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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流浪花朵歌舞團在宣遙城待了將近四個月。
跟她們簽約的玫瑰大酒樓,幾乎天天爆滿,人潮洶湧,酒樓的當家看到人潮如流水,笑得都闔不攏嘴。
只是當他想到被美豔的戲子拐走的頭灶,又心疼到幾乎捶胸頓足。
怎不是他的頭灶拐進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而是他失去一個頭灶呢?這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除了當家偶感鬱悶之外,酒樓裡的其他人都很快樂,花娘的生意比平常好,小廝、丫鬟忙到快跑斷腿,也收到很多額外的獎賞。
這樣的轟動,羨煞城裡其他的知名酒樓,也紛紛跟戲團、雜技團簽約,希望也能像歌舞團一樣,擁有驚人的經濟效益。
只可惜並沒太大作用,附近的權貴還是只往玫瑰大酒樓跑。
看到這樣的盛況,酒樓的當家每個月都捧著十錠金元寶,跟唐宓談續約,求歌舞團留下來。
因為附近很多名產沒吃完,所以唐宓大筆一揮,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但,再怎麼好吃,也晃了四個月,都搜尋得差不多了,所以她就沒再跟酒樓簽第五份合約了。
歌舞團的人聽到消息,全拍手歡呼,期盼到新的地方演出,因為她們已迫不及待要見識新的東西了。
對她們而言,這樣流浪的日子,還滿有意思呢!
孟夏午後,水池裡的蓮花開得正盛,香氣撲鼻,體態輕盈的宋豔穿著華麗戲服,在亭子裡唱曲,娛樂眾人——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歌盡,聲歇,宋豔低頭,獨自站在亭水一方。
空氣裡,彷彿為此刻的愁思凍結,在片刻之後才響起如雷的掌聲,彷彿要衝破天際。
嘴角噙著淡淡微笑,宋豔對著觀眾彎腰屈膝,不悲不喜。
為什麼人要到了離別時,才會知道珍惜呢?為什麼她要到了不能相伴時,才知道情人的可貴?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是古人知道因為愛上了,就得飽受情感的煎熬嗎?有了一分的感情,就得忍受一分的痛苦?
即便把情燃盡,在心中也成了一寸的灰。
灰燼,也是有形體的;曾經灼燒的熱度在心中就成了永永久久的印記,那是無法磨滅的。
所以,聰明人是不談感情的,對吧?
人不可有情,只要有感情,情苗一種下來,就如春雨後的野草,蔓延而無法收拾了,等到想後悔、想回頭……就來不及了。
沒想到她對蕭天衍的感情也如野火燎原,在發現時,已經無法收拾了。
她想放棄、想回頭、想把他還給他的弟弟們,竟然是這麼難,因為她捨不得啊……
唉!原先大家以為他高攀她的,搞到最後,竟是她不配。她的出身不配跟他天長地久,這該怎麼辦?
她的腦袋還縈繞著蕭天宇來找她商談兄長時,臉上的驕傲與信賴。
她嫁的男人果然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啊!即使離家多年,他的弟弟還是在等他回去繼承家業,不敢取代他的位置。
是怎樣的情感與能力,能讓他們將這位置懸置多年?
「武林第一堡」堡主?難怪他會武功,又可以悶不吭聲把她制住。
這樣的頭銜跟身分,又怎能娶個風塵女子為妻?這樣怎能統御江湖,領導群雄?
是她該安靜走開吧?
如果他是平凡的廚子,應該不可能會武藝又擅長喝酒吧?
江湖人,大塊吃肉、大杯喝酒,看慣大風大浪。如果他只是尋常的廚子,怎麼可能放棄珊瑚,追求漂泊不定的自己?因為他知道沒什麼不可能的吧?只要他堅持……
她為什麼沒發現這點呢?
他是否出了怪招,才贏得比賽?
自從宋豔聽到蕭天宇自爆來歷後,她突然對平常不喝酒,一喝卻喝贏她的夫婿,有了高度的好奇……
她聽說武林人士總有很多奇謀異寶,那她的夫婿呢?是不是也對她使詐,才贏得比賽?
