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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早在司徒雲心六歲那一年,就已經許下終身,她和武鑒鈞的緣分,要從他們初次相見開始說起。那天她到麒麟山莊後山的懸崖邊試膽,因為腳底下的泥土鬆動,她不小心掉落山谷,幸運地抓住山谷間突出的樹枝才沒墜落谷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小小年紀的她並沒有因此驚慌,反而想辦法爬上去,但她那個時候年紀實在太小,就算手腳再長個兩倍也搆不到崖頂,根本別想自行脫困。
正當她後悔沒讓表哥陪她同行,考慮該不該扯開嗓門喊救命之際,一道低沉濃醇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這一切都和她父母當時的狀況相吻合,武鑒鈞甚至是背對著光,這點和她爹司徒行雲也一模一樣,這引起了她的強烈不滿,因為她不想在看不清對方長相的情況下,就把未來給賣了,一旦他救了她,她就得這麼做,因為她娘也是相同情形。
不過,他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沉沉的、懶懶的,女人聽了骨頭都要酥軟。
別看司徒雲心年紀雖小,卻很早熟,她從會聽話開始,就不斷有人在她耳邊重複提起雙親的愛情故事,讓她小小年紀就心生嚮往。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機會遇見和雙親相同的愛情,但她下定決心,一旦她真的遇見,絕對不會放過,她不想像她娘一樣尋尋覓覓,等待又等待,甚至還錯認目標,遭受到拒婚的恥辱。
所以當下她就決定接受他的好意,讓他救她脫困。其實這相當冒險,因為武鑒鈞萬一長得像豬頭,那她未來的每一天就像在普渡,然而上天對她很好,武鑒鈞既長得不像豬頭,還很高大英俊,唯一的麻煩是他們相差十一歲,這意味著她必須和她娘一樣等待。
一般來說,司徒雲心是個沒耐性的人,但是為了愛情她願意等,只求成全想像中的完美。
於是她跟武鑒鈞說要當他的新娘,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嚇得他連忙搖手喊不必,言明他不缺女人,她的好意他心領了,謝謝以後再聯絡。
他的拒絕乾淨俐落,不巧司徒雲心偏偏是那種非常固執的個性,非要以身相許,逼得他只好搬出「等妳長大,如果到時候我仍未娶妻,再考慮娶妳。」這套想要唬哢過去。司徒雲心當時雖然只有六歲,但卻不傻,馬上聽出他在敷衍,二話不說取出申夢時找人為她打造的小匕首,割下他的衣角當作往後相見的信物。
武鑒鈞當然是暴跳如雷,但司徒雲心可不管他,她就希望他記住她,因為他們可是得經過十一年以後才會再相見,總要留給他深刻的印象,他才不會忘記她。
可依照眼下的情況來看,他不但已經忘記她,還違背了當初的承諾!
司徒雲心目光如炬地看著姜玉玲,可憐的姜玉玲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她也沒有空反省,因為她已經被司徒雲心的美貌震懾,呆立不能動了。
這位姑娘真美,簡直就是天仙下凡——不,就算是天仙,也要被她的美貌比下去。
司徒雲心忙著怒視姜玉玲,台下的姑娘們則是忙著看她,羨慕之餘還得忙著嫉妒,台上台下都非常熱鬧。
大家都不知道司徒雲心從哪裡冒出來,翻遍平澤城內外,還沒見過像她一樣美的姑娘。
另一方面,在二樓回廊端坐的武老夫人,也被突然殺出來的司徒雲心嚇了一跳,連忙朝老友的女弟子比手勢,要她暫時不要上台,看情勢怎麼發展再說。
