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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司徒雲心瞪大眼睛看著武鑒鈞走進大廳,臉上的表情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便知道大事不妙。
「鑒鈞……」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剛剛她和奶奶的對話,他應該都聽見了,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方才的對話中並未提及她的姓氏,可他竟然知道她姓司徒,應該是從哪個地方聽來的。
「妳不問我為何知道妳的身份嗎?」武鑒鈞輕藐地看著司徒雲心,無法相信她竟然欺騙他。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身份?」她無意識地重複他的問題,眼神一片茫然。
「很好,當我第一次聽見妳真正的身份時,也是這個表情。」茫然、不可置信,還有更多的心痛。
「誰告訴你的?」司徒雲心稍稍回神,腦海中浮現出朱陸的臉,隨即又否決,都已經過了二十天,他不可能還在平澤。
「朱陸。」武鑒鈞冷冷回道。「我方才在茶館遇見他,他變得很落魄,跑來跟我討公道,說拜妳之賜整座倉庫的茶葉沒人敢買,要我負責。」
果然是朱陸!當日她看見他,就應該閃避,不該頑皮假扮丫鬟捉弄他才對。本以為僅有一面之緣,他不可能認出她,只能怪她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難收拾了。
「鈞兒,關於這件事,奶奶也有錯。」見兩個人的氣氛不佳,武老夫人趕緊出面緩頰。「是奶奶拜託雲心跟著你——」
「所以奶奶也是共犯!」武鑒鈞氣得眼睛都紅了。「您和她聯手起來欺騙我!」既然早知道她的身份,為何不告訴他,讓他在她面前鬧笑話!
武鑒鈞這句強烈的控訴,讓武老夫人當場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麼反駁。
「捉弄我就這麼好玩嗎?」他生氣武老夫人知情不報,但他最氣的人還是司徒雲心。
「不是這個樣子——」
「就像妳假扮丫鬟捉弄朱陸,把他耍得團團轉,妳也用同樣手法欺騙我。」現在看起來,他應該同情朱陸,因為他也是她惡作劇下的受害者,他的處境並沒有比他好多少。
「這不一樣!」司徒雲心喊冤。「朱陸是因為貪心,想要用西南土茶混充高價的羅岕欺騙你,我看不過才出手教訓他,你怎麼可以拿他與我相比?」擺明是在侮辱她。
「在我看來,沒有什麼不同,一樣都是騙人。」武鑒鈞太生氣了,有些口不擇言。
「鈞兒!」武老夫人再度出面制止,但無效。
「我有說錯嗎?」他問司徒雲心。「妳不也是拿了一個假身份混進武家堡,假裝是村姑,在我面前裝窮,目的和妳捉弄朱陸沒有兩樣,都是想看我出糗,妳說,有哪裡不同?」
武鑒鈞鐵了心誤會司徒雲心,司徒雲心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再解釋也沒有用,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非常清楚他有多固執,又有多難被說服。
「鈞兒,這都是奶奶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千萬別怪雲心,她是無辜的。」武老夫人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希望能緩和他們之間的對立。
「您不必再說了,奶奶,他不會聽的。」司徒雲心做事或許欠考慮,但他對她的無情指責同樣傷她的心。
沒錯,她是欺騙了他,但那是有原因的,他怎麼就不肯聽她的解釋、瞭解她的用心,一味曲解她和奶奶的好意?
