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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四個月後。
夕陽餘暉染滿天際,柔柔地灑落雲層,別有一番情致。
奴兒整個人被包圍在柔暖的光暈之中,幽然的目光飄向遠方,落在誰也到達不了的虛無空間裡。
他——還好嗎?
無時無刻,她總惦記著他,無一刻忘懷。
很傻,她也知道。只是,牽念他的心,卻怎麼也捨不去、斬不斷。她要他過得好,那麼,遠方的她才能安心。
為此她會很虔誠地為他祈福,但願他笑容多些,悲愁少些,眉心別總是凝著鬱寒,不讓任何人靠近他的心……
她明白他其實不快樂。一直到後來,她看穿了他的靈魂,那是一顆包裹著寂寞、以層層冰霜偽裝自己的心,所以她不恨他,也從沒想過要恨他。
臨威王爺說,他在找她,而且找得很苦。
這番話,讓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湖,再一次激起點點漣漪。
她不懂,是他不要她的啊!那,他還找她做什麼呢?她以為,有沒有她,對他來說都是沒差別的,不是嗎?
甩了甩頭,奴兒硬生生地中斷了糾纏的思緒。
如今,這些答案對她還有什麼用呢?那些早就過去了,她不是一在說服自己,讓一切化諸回憶嗎?難不成,還要再一次自作多情,讓自己陷入悲澀的痛苦深淵?
是不該再想他了呵!她喃喃告訴自己。
「奴兒——」輕細的叫喚,由身畔傳來。
一下子由迷離的思緒中回到現實,奴兒有些恍惚地抬眼,征忡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要回應。「小姐。」
「在想什麼?」宋香漓實在很不想問,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
自從前幾日朱玄隸來過之後,奴兒就表現得魂不守舍,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可是……
「奴兒在想前幾日臨威王爺說的話。」奴兒據實以答。
她不會隱瞞小姐任何事,不僅因為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也因為小姐給了她生平的第一份關懷。
離開屈胤碁之後,她茫然地不知何去何從,身無分文,偏偏又禍不單行,一群地痞混混的惡意調戲,讓她在抗拒中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在逃離狼爪之後,人也傷痕累累,體力不支地暈了過去。
所幸,正巧路過的小姐及時救了她,否則,她就是死在那裡,也沒人會多看一眼。
這份恩情,教她甘心為婢為奴,一生伺候小姐——雖然小姐一直強調著將她視為妹子之類的話。
「我就知道。」宋香漓氣悶地哼道。
「知道什麼?」奴兒不解地反問。
「那傢伙沒安好心眼!」她想也不想地咒罵。
可惡!朱玄隸那個大色鬼到底對奴兒說了什麼啦!甜言蜜語講得連歷盡滄桑的奴兒都招架不住。
「怎麼會呢?我覺得臨威王爺人很好。」
「妳不要老在我面前說他好話,那傢伙說人格沒人格,人家風流他下流,老是見花就採,好像一天不沾女人會死,妳自己說,這種人哪裡好?」
奴兒微訝地張嘴看她,好一會兒才低笑出聲。「小姐在吃醋?」
「我……吃醋?」宋香漓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那傢伙嘴巴賤,妳也想學他是不是?」
奴兒忍不住搖頭。小姐就是死愛面子。
她嘆了口氣。「別誤會人家了,臨威王爺對妳可是一心一意,我又沒有小姐的清豔之姿,他哪會看上我啊!」
「怎麼又妄自菲薄了?我就覺得妳很好,不懂得珍惜妳的人全是笨蛋!」
「是嗎?」奴兒苦笑。「若真是這樣,那少爺為何厭棄我?」
「叫那些爛男人去死!」宋香漓的怒氣是針對朱玄隸,屈胤碁其次。
看來小姐的醋勁不僅大,而且可怕。
「小姐,我和臨威王爺真的沒什麼,他只是轉告我,少爺在找我而已。」
「怎麼可能?那個該下地獄的薄情郎也會良心發現?」
「我也不曉得。」奴兒戚然長嘆。
宋香漓一聽,神色也跟著凝重。「那妳打算怎麼辦?」
「我是不會再見他的。」
「我贊成。」宋香漓附和。若再讓奴兒回到那個沒心沒肺的冷血動物身邊,他不曉得還會怎麼折磨她呢!