在這一波張大嘴巴的名單之中,最驚訝的當數武鑒鈞,眼看著比武招親這場鬧劇就要落幕,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個不在劇本裡的角色?一切都亂了套。
武鑒鈞反射性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試著阻止司徒雲心打擂台,還沒能出聲呢!就遭武老夫人制止。
「坐下!」武老夫人的表情,擺明了看好戲。
武鑒鈞不由在心裡喊聲:不好!同時希望姜玉玲能將司徒雲心打敗。
由於司徒雲心一上台就背對著他們,武鑒鈞只看得到她的背影,暫時還看不到她的臉,不過從她單薄的身子判斷,她的武功應該沒有多好,這是唯一教他放心的地方。
武老夫人同樣看不見司徒雲心的面孔,但她對司徒雲心的信心可比武鑒鈞強得許多,想當年她的身子一樣單薄,不也練得一身好武藝。
「請多指教,姜姑娘。」司徒雲心見姜玉玲動也不動,乾脆先叫陣。
「……是,請多多指教!」姜玉玲連忙回神,睜大眼睛看著司徒雲心把身上的包袱解下來丟向一旁,並祈禱她不會使用手中那把劍,她的劍術實在不行。
姜玉玲多慮了,司徒雲心根本不打算動用到劍。一來這把劍太名貴,不到必要時候絕不出鞘,二來姜玉玲的武功太差勁,司徒雲心赤手空拳就能打贏她,沒有用劍的必要。
她順手將劍丟在包袱上,直視姜玉玲,要她放馬過來。
於是,鋪著紅毯的擂台上,只看見兩位妙齡女子擺開架勢對陣。
姜玉玲因為已經連打了許多場,呼吸有點喘。司徒雲心連續趕了好幾天的路,亦是相當疲憊,兩人可說是半斤八兩。
只是疲勞程度一樣,並不表示實力相當。姜玉玲搶先出手攻擊司徒雲心,方才出拳,就被司徒雲心識破套路,在空中給攔下。
姜玉玲不信邪,轉身換另一隻手攻擊,一樣是剛出拳就被司徒雲心輕鬆擋下,還順手回了一記手刀,劈中姜玉玲的脖子。
頸側不期然挨了一記重擊,姜玉玲的頸子短暫發麻,站都站不穩。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司徒雲心,發現她無論出手或躲避都顯得非常輕鬆,是個高手。
慘了,她要倒大楣了!
姜玉玲轉頭向樓上的武鑒鈞求救,武鑒鈞還來不及起身,武老夫人的手就伸過來。
「別動,正精彩著呢!」武老夫人不許武鑒鈞打斷她看戲的雅興,而司徒雲心也不等姜玉玲回神,握緊拳頭便往她的臉招呼。
完了——
「住手!」
武鑒鈞眼看苗頭不對,顧不得是否會破壞武老夫人觀賞的興致,起身從二樓回廊越過欄杆跳下,雙腳直接落在台上。
「是武公子!」台下的女子一看見武鑒鈞帥氣出場,紛紛倒抽一口氣,有些人還放聲尖叫。
「少爺!」姜玉玲則是鬆一口氣,幸好武鑒鈞及時出面相救,否則她的臉肯定要被打凹一個洞。
「這兒交給我處理,妳退下。」武鑒鈞輕拍姜玉玲的肩膀為她壓驚,看得台下的眾家姑娘們好生妒嫉,個個眼睛冒火,矛頭全指向姜玉玲。
姜玉玲叫苦連天,心裡頭埋怨武鑒鈞就會派苦差事給她,害她莫名其妙成了全城未婚姑娘的公敵。
「是,少爺。」姜玉玲樂於照辦,她可不想留下來當活靶。
武鑒鈞在姜玉玲退場後,終於轉身面對司徒雲心。他原本是要向她下戰帖的,卻在看清她的面容以後,把戰帖給拋到九霄雲外。
打從年少開始就一肩擔起武家堡的重任,武鑒鈞在外闖蕩十多年,美女從來沒有少見過。
然而眼前的姑娘,已非簡單一個「美」字可以形容。她擁有一雙漂亮的大眼,不似一般女子渾圓,而是像鳳凰展翅,眼角往兩邊上揚,生動而活潑。不僅如此,她的瞳孔還覆蓋著一層濃濃的霧氣,明亮中透露著神秘。
挺直的鼻樑和小巧的瓜子臉完美結合,豐勻粉嫩的嘴唇在白皙肌膚的襯托下,有如花瓣般誘人。
這是一張誰見了都要停止呼吸的絕美臉龐,武鑒鈞也不例外,只見他失神地盯著司徒雲心,完全失去平時的狡猾銳利。
在二樓的武老夫人亦察覺到這不尋常的狀況,眼睛不由得瞇起來。
至於司徒雲心的反應就更強烈了,相隔十一年,終於再次聽見讓她魂牽夢縈的聲音,怎不教她興奮?
