「面前的少女」劃掉。

  改成了——

  「自己的下體」。

  啊——多麼痛的領悟:)

  請你用心體會。

  ……

  當夜。

  救護車的警笛聲響徹城市上空。

  陸麟淵直接被送進了急診。

  據傳聞,當時那男人躺在擔架上,下半身都是血,可怕得很!

  ……

  城市另一邊的一家小餐館,一個男人推開門,風鈴清脆響起。

  宋延川坐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與最後那一桌的男人背對而坐。

  「來了?」身後的少年嗓音清冽。

  宋延川:「嗯。」

  他安靜了一會兒,才忽然「操」了一聲,面色有點崩塌。

  「大少爺,您他媽是天選之子吧?」

  陸麟淵這事簡直是匪夷所思。連老天都幫著陸縝,真是絕了。

  陸縝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不是。」

  宋延川現在居然有點慶倖自己選擇了陸縝。

  「行了,現在開發區你也拿到了,陸……那誰估計不死也得殘,少爺,我謝謝您找我合作,」宋延川說,「您真的是如有神助。」

  陸縝眼睫輕輕一顫。

  ……沒有神幫他。

  這世上如果有神明……那他的神明,是一位少女。

  身後半天沒有回聲,宋延川問了句:「幹什麼呢?」

  陸縝放下咖啡杯,忽然笑了。

  「在想神。」

  這一刻忽然……很想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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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1:00: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吻落葉

  陸家出了大事,史無前例的那種。

  向來穩重儒雅的陸家二代陸麟淵,在外邊玩的時候,把自己玩傷了。

  傷得還——非常嚴重!

  ……據坊間傳聞,恐怕今後都不能人道!

  畢竟頂級豪門的秘事向來為人津津樂道,而且當天陸麟淵送進急診的事也有很多人圍觀,所以即便楚殷在封閉的夏令營裡,也能從網上看到一些風言風語。

  實在是爽啊……!

  老天爺讓你多長了那麼個東西,你就學會了折磨女人?還拿鞭子抽別人?還搞那種違法的營生??

  那乾脆別要了,乾淨一點:)

  案發現場的那家廢舊工廠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在當地警方接到報警「著急忙慌」地趕過去的時候,現場已經被銷毀了。

  完全看不出來這裡曾經是個銷金窟。

  楚殷也知道僅憑這一次是不可能扳倒陸麟淵這個老變態的,但好在她已經替天行道!銷毀了他的作案工具!

  希望反派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不然命運之錘仍會降臨!

  阿門——

  ……

  醫院vip病房。

  陸麟淵坐在窗邊,側臉如靜止不動的雕像。

  ……那天那一鞭,究竟是怎麼甩到他自己身上——又是怎麼、那麼精準地、甩在那個部位上的?

  害他的人,如果落到他手裡,他會一鞭一鞭,直接敲碎他全身皮肉。

  陸麟淵掐斷了窗邊綠植的花莖,眼底浮出幾分陰暗。

  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響了。陸麟淵眼中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

  陸老爺子拄著拐杖走到陸麟淵的床邊,看著他蒼白陰鬱的臉色,跺了跺拐棍:「混帳,胡鬧!」

  這是他們陸家丟臉丟得最大的一次!竟然是發生在向來優秀穩重能幹的小兒子身上!這讓陸老爺如何能接受。

  陸麟淵穿著病號服,低下頭道:「對不起,爸。」

  他已經動過手術,從外形上來看和以前並沒有什麼差別。但有些變化,已經是終生且無法挽回的了。

  陸老爺子也是個男人,自然知道陸麟淵現在心情肯定很差。他的語氣放緩和了些:「你啊,年紀是還不大,平時愛玩也就罷了——但你怎麼還能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陸麟淵的眉梢神經質地跳動兩下。

  他指的是那間破工廠——能那麼快地被壓下去,而且沒有翻起任何一點水花,和陸老爺子的影響力也分不開。

  哈,老東西當然也不是為了他,他只是為了陸家的面子。

  陸老爺子又語重心長地勸了幾句,話裡話外勸他想開點,並且絕口不提在他住院這段時間裡把陸縝往上連升幾級的事。

  「你就先好好養傷,這個傷……咳!以後我再幫你想想辦法,」陸老爺子這麼大的人了,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陸麟淵:「爸,慢走。」

  房間安靜下來,陸麟淵臉上的表情頓時消失了。

  他這張臉因為慣常愛笑,所以生出了幾條笑紋,平時也算儒雅英俊。可現在不笑的時候,歲月的痕跡便格外明顯,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陰鬱感。

  「想辦法?」男人聲音輕柔。

  沒幾秒後,病房裡響起了詭異低沉的笑聲。

  有什麼辦法?

  唯一能讓他高興的辦法,就是這些踩在他頭上的人都死了,他遭受的痛讓別人百倍體驗過,那他就舒服了。

  陸麟淵原本還可以再等幾年的。但現在,看來是老天在催他。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修剪得當的指甲,然後無聲無息地想:阿縝,可別怪我哦。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像你爹,太出色,又沒什麼別的弱點……

  他這個小人,只能繼續從女人下手了~

  特助走進病房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幅畫面。

  不知道為什麼,這間寬敞明亮的vip病房好像忽然變得陰森了起來。

  -

  這個夏天,楚殷在夏令營裡過得非常充實。

  早睡早起,上課自習,吃好喝好,完全提前適應好了高三的生活節奏。

  夏令營的老師也都非常喜歡她,在心裡認定這孩子很有可能會出現在明年的狀元紅榜上,因此教她格外用心——畢竟教過狀元,與有榮焉啊!

  而且楚殷這段時間已經全部複習完了高三兩學期的知識,相當於比現在的同學們多學了兩遍。

  開學之後直接無縫銜接,用飽滿的精神狀態迎接高三。

  剛剛開學,大部分同學都比較睏倦萎靡。宋兆霖頭幾天一直在睡覺,因為據他所說,高三前的最後一個暑假要好好利用,所以他去外邊玩了一大圈,然後開學前通宵三天補作業。

  導致他有天上課甚至打了聲響亮的呼嚕,被班主任打電話告訴了家長,當天晚上回到家被揍得明明白白清清醒醒,上課再也不敢睡覺了。

  上了高三,其實最明顯的變化在課程表上。

  他們的體育課縮減,上學期的散打課、羽毛球課等等,全部縮減為普通的體育場館授課,而且一周只剩一節。除此之外,在每天放學後增加了兩節晚自習,大家在學校的時間也延長了。

  對於住宿的學生來說當然沒什麼,但習慣走讀的學生們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宋兆霖覺得,高三實在太難了!卷子又多,玩的時間又少,要不是他哥逼他考個大學,他都想去藍翔學挖掘機。

  「你一個豪門少爺,去開挖掘機?」楚殷問。

  宋兆霖:「殷姐,你可不能小看人家開挖掘機的!」

  楚殷:「……我沒有小看人家,我小看的是你。」

  「嚶嚶嚶!」宋兆霖委屈地撇了撇嘴。

  連罎子都開始準備考雅思了,縝哥又在商界廝殺,他廢物得好寂寞啊!

  好在沒過幾天,令他振奮的消息傳了出來——

  學校特別為高三年級組織的秋遊,內容是去郊區爬山,通過爬山這項運動磨煉自己堅韌不拔的意志,來更好地決戰高三。

  宋兆霖非常興奮,他當然不會磨煉什麼意志,但只要能出去玩就行!

  楚殷對秋遊沒興趣,但可惜這又是一次必須參加的活動,缺勤的話班級要扣分。

  她平時很少出學校,生活三點一線。但因為要爬山,所以不得不出門買雙合適的運動鞋。

  出了校門,坐車去商場的路上,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莫名有種……被人跟著的感覺。

  她掏出劇本來看了看,劇情裡並沒有記下這個細節。

  什麼人……?要做什麼?

  楚殷倒是不害怕,畢竟對方要是真對她做什麼,那劇本上就一定會有劇情了。她不動聲色地走進商場,隨便逛了一圈,買了雙輕便簡單的鞋子,然後又原路返回。

  這一路上,被人跟著感覺仍然在。

  但楚殷一直走進了校門,對方都沒有現身。

  這感覺不像是要做什麼,反而像是……護送?

  實在是有點莫名。

  ……

  陸縝和宋延川仍然約在臨江的酒樓見面。

  陸麟淵從出事以後,不常出現在公司,但顯然私底下的動作並不少。宋延川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帶給陸縝。

  「你小叔確實是個狠人,」宋延川喝了口茶,「哪怕他人格上不完整——現在生理上還有了缺陷,但他仍然能撬得動這片地皮。」

  陸縝點點頭:「我知道。」

  宋延川:「怎麼打算?」

  陸縝垂下眼睫,指腹輕輕摩挲著杯沿:「有計劃。」

  這些事他全部經歷過一遍,他要做的只是推翻過去。

  宋延川倒也沒多問,畢竟他只關心宋家那一份利益。雖然現在他被陸縝策反了,但他在陸麟淵面前皮還沒掉——退一萬步講,就算最後他賭輸了,他還可以把間諜拍成雙面兒的,轉頭繼續給陸麟淵打工。

  就看他們陸家人自己的內鬥了。

  臨走前,宋延川突然想起件什麼事。

  「哦對了,我家那個小二逼,最近為了秋遊的事天天賊興奮,搞的我都知道他們秋遊的日期了,」宋延川看著陸縝波瀾不驚的側臉,頓了頓,說,「……所以老變態問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了。」

  陸縝這才忽然抬起頭。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很冷,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宋延川咳嗽兩聲。雖然眼前的少年和宋兆霖一樣大,但宋延川在他面前完全拿不起喬:「我那個,我不能讓他起疑啊——而且你不是說派了人保護人家嗎。」

  陸縝冷漠地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起身,大步離去。

  ……

  楚殷實在覺得,這秋遊就是在阻撓她學習。

  這個時候,在教室裡做做題不好嗎??出來爬什麼山?

  雖然盛夏已經過去,但大太陽依舊毒辣。她跟著大部隊往上爬了沒多久,就覺得累了。

  她身體素質雖然不差,但一直勤於學業,確實有點缺乏鍛煉。

  宋兆霖整個人活潑得像一匹小馬駒,看起來隨時就能脫韁的那種,快樂撒歡的笑聲回蕩在山間。

  這座山叫目慈山,海拔並不是很高,但綿延很廣。除了被開發出景區的這一塊,山林間還有很多小路,往深處走就是野林子了。

  所以帶隊的班主任們都很謹慎,一路上不停提醒學生,千萬不要離開大部隊。

  「宋兆霖!幹什麼呢!」王姐一嗓子吼了出來,「給我滾回來!」

  宋兆霖連忙收回了往野林探索的腳步。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四下看了看優美的風景。忽然,在很遠的地方看到一抹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縝哥嗎??

  不對啊!縝哥不是前兩天就離開本市去外省考察了嗎?

  宋兆霖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

  雖然老師們努力控制,但很快各班隊形就徹底散了。因為人和人的體能不同,意志力也不同,能爬動的混著班級衝在前邊,爬不動的懶人在後邊綴了長長的一串。

  楚殷就吊在人群最後邊。姜研和宋兆霖都挺想登頂的,楚殷不想拖他們後腿,就自己一個人慢慢地爬。

  山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小賣部,外邊搭著休息的亭子,她打算坐下來寫題——反正爬上山頂對她毫無幫助,不如就著山色寫張卷子來得舒服。

  反正等他們爬到山頂之後還要原路返回,楚殷就坐在這兒等,還能悄無聲息地加入大部隊裡。

  她悄摸摸地進了亭子,剛一坐下,小賣鋪的阿婆就笑眯眯地招呼她:「妹仔長得真漂亮嘞!我坐這兒一天了,你是所有學生裡最俊的!」

  楚殷看著她攤位上擺著的飲料,知道她大概是為了推銷。

  果然,阿婆下一句就接著道:「妹仔渴不渴?我們的水都是正品哦,不摻假的!」

  楚殷歎了口氣,為了接下來能安靜地寫會兒題,她到底站了起來,往小賣部走了過去。

  這會兒老師學生們都已經往上走了,沒什麼人經過。

  楚殷走到屋簷底下,低了低頭:「那我要一瓶冰紅——」

  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身後忽然有人急速靠近!