回想當初救回奴兒時,她那副萬念俱灰的模樣,就讓宋香漓想狠狠痛宰將善良可人的奴兒傷成這般的罪魁禍首。
所幸——
她的視線,移向奴兒隆起的腹部。
所幸有這個孩子,這讓奴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看她那麼認真地對待著屈胤碁
賜予她的一切,未香漓就好感慨。
說到底,奴兒還是在為她的少爺而活,宋香漓從沒見過這般癡傻的女孩。
※※※
難以捉摸的闃暗夢境中,屈胤碁霍然睜開了眼!
幽幽盪盪的冷寂,依然緊緊包圍住他。
下意識裡,他探手撫向身畔的空寂。
仍是只有他一人嗎?他泛起戚然的苦笑。
是呵!怎會忘了呢?那名以純然的柔情、真摯無悔地待他的女子,早已遠去——
再也無法留在沒有她的床上,屈胤碁披衣起身,看著窗外仍舊灰暗的夜色。
為什麼要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曾經,他狠著心,恣意蹂躪她的真心,總以為任何人都影響不了他,也以為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為他而癡狂欲絕的女子,她不是第一個,所以明知她是那麼刻骨癡絕地愛著他,他也不當一回事。
一直到……
是的,直到他意識到,他已真正失去她,著慌的心,竟茫然得無所適從。
幽遠的目光,再一次飄向鎮於桌面的紙張,五指極為輕緩地撫過上頭的字痕。
這是她那一天遺留下來的,早在那時,他就該由她異常的神態察覺出不對勁才對,偏偏他卻是執意地忽視。
上頭,寫的是一首詩——一首教他揪心的詩!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傻呀!他都如此待她了,她還在傻氣地喃喃唸著「與君相知」!
除此之外,上頭清楚地寫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算不上好看,卻工整得足以教他看出,她是多麼用心地在練著、寫著……
她那一天,就是要來告訴他,她已學會寫他的名字了嗎?
這丫頭!她就不能少蠢一點嗎?明知他會嗤之以鼻,為何還要送上真心任他糟蹋?她……她實在……蠢得讓他生氣!
那時他曾不只一次慍惱地揉掉它,以為只要這樣,心頭糾結的酸楚也能一筆揉去。可是……
嘆了口氣,他最終還是留下了它。
奴兒呀!妳究竟在哪裡?
四個月了,她音訊杳然,他甚至無法得知,此刻的她是否安好,是否——曾想過他。
他也想拋去這股惱人的情緒,情難由己,至今,他依然牢牢地記著碰觸
她的感覺,發了狂地想念著她每一寸沁甜馨香……
他渴望她!渴望著她溫暖的包圍,除了她,還有誰能帶給他這般癲狂的滋味?
這可惡的小丫頭,把他的心弄得一團糟,然後就想揮揮衣袖走人嗎?
休想!她是他的女人,這輩子都別想逃開他,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非找到她不可,絕對!
※※※
「奴兒,妳上哪兒去呀?」宋香漓好奇地看著「盛裝打扮」的奴兒。
「到普寧寺去上香。」奴兒一邊說著,一邊以薄紗覆面。
她不會為自身的容貌而自卑,但卻經常惹來他人異樣的側目,並且惡意調戲,這樣的事碰多了,她只能盡可能地避免這種情況。
「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呀?」宋香漓打趣地問。
「奴兒只是一介小女子,沒這種超凡胸襟。」接著,奴兒帶笑的眼光瞟了宋香漓一眼。「我是去求菩薩保佑,讓小姐和王爺早成連理。」
宋香漓俏容微暈,不甘示弱地回道:「妳少來了。我看妳是為了『某人』燒香拜佛,發願折自己的福來換他一生平安順遂。哼!我哪有妳的心肝少爺重要啊!」
「小姐!」奴兒難堪地輕喊了聲。
既然知道,又何必說破呢?在角落裡默默為他祝福,已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算了!算了!我不說了。你快去吧!自己當心點。」
「多謝小姐。」
走了兩步,宋香漓又叫住她,看了眼她五個多月身孕的肚子,不放心地又說:
「我看不妥,還是我陪妳去好了。」
「王爺待會兒要來喔!」奴兒涼涼地說了句。
「啊?」果然,宋香漓遲疑了。
「怎麼,這會兒捨不得走了?」
「壞丫頭,妳笑話我啊!」
奴兒會心地一笑。「奴兒不敢。小姐還是留下來吧,我自個兒去就行了。」
這種期待與心上人相依的心情,她又怎會不懂?她真心地希望小姐和臨威王爺能有個好結果,別如她一般……
※※※
一到普寧寺,奴兒便發覺自己來錯時機了。
今兒個正逢十五,以靈驗出了名的普寧寺平日就已香火鼎盛,此刻更是人潮洶湧。
她輕擰了下秀眉,一個不留神,讓來去匆匆的行人給撞了一下,踩不住步伐地跌進了一道寬闊溫暖的胸膛。
驚亂中,奴兒意識到這是一名男子的胸懷。
溫厚的大掌握住了纖肩,穩住她的身子。「當心些。」
相觸的瞬間,屈胤碁已發覺她是一名孕婦,只是,她卻勾起了他不知名的異樣感觸。
低醇的嗓音,多似午夜夢迴時,縈繞心臆的他……就連這道厚實的胸懷,都是那麼的熟悉……
天哪!她竟無時無刻都能想起他!