「夫君!」司徒雲心想也不想直接撲進武鑒鈞的懷抱,好感動。
「夫君?!」台下前來比試的女子們,看到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齊聲大喊。
「什麼?」武鑒鈞完全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僵在原地。
「沒想到武公子已經有妻室了。」
「既然都已經有妻子了,為何還要比武招親?」
「虧咱們對武公子一片癡心,結果卻是戲耍咱們!」
「本來以為武公子是個理想對象,沒想到是個爛男人!」
「太過分了!」
一群娘子軍,滿腔怒火只為武鑒鈞一人而點燃,他轉頭看底下那群頭頂冒煙的女人,大大覺得不妙。
「不是這個樣子,這是誤會。」武鑒鈞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卻是得面對娘子軍團的質疑。
「這不是誤會,你和我確實已經訂親。」司徒雲心頭搖得厲害,武鑒鈞則是冤枉得厲害,只覺得莫名其妙。
「姑娘,妳認錯人了。」他試著同她講道理。「我見都沒有見過妳,何來訂親之說?」
「你想賴帳嗎?」司徒雲心只要一想到來武家堡這一路上是何等艱辛,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賴帳?」武鑒鈞不敢置信地喊出聲,聽在一票心生不滿的娘子軍耳裡,就是在賴帳。
「你親口承諾等我長大以後要娶我為妻,我歷盡千辛萬苦來找你,結果你卻說認不得我,這不是賴帳嗎?」司徒雲心好委屈,一雙美眸蓄滿淚水,再加上楚楚動人的表情,就算同是女人看了都要不忍。
「沒錯,你就是在賴帳!」娘子軍團結起來一起指責武鑒鈞,指得他啞口無言。
如果他真的如她所說是個負心漢,那也就算了,被罵也是應該。問題是他真的不認識她,雖說她長得美若天仙,但他不喜歡說謊的女孩。
「妳再胡說八道,我就要生氣了。」武鑒鈞自認為對女人相當有耐心,但司徒雲心一再挑戰他的極限,讓他漸漸控制不了情緒。
「我只是說出實情,你憑什麼發火?」司徒雲心不認為他有立場發脾氣,十一年來她始終記住他的承諾,唯獨他把她忘得一乾二淨,還公開比武招親,她才是該發火的人。
武鑒鈞氣得七竅生煙,這些年來有太多想成為武少夫人的女子,用盡各種方法,只求能進得了武家堡的大門。武鑒鈞見多、也習慣了,總是能找得到辦法應付,可突然殺出來硬說自己承諾娶親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他緊緊握住雙拳,深怕自己會一時忍不住衝動,動手把她掐死。司徒雲心反倒希望他動手算了,如此才能顯得出她有多委屈,他又有多不講理。
兩個人還沒開始戀愛就先對立,台下的娘子軍團,本來是帶著看好戲的心態幫忙搭腔,看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如此緊張,一個一個全噤了聲,張大眼睛靜待事情發展。
一直作壁上觀的武老夫人,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也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起身走向回廊底端的樓梯,下樓阻止他們起衝突。
「拿起妳的劍,如果那把劍真的屬於妳,妳應該知道怎麼用它。」武鑒鈞鐵了心討厭司徒雲心,不僅否認她的存在,甚至還懷疑起寶劍的來源,擺明侮辱司徒雲心。
「我不但懂得怎麼使用,還知道怎麼拿它刺穿你的胸口。」司徒雲心沒料到會受到這樣的遭遇,失望之餘,決心和他鬥到底,絕不許他誣衊她的名聲。
「妳這個狂妄的丫頭。」武鑒鈞氣得瞇起眼睛,比手勢要下人把劍丟給他,發誓非好好教訓司徒雲心不可。
「哼!」司徒雲心用腳尖把劍勾到手裡,抽出寶劍,平滑的劍身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她手上那把劍是?