「妳倒是一臉無所謂。」武鑒鈞不可思議地看著司徒雲心,她的表情十分平靜,不像是犯錯的人,冷淡得可憎。
「你都已經未審先判了,我何須多言?」她懶得辯解。「你想怎麼做儘管開口就是了,我不會有意見。」
「雲心!」
司徒雲心這一決定,讓武鑒鈞愣住,武老夫人急得跳腳。
若論固執程度,雲心可是不會輸給鈞兒,再這麼下去,好好的一段良緣就要這麼給拆散了。
「鈞兒,你別只會發愣,也說句話呀!」武老夫人急得都快得失心瘋,武鑒鈞還在神遊太虛,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正當三方僵持不下,誰也沒注意到大廳外頭站著兩個人。
尹荷香帶著大兒子申經綸日夜趕路,提早幾天來到武家堡,還沒正式向武老夫人請安,便遇上這種狀況。
她在外頭站的時間夠久,大廳裡的對話大致上已聽仔細,如果她沒推想錯誤,應該是雲心假扮窮人家的女兒欺騙武鑒鈞,而且武老夫人從中參了一腳,兩人聯手騙他。
尹荷香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但她相信以武老夫人行事之謹慎,她會這麼做,必定有她的原因,她現在所能做的是保全雲心的面子,不教她的自尊心被武鑒鈞踐踏。
「經綸,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雲心的未婚夫。」尹荷香忽地決定。
「什麼?!」申經綸聞言眼珠子暴凸,差點沒被他娘的決定嚇死。
「等會兒進去,你儘管點頭,什麼話都別說,知道嗎?」尹荷香千交代萬交代,就怕她這個只會讀死書、死讀書的笨兒子露餡。
「可是——」
「想想你那些經書。」尹荷香也不跟他囉唆,要他自己看著辦,要留要毀全在他一念之間,完全就是威脅高手。
「我明白了。」嗚……娘真沒人性,老想對他的經書下手,那些經書又沒有惹她。
誰說沒惹她?他那些經書都已經多到堆到天花板,根本是氾濫成災,連想找本書都困難,偏偏他又不愛整理,也不許人動手整理,看了著實礙眼。
「準備好了,該我們上場了。」尹荷香拉正身上的衣服,就要給大廳內的人來個意外驚喜。
「鈞兒!」武老夫人急到額頭冒汗,偏偏武鑒鈞挑這個時候悶不吭聲,急壞了武老夫人。
莫怪武鑒鈞失去反應,而是司徒雲心的態度轉變得太過激烈,讓他不知該如何因應。
「我——」
「你什麼都不必說,就當沒這回事兒。」
就在武鑒鈞方能開口之際,尹荷香突然走進客廳,後頭跟著申經綸。
「荷香舅媽!」尹荷香不期然出現在她眼前,司徒雲心欣喜若狂,想也不想地奔向尹荷香,纏住她的手臂跟她撒嬌。
「妳怎麼來了?」她探頭看後面,除了申經綸以外,再沒別人。
「武老夫人捎信給妳外公,要他派人來談婚事,我第一時間便趕來了。」尹荷香笑呵呵,即使有些年紀,笑容依然甜美可愛,嘴角上方兩個小梨渦尤其吸引人。
「這位想必就是武老夫人,我是雲心的大舅媽尹荷香,在此向您請安。我此番前來,是來接雲心回去的,雲心在此地多有打擾之處,真是感到十分抱歉,他日必定贈予厚禮,回報您的大恩大德。」尹荷香這番話從頭到尾沒斷過一個字,聽得申經綸睜大眼睛,好羨慕她擁有這等功力,用來背書多好。
「等等!」雖然尹荷香一氣呵成,武老夫人卻不會弄錯她話中的涵義。「妳的意思是說要帶雲心回去?」
「正是。」尹荷香理所當然的答道。
「那雲心和鈞兒的婚事怎麼辦?」武老夫人皺眉。「我寫信給你們的目的,是請你們來談婚事的……」
「雲心都已經有未婚夫了,哪還需要談婚事?您就當這一切都是誤會吧!」尹荷香決定給武鑒鈞一個教訓,讓他看清楚到底是面子重要,還是愛情重要。
「我什麼時候有未婚夫?」司徒雲心睜大眼睛,想不透她的未婚夫從哪裡來,根本沒聽說。
「孩子,妳真是愛說笑。」尹荷香捏司徒雲心的手心,要她配合演出。「妳和妳經綸表哥從小一起長大,大家早認定你們是一對,經綸,你說對不對?」
申經綸拚命點頭,凡事聽命就是。
「呃,我和經綸表哥……」
「是一對。」尹荷香笑著點頭,要司徒雲心別說了,事情交給她處理就沒錯。
武老夫人看他們三個人眉來眼去,多少了然於心,泰半是他們方才的對話全被尹荷香聽見,她臨時出主意,打算教訓她的孫子。
看來雲心這位長相甜美的舅媽不簡單哪!雖然有個這麼大的兒子,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天生的娃娃臉。
也罷!鈞兒確實欠教訓,不給他當頭棒喝,他是不會醒的。
「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雲心芳心另有所屬,老身也不勉強她一定得跟我的孫子成親,這樁婚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以後也不要再提了。」武老夫人決定配合演出,真個是非常上道。
「奶奶,妳說的這是什麼話?」武鑒鈞這時終於有所反應,卻已經來不及。「雲心是我的未婚妻,她和這女——男人不過是青梅竹馬,不能混為一談。」
武鑒鈞差點搞錯申經綸的性別,原因不外是他唇紅齒白、皮膚白皙,還擁有一張瓜子臉以及一雙比女人還漂亮的鳳眼。
說難聽一點,他根本就是司徒雲心的男性版本,要他將他們想成一對,不僅奇怪,還很彆扭。
申經綸聽見武鑒鈞這麼說,頭差點要給他點下去,卻在尹荷香的白眼下硬是伸長了脖子。
「總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也別再說了。」武老夫人的態度轉得比西洋鐘還快,武鑒鈞都快瘋了。
「奶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本該是他站得住腳,怎麼會臨時殺出一個長相陰柔的表哥,占了他未婚夫的位置?