「抱歉。」奴兒急急說了句,便快步離開,心亂得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
望著空盪盪的雙手,屈胤碁眉心微蹙,若有所思地望住那道遠去的窈窕纖影。
多麼的似曾相識啊……
掌下震撼著心靈的觸感、柔軟嬌軀的契合,以及那抹不可錯認的沁然幽香……這世上,除了「她」之外,還有第二個人嗎?
狂狷如他,向來不信神祇之說,今日是見這間廟宇香火鼎盛,才會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進來晃一晃,不知傳聞中極為靈驗的普寧寺,能否為他尋得那思之如狂的小女人。
沒想到……菩薩真有這麼靈驗?他連炷清香都還沒上呢!
揚起邪肆的笑,屈胤碁舉步追了上去。
滿心虔誠地將牲禮素果一一擺上桌案,奴兒點了三炷清香,在神桌前跪了下來,閉上了眼,以著極為虔敬專注的神態,衷心祈願。
好有意思的小女人。
屈胤碁噙著笑,饒富興致地打量她。
雖看不見她的臉,但是可以想像,那絕對是凜然不可侵犯的認真。他狂妄得甚至不將神明看在眼裡,可是她卻表現得好像全天下沒有一件事比這個更重要了,彷彿只要她一心一意地祈求,神明便會允了她所願……
記憶中,只有一名女子有這般令人憐愛的傻氣。
屈胤碁無聲移步上前,黑瞳閃起不懷好意的光芒。他也在佛前跪了下來,而且跪得靠她很近、很近,卻巧妙地無一絲肢體接觸。
奴兒渾然不察,仍是全心全意地替那以為遠在天邊的心上人祈願,盼他無妄無災,平順至白頭。
再三拜了又拜,她才睜開眼,起身想將香給插上,忽然感覺裙裾的一角不曉得讓什麼給勾了住,她低下頭察看究竟,這才發現,她的裙擺竟讓一名男子給壓在膝下。
微微窘紅了臉,她低喊:「公子——」
屈胤碁理都不理她,擺出比她更「專注」的態度,一心一意地「求神問卜」。
奴兒無奈,只得加重音量再喊了聲:「公子!」
「菩薩啊菩薩!信徒屈胤碁,今年三十有一,家大業大,才幹不凡,長得又俊美過人、更勝潘安,出色得不得了,簡直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中龍鳳,多少閨女擠破了頭想嫁給我……」
怎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但,這卻不是引起奴兒注意的原因,而是——
「屈胤碁」三字,宛如一聲巨雷劈進腦海,她震驚地仰頭看去!
天哪!是他,真的是他!那張絕俊出眾的臉龐,早已深深鏤刻在奴兒的心版上,她到死都忘不了!
就在她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震得忘了呼吸時,輕淡的音浪依然不間斷地飄過耳畔——
「可是我很困擾欸!像我這麼完美的人,當然要找一個同樣不凡的女人,但問題是,普天之下,有哪個女人匹配得上我?是不是很傷腦筋?唉!原來一個人太出色也是件麻煩事。」長叮短嘆了一陣子,他又接續道:「不過話再說回來,要是連我這天縱英才都娶不到老婆,那不是太沒天理了嗎?菩薩啊菩薩!您不是能解疑難雜症嗎?送個靈慧佳人給我如何?不說話啊?我當您答應嘍!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他怎麼搞的,連在菩薩面前都敢胡言亂語,也不怕冒犯神明。奴兒愈聽,娟細的眉愈是蹙起。
「少——公子!」她嘆了口氣,二度叫喚,怕被他認出來,聲音還刻意壓低了些許。
屈胤碁像是「突然」發現她的存在,一臉意外地說道:「咦?妳在跟我說話嗎?」
「對。我是——」
「妳不要勾引我,我可是個正人君子。」他說得正氣凜然。
「我——勾引你?」奴兒一臉錯愕。
「要不然妳幹麼靠我靠得那麼近?」
亂講,她哪有!明明是他自己靠過來的,他怎麼可以做賊喊捉賊?