剛步下樓梯的武老夫人,遠遠就認出司徒雲心手中的劍並非平凡之物,恐怕大有來頭。
武鑒鈞氣瘋了,這還是頭一次有女人對他拔劍相向,多少刺傷他的自尊。
於是他也拔出劍,一場看似不對稱的對決,眼看就要開始。
「誰也不許動手!」武老夫人中氣十足的喝斥,適時自擂台後方傳出。
武鑒鈞和司徒雲心聞聲同時轉身往後看,武老夫人朝他們走近,越是看清楚司徒雲心的臉越是吃驚,幾乎快說不出話。
「奶奶,妳為何阻止我出手?」武鑒鈞不明就裡地問武老夫人,不明白她為何插手。
「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分兒。」武老夫人將司徒雲心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最後再看看她手中的劍,在心中默默確認她的身份。
「武老夫人。」司徒雲心一聽見武鑒鈞喊奶奶,便曉得眼前這位眼神銳利、精神抖擻的老太太是武家堡的當家,趕緊跟她請安。
「這位姑娘,妳說妳是鈞兒的未婚妻是吧?」武老夫人在心中算計了一下,眉開眼笑地問司徒雲心。
「是的,武老夫人,令孫親口答應我會娶我為妻。」司徒雲心答道。
「胡說八道!」武鑒鈞喊冤。「我才沒有——」
「要我說幾次?閉嘴!」武老夫人怒瞪武鑒鈞,不許他開口。
武鑒鈞不可思議地看著武老夫人,以為他聽錯。
「既然如此,姑娘,妳就是我的孫媳婦兒了。」武老夫人笑吟吟地決定,引來台上台下一陣錯愕。
「什麼?!」尤其是武鑒鈞,眼珠子快凸出來。
「這武也甭比了,快把檯子收了吧!」武老夫人挽起司徒雲心胳臂,便往武家堡的廳堂裡帶,武鑒鈞只能呆愣在原地。
……他的奶奶竟然承認那丫頭是孫媳婦兒?這算什麼,他連她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這結的是哪門子的親?
不行,他非得阻止奶奶不可!
武鑒鈞回神追人,就怕自己一生的幸福就這麼教武老夫人隨便給定了。
「嗚……武公子要成親了……」
「可不是!嗚……」
武鑒鈞跨大步趕往大廳,擂台底下則是亂成一團,哭慘了一票娘子軍。
※※※※
武老夫人將司徒雲心帶進武家堡的大廳,司徒雲心好奇地看了大廳一眼,隨後將視線放回到武老夫人身上,對於武家堡可容納百人的大廳沒有太多著墨,落實了武老夫人的猜測。
一般尋常百姓進了武家堡的大廳,鮮少不被大廳的氣勢嚇到的。光是天花板的高度,就是一般屋子的三倍,抬頭看還不見得能看清天花板的花紋,大廳的寬度也是一般屋子的五倍,長七倍,面積足足有兩棟平房般大小。
「這邊坐。」武老夫人讓司徒雲心坐下,打算跟她好好聊聊,問清楚她和武鑒鈞的關係。
「謝謝武老夫人。」司徒雲心拍掉身上的灰塵,小心翼翼的坐到椅子上,就怕弄髒了昂貴的黃花梨官帽椅,給武老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武老夫人對司徒雲心的印象極好,光是她絕世的容貌就為她添了不少分數,誰不喜歡漂亮的孫媳婦兒呢?