  楚殷正想回頭,猛地被小賣部的阿婆一把拉住了手。她笑得臉上全是褶子,一雙渾濁的眼睛眯縫著:「妹仔!挑水啊!」

  楚殷立刻知道不好,這意外還真是發生得猝不及防。

  她判斷還有兩秒鐘後邊的人就能撲上來,而這瘦瘦弱弱的阿婆手勁兒極大,緊攥著她不讓走。大概是認為她一個小姑娘也拗不過她,臉上還在笑。

  楚殷當機立斷,直接反手用力,擰住對方的胳膊「嘎嘣」一聲脆響。

  對方痛叫著鬆開了手,楚殷一秒都沒緩衝,直接轉身就跑。

  她不能一個人在這兒,得去人多的地方!

  她衝上大路,剛往山上跑了兩步,已經有個黑衣服的男人朝著她跑了過來,一看山下,居然也是同樣的情況。

  ——早有預謀?!

  楚殷真是笑了,她還不知道自己隨便出來秋個遊,就能碰上這種大戲。

  但眼下她沒別的選擇,只好一扭頭,紮進了剛才宋兆霖沒能進去的野林子。

  反正只要能甩掉這些人,她就可以靠劇本走出來,所以楚殷並不怕。

  她小心著地面上的路況,橫衝直撞,七拐八拐,身後有人追著的聲音終於沒了。

  楚殷急促喘息著,累得脫力,扶著一棵樹差點坐地上。

  但她剛剛緩勁沒多遠,幾米外的樹叢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楚殷的心口狂跳。

  找過來了?

  她一邊小心地往樹後退,一邊叫系統開劇本。

  沒事,不慌,沒人能動她——

  就在她準備用劇本鯊人的時候,樹叢後邊的人影終於走了出來。

  少年身上有點狼狽,喘息很亂,看到她的一瞬間才鬆了口氣。

  楚殷愣了,然後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

  ……人生何處不相逢,竟然能在這兒碰到許久不見的陸縝。

  陸縝站在原地,閉眼深吸了口氣,然後大步向她走了過去,臉色不太好看。

  楚殷嚇了一跳,突然意識到萬一陸縝就是抓她的人呢?也不是沒可能啊?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忽然,腳底一空——

  草叢長得太茂密,這棵樹後邊居然是個坡!

  楚殷心裡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就在即將滾下去的時候,陸縝及時趕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這邊一帶。

  由於慣性,楚殷整個人撞到了他身上,磕得眼冒金星。

  「我的鼻子!」

  陸縝下意識抬手,安撫性地捏了捏她的耳骨,然後在腦袋後邊揉了一下:「疼嗎?」

  楚殷捂著鼻子緩了半天,然後才推開他,「不疼。」才怪!

  陸縝無奈,垂眸看了看她通紅的鼻尖,「抱歉。」

  剛才從山上跑下來的,是他的人,可沒想到直接被楚殷誤會成了同夥,以為退無可退,只好紮進野林子。

  陸縝原本只是在暗處看著,確定她安全就好。可看到她闖進去的那一刻,心臟都漏了拍。

  就算知道她有手段自保,還是很怕她像剛才那樣……一個不小心,就跌到山坡底下,甚至來不及自救。

  楚殷緩過神來,也明白抓她的人不是陸縝找的。

  這事有點蹊蹺,需要複盤思考。

  但眼前這人也很蹊蹺。

  楚殷抬了抬眼,看他:「你怎麼在這兒?」

  陸縝恢復了平靜,垂眼:「剛好看到你被人追,所以來救你。」

  楚殷將信將疑:「你不是都不上學了嗎?還來秋遊?」

  陸縝看著她,沉靜下來,沒說話。

  這片山林,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

  密不透風的樹蔭,遙遠細碎的蟲鳴,構成一小方靜謐的天地。

  陸縝的心口放鬆了些,在這裡沒人會盯著他看。

  想問不能問,想說不敢說的話,終於能短暫地找到出口。他的視線落在楚殷臉上,一寸寸描摹過去,然後忽然輕聲一笑。

  「……楚殷,為什麼幫我啊?」

  陸麟淵那件事,除了被人控制,他找不出其他解釋的理由。

  楚殷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眼睫扇了一下,雙眼茫然:「我幫你什麼了?」

  陸縝唇角輕輕勾著,抬手,指尖點了一下她發紅的鼻尖。

  在她炸毛之前,陸縝就收回了手,先道:「早點出去吧,你們老師如果找不到你,會著急。」

  楚殷當然也明白道理,但如果陸縝不在,她現在隨便就可以改個劇本找到回去的路。

  她看了眼陸縝等著她帶路的樣子,磨了磨牙。

  狗男人又想看她掉馬!

  楚殷只好裝作一臉苦惱的樣子,在山林裡找路:「我好像也不記得了,只能努力找找路。」

  陸縝不急不躁,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整個人占滿視線。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直這樣走下去。

  他不急,但楚殷漸漸急了。

  天色開始一點點變暗,她估計大部隊已經開始返程。在這場無聲的battle裡,她從立場上就比狗男人略輸一籌。

  楚殷又磨了磨牙,實在耗不起,只好偷偷把劇本上的情節改成【楚殷順利找到了原路】。

  接下來,在每一個岔路,楚殷都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陸縝又一次看著眼前出現自己來時經過的路段,笑了:「記憶力這麼好?」

  楚殷:「哈哈,真幸運,呵呵。」

  就這樣「幸運」了四五次。遠處隱約出現了大路的輪廓。

  陸縝無聲地笑著,心底生出更強烈的探究。

  或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能靠近她一點,觸碰到她的「超能力」。

  他想……試試。

  試試看,你是不是我的神明。

  能不能控制我,拉動我的提線,給我新的生命。

  楚殷正要回頭,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嘶」的一聲。

  一轉身,她才注意到,陸縝的手臂上流了好多血,已經完全透過了衣袖。

  她睜大了眼睛:「你受傷了?」

  陸縝:「嗯。」

  楚殷皺了皺眉,沒說話。他這傷估計有一陣了,狗男人還挺能忍。

  陸縝笑了,輕聲問:「能不能給我包紮一下?我單手很難。」

  「……哦。」楚殷看了看他,猶豫兩秒,最後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條小方巾。

  算了,這兒就他們兩個活人,誰也甭害誰了。

  她走過去,踢了踢腳邊的石塊,「坐。」

  陸縝心跳開始變快。

  然後很乖地坐了下來。

  楚殷坐在旁邊,撩開他結著血塊的衣服,然後看到他胳膊上的傷口,竟然是很深的一道口子,像是被樹杈生生戳出來的,血肉裡還有木屑。

  「……有點慘,」楚殷抿抿唇,「還是先拿水沖一下吧。」

  「好啊。」陸縝的視線只落在她臉上,一點都沒管自己的傷口。

  楚殷擰開包裡的水瓶,也不講究手法,很生猛地倒了上去。

  陸縝依然盯著她看。

  楚殷沖好了傷口,然後拿著方巾,打算包紮。

  但她一抬眼,就看到陸縝深黑的瞳孔,墜滿光亮。

  「不許看。」楚殷皺眉瞪他。

  照往常來講,陸縝應該會移開目光。

  但今天他只是眨了眨眼,還笑了一下。

  陸縝在等。

  看她能忍到哪一秒,等她終於忍無可忍,然後用她的超能力鯊他。

  楚殷被他那雙眼睛看得心慌,乾脆直接粗暴地上手捂住:「我說不許看了!」

  陸縝眨了眨眼,眼睫在她掌心輕輕劃過,輕微的癢。

  楚殷還在凶:「閉眼。」

  陸縝抿住笑意,終於聽話閉了眼。

  楚殷把方巾繞過他的胳膊,狠狠一勒,然後滿意地聽到了狗男人的痛呼。

  她就不該好心幫他包紮——臭胳膊直接壞掉吧!

  包紮完,楚殷正想起身,卻忽然又被拉住了手。

  陸縝很近地看著她:「生氣了嗎。」

  楚殷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瞳孔,終於看明白了他的意圖。

  ——狗男人想測試她的金手指!

  楚殷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攥起,閉了閉眼,深呼吸:「沒有。」

  就不鯊你就不鯊你就不鯊你。

  我能忍我能忍我能忍我能忍。

  陸縝垂著眼睫,又壓低了些。

  大概是這一方無人的山林給了他勇氣。

  那一瞬間,兩個人的呼吸輕微交纏,清冽的薄荷味和說不出的清甜摻雜在一起,有種年少才知的心動。

  陸縝明明有預謀,可大腦不聽使喚,神經自行麻了一半。

  看著近距離下她瓷白的皮膚,忍著怒氣輕顫著的纖長眼睫,陸縝像要被溺死在空氣中,心臟跳得毫無分寸。

  那只是幾秒的功夫,楚殷瞪著他,然後抓住了陸縝的衣領:「你——」

  她和陸縝拼了!

  但就在這時,陸縝抬起手,從她頭頂輕輕摘下一片落葉。

  「我錯了。」

  少年輕輕吻在落葉上。

  神情如信徒,願為神明獻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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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1:00: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別開門

  遠處人聲漸漸靠近,大部隊要回來了。

  陸縝把落葉輕輕放進衣兜,站起身,把楚殷也拉了起來。

  「走吧。」

  秘密花園只能存在一小段時間,他額外貪心偷來的幾個小時,已經足夠支撐他繼續走完前路。

  楚殷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後抬眼看了陸縝兩眼。

  莫名的氣氛飄蕩在四周,在越來越昏暗的光線下,陸縝神色溫柔。

  「外邊沒有壞人了,別怕。」

  他手底下的人知道該怎麼做。既然兩邊的人已經正面撞上了,從今天開始,搖搖欲墜的面具終於撕破,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楚殷的心頭卻忽然一跳,陸縝的語氣讓她意識到……他真的是過來保護自己的。

  她抬起頭,看著陸縝:「最近我身邊跟著的……也是你的人嗎?」

  楚殷很少出學校,所以只是偶爾才能察覺,但她知道這股力量的存在。

  她開始也懷疑過是不是偷窺或者跟蹤,但一段時間以來,楚殷並沒有感受到不適的目光。對方顯然很專業,也從未影響到她的生活,也沒有過任何不當行為,就像那天出門買鞋一樣,一直是默默護送。

  陸縝派人……保護她?

  為什麼?

  他知道自己會遇到危險?從哪來的危險?

  她安安分分普普通通的一個高中生,也就是隨手搞搞別人,還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那種——誰會和她有這種過節?

  楚殷原本以為世界上最大的危險就是眼前這個人,可現在發現,有可能……並不是。

  陸縝垂眸,看著她沒有出聲。

  楚殷試探著問:「陸縝,你知道今天來抓我的人是誰嗎?」

  陸縝沒有回答,視線卻緊緊盯著她——那隻裝著真相的小盒子,她已經親手摸到了盒蓋,陸縝卻不能幫她打開。

  對面的少年目光很深,楚殷的視線碰到,又感受到了一絲熟悉感。

  她被那種熟悉的目光帶著,忽然回憶起了一點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她也曾存在於這種危險之中嗎?

  ……明明最危險的那一晚,就是被陸縝帶走的那一次,從此以後被迫在陸縝身邊直到死去。

  楚殷蹙著眉,閉眼回憶細節。

  陸縝並不問,也不吵她,伸手幫她揮走了飛來的小蟲。

  忽然,楚殷睜開了眼睛——

  她想起,上輩子的那一天,她曾經遇見過兩撥要帶走她的人。

  第一次讓她逃了,第二次才被陸縝抓住。

  她原本以為,是手下人辦事不利陸縝才親自出面,但現在忽然意識到另外一種可能性……如果第一撥人不是陸縝的人呢?她曾經面對的是什麼?