「好!好!好!算我的錯,麻煩公子——」
「那妳要道歉。」
還……道歉?
這就真的太過分了哦!
奴兒無奈地吸了長長的一口氣——「好,我道歉,請公子莫與小女子計較。」此刻她只求脫身,不想和他夾纏不清,她就怕再多說一句便會讓他瞧出端倪。
偏偏,太好說話的人就會被吃定!
「我不接受。」這個得寸進尺的傢伙,一點都不曉得什麼叫「羞恥之心,人皆有之」的道理,還理直氣壯地說:「妳都承認妳是有意勾引我了,那我受損的名節和蒙受陰影的心靈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難不成要讓她被勾引回來嗎?奴兒聽傻了眼。
「公子別為難奴家了。」她已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面對他,她一向沒轍,從初識那天至今,一直是如此。
屈胤碁突然靜了下來,奴兒一點都不敢指望他會良心發現,懂得檢討,於是疑惑地仰起頭,正好迎向他探索般的打量目光。
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你……你看什麼?」奴兒音調有些許不穩。他該不會……察覺出什麼了吧?
「我在想……」他吊人皿口地停了會兒,又研究似地看了她好幾眼。
「想什麼?」她氣虛地接口,幾乎沒勇氣問了。
「想妳一定是菩薩送給我的俏佳人!」屈胤碁露出笑容,開開心心地道出結論。
聞言,奴兒差點昏倒!
她還以為他……
以為什麼呢?他從來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又怎麼可能會認得出她來?也許……也許他早就忘了現今世上,還有個名喚奴兒的癡心女子。
收起突生的哀憐,她強打起精神。「公子別說笑了。」
「誰說笑了?我是很認真的。」屈胤碁道。那口氣,的確是一本正經。
寥寥數語,無端端又將她平靜的心湖撩起漣漪點點,奴兒心慌意亂,想抽身,偏偏又無法如願——
「麻煩公子高抬貴腳。」不願再聽他胡扯,她道出了打一開始就打算說的話。
誰知——
「我為什麼要?」屈胤碁的表情很囂張。
「你——」她氣悶地輕咬下唇,為難地呆在原地。
其實,她大可揚聲一喊,說他意圖調戲她,便可輕易脫身了,可是……她怎忍心這麼待他?
透過薄紗,他似乎也感受到她楚楚可憐的神韻,再加上他們已引來不少人的側目,他這才不怎麼甘願地移開腿——在神佛面前打情罵俏總是引人非議嘛!他是無所謂,但他的小女人可受不了這些。
一得到自由,奴兒立即起身將手中的清香插上香爐,然後便匆忙地往後苑奔去。
屈胤碁張口欲言,最後仍是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跟了上去。 第九章
房門一打開,宋香漓突然頓住步伐,害身後的朱玄隸一時停不下來,朝她撞了上去。
「哎喲!妳——」
「噓,小聲點。」宋香漓突兀地又將房門關上,拉著朱玄隸離開。
「幹什麼啦!妳不是要去找奴兒嗎?大白天的,別拉人家去做『那種事』,我會不好意思的。」
香漓瞪了他一眼。
瞧他說的是什麼鬼話,好像她無時無刻都在覬覦他似的。
「沒心情跟你鬼扯,朱玄隸,你聽好。我答應嫁給你了,但是有個條件——」
「喲!妳『答應』嫁給我?」他乾笑兩聲。「妳有臉說我還沒臉聽呢!前幾天不曉得是誰聲淚俱下地跑來說愛我的哦!妳想嫁人家都還未必肯娶咧!還『條件』?」
「朱、玄、隸——」宋香漓開始磨牙。「就衝著這句話,你這輩子休想娶到本姑娘了!」
就在她甩頭想走時,朱玄隸片刻不差地張手將她摟了回來。
「拿開你的賤手!」
朱玄隸不禁搖頭嘆笑。「妳呀!脾氣這麼衝,要真娶了妳,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那麼,我建議你去娶那個溫婉似水的太子妃,如何?」
「只怕到時某人又會哭得天地變色給我看。」
「你——」她簡直嘔死了!