「這位姑娘,鈞兒當真說過要娶妳為妻?」雖然對司徒雲心的容貌甚滿意,但武老夫人還是謹慎以對,免得歡喜了半天最後才發現弄錯,那可就冤了。
「是真的,武老夫人。」司徒雲心點頭。「他說等我長大以後,他若是尚未娶親,會與我成親。」武鑒鈞說過的話,司徒雲心每一句都牢記在心底,一刻也不敢忘記。
「原來如此……」
「別聽她胡說八道!」
武老夫人的頭都還沒點完呢!但見武鑒鈞氣呼呼地走進大廳,大聲駁斥。
「我才沒有胡說八道,這些話真的都是他親口講的,我沒有說謊。」司徒雲心回過頭反駁武鑒鈞,氣得他差點吐血。
「妳口口聲聲說我答應娶妳為妻,有什麼證據?」武鑒鈞受夠了她沒完沒了的指控,他根本沒向任何人許過婚,即使她美如天仙。
「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一招,幸好我有記得留證據。」前輩有交代,當你看中某隻貓時,千萬記得從這隻貓的身上拔毛,否則貓是很狡猾的動物,一轉眼溜掉。
「妳有證據?」武鑒鈞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相信她拿得出來。
「當然有。」司徒雲心得意洋洋,慶幸自己有位好老師,跟她學了最重要的一招,現在可派上用場。
想當然耳,司徒雲心口中的老師,必定是尹荷香,當年申夢時急著從她身邊逃離時,忘了把最重要的刀帶走,活生生成了呈堂證供。
「看清楚了,這就是證據。」司徒雲心把珍藏多年的白色衣角從袖子的暗袋裡取出來,攤在武鑒鈞的面前,要他認仔細。
武鑒鈞皺眉打量她手上的衣角,白色的布料上只見一大片汙漬,硬要說它是證據,未免太牽強。
「這是什麼?」他甚至看不出用途。
「你衣服的衣角。」司徒雲心懷疑他故意裝傻,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
「我衣服的衣角?」武鑒鈞聞言愣住,真的傻了。
「這塊料子倒是挺眼熟的。」武老夫人拿走司徒雲心手上的衣角,前後左右翻了翻,怎麼看都覺得在哪裡看過。
「怎麼可能?」武鑒鈞想搶過武老夫人手上的衣角,被她一把推開。
「這塊料子我分明見過……我想起來了!」武老夫人喊道。「這不就是我親手為你做的袍子,當時我還問你怎麼缺了一塊衣角?你說被一隻小老鼠叼走,就是那件袍子!」
武鑒鈞貴人多忘事,不但認不出司徒雲心,連自己穿過的衣服也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可能?」更糟的是他只會一直重複同樣的話,很明顯連智力也給遺失,退化成一隻九官鳥。
「小老鼠?」司徒雲心更慘,竟被他說成一隻老鼠,真箇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下無奇不有,再不可能的事兒都發生了。」他就節哀吧,呵呵。
沒錯,這簡直他媽的不可思議,他明明安排好一切,為什麼突然間亂了套,平白跑出一個未婚妻來?
「妳是在哪裡撿到這塊衣角?」武鑒鈞怎麼都不願相信司徒雲心真的找上門來,在他心中,十一年前那場邂逅只是突發事件,他完全不願想起,更何況記得。
「這不是撿的,是我親手從你身上割下來的,你別想賴帳。」司徒雲心不是傻瓜,他故意誤導方向,好讓武老夫人以為她是騙子,她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胡說!」他一定在作夢,她不可能是那個小女孩,更何況武家堡和順德府相差千里,她不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找到這兒來。
「我沒有胡說!」再誣衊她,她要翻臉了。「十一年前我不小心墜落山崖,你救了我,跟我約定等我長大成人,你若是未娶親就會娶我為妻,我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結果卻看見你在比武招親,壓根兒就是個負心漢!」