  楚殷的腦袋有點疼,眉心蹙得越來越緊。一種隱約的、似乎漏過了重要細節的感覺湧上大腦,她幾乎想對著自己的腦殼敲一敲。

  陸縝抬手,神色很溫和,揉了揉她的太陽穴:「別急啊。」

  楚殷卻忽然伸手,握住了陸縝的手腕。

  陸縝的手指頓時一顫。

  她的掌心細膩,貼在陸縝的手腕上,陸縝下意識屏息:「你……」

  「陸縝。」

  她一叫他名字,陸縝的聲音就繃緊了:「……我在。」

  楚殷抿住唇,卻不知道怎麼說。

  她心底升起一股沒來由的焦灼,有一瞬間甚至希望眼前的人就是上輩子的陸縝,這樣她就能無所顧忌地把所有隱情問清楚,愛過的恨過的、都明明白白。

  但最後她只是洩氣地塌了肩膀,鬆開手,轉身:「走了。」

  沒關係,她還可以從劇本裡找。

  「……好。」陸縝說。

  陸縝陪著她走到快出野林的地方,停下腳步。

  楚殷走遠了些才發現身後沒人了,回過身:「你幹什麼呢?」

  陸縝笑著看她:「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去。」

  他本來就是偷偷來的。

  如果可以,他依然想把她從這場漩渦裡分離出去。帶著她自己的「赦免權」,快樂自由地生活在規則之外。不要因為規則而受折磨,最後早早離開。

  她不該是一段「月光」。

  她是他生命裡長久的太陽。

  楚殷微怔。

  她已經隱約聽到林子外班主任在喊,讓學生們清點自己周圍有沒有少人。沒過一會兒,宋兆霖的大喇叭嗓子響了起來,在叫喚她的名字。

  楚殷不得不走了。

  陸縝站在幾米外的樹下,胳膊上還纏著她的絲巾,笑著揮手:「保護好自己,然後……等等我。」

  他這一次做好了準備。一切會很快了。

  楚殷捏了捏手指頭,然後壓下所有疑惑,轉身離開。

  走出林子的一瞬,她回頭看了一眼。

  少年遠遠地沖她一笑,然後轉身消失在樹叢間。

  那一刻,竟有種像要去做什麼大事的意味。

  ……

  「老師!楚殷不見了!」

  宋兆霖著急忙慌地大喊著,周圍人也跟著慌了起來。

  「怎麼辦!救命啊——啊!!」

  最後一聲拐了個調,變成了慘叫,他被人從後邊給了一掌。

  「號什麼喪呢?我在這兒。」

  宋兆霖連忙回過身,一臉驚喜地叫喚出聲:「我的姑奶奶喲!您可嚇死我們了,你去哪兒啦?」

  楚殷指了指遠處的小亭子:「做卷子。」

  宋兆霖摸摸腦袋:「啊?剛才咋沒看到你??」

  楚殷把他糊弄了過去,沒有解釋。

  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掠過那間小賣鋪,賣水的老婆婆已經不在了,原來是專門堵她的。楚殷沒有提起差點被抓走這件事。

  同學們卻紛紛感歎。

  「臥槽,殷姐不愧是我殷姐,在這種地方都學得下去!」

  「高三就是要有這種精神啊!」

  楚殷:……受之有愧。

  虛驚一場,班裡沒有少人,班主任總算鬆了口氣,然後帶著大部隊下山。

  宋兆霖湊過來逼逼他們剛才在山上看到的風景,但楚殷一直有點走神。

  「——哦對了,我之前看到一個和縝哥好像的人來著!」宋兆霖說,「不過肯定是我看錯了,縝哥前兩天就去了外省考察,怎麼可能過來爬山呢哈哈哈。」

  楚殷的眉梢輕挑。

  對外宣稱去考察,來了也不出現在人前,陸縝是在故意防著誰。

  宋兆霖天真無邪地說:「不過我還挺羨慕那個路人,隨便長長就能長得像縝哥——怎麼我就不能這麼會長!」

  楚殷:「……」

  -

  高三的日常仍在繼續,但豪門之間,風起雲湧。

  陸縝在商界嶄露頭角,經常被各路媒體報導。楚殷學習之餘,常常能看到陸縝的消息——開發的項目高額盈利啦、經營的小公司市值膨脹幾倍啦、已經被推崇為商界新貴啦……

  牛逼得不行。

  那天的少年轉身離開,的確是去大殺四方的。

  但楚殷不免有些疑惑,17歲的陸縝就已經有這麼強的業務能力了嗎?照這麼看的話,陸縝應該不至於守不住家產吧。

  雖然從劇本上看不出更多細節,但簡單幾句,楚殷都能想像得到那狼煙四起的場面。畢竟上輩子在他身邊的時候,陸縝也是這麼過來的。

  薈文的學習生活倒是平靜如水。

  新一屆的校花校草評選又開始了。

  宋兆霖說:「殷姐,今年要不這樣,你當校草,我衛冕校花,你看合適嗎?」

  楚殷:「……」

  由於陸縝太久不來學校,新入學的高一學生完全沒見過這個傳聞中的校草。在投票的時候,在高二學生們的煽動下,最後都把票投給了一個人。

  結果公佈之後,楚殷喜提校花校草雙擔頭銜。

  就很無語。

  去年她為了不當校花,甚至把這個頭銜轉嫁給了宋兆霖,沒想到今年直接往頭上壓下來了兩個。

  不過今日不同往日,現在她就是再加十個頭銜也沒什麼好怕的。

  已經沒有人敢再找她的麻煩了。

  高三的學習很枯燥,楚殷每天都待在學校裡,自我調節的方式就是看劇本。

  那天抓人的事件再也沒發生過,導致她一直沒有揪住那根線。不過倒是因為看劇本看得勤,發現陸麟淵這老變態還在活躍。

  呵呵呵,她的大錘隨時準備發動。

  除此之外,生活似乎無比平靜。

  但……變數常常就發生在平靜的日子當中。

  沒過多久,在冬天來臨時,陸氏掌權者陸老爺子忽然病重。

  這似乎是某種訊號。

  從此開始,陸家正式面臨交接,權力開始洗牌。

  ……

  陸麟淵從地下室走出來,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戴上皮手套。

  剛剛驗了一批貨,成色不錯。彈頭的質量、口徑都是上佳,陸麟淵還算滿意。

  現在不如從前,這些活計都得藏好,體量也比以前縮水得多。好在他要對付的人還小。

  心腹從一旁走過來,湊近陸麟淵耳邊:「今天下午三點多,老頭醒了一次。」

  陸麟淵哼笑一聲:「老東西還挺能撐。」

  趕緊死了多乾淨,省得看屋裡人自相殘殺,到時候還不是要氣死?

  「阿縝呢?」陸麟淵問。

  「……老頭醒來叫了律師,少爺和律師聊了很久,多半是繼承權的問題。」

  陸麟淵的臉色頓時陰鬱下來。

  陸縝給他的壓力,甚至比當年他大哥給他的還要大。

  他的聲線陰柔,有種冷血動物一般的陰鬱感,問道:「那小姑娘呢。」

  手下低了頭:「她一直沒有離開學校,我……」

  陸麟淵忽然一腳把他踹倒在地。

  然後他的鞋尖落在他兩腿之間的部位,用力一碾,「我不想聽藉口。」

  地上的人痛苦地叫出聲:「——是!陸總。」

  「上次就讓人跑了,嗯?」陸麟淵腳下用力,聲音溫柔,「知道該怎麼做吧?」

  「是!」

  陸麟淵折磨夠了,才鬆開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皮手套,又恢復了光風霽月。

  「走吧,去見見小宋。」

  -

  這一陣,陸家的消息簡直是鋪天蓋地。

  #陸家的唯一繼承人陸縝,即將執掌財閥!#

  #陸家繼承人尚且未成年,其小叔或將攝政?#

  #奪權大戰?!頂級財閥二三代的大權之爭——#

  楚殷就算不看劇本,也能從各路渠道裡看見陸縝的消息。

  陸老爺子一倒,陸麟淵果然就開始搶家產了。這世界真不愧是一本狗血降智小說,反派都如此套路。

  但她看過那些通稿,要說陸縝未成年不適合掌權——但陸麟淵還不是個男人呢??

  楚殷嘖嘖兩聲,誰埋汰誰啊。

  不過,陸老爺子真的挺不過這個冬天的話……陸縝應該挺難受的吧。畢竟他身邊的幾個親人,一個死了,一個瘋了,一個重病,還有一個剛剛露出爪牙。

  ……這麼一想,陸縝是有點慘。

  不過陸家這些事,和她沒有關係。

  楚殷就算平時吃瓜,也從沒想過這些事會和自己有什麼糾葛。上輩子的記憶裡,自己也沒有接觸過陸家奪權的任何信息。

  這一周,宋兆霖居然都表現出了憂心忡忡的樣子。

  楚殷想起宋延川和陸麟淵的接觸,不知道宋兆霖這小傻子是不是終於察覺了點什麼。她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小傻子還是快快樂樂比較好,苦惱留給大人們吧。

  她摸了摸宋兆霖的腦袋瓜:「別想太多。」

  宋兆霖歎了口氣:「我就是想得太少了。」

  楚殷想了想,扯過一套數學卷子,放到他面前:「想吧。」

  宋兆霖:「……」

  謝謝,不愧是你,竟然有被安慰到。

  到了週末,楚殷的幾個室友紛紛回家,她仍然待在學校。

  薈文的學生們都是本市的,所以週末的宿舍樓道非常空曠,幾乎沒什麼人。

  楚殷即便在雙休日也貫徹落實著自己的學習習慣,早期,吃早飯,然後在宿舍做了套聽力,做完又掐著時間做了套卷子。

  中午時分,宿管阿姨都輪班吃飯了,樓裡一片安靜。

  就在這時,楚殷忽然聽見樓道裡傳來腳步聲。

  她原本沒在意,但最終,這腳步聲停在了她的宿舍門口。

  楚殷抬了抬頭。

  「咚咚咚。」宿舍的門被敲響了。

  楚殷趿上拖鞋,往宿舍門口走——偶爾清潔阿姨會敲門,把樓道裡的個人物品送回來。

  她剛走兩步,桌面上的手機忽然「叮咚」一聲響了。

  楚殷伸手搆到手機,打開一看。

  竟然是陸縝發來的信息。

  他說:[別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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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1:00: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還給你了

  楚殷的心猛地一跳。

  然後她立刻抬眼看向門口。已經看習慣了的宿舍門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有點陰森。

  因為宿舍沒人,她一個人是鎖著門的,現在楚殷無比慶倖這個隨手的動作。

  但是……怎麼又來了?搞事情的又來了?

  上次把你爹追到野林子裡,這次居然都跑到宿舍門口了?

  真的是欠掄啊。

  大概是因為楚殷太久沒回消息,陸縝那邊又連發了幾條消息,最後直接打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喂?」楚殷接了,下意識放低音量。

  門又被敲響了——「咚咚咚」,比剛才重了些,還伴隨著推門的聲響。

  陸縝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有一點急切:「你在宿舍裡?」

  楚殷:「在啊。」

  「不要開門,」陸縝說,「很快解決。」

  楚殷:「哦……」

  她自己也可以解決。

  陸縝不知道在哪裡,輕微的呼吸聲變成電流音,傳遞過來,「害怕嗎。」

  楚殷看了看門口。

  宿舍門第三次被敲響,變得更加用力,推門的動作也更大。

  害怕倒是不害怕,但這場景確實有點詭異。

  楚殷還沒回答,敲門聲忽然戛然而止。接下來,門外傳來拳頭撞擊的悶聲,有人撞在了樓道牆壁上,最後是重物被拖走的聲音漸漸遠去。

  「……現在是有一點恐怖了。」她說。

  陸縝輕輕笑了一聲:「別怕。」

  楚殷哼了一聲:「我不怕啊。」

  電話那邊,陸縝站在病房外,一邊的律師正在準備內部文件。樓道裡站滿了黑衣保鏢,全都是他的人。

  陸縝這一段時間忙著見各方探視的人,陸老爺子如果真的倒了,外邊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各色表情,窺視著這位法律意義上的陸家繼承人,默默衡量。

  這一切他都經歷過一遍,內心毫無波動,做得滴水不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也很清楚,陸麟淵背後的所有動作他都能預知。唯一的變數是電話裡的這個人。

  但她依然是滿不在乎的口吻,告訴別人不害怕也不在意。

  陸縝的心忽然就軟了:「……好。」

  楚殷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然後問:「陸縝,你怎麼知道有人來找我。」

  陸縝沉默了兩秒,才道:「我的人在外邊。」

  在楚殷的意料之中。

  接連幾次的事件、還有陸縝的保護姿態,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能置身事外,最終還是會捲入其中……像是某種繞不開的宿命。

  她心裡漸漸有一些猜測,但又沒有什麼證據。

  畢竟她真的想不明白,抓住她有什麼好處?她又沒錢,別人也不知道她有金手指,總不能是抓她去做題吧。

  楚殷猶豫了幾秒,最終含糊地說:「陸縝,你知道你小叔……和表面看起來不一樣吧?」

  他防的人,也只能是陸麟淵吧。

  陸縝抬起眼,看到走廊盡頭正走過來的陸麟淵,唇角輕揚,問她:「怎麼不一樣?」

  楚殷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大少爺難道還是一張養尊處優的白紙。

  她只好道:「就是、哎——反正你小心點就對了。」

  ……其他的,就看男主的造化了,豪門恩怨深似海,能不牽連的話她還是不想過多牽連其中。

  「好。」陸縝唇角帶了笑意,掛了電話。

  陸麟淵已經走到了ICU外,隔著玻璃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陸老爺子,表情很沉痛:「爸之前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病危……」