「武老夫人通情達理,晚輩相當佩服。」尹荷香暗示司徒雲心跟她走。「那麼武老夫人,雲心我就帶走了,改日再備厚禮登門道謝——」
「等一下!」事態緊急,武鑒鈞決定使出殺手鐧,管他後果如何。
「又怎麼了?」尹荷香等著看他怎麼出招。
「雲心肚子裡或許已經懷著我的孩子,妳不能就這樣把她帶走。」武鑒鈞硬著頭皮抖出他和司徒雲心已經圓房的事,本以為尹荷香會放棄,誰知道她毫不在乎。
「我當你想說什麼,原來是這件事。」蠢男人,還不獻出你的真心,要隱藏到什麼時候?「雲心懷有你的孩子,那正好,我就當現成的奶奶,省得一天到晚催促他們生孩子。」
尹荷香的答案令人傻眼,至少武鑒鈞就傻了,無法有反應。
反倒是申經綸拚命點頭,點呀點才想起——不對!那他豈不是得當現成的爹,他才不要!
「你敢搖頭給我試試看,你的那些書!」尹荷香就那麼一千零一招手段,卻很管用,申經綸吭都不敢吭聲,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武鑒鈞。
凡是惹到申家人——尤其是申家的女人都沒好下場,他最好記住。
「雲心,我們走!」尹荷香怕司徒雲心改變主意,匆匆忙忙將她拉出大廳,並在她的監督之下,回居住的院落拿包袱和寶劍,跟著尹荷香離開武家堡。
「……我真不敢相信,您就這樣讓她走了!」尹荷香一行人離去後,武鑒鈞忍不住咆哮,責怪武老夫人。
「這樣豈不是正好?」武老夫人可不甩他。「像她這種騙子有什麼好留的,要孫媳婦再找一個就有,大不了再舉辦一次比武招親。」
武老夫人不出手就算了,出手絕對點中武鑒鈞的死穴,讓他說不出話來。
「可是她會這麼做,全都是您的主意。」武鑒鈞反駁。
「你現在想通啦?」武老夫人睨他。「方才我解釋的時候你怎麼不聽,一個勁兒的錯怪雲心?」
「那是、那是……」
「是我要雲心別告訴你她的真實身份。」武老夫人嘆氣。「我想趁這個機會教訓你,別老是以為女人接近你一定別有用心,就算出身寒微的女子,也不見得必會貪圖武家的財產,還是有值得你付出感情的好女人。」
武老夫人用心良苦,武鑒鈞總算感受到了。只是他覺悟了,司徒雲心卻走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把她追回來。
「奶奶,我該怎麼辦?」他想不到辦法,只好跟武老夫人求救,武老夫人也沒轍。
「看這樣子,雲心的家人是有意讓你們雙方先冷靜下來,所以才找藉口帶走她,順便給你一頓教訓。」武老夫人看得透澈,反倒是武鑒鈞還不明白。
「但是雲心和她表哥——」
「那是騙你的。」笨,居然看不出來。「你這麼羞辱雲心,她的家人當然會心疼,換成我們也一樣,肯定要出面。」
「那現在……」
「再等一段時間,等雲心的家人氣消,雲心也冷靜下來以後,再做打算。」時間能治療一切傷痛,但願。「等時間到,萬一她還是不肯原諒你,你得想法子把她逼出來,你們之間才有未來。」
「要用什麼法子?」他的頭腦亂糟糟,什麼都想不到。
「這我怎麼曉得?」爭氣點兒,別什麼事都問她。「你得找出屬於你們兩個人的秘密,才能打動她。」
武老夫人軍師當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仁至義盡,接下來就看他怎麼做,怎樣才能找到他和司徒雲心共同的秘密。
※※※※
十五,月好圓。
司徒雲心雙手撐住下巴,望著天邊的月亮嘆氣,都說月圓人團圓,怎麼她就一個人坐在涼亭下賞月?