司徒雲心越想越傷心,也越想越氣。為了儘快趕到武家堡,她沒敢多投宿客棧,餐風露宿不打緊,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沒空換,沾了一身灰塵,活像窮要飯。
正因為她的外表像窮要飯,才引起武鑒鈞的反感!武鑒鈞不是勢利的人,但她對童年承諾的執著,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別有用心?如果不是已經打聽清楚武家堡家大業大,是不可能千里迢迢從順德府趕來,只為了逼他實現童年時的承諾,天曉得他根本把十一年前那場偶遇,當作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如今她人都跑到武家堡來了,不理她似乎不可能。
武鑒鈞只要一想到他的計畫被司徒雲心破壞殆盡,對她的怨恨加深,更不能原諒司徒雲心。
「這麼聽來,你還真是個負心漢,罪該萬死哪!」
武鑒鈞就已經快被眼前這一團亂煩死,武老夫人還在一旁幫忙司徒雲心敲邊鼓,氣壞武鑒鈞。
「奶奶!」他不知道奶奶安什麼心眼,但他直覺不妙,奶奶恐怕站在司徒雲心那一邊,不願意幫他。
「幹嘛這般氣急敗壞?」武老夫人笑呵呵。「你再委屈,也不能否認她說的話都是真的,那又何必動怒?」
武老夫人十分瞭解自己的孫子,他或許固執,但絕非是個會賴帳的人,先前或許沒想起來,但經過那姑娘提點以後,最少想起了大半,從他的表情就可窺出端愧。
「我當時只說會考慮,沒答應一定娶她。」武鑒鈞反駁武老夫人的話。
武老夫人聽著聽著挑眉,心想原來他記得相當清楚嘛!看來這小子對眼前的姑娘也不是毫無感覺,不過話說回來,恐怕這位姑娘在幼年時就已經出落得相當漂亮,否則不會留給他如此深刻的印象。
既然如此,這好辦!她只需要為他們兩個人創造機會,讓他們重新邂逅,那就行了。
「對一個小姑娘來說,這就是承諾,既然你已許下承諾,就不能不娶她。」武老夫人決定出手接管局面,幫兩個人的未來定調。
「奶奶!」武鑒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她唯一的孫子,她怎能如此草率決定他的婚事?不行!他非反擊不可。
「就算要成親,也得經過她爹娘的同意,她爹娘知道這件事嗎?」他很懷疑。
「孩子,妳爹娘知道妳來武家堡找鈞兒嗎?」明知道武鑒鈞只是儘量拖延,武老夫人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道理,因此轉而問司徒雲心。
「呃,我爹和我娘都知道我跟武鑒鈞有婚約……」司徒雲心話說得吞吞吐吐,一看就知道有所隱瞞。
「妳沒回答奶奶的問題,妳爹娘知道妳來武家堡找我嗎?」武鑒鈞緊抓住司徒雲心的小辮子,不許她打混。
「我有留紙條。」她硬著頭皮回道。
換句話說,就是離家出走。
這短短的四個字,令武鑒鈞深惡痛絕,原因十分簡單,他是「離家出走」這四個字的受害者。想當年,他不過六歲,任性的雙親因為個性不合,各自留下一封信拍拍屁股走人,從此沒再回過武家堡。驟失雙親的他,只得在武老夫人嚴厲的教導下,學習怎麼當一名稱職的堡主,箇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
武鑒鈞本來對司徒雲心的印象就不好,現在知道她是離家出走,心中對她的厭惡感更是急遽增加,比雨天裡生長的青霉還要來得快。
「既然留了紙條,這就好辦了。」武老夫人先下手為強,搶在武鑒鈞之前搭話。「想必妳的爹娘很快便會抵達武家堡,這樁婚事就這麼定了。」
武老夫人鐵了心非要武鑒鈞娶司徒雲心不可,武鑒鈞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但他發誓絕不會屈服。
「別以為有我奶奶給妳當靠山,我就會答應這樁婚事。」他火大警告司徒雲心。「妳想讓我更討厭妳,儘管死皮賴臉的留下,我不會給妳好臉色!」
武鑒鈞撂完話以後轉身就走,臨走前的咆哮還在大廳裡回蕩,並未隨著他的腳步離去。
「不要臉的人是你吧!誰死皮賴臉?」司徒雲心對著武鑒鈞離去的方向做鬼臉,儘管他已經不見人影。
她孩子氣的舉動,讓武老夫人不自覺地笑出聲,看來武家堡要開始熱鬧嘍!