在唱詞時,想到夫婿的種種,她既心酸又心疼……又有很多的不捨……
她知道自己對他已情意深種了。
「真正不得了,豔姊的唱功又更進一步了。」站在舞台側邊傾聽的元媚,對宋豔的表現提出品評。
「這當然。」聽到讚美,染天晴頻頻點頭,與有榮焉。
「我還以為豔姊除了跳舞之外,只會調戲女人呢!沒想到唱曲也這麼厲害,看來我也得多練幾把功夫,不然就要被比下去啦!」看到染天晴的反應,明明酸不溜丟地講了幾句。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到明明不當的發言,向來維護宋豔的元媚,猛然轉過頭瞪著她。
「哎喲!我還只顧著聊天呢!該上戲囉!」明明扭腰擺款,掩嘴輕笑離去。
「哼!這丫頭……」元媚扠腰,瞪著明明的背影大發嬌嗔,更對身旁不幫忙說話的染天晴感到惱怒。
「豔姊都不理她了,妳也別惱。」染天晴為元媚倒杯水,要她息怒。
「就是你們都不跟她計較,她才越來越誇張……」元媚不停抱怨。
「好熱鬧喔!大家在說什麼啊?」剛嫁出去為人婦的紫薇,好不容易偷得空檔溜回酒樓,就聽見喧鬧聲。
「沒啥重要的。」元媚看到跟明明搭檔的小白目回來,一點也不興奮,懶得跟她講話,隨意擺擺手,就晃到後台梳妝去了。
跟白目說話,只是讓自己傷肝傷肺,沒啥好處,可以的話,還是免了吧!
「妳回來找大家玩啦?」走出亭子的宋豔,遠遠就看到紫薇,她自然地走上前,跟她微笑。
「嗯!還是團裡熱鬧。好想回來喔!」沒想到宋豔主動跟自己說話,紫薇眉開眼笑,開始膩在她身旁,勾住她的手臂,嘰哩咕嚕抱怨起雷從風的規矩,跟住在雷家的大房子,身旁都是僕人的不適。
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日難,她還是習慣跟歌舞團的姊妹一起過日子啊!好想回來喔!
「欸……」染天晴瞪著紫薇,想用眼神制止紫薇說話,只可惜她看不懂。
這丫頭是回來炫耀的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宋豔的情敵,宋豔曾經很喜歡雷從風嗎?她一定要大肆宣揚自己很幸福嗎?
她不知道宋豔聽到雷從風的名字會很痛苦嗎?染天晴在心裡咒罵著紫薇這個大白目。
「他真的很專制……」紫薇嘰哩呱啦,不停說著成親後的生活。
「我的夫君要跟著我們,到別的地方去演出呢!」宋豔微笑,平心靜氣,淡淡說起蕭天衍的決定。
雖然當初的計畫不能實行了,但她也很想炫耀夫婿對她的好……
「真的嗎?好好喔!豔姑娘嫁的男人真是天下第一棒!」聽到宋豔的分享,紫薇雙手合十,兩眼冒出星星,羨慕到大聲哀號,開始讚美蕭天衍。
宋豔不輕不重,鬆脫紫薇的糾纏,卻又同意她的讚美,「真的,我也覺得他很好,是天下最棒的男人。
她心裡也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當初是喜歡雷從風,但現在聽紫薇談起,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了,心裡盈滿的,是夫婿對她的柔情。
「為什麼我這麼倒楣?不能嫁這種夫君?」紫薇呼天搶地,哭喪著臉。
「是啊!妳還真不幸呢!」被紫薇氣到不行,染天晴只有涼涼回應,兩眼卻專注地凝視宋豔。
只見宋豔凝視池裡的蓮花,嘴角的弧度卻悄悄上揚。
她,很幸福。
「我要去跟他說,不然他休了我好啦……」紫薇抱著頭,開始瞎鬧,想跟姊妹淘一起去流浪,不想嫁人了。
「大白癡,妳再繼續說些蠢話試試看!」前來追妻的男人聽到娘子滿口胡言亂語,即刻賞她一顆爆栗。
「嗚!好痛喔!」紫薇兩手抱住頭,大聲哀號。
「知道痛,就閉嘴。」雷從風不知何時起就發現妻子的下落,站在遠處聆聽,原想聽她讚美自己的慷慨跟慈善,沒想到她越說越糟糕,才出面制止她。