好想見鑒鈞……
她無力地趴在石桌上,腦子裡裝的全是武鑒鈞的身影。
仔細想想,她和武鑒鈞在一起做過不少事,他們一起上街,一起喝茶,一起坐在樹上看夕陽。
啊!她好想念他的一切,就算是他難聽的歌聲,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也挺可愛,好像猴子被蛇纏住喉嚨,猴子又掐住雞的脖子一樣……
「小小姐,要不要來杯酸梅湯?」
就在她想像雞快被掐死的畫面,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碗酸梅湯,接著就看見二總管溫暖的笑容。
「達叔!」司徒雲心從桌子爬起來坐正,驚訝地看著二總管。
「夏天的夜裡,喝一碗酸梅湯最能解渴了。」二總管笑著端起酸梅湯呈給司徒雲心,她接下碗喝了一口酸梅湯,果然立刻消暑。
「還是達叔最瞭解我,知道我夏天就要喝酸梅湯。」司徒雲心非常喜歡二總管,因為他總是那麼體貼,那麼善解人意,尤其疼她。
「妳不在莊裡的期間,我煮的酸梅湯都沒人喝,很是寂寞呢!」二總管在她對面坐下,笑咪咪地看著她,司徒雲心回他一個微笑,兩人一起賞月。
「聽說妳和武公子的婚事告吹了。」沉默了一會兒,二總管忽然提起武鑒鈞,讓她更為感傷。
「是吹了。」司徒雲心無奈地笑了笑。「荷香舅媽說不能讓人瞧不起我們麒麟山莊,而我認為她是對的。」
話雖這麼說,司徒雲心私底下其實相當後悔,二總管也看得出來。
「……武老夫人的身體還好嗎,身邊有沒有人幫她?」二總管的話鋒一轉,突然關心起武老夫人,嚇了司徒雲心一跳。
「武老夫人的身子十分硬朗,鑒鈞承擔了武家大部分生意,不需要武老夫人操太多心,武老夫人也樂得清閒。」司徒雲心把武家現在的狀況稍稍跟二總管解釋,二總管聽了以後安心不少。
「那就好。」他深深吐一口氣,就好像懸在半空中許久的掛念終於能夠放下,引起司徒雲心的好奇。
「鑒鈞——武公子他長得好嗎?脾氣如何?性子如何?能夠擔得起少堡主的責任嗎?」
司徒雲心本想問二總管,沒想到他的問題比她還多,她只好先一一解答。
「鑒鈞長得高大俊挺,平澤所有未婚女子都想嫁給他。」說到這個,她就忍不住發火,好個花心大蘿蔔!
「他脾氣不算好,但心地很善良,很為底下的伙計著想。」她想起他是如何照顧那些礦工家庭,心頭不由得暖起來。
「還有,他很固執,非常固執。」這點最教她生氣。「不過他雖然固執,做事卻很認真,所以不用怕,他絕對擔得起武家堡少堡主這個重責大任。」
「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二總管放鬆的語氣中透露著驕傲,再度勾起司徒雲心的好奇心。
「達叔,你為什麼一直打聽武家堡的事?」她問二總管。「莫非,那兒有你認識的人……」
「不,妳弄錯了。」二總管急忙否認。「是因為小小姐差點兒嫁給武公子,我擔心妳嫁過去會吃虧,所以向妳打聽一些武家堡的事,妳不要誤會。」
「達叔,你真是太疼我了。」司徒雲心好感動。「反正這樁婚事也搞砸了,你也不需要擔心我會吃虧。」
「小小姐,月亮每天都在變化著呢,人又怎麼知道明天會如何?」二總管的話頗有玄機。「凡事還是不要太早下斷言的好,也許等妳明兒個睡醒一張開眼睛,又會看見另一個世界。」
「嗯。」她真心喜歡二總管,總在她需要的時候支援她、鼓勵她。
「還想再來一碗酸梅湯嗎?」二總管問。
「不,一碗就夠。」她搖頭。
二總管微笑,把碗收拾了以後離開涼亭,讓她一個人去思考他的話。
另一個世界啊!