「啊,對不起。」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有多失禮,司徒雲心趕緊跟武老夫人道歉。「我好像和令孫天生犯沖,說不到兩句話就開始吵架。」
這倒是真的,一般來說,鈞兒就像是一尾滑溜的泥鰍,誰都不得罪,對女人尤其溫柔,所以才會受到女性的歡迎。這樣的鈞兒,對她卻唯獨像長了刺一樣針鋒相對,甚至連死皮賴臉這種難聽的話都說出口,前途大有可為。
「別理他,他就是這個脾氣。」武老夫人十分瞭解孫子。「大概是妳突然出現打亂了他計畫,他一肚子氣沒地方發洩,只好發洩到妳身上。」
「計畫?」司徒雲心不解。
「比武招親呀,孩子。」武老夫人笑著回道。「說起來他還應該感謝妳,如果不是妳及時出現,我打算送給他一個意外驚喜,到時候他想要脫身可沒這麼簡單。」
這麼說起來,在她上台之前,好像瞧見有個體型相當健碩的女子,那應該就是武老夫人準備給武鑒鈞的「意外驚喜」。
「我打賭您的孫子要是瞧見了您為他準備的驚喜,一定會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司徒雲心只要一想起這場面,忍不住噗哧一笑,武老夫人萬分同意。
「只可惜被妳搶先一步,不過效果一樣好就是。」話畢,武老夫人和司徒雲心交換一個眼神,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哈哈哈……」
她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倒也像祖孫一樣有默契,連笑點都相同。
「武老夫人,您並不清楚我的來歷,為何只聽我的片面之詞就相信我的話,讓您的孫子與我成親?」司徒雲心很喜歡武老夫人,但她同時感到困惑,因為武老夫人看起來十分精明,不像是會輕易下判斷的人。
「不必問也知道妳必定來自麒麟山莊,有申家人的血統。」武老夫人的判斷可是下得有憑有據,眼睛利得很。
「您怎麼知道我有申家人的血統?」司徒雲心感到十分驚訝,武家堡距離麒麟山莊少說也有千里遠,沒人識得她。
「妳跟何曉冰長得簡直一模一樣,我一看就認出來了。」這就是武老夫人當初為何驚訝的原因。
「您認識我外婆?」司徒雲心聞言眼睛睜得老大,更驚訝了。
「豈止認識,我和她還搶過同一個男人。」武老夫人笑著揮手。「不過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最後她搶贏,我也成了別人的老婆。」
聽起來又是另一個精彩的故事,好像每一位長輩的愛情故事都很不可思議,真神奇。
「這麼說來,我還是您情敵的外孫女,您不會介意嗎?」得知武老夫人和何曉冰的關係後,司徒雲心反而不自在,尤其她又長得和她外婆如此相像,在她看來一定很礙眼吧!
「有個武林第一美人的孫媳婦兒,我高興都來不及,哪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呢?」她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她想太多了。
武老夫人爽朗的笑容,讓司徒雲心頓時放心下來,但她只要一想起武鑒鈞的態度,臉上頓時失去笑容,一整個淺氣。
「謝謝武老夫人。」如此大方。「但您的孫子好像不這麼想,他擺明討厭我。」
「是嗎?我可沒妳這麼肯定。」武老夫人一點都不擔心。「不過鈞兒的個性相當固執倒是真的,當他下定決心討厭一個人,的確會抗爭到底,這點妳要有心理準備。」
「這我倒不擔心,因為我也不會輕易認輸。」要鬥就來鬥,看誰比較厲害,哼!
「很好,妳儘管放手去做,奶奶會適時給妳協助。」武老夫人鼓勵司徒雲心,讓她好感動。
「武老夫人……」
「還老夫人老夫人的叫,該改口了。」武老夫人慈祥地糾正司徒雲心,讓她好感動。
「奶奶!」司徒雲心沒想到武老夫人會這麼輕易就接受她,眼眶都濕了。
「奶奶還有一事相求,這對妳也有好處,妳一定要做到。」武老夫人忽地提出要求,司徒雲心趕緊抹掉眼淚,正襟危坐。
「奶奶您說,我一定做到。」她發誓。
「那就是……」
武老夫人要司徒雲心靠近一些,司徒雲心趨前附耳,邊聽邊點頭,似乎頗有心得。
至於外頭的擂台呢?早就拆了,就好像從來沒辦過比武大會似地,旗子收得一根不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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