  陸縝不動聲色。

  他的人看守著整層,陸麟淵的人站在他身後,沉默無聲地對峙,像某種徵兆。

  陸縝掀起眼皮,看向陸麟淵:「小叔,我們來聊聊股權問題吧。」

  陸麟淵:「阿縝,著什麼急,爸他現在還……」

  陸縝笑了:「是爺爺的意思。」

  陸麟淵眉梢一挑,然後也慢慢笑起來:「是嗎?好啊。」

  ……

  陸麟淵從醫院大樓走出來,坐進在外等候的車裡。

  他點了根煙,問旁邊的手下:「人呢?」

  「被、被人截了。」

  陸麟淵一抬手,直接把他的腦袋重重磕在了駕駛座後背上,「咣」的一聲。椅背上的金屬片瞬間把人劃破,血順著額角淌了下來。

  「廢物,一個小姑娘都搞不定。」陸麟淵面無表情地說。

  他從來不覺得從女人入手有什麼下三濫的,商人能採取行之有效的方法才是對的。

  實話實說,陸縝讓他非常驚訝。曾經以為完全握在手心裡的小侄子,現在竟然對他油鹽不進。

  陸麟淵遲遲抓不住他的把柄,逐漸開始變得被動。他看著陸縝的臉,居然回想起了被大哥壓在頭上的記憶,一種扭曲的折磨欲再次湧上心頭。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真相告訴侄子,看他震驚痛苦的臉色。陸麟淵吸了一大口煙,壓住心底的破壞欲。

  「聯繫宋延川。」他道。

  ……

  宋延川也知道最近陸家奪權已經從快要從暗地擺到檯面上,陸麟淵找他,是來點他出力了。

  「……以上這些是我能給你的好處,小宋,怎麼樣?」陸麟淵在一片煙霧繚繞中看著他。

  宋延川也點了根煙。

  什麼怎麼樣?他開出的籌碼甚至比宋延川的最高預期還要高,很難不心動。

  「條件呢?」

  陸麟淵笑了笑:「你弟弟和楚殷那孩子是一個班的吧,同學們平時是不是會出來玩。」

  宋延川的眉心一跳,老變態這是打的什麼算盤?真從小姑娘下手?

  他皺眉:「她能有什麼用。」

  「用處很大,」陸麟淵意味深長地笑道:「我已經成功過一次,不介意成功第二次。」

  成功過一次?雖然知道陸麟淵這人賊心爛肺,但宋延川依然被這裡邊包含的巨大信息量震懾了一瞬。

  他心底不由地動搖:陸縝那小孩,真的能幹過眼前這老變態嗎?雖然陸縝非常穩,穩得彷彿有預知能力一樣,但老天畢竟不會一直垂青他吧。

  ……陸麟淵是壞了那玩意兒,但他腦子沒傷啊。

  而且現在看著,好像更變態了。

  當天宋延川回家,神色有些凝重。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完全以宋家的利益為重,如果最終他的判斷讓他倒向陸麟淵,那和陸縝之間的合作也就即刻破裂,他不會有什麼負罪感。

  他身後背著整個宋家,每一個決策都至關重要,他現在在做最終抉擇——究竟把賭注押在誰身上?

  宋兆霖聽見聲音,蹦著出來接駕:「哥你回來啦??」

  宋延川「嗯」了一聲,看了一眼他:「幹什麼呢?」

  宋兆霖抓抓頭毛:「做飯呢。」

  宋延川一挑眉:「阿姨呢?」

  「害,我這不是看你每天辛苦,想親自下個廚……」

  宋延川:「然後毒死我?」

  宋兆霖心碎了:「你為什麼這麼說我!」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宋兆霖放下包,還是擼起袖子去了廚房,「我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一盤黑色的番茄炒蛋,一盤黑色的可樂雞翅,還有一盤黑色的看不出是什麼的菜。

  宋延川:「……你他媽就是想毒死我。」

  宋兆霖下油起鍋,拿著鏟子很有自信地說:「哥,相信我,我可以!」

  幾秒之後。

  油點子躥起來,蹦到了宋兆霖的手上,他下意識轉身就躲。

  然後油點子又蹦到了他的腚上,宋兆霖「嗷」的一聲,捂著腚跑開兩米。

  宋延川面無表情地接過油鍋:「想讓我省點心,就滾出廚房。」

  宋兆霖滾了。

  宋延川炒好了菜,然後看了一眼宋兆霖上躥下跳的背影,忽然笑了。

  他忘了件事。

  這個歲數的傻小子,就該是宋兆霖這個德行。心思深沉成陸縝那個模樣的,也可以當個變態看了。

  小二逼就一直沒心沒肺吧,做哥哥的,更不該讓他為難。

  ……

  陸氏董事會議。

  董事長人在ICU,會議由董事秘書主持,氣氛有些凝重。

  股權分割,董事會決議投票,增補董事……兩方勢力膠著了這麼久,最終在股權比例上達到了微妙的平衡。

  陸縝那方比陸麟淵多1%。而一旦陸老爺子的股權轉讓給他,陸縝就可以作為實際掌權人實現對集團的控股。陸麟淵出於劣勢。

  楚殷在劇本上偶爾能看到這些權利爭奪,陸縝似乎進行得挺順利,比她想像中的要好很多,陸麟淵並沒有能從他手裡奪走陸家的樣子。

  上次敲門事件之後,楚殷也沒有再碰到奇怪的事。今後的劇情彷彿就要往霸道總裁陸縝的巔峰之路發展,然後逐漸安穩下來。

  她漸漸放下心。

  ——直到又是一個週末。

  楚殷忽然解鎖出了一頁空白劇本。

  發光的書頁攤開了,上邊卻並沒有字。

  楚殷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隱約覺得不太對勁,戳系統:「怎麼回事?」

  學習姬發出提示音:「滴,觸及核心劇情!滴滴滴——」

  楚殷一愣:「核心劇情?」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宿舍的門忽然再一次被人敲響。

  「咚咚咚。」

  楚殷的心口一跳,意識到在自己沒有關注劇本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大事,而這頁空白劇本上也正在進行著她不知道的重要劇情!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這次陸縝並沒有發消息來。

  楚殷有種莫名的心慌,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她敲系統:「核心劇情要怎麼看?」

  學習姬:「需要消耗宿主賬戶內所持有的最大限額權限解鎖,解鎖後如果不使用權限,權限不退還。」

  楚殷還沒說什麼,宿舍門再一次敲響了,很輕的兩聲。

  她猛地看過去,心想她難道要用自己的大權限來幹掉門外這個人嗎,那也太虧了——

  但就在這時,宿舍門外響起一道聲音。

  「楚殷,開門。」

  ——是陸縝的聲音。

  楚殷猛地睜大了眼睛。

  她慢慢走到宿舍門邊,出聲問:「陸縝?」

  「嗯。」陸縝說,「是我。」

  楚殷:「你來幹什麼?」

  陸縝:「……接你走。」

  楚殷的眼睫一顫,一股更強烈的熟悉感湧上心頭——眼前這一切,都很像那天晚上。

  她當時住大學宿舍,在學校裡莫名其妙被一夥人追。那夥人追著追著就不見了,可她還是沒能逃走——她被陸縝帶走了。

  之所以是核心劇情,難道就是因為……在時間線提前之後,劇情走到了這一天?

  楚殷的手指顫了一下:「為什麼?」

  一門之隔,陸縝垂眼:「對不起……等會兒還會有人過來,我是想……」

  ……把你放到安全的地方。

  但他沒能說完,禁制就再次壓了下來,大腦神經再次被生拉硬拽,痛得他臉色一白。

  等陸縝回過神的時候,眼前的門拉開了一條縫。

  的確只有陸縝一個人站在門外。

  他看上去不太好,衣服微亂,臉色蒼白帶汗,只有一雙瞳孔很黑。

  遠處的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次人數很多。

  陸縝眉心一蹙,拉住楚殷的手腕,「來不及了。」

  陸麟淵手底下養的人都涉黑,在這方面他的確不能硬碰硬。

  樓梯間的腳步聲雜亂,伴隨著宿管阿姨驚慌的叫喊。一片混亂之中,陸縝的掌心滾燙堅定,拉著她,躲開人群,一路跑出宿舍樓,上了等候在樓下的車。

  他把外套脫了,披在楚殷身上。小姑娘抱著胳膊,冷靜地問他:「去哪兒?」

  情形和上輩子不同。

  雖然楚殷還沒解鎖劇本,但經過了前邊兩次的事情,她已經本能地判斷,另一夥人要比陸縝危險。

  急速飛馳的車子裡,陸縝看了看夜色,然後摸摸她的頭:「很快就知道了。」

  車子在近郊的一座小區外停下,陸縝拉著楚殷,悄無聲息地走進一棟居民樓。

  陸縝帶著她走上了六樓,這是從前那種「老破小」,樓道昏暗,還貼著小廣告。很難把這種地方和陸縝聯繫起來。陸縝用鑰匙開了房門,牽著她走進去。

  「等一晚。」

  這一晚過去,一切都有定數。

  「門外和樓下都有我的人,別害怕。」

  天花板上的燈也老舊泛黃,投下來的燈光昏昏沉沉,照在陸縝臉上。楚殷發現,他的神色堪稱溫和。

  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

  ……答案或許就在那一頁空白的劇情裡。

  陸縝最後看了一眼她。

  他無法解釋,當年那個一無所知、痛失一切的少年,窮途末路之下,只能義無反顧地帶走她,關著她,走到哪裡都帶著她。

  可這一次,他有能力在長夜開始之前把她安置好,再獨自去解決所有問題。

  「我走了。」陸縝其實只擠得出這一點時間。

  他轉身走向房門,楚殷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叫道:「陸縝——」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但最終看著他硬挺的側臉,卻咽了回去。

  「好吧,我等你……一晚,」楚殷抱著胳膊,「別鴿我。」

  她已經徹底意識到,上輩子有諸多隱情。

  所以回來之後,把所有事,都聊乾淨。做錯的,去懺悔。被誤解的,去辯白。然後我們才能……放下一切,從過去裡走出來,走向前路。

  陸縝忽然就生出了無窮的勇氣。

  前路是長夜,而夜的盡頭,有神明提著燈。

  他笑起來:「好。」

  ……

  在陸縝走後,楚殷敲了系統。

  空白頁再次攤開在眼前。

  單段權限她這麼久才只獲得了一次,自然是非常寶貴。楚殷從比賽過去這麼久都沒捨得用。

  但如果,這一頁裡真的有答案呢?

  那些上輩子她不知道的事,能在這裡找到答案……能給她一輩子的愛恨一個回答嗎?

  學習姬:「是否解鎖空白頁核心劇情?」

  許久後,楚殷點點頭:「解。」

  話音一落,空白頁上,一行一行出現字跡。楚殷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瞳孔縮了起來。

  奪權比她想像得更難。但更可怕的是……

  【……陸麟淵用火力壓制了陸縝,在純粹的黑面前,白紙一樣的少年毫無還手之力。陸麟淵在他耳邊輕笑著,把自己做過的一切都告訴了陸縝,一刀刀親手摧毀他的精神。……】

  信息量過大。

  楚殷的手指輕輕捏緊,然後深吸一口氣,往下繼續看。

  這一次,她差點把手指捏斷。

  【他打算對楚殷故技重施。折磨她,囚禁她,對她洗腦,把她變成自己下一個趁手的遙控器,用來制約陸縝。就像他對蘇毓敏做的那樣。……】

  楚殷有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上輩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心裡沒有釋然,只覺得荒唐。

  陸麟淵就這??就這???你他媽還能有點高級的辦法嗎?除了從女人下手這老變態還會什麼?

  可楚殷也明白,這些事情,陸麟淵完全做的出來。

  ……這個垃圾的世界,垃圾的反派,垃圾的矛盾衝突。

  可陸縝依然被這種低劣不堪的手段威脅到了。

  雖然她和陸縝之間儘管依然有很多謎團,狗男人的狗在她這裡也還沒完全解釋清楚,但楚殷現在很明白自己要做什麼。

  ——世界賦予她「修改權」,就是要她匡正這些不平。

  暗鯊狗男人並不算什麼,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改變人生。

  「是否使用【改單段】權限?(溫馨提示,由於改後劇情變化巨大,所以系統無法預判隨機發生的事件。)」學習姬提問。

  楚殷:「用啊。」

  怎麼能不用?陸麟淵這個狗比,有你爹在,還能讓你快活?