司徒雲心想不明白二總管的意思,不過很感謝他的鼓勵,總能讓她的心情好過些。
「妳在想什麼?」
她還來不及探索另一個世界,尹荷香的聲音跟著在她耳邊響起,如果不是她已經習慣,肯定會被嚇死。
「我在想達叔的話。」老是使用影飄,這可是很耗費內力的一種輕功,好羨慕荷香舅媽的內力夠深厚,可以隨便亂用。
「二總管,他來過嗎?」尹荷香左顧右盼,就是沒瞧見人。
「他剛走。」司徒雲心回道。「他問了一些武家堡的問題,答案讓他滿意了才離開。」
「他都問些什麼問題?」尹荷香皺眉,想不透二總管這舉動其中的涵義。
「鑒鈞的長相以及人品問題,和他擔不擔得起少堡主的責任。」司徒雲心回憶。「他還特別問到武老夫人的身體是否硬朗,似乎對她特別關心。」
「這就奇怪了,他幹麼向妳打聽武家堡的事?」尹荷香不解。
「我也好奇。」是吧,大家都不解。「達叔說因為我差點兒就嫁到武家堡,他擔心我受委屈,所以多打聽點事兒,沒別的意思。」
乍聽之下,二總管這話挺合理,但仔細研究便會發現許多不合理處。比如說,他既然知道這樁婚事已經告吹,就不需要擔心雲心會受到委屈,自然沒有探聽武家堡的必要,更何況他還提到武老夫人的健康問題,這就更奇怪了。
……不對勁,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關連。
「荷香舅媽,達叔是什麼時候來到我們麒麟山莊?」司徒雲心也很好奇。
「我想想看……」尹荷香努力回憶。「我聽說好像是在我嫁進申家的前一年來的,嗯,是這樣沒錯。」
「那不就是……」司徒雲心扳手指數數。「二十二年前,達叔就在我們山莊了。」
「僅次於大總管,大總管可是在我們麒麟山莊一待就待了四十個年頭。」老臣哪!「不過當時的二總管另有他人,他那時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下人,我如果沒記錯,他是在妳出生那一年才升為二總管,妳可算是他的貴人。」替他帶來好運。
「所以他才會特別疼我。」原來二總管已經待在山莊這麼久的時間了啊!想想也是,打從她會認人開始,二總管總是隨侍在側,比她自個兒的親生父親還要細心。
「沒想到一晃眼的時間也已經過了二十年,我老嘍!」女人最怕時間的摧殘,尹荷香也一樣。
「胡說,荷香舅媽還很年輕,我同您一起上街,人家還以為我們是姊妹呢!」外表完全不顯老。
「妳都喊我舅媽了,我還能不老嗎?」別安慰她了。「現在我沒別的指望,只希望你們這些小鬼頭都能有個好歸宿。」
荷香口中的「小鬼頭」,自然是指司徒雲心這一輩。申家上一代尚屬正常,他們這一代就個個怪,不是癖好怪,就是個性怪,司徒雲心已經算是其中最正常的人。
「不過我也沒想到,妳竟然能夠等這麼長的時間。」不是十一天或是十一個月,而是十一年!她也真服了她,不論中間有多少人上門提親一律拒絕,真是有夠癡情。
「荷香舅媽,換作是妳,妳不會等嗎?」司徒雲心以為尹荷香應該和她相同,未料尹荷香一口否決。
「不會,我沒那麼好耐性。」她喜歡速戰速決。「妳這點像妳娘,都願意默默等待,即使弄錯對像被羞辱,還是繼續等,一直等到真愛降臨為止。」只是運真愛恰巧就是她所等待的人,也算是功德圓滿。
「我一直以為我比較像荷香舅媽。」司徒雲心聞言好失望,她雖然也很愛她娘,但她更喜歡尹荷香。
「雖然妳處處模仿我,但妳畢竟不是我生的,不可能凡事跟我一樣。」尹荷香十分瞭解她的心結。「不過比起我那兩個沒用的兒子,妳比他們更像是我的女兒,所以妳也不必沮喪。」