「你幹嘛那麼兇?你看蕭師傅對豔姑娘好好喔!」紫薇指著不遠處的宋豔跟蕭天衍,兩人鶼鰈情深的身影,大聲抱怨。
為什麼別人的丈夫對妻子這麼體貼,她卻嫁到一個暴力狂?嗚嗚……
「等到妳像宋豔那麼賢慧,我一定像蕭師傅那麼體貼。」雷從風邪笑著,氣到俊臉抽搐。
「好討厭喔!明明知道我做不到,還要我做做不到的事……」紫微捂住臉,覺得自己果然遇人不淑。
「唉!」旁觀的染天晴聽到夫妻倆的對話,不禁搖頭。
這個紫薇說出來的話,真是讓神佛也發怒,也只有雷從風這種男人才受得了她。
恭喜他們了!真是天生一對,絕配。
※※※※
宋豔收妥行囊。
她站在門口,再看跟夫婿共同生活了幾個月的院落一眼,便轉身,面無表情地往後院走去。
蕭天衍被酒樓當家委任到隔壁省城參加廚藝大賽。
他代表玫瑰大酒樓,爭取更高的榮譽,替酒樓的金字招牌再渡上一層金。
這是酒樓當家拜託他的,請他在離職前,幫酒樓做的最後一件事。由於他在酒樓的這幾年,跟眾人互動良好,當然希望在他離開後,大家的生活依舊富足,這差事,他便答應接下了。
雖說在隔壁省城,一來一回再加上比賽時間,大約將近要七天,而歌舞團在酒樓還有演出,所以宋豔並沒跟他同去,由他領著李勇,再加上兩個小徒弟,自行前往。
人說小別勝新婚,兩人在離情依依地話別之後,宋豔抹去眼角淚水,便將決定跟蕭天衍分開與自己提早離開宣遙城的計畫告知唐宓。
「妳決定了嗎?」唐宓詫異地看著她。
「嗯!」宋豔沒有多話,但,她只怕自己多說幾句,淚水就會掉下來。
「怎麼搞的?他那麼愛妳……妳也接受他了……」唐宓邊找下一個預定地的地圖,邊對宋豔碎碎唸,希望她改變主意。
「我不配!他該回家裡去,大家都在等他。」想到蕭天宇的殷殷企盼,宋豔就覺得自己即便心如刀割,還是做了正確的決定。
「關妳什麼事?妳只要負責自己跟他的幸福就夠了。」唐宓嗤之以鼻。
「宓姊……」她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唐宓。
「希望妳以後不會後悔。」唐宓搖搖頭,第一次對聰明的妹子的決定感到疑惑。
「不會的。」宋豔逞強應答。
雖然宋豔嘴裡這麼說,可是當她來到馬廄,看到染天晴為她準備的馬匹時,她就後悔了。
沒有蕭天衍相伴,她的腳步已沉重得邁不開啊!
這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她也不知道。
但,她還是將輕簡的行李背負身後,推開柵欄,勉強躍上馬匹,便潛入來往匆忙的市街裡頭了。
※※※※
長亭外,古道邊。
宋豔一路策馬狂奔,彷彿身後有什麼追趕似的,來到城郊,才放慢馬兒的腳步。
她的胸口很悶,心很痛……不這樣跑,她怕自己會想回去……
但,她真的好難過啊!
宋豔忍受不了胸口陣陣的疼痛,淚水撲簌簌地掉下來。
從馬上下來後,她就捂著胸口,躲到十里亭裡掉眼淚。
之前,即便看雷從風跟紫薇歡好,她的胸口也沒有這麼痛過,為什麼這次決定離開蕭天衍,她會這麼難受?
原來他對她已那麼重要,尤其在快要失去的這一刻,感受是那麼明顯。
已經站不住,宋豔靠在涼亭的柱子上,哭泣著。
如果有路人經過,大概都不會相信十里亭內這個淚水滂沱的女子,是曾經轟動京城的「第一舞妓」吧!
當年,離開京城,對這個頭銜毫不眷戀,跟唐宓替歌舞團打江山時,也從沒搬出絕活吸引人們的目光,但這個頭銜的確紮紮實實烙印在她身上,名氣大到前來找她談判的蕭天宇也能輕易得知她的底細。
她就是一介風塵女子,只會帶給夫婿恥辱的印記!
不能拋棄的過去,如同她沒有辦法拋棄外人看來平凡無奇,事實上卻擁有一身絕佳武藝、廚藝,又細心到家的大漢……
該怎麼做才能十全十美?達成蕭天宇的請託,也安撫她的心?
為了這樣的離別,她的心好痛啊!