  想都不要想。

  楚殷劃掉了長長的一整段,有一種極其酸爽的感覺——她知道,這些上輩子折磨他們的劇情,不會再發生了。

  她抓住光筆,一字一句,寫下新的一段劇情:

  【陸麟淵失敗了。他想說的話都說不出口,想做的事全都不成功。他無法得到自己追求的一切,並且後半生都會為自己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在監獄裡度過一生。】

  楚殷扔了筆,呵呵兩聲。

  進了監獄我也可以為您譜寫新的故事,寫成連續劇都可以。

  ……

  城外的巷子裡,人影交疊,場面十分混亂。

  幾聲槍響過後,局面暫時被控制住。

  最後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沒人知道。但從一開始兩邊就都帶著人,談判一旦不樂觀,立刻就開始了廝殺。

  時至今日,雙方徹底撕破臉面。

  陸麟淵的人更狠,比陸縝的專業保鏢更不要命,所以他們搶過了主動權。

  陸縝被人壓在路燈底下,神情淡漠地看著陸麟淵一點一點走過來。

  這個場景和上輩子一模一樣。不一樣的是他的心境。

  接下來,陸麟淵會溫柔地笑著,告訴他一切,摧毀他的精神。而從那一刻起,世界規則忽然清晰,「人設」在腦海中成形,開始與他的自主意識相碰撞。

  但現在,陸縝心中風平浪靜,只想靜靜地等他開口。

  然後告訴陸麟淵,我都知道了。

  ……不過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阿縝,你不知道吧,其實……」陸麟淵笑著,卻沒能說出話來。

  「我……那些……都是我……」陸麟淵的表情變了。

  陸縝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出來。

  「小叔,你想說什麼?」

  「說……爺爺病重是因為你買通了家庭醫生和看護?」

  「說你其實和我母親有染十幾年,她的精神疾病是你一手創造的藝術品?」

  「說我父親的車禍也是你唆使我母親促成的?……還是說你現在正準備用同樣的方式折磨下一個人?」

  家破人亡,字字帶血,全都出自眼前這個最親的人。

  上輩子的那個陸縝,猝然得知一切,精神幾近崩斷。然後他倉皇逃走,像窮途末路的野獸,抓住了他最後能守護的人,摟死在懷裡。

  ……可這一輩子的陸縝,語氣輕描淡寫。因為再激烈的震驚絕望,隔著一輩子,也都淡了。

  陸麟淵眼中的震驚,倒是很像上輩子的他。

  陸縝笑了笑,後邊的才是重點。

  「但很遺憾——爺爺沒病,身體很好。母親已經轉院,在接受心理治療。以及……我的人,你也碰不到。」

  「小叔,這世界上有更適合你的地方,去那裡吧。」

  說完,不遠處警笛驟響,劃破整個夜空。

  從開始到結束,都是他一步步在推動。所謂陸家的奪權大戰,不過是把他推下臺的途徑。

  既然他已經回來了,就不會再給陸麟淵可趁之機。

  更大批的人從暗處湧出,從四周包圍而來,陸麟淵那邊的人艱難抵抗,最終很快繳械。

  陸麟淵的臉色變得有些扭曲,忽然,對著陸縝舉起了槍。

  「阿縝,你就這麼穩操勝券嗎?你難道就確定自己能保住那個小丫頭?」

  陸縝:「宋延川提供給我的材料,我會好好用的。」

  陸麟淵陡然意識到,宋延川那個雜種竟然也投靠了陸縝。

  對於他這種人而言,失敗感才是最大的折磨。

  陸麟淵的臉色扭曲幾秒,然後瞄準了陸縝的心臟,扣動扳機——

  「阿縝,那陪我一起死啊!」

  沒有看清陸縝是什麼時候舉的槍,但「砰!砰!」兩聲讓人心驚肉跳的響聲過後,陸麟淵的雙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血流如注。

  「忘了說,」陸縝收了槍,看著陸麟淵被他的人撲倒在地,低聲道,「上輩子……我都是拿您的人形牌當靶子。」

  警車開了過來,紅藍交替的燈光閃爍。

  上次破工廠的事之所以能壓下去,是因為還沒到時候。陸麟淵身上根本不禁查,性虐未成年,違法營業,走私,甚至毒品交易,隨便拎出來就能坐上好幾年。

  一切都結束了……

  陸縝隨手把剛撿到的槍扔在地上。

  有種輕飄的不實感。

  大概是神在庇護他,所以一切都很順利。

  可以回去找她了……

  陸縝的指尖輕輕蜷縮,在這樣混亂的夜晚,心底生出塵封已久的雀躍和渴望。

  她會知道這一切嗎,她會明白嗎。

  他們還能……

  可就在這時,戴著手銬坐進警車的陸麟淵,忽然開始哈哈大笑。

  他笑得太劇烈,以至於弓著身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阿縝真是好手段,我自愧不如,但是……」

  「你想護著的人,現在可能已經燒成乾兒了~哈哈哈哈哈……」

  陸縝瞳孔驟縮。

  ……

  一切都很恍惚。

  濃煙滾滾而起的時候,楚殷剛從睡夢中被嗆醒。

  火已經燒了滿屋。

  老舊的房屋,什麼都是木頭做的。地板是木質的,家具也是木質的,火舌很快就舔了過去,順便燒著了整個沙發。

  楚殷捂住口鼻,狂敲系統:「快快快劇本——」

  這個狗日的世界!!!

  系統給她解鎖了劇本,楚殷費勁地看完,卻忽然愣了。

  ——沒有。

  沒有這段劇情。

  房子已經快被燒著了,可劇本上沒有寫。

  楚殷扯下枕巾,用水泡濕了捂住自己,一邊往門口移動,一邊問學習姬:「怎麼會沒有這段劇情?!」

  「回答宿主,這屬於修改段落之後的衍生情節。是反派的垂死一擊,屬於原書劇情的邏輯自洽部分。不屬於系統預判範圍。」

  空氣裡全都是焦糊的味道,楚殷緊緊捂著口鼻,壓低自己,「我可以自己寫重新一句話!」

  學習姬的聲音遺憾卻冰冷:「很遺憾,宿主此時並沒有單句權限。您的賬戶裡只剩單字權限。」

  只有單字。

  ……可是沒有劇情,她要改什麼字?

  楚殷強迫自己不要慌。

  房間門沒有關,整個客廳已經是一片火海。這裡是六樓,老樓外掛的空調機都稀稀拉拉,跳下去她必死。

  楚殷只好朝著大門移動。

  著了這麼大的火,外邊的人卻沒有反應,有可能已經全部被處理掉了。

  高溫之下,窗戶玻璃開始發出碎裂的聲音。楚殷不知道室內溫度有多高,但她感覺到自己呼吸困難,皮膚也像燒著了一樣的燙。

  從這裡到門的距離彷彿一道天塹那麼遠,更絕望的是,她忽然意識到,如果外邊的人已經被處理掉了,那麼門一定也被從外鎖死了。

  ……真他媽絕。

  楚殷快沒力氣了。

  恍惚間她想,大概這就是短命的白月光吧……

  男主解決好了核心劇情,反派落馬,她的角色價值也結束了。

  ……你媽的,憑什麼啊。

  她還沒當面走到陸縝面前,告訴他老娘記得一切,有罪趕緊贖罪。

  人果然不該立flag。

  在一片碎裂和燃燒的聲音裡,楚殷模糊間,終於聽到遠方傳來了消防車的鳴笛……

  而下一刻,那道無比遙遠的大門忽然傳來猛烈的撞擊聲。

  一聲、兩聲、三聲。

  門板終於跌落,有人奮不顧身地衝進來。

  「少爺!!——」

  「別過去!房樑快塌了!」

  火苗燎著了陸縝身上的衣服,在皮膚上跳躍,可他渾然不覺,衝向楚殷。

  他終於懂了。

  規則依然沒有放過他。

  即便他偷生了一世,篡改了所有劇情,可他仍然在世界規則之下……和他愛的人互斥。

  永遠身不由己。

  ……所以,毀滅自己吧。

  陸縝從火海衝了過去,撲倒在楚殷身上,用身軀嚴嚴實實地把她包了起來。

  ……如果規則仍在影響他,如果他註定不能回到她面前。

  ……那就死掉吧,他才是這世界上對她最大的威脅。

  因為他永遠愛她。

  楚殷費力地睜開眼,模糊中看到陸縝的下頜。

  還有人試圖從門外衝進來,可房樑坍塌的速度更快。

  「你……走啊……」

  可少年的懷抱很寬厚,那一瞬間,一片灼燒的溫度之中,

  她的唇邊忽然落下一個冰涼的吻。

  就這幾秒之間,房樑終於轟然砸了下來。骨頭斷裂的聲音在楚殷的腦海中,彷彿轟隆一聲巨響。

  而最後那一刻,她聽見少年低啞的嘶聲。

  「我愛你。」

  「這條命,我還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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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29 01:01: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救贖

  楚殷做了場夢,夢裡是一些對話。

  「……只有你,不得不困在我身邊,到死都是我的。」

  「你小心先死在我手裡……」

  陸縝笑著,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楚殷沒能聽清。

  ……

  這是上輩子死前的殘影,如今在夢裡忽然回想起來。

  當時陸縝到底說了什麼呢?……

  楚殷遊蕩在夢境裡,不知道為什麼,耳邊的聲音忽然一點點變得清晰。

  原來那一天,陸縝在她耳邊,聲音壓著無人知曉的絕望,說的是:

  ——「我這條命,你隨時拿去。」

  聲音低啞,和很多年後,火場中少年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這條命,我還給你了。」

  「!」

  楚殷猛地睜開了眼睛——

  陸縝也重生了。

  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個念頭。

  然後瞳孔漸漸聚焦,她才慢慢看清頭頂上空純白色的天花板。

  空氣裡漂浮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窗簾是拉上的,有冬日的陽光透過來,落在她身上,暖烘烘。

  那場火災,大概是陸麟淵的備選計劃。他知道自己有可能奪不到楚殷,所以如果失敗,乾脆直接毀掉,也能逼瘋陸縝。

  但這場火能這麼順利,從她被困到陸縝來救,楚殷似乎能感受到劇情推動的痕跡。

  就像是冥冥之中知道,總有這麼一遭。

  楚殷睜著眼睛發了會兒呆。

  楚實從外邊進來的時候才發現她醒了,頓時很激動地跑去叫醫生。然後再趴到楚殷床頭,輕聲問:「殷殷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痛?」

  楚殷勾了勾唇角,搖搖頭。

  陸縝來得很及時,後來還把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裡,楚殷身上並沒有被燒傷,只不過喉嚨因為吸入了很多濃煙,所以腫痛的厲害。

  她費力地吞咽了幾下口水,才輕聲問:「陸縝呢?」

  陸縝最後的身影,火場裡恐怖的坍塌,骨頭斷裂的聲音,現在還刻骨銘心。

  楚實的表情凝滯一瞬,然後起身讓位給醫生,低著頭沒說話。

  他得知楚殷被困在火場裡的時候,心態都崩了。

  就算他想立刻衝過去救人,也根本來不及。楚實直接扔下了公司裡的事,簡直是一邊崩潰一邊趕了過去。

  從火災現場裡扒拉出來兩個人,楚殷雖然身上臉上都是灰,但楚實撲到擔架旁邊的時候,發現她呼吸平穩,身上沒有大問題,一顆心才重重地墜了地。

  而救出來的另一個人……

  他看到陸縝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徹底失去的意識。整個後背血肉模糊,骨頭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扭曲。

  楚實聽見有人說,房子的房樑塌了,最後一刻陸縝撲到了楚殷身上,用自己當人牆替楚殷擋住了所有……

  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消化掉這個事實。

  陸縝啊,陸家的未來繼承人,頂級財閥大少,說是千金之軀都不過分。居然為了救他妹妹,自己命都不要了。

  等楚殷醒過來的這段時間裡,楚實反復回憶他做過的那場夢,開始深深地懷疑。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傷害妹妹嗎?

  醫生給楚殷做了簡單檢查,身上沒有什麼問題,「別害怕,都過去了,好好調養兩天就能回家了小妹妹。」

  楚殷點點頭:「謝謝您。」

  楚實沒有回答她剛才的問題,讓楚殷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伸手,抓住了醫生的衣擺,問:「和我……一起從火場裡出來的人呢?」

  「哦,那個男孩嗎?」醫生溫和地看著她,道,「還行,命保住了——你不要多想,先調養自己。」

  這簡直,沒法不多想。

  得是多嚴重的傷,才會連「命保住了」都是「還行」的情況?