司徒雲心本來很失望,聽見尹荷香這句話卻不由得噗哧一笑。的確,比起經綸表哥和經緯表弟,她確實更像尹荷香的孩子,至少她跟她一樣好動,不像他們成天關在房裡讀死書、死讀書,或做些奇怪的西洋實驗,搞得全家不得安寧。
夢時舅舅就曾經懷疑過荷香舅媽是不是在外面偷人,否則怎麼會生出兩個性格這麼奇特的兒子。
「這麼說來,夢意舅舅和玲瓏舅媽倒是不會抱怨。」她想起另一個性格古怪的表哥申開義,他只大她一歲,也是成天關在房裡解方程。
「他們自己就樂此不疲,有什麼好抱怨的?」那一家人算是奇葩,從爹到娘到兒子,每個人都會解方程,還比誰比較高竿。
真是令人敬畏的一家人,可怕!
尹荷香和司徒雲心默默在心裡嘆氣,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然後大笑。
「哈哈哈……」
笑聲傳遍整座涼亭,連池裡頭的魚都感受到歡樂氣氛躍出水面,感覺十分溫馨。
「我很慶幸我生長在麒麟山莊。」有這麼多人愛她、寵她、保護她。
「妳會這麼想,就代表妳長大了。」看來讓她出外闖闖是好事,她也考慮把她那兩個不成材的兒子踢到外頭去吃點苦,才知道家裡有多溫暖。
「因為比起鑒鈞來,我真的很幸福嘛!」她說。
是呀!比起六歲就失去雙親,至今還不知道他們人在哪兒的武鑒鈞來說,被家人包圍著的司徒雲心真的很幸福,也很幸運。
「妳這麼想他嗎?」才提起他的名字,眼眶就紅了。
「嗯,很想。」司徒雲心承認她真的很想武鑒鈞,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身邊。
「可憐的孩子。」尹荷香讓司徒雲心靠著她的肩膀給她安慰,不過這麼做其實並不舒服,因為司徒雲心高她半個頭,得屈著身子才靠得到她的肩膀。
「荷香舅媽,他真的會來接我嗎?」雖然尹荷香再三跟她保證,武鑒鈞一定會來麒麟山莊把她帶回去,司徒雲心還是懷疑。
「會,因為我已經在妳身上聞到香味。」尹荷香十分肯定。
「香味?」她沒灑玫瑰水,也沒有抹任何香料,哪來的香味?
「我年輕的時候,我娘曾對我說過,她說:當妳被一個男人全心全意愛著的時候,妳的人會如荷花盛開,妳身上的氣息,會在愛情中凝結成香。」陳年往事讓尹荷香不由得揚起嘴角。「我已經在妳身上聞到愛情的氣息,所以武鑒鈞一定會來接妳。」
「真的是這樣就好了。」原來她身上有香氣啊!真神奇,這大概是女人之間才聞得到的神秘香味。
「聽我的話準沒錯,相信荷香舅媽。」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原來達叔是這個意思。」司徒雲心終於弄懂。
「二總管?」怎麼扯上他?
「他說凡事不要太早下斷言,也許等我明兒個睡醒一張開眼睛,又會看見另一個世界。」
這是老人家的智慧,不經時間累積,是無法擁有這層領悟,看來二總管也是歷盡風霜之人。
「二總管都這麼說了,妳還不信我?」再不信,她真的要生氣了。
「信!」司徒雲心趕緊拍尹荷香馬屁。「我這輩子最信任的人,就是荷香舅媽。」
也是,這以退為進的餿主意是她出的,武鑒鈞萬一要是不來接雲心,她可是糗了,她在孩子間的威望也會跟著墜落。
於是,大家都在等武鑒鈞,等他什麼時候來把司徒雲心接走,了卻這段流轉了十一年的姻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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