那個相貌平凡無奇的大漢,不是別人,是她的夫君;她為他掉淚,原本就理所當然,沒有什麼好不能理解的。
她不能理解的是,她為什麼要答應別人放掉他?為什麼……
「妳在這裡做什麼?」低啞醇厚的嗓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嗯?」宋豔呆呆地轉過頭,看到蕭天衍,以為是自己捨不得跟他分離,已經產生幻覺,眼淚掉得更兇了。
「還哭成這樣……」他摟住妻子的腰,另一手拿出手絹,擦掉她頰上的淚水。
「你不是去比賽?」發現真的是蕭天衍,宋豔呆了。
「我讓他們先去,我又跑回來了。」沒想到會在路上看到神色詭譎、背著簡單行囊的宋豔。
見她神色有異,而且根本沒發現他在跟蹤她,他就一路追來了。
好像要拋棄他的感覺……
對自己的姻緣向來有危機感的蕭天衍,察覺妻子有意變卦雖感覺憤怒,卻也沒空生氣。既然都讓他抓到了,那就是老天幫忙他,他根本不可能跟她分離的。
「你欠什麼?有什麼東西忘記帶嗎?」瞪著那張黝黑的臉龐,宋豔專注地看著他。
「妳!」他深深地望著妻子,老實表示。
「不是說好……」不去的嗎?腦袋裡的語言系統已經無法組織了,她也想跟他去,她不想離開他了。
「可我沒辦法,看不到妳,沒辦法安心做菜。」蕭天衍咧嘴一笑,輕鬆說出自己的困境。
他回宣遙城,是打算回來跟唐宓商借宋豔的,沒想到……現在不用說了。
「但……」她跟蕭天宇說好了啊!
「既然妳都已經出來了,那也省得我一趟路程,妳就跟我去吧!」蕭天衍緊緊抓住妻子的小手,逕自決定。
「可是……」宋端扭著手腕,還在做垂死的掙扎。
「我下午做龍鳳包子給妳吃喔!新研發出來的,好不好?」蕭天衍祭出誘惑妻子的重利。
每次只要提到新鮮的糕點,她的眼睛就像迷路的小鹿一樣,非常無辜可愛。
他愛死她的表情了。
為了貪看她的這種表情,他特地去學各種新奇的料理、糕點,來不及,就自己開發新的菜色。
他把她的嘴養得非常刁,非他精心烹煮的料理,都不能應付她的需求。
當然啦!在床上……他也非常努力,善盡人夫的責任,非讓她心滿意足不可。
設下種種誘心的計謀,讓宋豔離不開他。
「好!」聽到有新的糕點,宋豔抵擋不住本能的需求,不斷點頭說好,甚至期盼午後時光快點到。
「那走吧!」蕭天衍催促宋豔與自己同騎一匹馬。
「我的馬……」宋豔有點猶豫。她好像不應該這麼簡單就答應他……那她何必獨自出來呢?
「不行!我不能跟你去。」理智喚醒她的茫然,讓她脫口拒絕。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跟我去?」他專注地凝視她,要知道她為什麼不願跟他離開。
「我答應天宇了……我得離開你……」她兩眼茫茫地看著夫婿,眼眶蓄滿淚水。
見到夫婿,她就忍不住把實情全部告訴他了。
其實她不想走!
「喔!原來是他。」聽到讓自己情場大起波瀾的罪魁禍首,原來是親生弟弟時,蕭天衍有種無力的感覺。
他不理弟弟果然是不對的!
他真該回家一趟,掃蕩家裡的反對勢力,省得不小心誤踩地雷,把他炸得粉身碎骨,他的幸福瞬間化為烏有。
「嗯!」躲在夫婿懷裡,宋豔像個無助的小女孩般,猛點頭掉淚。
「沒關係,妳先陪我去比賽,讓我贏得比賽,我會跟他說,他沒有權利強迫我們夫妻分開,妳說可以嗎?」蕭天衍的語氣很溫和,眼神很堅定,頗具說服力。
「好,那就這麼辦。」聽到夫婿的辦法,宋豔破涕為笑。
「那我們可以出發了吧?」凝視妻子燦爛的笑臉,蕭天衍感到心安與快樂。
「好吧!」宋豔想去拉自己的馬。
「我想跟妳騎同一匹,不然我會不想趕路。」蕭天衍聳肩一笑,把困難說得理所當然。
「好吧!那就騎同一匹好了。」半晌,她終於屈服了。
明明蕭天衍沒有美男色,但還是讓她暈頭轉向,無法自已……但她就是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真的太好了。」他黝黑的臉龐露出欣喜的神色。
一路上,有佳人陪伴,她全然依賴他,他煮飯菜給她吃;這種旅程,是他最嚮往與喜歡的。
只要他們緊緊相攜,任何境地都是天堂,他如此深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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