  楚殷現在已經明白了。

  她以前想錯了方向,以為其他的特殊能量波動,會是什麼人和她一樣,擁有了特別的金手指。但她現在忽然意識到,除了金手指,還可以和她一樣……重生。

  陸縝也全都記得。

  「所以,他到底怎麼樣?」楚殷說話有點費勁。

  楚實歎了口氣,在她明亮的目光裡無法撒謊:「陸縝……脊髓骨被砸斷裂,導致神經嚴重受損,全、全身癱瘓……」

  楚殷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楚實也像喉嚨腫了一樣,說得很艱難:「簡單來說,就是變成了植物人……」

  楚殷閉了閉眼。

  呼吸有點燙,好像還在那場火災裡一樣。

  ……把命賠給她,誰他媽讓你用這種慘烈的方式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把一切真相掀開一個角啊。

  楚實握住楚殷的手,溫聲道:「聽醫生的話,不要多想。陸家什麼地位,全球的名醫都會調來給陸縝治療的,別擔心。」

  楚殷閉著眼睛點點頭,下巴收進被子裡,看起來很乖。

  但是纖長的眼睫在輕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陸家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動盪。

  先是兩方奪權,夜裡廝殺,然後一方進了監獄,一方進了醫院。

  繼承人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靠儀器續命。

  陸老爺子的「重病」本來是裝的,但這一下子,是真的快要病倒了。

  他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懲罰他這個糟老頭子,先請走了他的親兒子,現在又把他唯一的孫子拉到了鬼門關邊上。看著陸縝插著管子躺在ICU裡,陸老爺子頭髮都白了。

  旁邊的秘書扶住顫巍巍的老人:「陸董,越是這種時候,您越是要撐住啊!少爺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陸老爺子的臉色蒼老,好像一夜間又老了幾十歲。

  當初陸縝和他說自己的計劃時,他也曾經猶豫過。原因是陸麟淵這幾十年表現得都太滴水不漏,表現出來的野心都是適度的。但事實證明,陸縝告訴過他的所有事都一一應驗,自己小兒子借著陸家的風頭涉了多深的水,甚至連他都覺得心驚。

  陸縝手腕狠厲,單刀闊斧地砍掉了自己未來的障礙。

  但如果陸老爺子早知道,這一切的代價會是眼前這樣,那他寧願讓陸麟淵接手公司,孫子能平平安安長大。

  陸縝救下來的那個女孩……

  他無話可說。最大的涵養就是不去找楚家的麻煩,但也僅此而已。

  陸老爺子長歎了一口氣,造孽,他的兒子、孫子,最後都會折在女人身上。

  造孽啊……

  「美國來的專家還沒到嗎?」

  「今晚落地。」

  「嗯,落地直接接來,給他們安排最好的酒店。」

  「是!」

  ……

  陸縝的病房彙聚了動用陸家勢力能找到的所有頂級醫生。

  眾人對著他的CT片研究了一天一夜,情況仍然不樂觀。

  人少的時候,楚殷下了樓,從自己的病房往重症那邊走。

  陸縝病房外被層層保鏢圍著,她過不去。

  學習姬悠悠上線:「這一切,真是似曾相識……」

  楚殷問:「似曾相識?之前也這樣過?」

  學習姬表了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態,然後就不吭聲了。

  楚殷懶得搭理它,慢慢走上前,保鏢立刻攔住了她。

  「小妹妹,你不能過去。」

  楚殷抿了抿嘴唇:「我是他……同學。」

  「同學也不行,少爺不允許探視。」

  旁邊的保鏢卻認出了她,「你是那天那個……」

  少爺就是為了救眼前這個少女,才被房樑砸斷了脊柱,現在躺在病床上。但……

  保鏢看了看眼前的女孩。

  她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衣服很寬鬆,她纖細的脖頸從領口中延伸出來,有種脆弱的美麗。這張臉非常精緻,皮膚細膩如瓷,眼型漂亮,是那種很純的長相,又帶一點說不出的俏。

  他忽然就能理解,為什麼少爺會那樣。

  這種姑娘的確會讓人發瘋。

  不知道為什麼,之前的大少爺雖然優秀成熟,但底下人始終覺得他像個精確無誤的機器。那個奮不顧身衝進火海只為救心上人的少爺……才真的讓他們佩服。

  保鏢歎了口氣:「我多嘴跟你說一句吧,少爺情況不太好,專家會診一天一夜了,也沒診出結果,所以小妹妹你……」

  「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的話,這個也沒人能指責你。」

  其實他偷聽到了本院院長和護士長的對話,少爺這個情況要是能好,那就已經屬於醫學奇跡了。

  楚殷頓了幾秒,然後才點頭道謝,然後轉身離開。

  沒關係。

  專家不可以,她可以。

  -

  陸縝重傷成植物人的事一開始被捂得死死的。

  但陸家奪權的腥風血雨剛剛結束,陸麟淵在記者們的閃光燈下風光下獄,可贏得大戰的繼承人陸縝卻遲遲未能現身。全市記者抓心撓肺,蹲守數日,終於從說漏嘴的護士那裡得到了消息。

  進而,紙抱不住火,陸縝住院的消息不脛而走。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傷到無法露面的程度,想必是非常嚴重。

  薈文全校很快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我的縝哥啊啊啊啊]

  [雖然今年校草我沒投你但你仍然是我的前任老公啊!!!]

  [縝哥千萬不要有事啊嗚嗚嗚嗚]

  豪門內部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梁家本就存著和陸家聯姻的打算,對陸縝的關注度非常高。經過連續幾天的滲透,他們才終於打聽到陸縝的真實消息,沒想到竟然這麼嚴重。

  梁月琪心情十分複雜。

  雖然這個人她始終沒能得到,可現在看他被毀了,梁月琪還是有種遺憾的心情。

  傅明萱等等一樣對陸縝有企圖的豪門千金紛紛來探她的口風,但這件事茲事體大,她被爺爺提點過,不能因為一時嘴快得罪陸家,所以忍住了沒和任何人說。

  宋兆霖通過他哥,也知道得比別人更多。他甚至知道……那一晚上楚殷也在,陸縝是為了給楚殷擋傷,才被砸斷了脊柱。

  楚殷回到學校之後,班裡同學還以為她是有事休假,她沒有過多解釋。正整理著筆記,就聽見旁邊的宋兆霖吧嗒吧嗒地掉了眼淚。

  楚殷看了過去。

  宋兆霖嗚嗚地哭:「殷姐,縝哥他,特別嚴重。」

  雖然他也知道不能細說,但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楚殷歎了口氣,沒說什麼,鋪開卷子就做題。

  還有幾天就期末考試,她必須抓緊時間。

  ……拿到權限。

  宋兆霖震驚地看著她,楚殷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哪怕陸縝是為了救她……

  他一直知道楚殷是個很無情的人,這種無情的確很帥,很酷,而且他也知道,又不是楚殷要求縝哥救她的,她沒有義務怎樣怎樣。但可能,他就是太多愁善感了吧,一想到曾經無比風光的少年,如今插滿管子躺在床上,他就非常難過。

  楚殷停下筆,歎了口氣,轉頭看向宋兆霖:「我在祈福。」

  宋兆霖吸溜一下鼻子:「啊?」

  楚殷說:「我問了人,即將高考的高三生祈福很靈的,只要潛心學習,佛祖會聽到。」

  宋兆霖眼前一亮:「真的嗎!!」

  ——假的。

  但憨比會信。

  楚殷摸摸他的腦袋:「所以學習吧。」

  接下來幾天,宋兆霖居然真的開始好好學習了。

  而楚殷刷題的速度堪比魔鬼。

  ……

  期末考試結束,終於到了返校領成績的日子。

  這段時間裡陸縝的實際情況一點一點被挖出來,鬧得各處沸沸揚揚。

  有報道說,陸家唯一繼承人突然發現癌症,近期正在接受治療。

  也有小道消息說,唯一繼承人因為壓力過大,精神出現問題,所以無法露面。

  各種說法,五花八門,各有各的慘法。

  成績公佈下來,楚殷各項單科依然非常頂。雖然這學期發生了幾次大大小小的事件,但好在她基礎過硬,平時也足夠努力,成績依然是一流水準。

  英語、數學、文綜成績全公佈之後,楚殷已經是穩穩的第一名。

  但她的神色沒能放鬆,因為這次系統發佈的學習任務不是考第一,而是過700分。

  高三期末考向高考看齊,難度係數不低。楚殷目前靠三大科拿到了561分,最後剩的語文是她最不擅長的一科。

  她需要考到139……

  語文成績公佈的時候,姜研興奮地跑過來:「殷殷!你是滿分作文!」

  楚殷抬起眼,「總分呢?」

  姜研:「一百四!太厲害了!!」

  楚殷猛地鬆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疲憊。

  她知道自己語文薄弱,這幾天專攻語文,光作文素材就寫了半本,看來是有用的。

  「滴——【期末考700+】任務完成,恭喜宿主獲得【改單句】權限~」

  「宿主,你要用來做什麼呢~」

  楚殷:「還東西。」

  學習姬不解:「什麼東西?」

  楚殷:「命。」

  陸縝還她,她不要。她寧願陸縝醒過來,把所有事情都講清楚。

  學習姬冷眼旁觀,忽然道:「宿主,你不是一直想讓男主死嗎?」

  楚殷:「但這次陸縝是救我死的好嗎。」

  學習姬:「那如果他是自己意外死的呢?」

  楚殷:「閉嘴。」

  不想思考,不想回答。

  ……也不想他死。

  她看著劇本裡寫道,【專家們最終遺憾放棄,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楚殷劃出一道長長的線,把這些字全部劃掉。

  她寫道:【陸縝痊癒了,這是一個醫學奇跡。】

  「神」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因為她有超能力。

  ……

  陸老爺子愁掉了大把頭髮。

  各路人馬都在窺視著陸家的未來。

  如果陸縝真的倒了,就算陸老爺子身體康健,那陸家也是後繼無人,免不了日薄西山的下場。

  各個豪門家族都在默默觀望,宋家也是其中之一。

  別的倒也沒什麼特殊的,但宋延川看著宋兆霖這幾天異常勤勉的學習狀態,感覺有點驚訝。

  不過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宋兆霖寫十分鐘,就會把筆捧到胸口,閉眼念念有詞,一臉虔誠。

  宋延川簡直懷疑他入了邪教。

  走過去偷偷聽了一耳朵,發現他在說:「上帝,老天,佛祖,保佑縝哥度過難關,至少能恢復意識,阿門,哈利路亞,阿彌陀佛!」

  宋延川:「……」

  你他媽先祈禱一下自己智力達到正常水平吧。

  宋延川上了陽臺,點了根煙。

  眼前這局面他也沒料到,萬萬沒想到,「天選之子」最後竟然是這麼個下場。

  宋延川因為站在陸縝這邊,和陸家徹底交好,所以知道的細節更多。以目前的醫療水平來看,陸縝基本就是廢了。

  就算能恢復意識,也是個半癱,這輩子就這樣了。

  也是,天選也不可能一直天選吧……

  同一時刻。

  陸縝的病房外,保鏢激動地衝了出來:「少爺醒了!快告訴老爺,少爺醒了!」

  ……

  陸縝睜開了眼睛。

  渾身的肌肉很僵硬,應該是躺了太久的緣故。

  他花了幾秒才理清楚狀況,意識到這裡是醫院的病房。

  失去意識之前,那種幾乎被生生攔腰砍斷的痛苦消失了。

  他慢慢地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全身都很正常。彷彿不曾死過一次。

  ……沸騰的火海,懷裡的女孩,冰冷的吻,撕裂的疼痛,從腦海中呼嘯而過。

  陸縝靜了片刻。

  然後忽然開始笑。

  笑得不受控制,渾身顫抖。

  是楚殷。

  ……她沒讓他死。

  這是一場神跡,由她親手降臨。

  ……

  陸縝痊癒的消息,比重傷癱瘓的消息捂得還要嚴實。

  陸老爺子在狂喜之後,下了嚴厲的封口令,誰也不准把陸縝的情況說出去,否則他恐怕會被拖進實驗室進行解剖觀察。

  那麼重的銼斷傷,全身神經都受損的情況下,他竟然完好無損地站起來了。

  陸老爺子一生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此時看著他竟然差點落淚。

  「爺爺,我沒事了。」陸縝給老人遞上紙巾。

  他的確沒想過其他後果,但楚殷的命和他自己的命擺在一起,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陸老爺子根本不敢責怪他,陸縝好起來就已經是菩薩保佑。他已經決定撥出一大筆款項,用來投資建廟,回饋老天對他們陸家的厚待。

  「那既然好了,就別留在醫院這晦氣的地方了。回家條件也是一樣的,爺爺都安排好了。」

  陸縝笑了。

  「不急,再等等。」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

  -

  深夜的vip病房。

  走廊很安靜,人都清空了,像是特意等著誰來。

  淩晨,房門被無聲推開,走進來一個戴著大帽兜的纖細身影。

  陸縝靠坐在床頭,腿上還有一本書。

  他重新打理過了,黑髮乾淨柔順,臉頰冷白,眼尾綴著褐紅淚痣。他收斂了一身的冷厲,像個安靜的斯文少年。陸縝微微側身看她走近,然後把書扔到了一邊。

  楚殷拉著個椅子過來,坐下,摘了帽兜,抱著胳膊看他。

  陸縝溫柔垂眼。

  兩個人視線交錯,像是無聲的對抗。

  經過了這輩子的試探、猜測,最終明白……我們都是當年那個。

  「楚殷。」陸縝叫她。

  輕輕一聲,隔著兩輩子。

  楚殷輕輕捏緊了衣角。

  「先聲明,」她說,「我救你是因為事沒了結,不是別的什麼,你不要想多。」

  陸縝的視線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臉上:「哪方面?」

  他頓了頓,道:「我想的,可能都是多的那方面。」

  楚殷:「……你好不要臉。」

  陸縝笑起來:「不要了。」

  命都是撿回來的,臉還有什麼重要的。

  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只剩眼前這個人。

  只有你。

  楚殷把臉撇到一邊。

  病房很安靜,只有醫療器械運作的輕微聲響。

  過了很久,楚殷才轉回臉,情緒忽然有點激動。

  她忍了太久啊。

  「所以你把我關在身邊,是因為陸麟淵要拿我下手?可你不能告訴我嗎?你還越變越壞,像神經病一樣,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我是真的好想殺了你啊陸縝。」

  陸縝還笑著,可眼底漸漸浮起一點猩紅。

  他愛的人在他面前控告自己的委屈,而這些委屈都是他一手造成。

  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誅心。

  「你知道你真的很可惡嗎?發生了這麼多事你自己扛下來,是覺得你很強嗎?還是覺得我不配知道?只配乖乖待在你身邊?陸縝,我他媽……」

  後背明明沒有傷口,可陸縝還是感受到了被撕裂的痛感。

  他想說,因為我……

  「說不出口。」

  陸縝忽然一怔。

  這句話音一落,楚殷卻像是被激怒了,忽然站起來,顫抖的指尖朝向他,不管不顧地發洩著兩輩子的怨氣。

  「說不出口?你覺得難以啟齒?你比陸麟淵齷齪嗎,為什麼說不出口?說一句你能死啊?你覺得這像是合格的理由嗎,我憋屈了那麼久我會信嗎?陸縝,你他媽是不是搪塞我?!」

  說到最後,她簡直有了哭腔。

  從來都在意的啊。

  那年的那一天晚上,見到陸縝的時候,她原本……那麼開心。甚至偷偷遺憾自己沒有化妝。大學以後陸縝還是總來找她,後來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那天突然出現,她本來想罵他一頓,然後請他去吃冰。

  可就從那天開始,接下來的幾年,他們都朝夕相處。

  她卻再也見不到那個她心動過的少年。

  你可以去死。但誰來賠給她?

  陸縝的眼睛赤紅,爬著一根根的血絲,然後沙啞開口:「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我不能解釋。」

  但現在,他能說出來了。

  陸縝清晰地意識到了什麼,垂在被子上的手開始戰慄。

  「我的意識和……『人設』不斷融合,在控制不住的時候,就會失控。而我……不能解釋,因為這是規則。」

  這世界是一本書,陸縝的人設是……對白月光一見鍾情,求而不得,黑化囚禁的偏執男主角。按照劇情,他和白月光註定坎坷虐心,最終淒涼結束。

  可他的自主意識覺醒了,試圖反抗碰撞,人設中的佔有欲、嫉妒、控制欲就成倍激增,軀殼裡的那個自我只能苦苦抑制。

  楚殷揉了揉眼,帶著一點鼻音:「騙鬼呢?那你現在為什麼能解釋了?」

  ……是啊。為什麼。

  陸縝忽然笑了起來,眼睛微彎,一滴眼淚順著眼角輕輕滑落。

  因為禁制消失了……

  陸縝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原因,他笑得想流淚。

  他本想以死掙脫世界規則。

  可那個跳脫於規則之外的「神明」,親手改寫故事,賦予了他新的生命。

  ——於是從此以後,她變成了他的規則。

  楚殷帶著他一起,跳出了那個圈。

  陸縝忽然握住楚殷的手,輕輕一拉,她猝不及防地倒在了他身上。

  「幹什麼你?!」

  陸縝的手顫抖著,捧住她的小臉,然後輕輕地、虔誠地吻在她的額頭。

  一生的苦難被她親手救贖。

  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世界。

  「我不會再失控了,」陸縝抱著懷裡的人,輕吻她的臉頰,「只是依然……喜歡你到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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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好燙啊

  一個陸縝視角下的、全新的世界,緩緩鋪展在眼前。

  荒謬,怪誕,不可思議。

  但楚殷知道這個世界的構成,所以明白,這一切,都能成立。

  ……宿命可真是在玩兒他們。

  她心裡經年累月的怨氣終於能解開,可烏雲散開之後,一種和從前不一樣的難過從心底浮了上來。

  她的慘,世界不會賠給她。

  陸縝的慘,世界也一樣不會賠。

  這世上再沒有人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兜兜轉轉,走了那麼一大圈回來,發現竟然還是只有兩個傷痕累累的人可以懂得彼此。

  這糟心的世界啊。

  陸縝抬手捏了捏她的耳骨,然後指腹順著帶到她的後腦,穿過茶色的柔軟髮絲,輕輕摸了摸:「別難過。」

  楚殷抬起眼。

  眼底的紅還沒褪去,氤氳在眼尾,漂亮的桃花眼有些朦朧。

  陸縝被她看著,心口開始發燙,又很想親親她的眼睛。

  楚殷甩了甩腦袋,往後退了退:「我還沒完全原諒你呢啊。」

  她覺得還有很多事沒說清楚,但情緒剛剛平靜下來,大腦很亂,一時想不清晰。

  陸縝悄悄把人拉近回來,低聲解釋:「那年突然消失,是因為小叔開始動作了。」

  楚殷一怔,一時忘了掙脫。

  這是她當時介懷了很久的事。

  「我那時……沒有防備,只能亡羊補牢,但演技太爛。」陸縝自嘲地笑了一聲。

  演不出不喜歡,陸麟淵暗中觀察了那麼久,也不會輕易上當。

  「後來……帶你去見我母親,是希望你能和她聊幾句,得到一些……我無法解釋的信息。」

  楚殷眨了眨眼——但是並沒有,她們只聊了兩句天氣。她當時也只覺得蘇毓敏安靜憂鬱。

  這輩子的陸縝為了回憶起所有事情,去療養院找到了最後一把鑰匙。

  那時候他站在蘇毓敏的床頭,耐心等了很久很久,才聽見自己的母親驚惶的低喃。

  她說的是:「我很髒。」「不要靠近我。」「我不該活著。」「我是罪人……」

  17歲的陸縝呆立當場。

  然後才在痛擊當中驟然意識到,母親這麼多年的排斥抗拒,並不是對他。

  而是因為對自己的厭惡。

  陸麟淵對她伸出手,給了她最溫柔最貼心的愛,看她淪陷,然後開始長久的精神打壓和控制。蘇毓敏被徹底洗腦,害死丈夫變成了她一個人的罪行,無法面對兒子,也無法面對自己,最終只能任他擺佈。

  楚殷怔住了。

  所以那天在病房外聽到陸麟淵對蘇毓敏說的話,竟然是這麼長久的折磨。陸麟淵這個狗東西簡直不配活著。

  而他還妄圖把楚殷變成第二個蘇毓敏。

  所以當年他披著風度翩翩的人皮,接近了楚殷兩次,當年的楚殷也的確對他印象很好。但陸麟淵剛剛走到第一步,陸家的奪權大戰就已經開始,他只好加快步驟,打算先把楚殷關起來。

  然後……有了後邊的一切。

  陸縝下意識收緊了手,抱住懷裡的人。

  楚殷好半天才回過神。雖然促使這一切悲劇發生的根源是小說的原劇情,但陸麟淵卻是劇情衍生出的那個萬惡的推手。

  好在這一輩子塵埃落定,那狗東西也被沒收了最重要的作案工具。她劇本藝術家也不會讓他下半輩子好過的。

  陸縝摸摸她的髮頂,等她消化完這個信息,然後才繼續。

  「我母親……並不是出身名門,被我父親娶進門之後,心態上處於劣勢,很不自信,但我發現得太晚。所以……」陸縝忽然淡淡一笑,「那時候喜歡逼著你學習。」

  楚殷愣了愣。

  陸縝沒有說完,可她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17歲的楚殷張揚明媚,可也倔強自卑。

  所以逼你學習,教你吉他,教你防身,希望你有足夠多的底氣和自信,不會被任何人從精神上打壓消磨,不會變成蘇毓敏那樣。

  「你很好。」陸縝勾起唇角。

  楚殷的眼睛眨了幾下,好半天之後才鼓了一邊腮幫子,彆彆扭扭地說:「我這輩子很努力好嗎……成績都是我自己努力考出來的。」

  「我知道,」陸縝笑著勾勾她的臉頰,「所以……非常耀眼。」

  ……

  病房安安靜靜,走廊也沒有人經過。

  這一晚就像是單獨留給人釋懷過往的。

  很久後,病房裡響起少女的聲音。

  「陸縝,你抱夠沒。」

  消化掉所有信息需要費點精力,等她理清楚回過神,才發現陸縝的姿勢很不對。

  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黑髮就蹭在她的脖頸間,微微的癢。

  楚殷連忙推他的腦袋:「你起來。」

  「就抱一下。」

  「好幾下了!」楚殷的手撐著他的胸口,開始掙動。

  她總覺得自己還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眼下最關鍵的是和陸縝拉開距離。

  狗男人被她治療得太好了,現在身上一點問題都沒有,手臂力量比她大得多。楚殷掙動幾下,居然沒掙開。

  她瞪著眼:「我要打人了我告訴你——」

  「別動。」陸縝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

  楚殷:「憑什麼??我就動——」

  陸縝壓住她,貼近楚殷的耳邊,說了幾個字。

  楚殷的臉忽然就紅了。

  幾秒後,病房裡響起一道尖叫。

  「陸縝!你不要臉!!!」

  楚殷飛快地跳出去,然後拎起一個枕頭砸到了陸縝臉上。

  陸縝淡定地把枕頭拿下來,抱住,雙眸深黑,又透著一點無辜:「生理反應,克制不住。」

  喜歡的人在懷裡,大面積碰觸,陸縝對她的渴望是本能。

  楚殷臉頰發燙,她遠離成年人的世界太久了,現在居然有點遭不住。

  她原地轉了一圈,讓臉降溫,然後才指著床上的人:「我現在心裡只有學習,誰阻礙我學習都不行。」

  還有一個學期就高考了,雖然中間發生了這麼大的一件事,但楚殷的高考任務仍然是重中之重。

  陸縝點點頭,笑道:「好。」

  楚殷超級凶地警告她:「你再這樣小心我鯊了你。」

  陸縝抬起手,擋住唇邊的笑意:「知道了。」

  說完,楚殷重新戴上帽兜,最後瞪了他一眼,轉身往門口走。

  手剛觸及門把,身後忽然傳來少年清冽的聲音。

  「你去好好學習,我永遠在背後。」

  陸縝看著她的背影,聲音很輕,但很堅定。

  「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你。」

  -

  陸家繼承人陸縝再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看上去健康且平靜,打破了之前風言風語的各種傳聞。

  沒過多久之後,由陸老爺子親自主持的董事會議召開,會上全票通過,增補陸縝為新任董事,標誌著陸縝正式開始接手陸氏集團事務。

  從此以後,從大少爺變成了小陸總。

  而陸麟淵案的審理還需要一定時間,雖然陸家也會受一些牽連,但陸老爺子經此一役,也是拿出了扼腕的氣度,勢必要把陸家這座巨人身上的潰爛傷口剜掉。

  陸縝在一個雨天,去了陸麟淵收押的地方。

  車子在監獄外停下,陸縝一身黑色的大衣,傘下面色冷白,神情不喜不怒。

  他走進會見室,在玻璃這側坐好,靜靜等待。

  沒過多久,預警打開了對面的房門,穿著囚服的陸麟淵緩緩走了出來。他那張原本保養得當的英俊面容,短短幾天就蒼老了不少。

  一見到陸縝,他就開始笑。

  「哦,阿縝~不對,現在應該叫陸總了吧?」

  陸縝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上輩子他也曾把陸麟淵送進監獄,但比現在晚了很多年,也艱難得多。

  這輩子提前看到陸麟淵穿上囚服的樣子,陸縝心情十分平靜。

  最重要的事情已經被他解決掉,現在看著陸麟淵,也不過是一個被劇情操控的角色罷了。

  「還適應嗎?」陸縝面無表情地問。

  陸麟淵的表情僵了僵,對面的人精緻從容,而一面玻璃之隔的自己,處境卻截然不同。這種鮮明的差異讓他陡然生出一股怨氣,視線陰冷下來。

  「還行啊,我侄子親自送我來的地方,我當然喜歡了。」陸麟淵陰陽怪氣地說。

  陸縝波瀾不驚:「喜歡就好,畢竟還要待很久。」

  陸麟淵的臉扭曲了一瞬,忽然笑道:「對了,楚殷那小姑娘還好吧?」

  他忽然湊近了,貼著玻璃,緊緊盯著陸縝,小聲說:「說實話,她那麼漂亮,被燒壞了我也心疼——但阿縝,這都是你逼我的,所以是你害了她知道嗎。」

  陸縝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然後才輕輕勾起唇角。

  「她很好,渾身上下沒傷到一點。」

  陸麟淵在獄中消息閉塞,聽見陸縝這麼說,眉梢神經質地跳了跳。

  「但你惹到了不能惹的人。」陸縝說。

  陸麟淵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不能惹的人?誰?你嗎?我親愛的阿縝,你未免太看得起自……」

  陸縝笑著搖搖頭:「她。」

  陸麟淵一愣。

  他?什麼他?

  陸縝背後有人幫忙?是誰?

  探視時間到了,警鈴「滴——」地響起。

  陸麟淵猛地看向他:「是誰在幫你?!」

  宋延川就算反水,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難道是哪個世家在暗中支持陸縝?陸麟淵天生心思陰暗,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很多種陰謀。

  可陸縝只是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兩輩子的敵人。

  他曾經也想過,陸麟淵毀了他們的一生,作為報復,應該把一切加倍奉還。

  可現在他忽然覺得沒有必要了。

  她應該會給你安排好結局。

  「接受命運吧,小叔。」說完,陸縝轉身離去。

  這一次。

  神明庇佑我,而審判你。

  ……

  楚殷等了好久才終於從劇本上看到陸麟淵的劇情。

  畢竟審理過程很漫長,陸家拿出了和警方真誠合作的態度,陸麟淵背後的料簡直挖都挖不完。

  等陸麟淵的審判結果出來,高三生的短暫寒假都結束了。

  陸麟淵被判無期徒刑,要在大牢裡待一輩子。但楚殷覺得,他這種人,就算被投進監獄裡也不會悔過。

  他對自己給別人造成的精神和肉體折磨,從來都沒有懺悔的心思。陸麟淵只是覺得自己輸給了陸縝,但並不覺得自己錯了。

  楚殷對著劇本呵呵兩聲。

  一想到陸麟淵對陸縝母親做過的那些事,以及曾經試圖對她進行的操作,楚殷心裡就十分搓火。

  不悔改是吧?沒關係,我來幫你悔改。

  讓老變態也嘗嘗被折磨的滋味,才能由此及彼學會懺悔,洗心革面從新做人啊!

  阿門!殷的審判正在降臨!——

  ……

  陸麟淵作為曾經的社會名流,和這幫囚犯比起來當然有足夠的優越感。

  他雖然被判終生監禁,但只要手段到位,把牢房坐成酒店也不是沒可能。

  但這裡的條件到底是太差了些,食堂澡堂都是公共的,而且都是基本的生活需求。陸麟淵在運作之下,托獄警給他把公共澡堂裡的廁所單獨給他用。

  「喲——這不是大老闆嗎?」

  有人看著陸麟淵走進更衣室,吹了聲口哨。

  陸麟淵臉色陰鬱,看了他一眼,不屑搭理。

  「喲,大老闆不搭理我們啊——」

  幾個人光著膀子的男人圍了上來,開始對他推推搡搡。

  「你們幹什麼?!」

  「大老闆金貴啊,小的們服侍服侍你!」

  「滾開!」

  「哈哈哈哈,聽見沒,人家讓咱滾開!」

  幾個人七手八腳,不顧陸麟淵的怒駡和反抗,「服侍」著他把衣服扒了下來,然後都驚了。

  「我、我草——」

  「竟然是個閹人??」

  「艸!失敬!失敬!」

  陸麟淵這輩子沒遭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臉色鐵青。之前因為打點得當,在這裡他過得還算舒適,也不會有人找他麻煩。

  為什麼情況突然就變了?!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陸麟淵被公開示眾:「滾開!你們都滾開!」

  「就不滾!」

  「哈哈哈哈快過來參觀一下」

  一片嬉笑聲中,人們開始七手八腳地折騰他。

  而人群縫隙裡,開始有一些別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臉上露出了異樣的笑容。

  陸麟淵的監獄生活才剛剛開始。

  -

  新學期開始了。

  這是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學期,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就要邁向高考的戰場。

  楚殷依舊是無縫銜接的備戰狀態,開學第一天就有扛著炸藥包的自覺。

  而薈文今天非常熱鬧,因為……

  陸縝來了。

  少年黑衣黑褲,站在樓道口,看著楚殷背著書包走過來,唇角勾著。

  最近確實很忙,雖然天天都會給她發消息,但小姑娘的確在好好學習,只是隔三差五地搭理他。

  薈文的學生們看到陸縝都十分激動。

  畢竟之前都以為縝哥要不行了,現在人家又好好地站在這裡,還英俊如初,怎麼能叫人不激動!

  全樓道的人都在偷偷摸摸地看他。

  而陸縝靠著牆,在楚殷走過來的時候,才笑著攔在她面前。

  楚殷抬起眼,四面八方的視線嗖嗖地投射過來,她抿抿唇:「幹嘛!」

  陸縝抬手,給她整理了一下衣領,頭壓低的時候才低笑著說:「想你了啊。」

  壓低的聲音微微帶啞,撞進耳膜,泛起輕微的癢。

  楚殷瞬間睜圓了眼睛。

  好在沒有人站得近,不然她都能想像學校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然而實際上,全樓道的人已經有在震驚了。

  ——不是!什麼情況!

  ——前校草在給現校草、呸——校花!整理衣領?!

  ——不對勁不對勁!有情況有情況有情況!!

  楚殷面無表情地踩了陸縝一腳,小聲說:「你、不、許、打、擾、我。」

  陸縝悶哼一聲,然後垂眼看她,白皙小巧的耳朵染著一層淡紅色,陸縝笑了起來:「我知道。」

  楚殷正要走進教室,忽然,一道感情充沛的聲音插了進來。

  「縝~~~哥~~~」

  宋兆霖像一道波浪線一樣扭了過來,撲到了陸縝面前:「俺想死你了!!!」

  雖然提前知道陸縝痊癒的消息,但宋兆霖也一直沒能見著他,這時看著陸縝,忍不住老淚縱橫!

  陸縝笑了笑:「知道了。」

  宋兆霖這才看到旁邊的楚殷,連忙撲了過去:「殷姐!俺也想你噢!」

  但一步還沒邁出去,直接被陸縝扯著領子拽了回來,「保持距離。」

  宋兆霖眨巴一下眼睛:「啊?」

  陸縝:「上課也別靠近她。」

  宋兆霖:「啊啊?」

  陸縝拍拍他的肩膀:「不然揍你。」

  宋兆霖:「……哦。」

  一秒過後,他突然覺得不對勁——陸總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救命恩人呢!?

  「縝哥,你不知道吧!你的健康平安可是我這個信男日夜禱告求出來的!!」

  陸縝:「?」

  楚殷:「……」

  糊弄憨比的話,她都差點忘了。

  宋兆霖得意洋洋地說:「為了你,我潛心學習數日,求遍東西方的各路神仙,嘿!——果然你就好了!神不神!」

  楚殷捂住臉,實在沒眼看。

  「哦?」陸縝輕笑一聲,視線掃過楚殷,「原來是托你的福?」

  「是的!厲不厲害啊哈哈哈哈哈!」

  楚殷卻放下手,小臉繃著,轉身就往教室走。

  ——我呸!!

  但她還沒邁進教室門,就被人笑著拉住了。

  陸縝眼底都是笑,握住她的掌心,塞給她一罐甜牛奶。

  還是熱的,被人一直捂著拿過來。

  陸縝仔仔細細把她的手指合上,然後才戳戳她的臉頰,眉眼柔和:「知道是你,去學習吧。」

  楚殷垂眼看了看,然後才冷哼一聲,拿著奶走了。

  「啊?知道是啥?」

  宋兆霖左看看,右看看,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不對勁。

  明明是三個人的故事,為什麼我插不進去??

  ……

  全年級都發現了。

  陸縝很少在學校裡出現,但他出現的地方都有一個共同點。

  就是楚殷也在。

  陸縝的確沒有打擾她學習,只是在課間,或者偶爾的體育課上去找她。

  但各路磕學家還是聞風而動。

  陸縝會突然出現在食堂,在楚殷的桌上放一杯熱奶茶。還會在體育課跑圈的時候突然出現,陪著她一起跑八百。

  論壇裡飄著各種帖子——

  【八百年了,我的cp終於szd了??】

  【今天你磕到了嗎??我的顯微鏡大軍速速集結!分享新瓜!】

  楚殷心無旁騖地學習之餘,偶爾聽到這些消遣消息。

  宋兆霖不敢相信:「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楚殷:「……閉嘴!」

  下次陸縝再來她必須要好好教育一下他!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上體育課不用再穿外套了。高三生的體育課非常稀少,這學期一周只有一節,一下課,同學們全都興奮地跑了出去。

  楚殷坐在空教室裡學習,沒過多久,一道身影晃了進來。

  她桌上放了一杯奶茶。加了她喜歡的芋圓。

  一抬頭,陸縝反坐著椅子,正單手支著太陽穴,歪頭笑著看她。

  陽光很好,窗外是藍天白雲。少年黑髮乾淨,微微笑意,漆黑眼底映的全是她。

  楚殷怔楞一秒,被那一瞬間的少年氣晃到了眼,眼睫扇動幾下,然後才想起正事。

  「你過來。」她勾了勾手指頭,然後把人帶到了樓道角落。

  但沒想到,剛好有個學妹從這邊繞路,一看到這兩道身影,瞬間提高警惕——

  十級警報!

  學妹屏住呼吸,悄摸摸地扒在牆上,偷偷探出腦袋。

  傳說中的學姐背靠著牆,單手叉腰,正在說什麼。

  傳說中的學長站在她面前,微微低著頭,看起來居然很乖的樣子。

  看起來竟然像是老師教育學生??只是姿勢有那麼點不對。

  學妹沒弄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她暫時把頭收了回去,換了口氣,然後再次把腦袋伸了出去——為了吃口瓜!她也不介意自己猥瑣了!

  但這次探出頭,她忽然驚呆了——

  怎麼打、打起來了?!

  臥槽???

  她的心臟砰砰跳,但定睛一看,發現不對——

  是學長單方面挨打!

  楚殷被他半摟著,抬腳踹他,然後用拳頭捶了他好幾下。

  還能隱約聽到她壓低的聲音,還是超級凶:「不許笑!」

  她震驚地把腦袋收了回去。

  難道??學校裡猜來猜去的cp還是假的?兩個人只是表面還行,其實並沒有怎麼樣!甚至是會打起來的關係!

  天哪!這太勁爆了!

  她又換了口氣,然後最後一次偷偷把腦袋探出去。

  這一次,學姐不打學長了。

  但她再一次,被驚呆了。

  因為她看見,傳說中的陸學長小心翼翼地把傳說中的學姐抱回來,然後低下頭。

  很輕很輕地,親了一下她的耳朵。

  ——學妹跑了。

  面紅耳赤,心跳一百八,同手同腳地跑遠了。

  她不配見證這種神仙場合,她不配!!!

  ……

  四下無人的角落,陸縝輕輕抱住楚殷,低笑著問:「還打嗎?」

  剛剛給她出了頓氣,有種久違的愉悅感。

  楚殷不知道是因為運動過還是怎樣,瓷白的小臉微紅。

  她壓低聲音凶他:「你給我克制,不然別來學校!否則我鯊了你!」

  「好。」陸縝很乖地應了,然後小心地拉住她的兩隻手。

  楚殷被他剪住了雙手手,下意識一仰臉,「喂——」

  而陸縝笑著低下頭,微微側臉,親了親她小巧的耳朵。

  「好燙啊。」他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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