「好了!好了!承認愛我入骨又下是什麼丟臉事。」他像安撫小狗似地拍拍她的頭,說得反倒像是她在無理取鬧。
宋香漓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沒關係,這回算他厲害,不計較了。
「是!我愛你入骨,請你娶我行嗎?」
「那個——我要考慮一下。妳知道的嘛!妳脾氣不好,長得又不怎麼樣,再加上……」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這男人實在很有這方面的可恥天分。
「朱、玄、隸!」宋香漓大叫,隱含殺人怒焰的聲音響起。對,她承認,她脾氣是不好,因為她現在就很想踹死他!
「好、好、好!我娶、我娶!不要再逼婚了。」朱玄隸急忙點頭。聽聽,那是什麼聲音?別說會讓他作上三天的噩夢,連母豬聽了都會難產。
算他倒楣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是啊!你好委屈嘛……」宋香漓皮笑肉不笑地瞅著他。
「妳知道就好。」他搖著頭直嘆氣,好像那是多慘絕人寰的不幸。
「好!很好!朱玄隸,用不著你委屈!本姑娘就不信除了你便沒人可嫁。」
哇!她這回氣壞了耶!
朱玄隸開懷地朗笑出聲,不理會她的掙扎,將她抱得更緊。
「早就是我的人了,不嫁我還能嫁誰呢?妳一定要我承認我也愛妳入骨,才能心理平衡啊?」
宋香漓一征。「你說什麼?」
「我說,妳的脾氣真不是普通的差,成親之後,一定得找間牢固一點的房子當新房,否則,肯定三兩下就被妳給拆了。」
被他這麼一逗,她反倒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好了。
「討厭!」
「好了,妳剛才說有什麼條件?為夫的洗耳恭聽便是,只要別叫我禁慾就好。」
宋香漓瞪了他一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想說的是奴兒。」她和奴兒感情這麼好,儘管奴兒有心隱瞞,但是奴兒被一個不要臉的男人暗地裡纏了兩個多月的事,她怎麼可能完全沒發現。
「怎麼?要讓她嫁我作妾嗎?」朱玄隸不正經地調笑。
「如果你不怕被屈胤碁剁成十八塊餵狗的話。他現在就在奴兒床上,我很樂意替你轉達剛才的話。」
「沒想到這傢伙的手腳還挺快的,我本來還打算等奴兒臨盆時,再將他揪到奴兒面前纖悔認錯呢!」
「真搞不懂這爛男人有什麼好的,值得奴兒這般死心塌地。」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床上兩人親密交纏、倚偎而眠的模樣,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朱玄隸悶笑。「娘子,請別忘了,你家相公以前和他一樣爛。」
言下之意便是:奴兒有多沒眼光,她宋香漓也差不多,半斤也別笑那個八兩啦!
「問題是,這天下第一賤男人對奴兒是認真的嗎?」朱玄隸對她,也只有這點可取,所以她勉強可以說服自己節哀順變,但是奴兒呢?
「我想,應該是吧!」朱玄隸忍著不笑出聲。
天下第一賤男人?虧她說得出口。
「應該?」宋香漓對這答案不滿到了極點。
「我不過才賊笑兩聲,他就威脅著要打落我的門牙,妳想,我還敢再問下去嗎?」朱玄隸道。能得到一個「應該」就偷笑了。
「我們來試試如何?」
「怎麼試?」朱玄隸躍躍欲試地湊近她。
朋友是幹什麼用的?當然是無聊時打發時間,消遣兼陷害用的,他老早就看那傢伙不順眼了。
「既然奴兒還是不能沒有他,那麼,我當然要確保再一次將她交給屈胤碁後,她不會被虧待,不過,也多少想玩玩那個薄情郎就是了。」
「對呀、對呀,所以說……」
兩人交頭接耳,討論得不亦樂乎,偶爾也停下來親個小嘴。
呵!呵!兩人的濃情蜜意,可不輸房內的交頸鴛鴦呢!
※※※
宋香漓突然公佈了她與朱玄隸的喜訊。
當然,這當中最為她感到開心的,莫過於奴兒。
不過呢!她也開出了條件:除非王丞相收奴兒為義女,代她承歡膝下,她才能安心出嫁。
這事兒,小姐已經不是第一回提出了,可是她自認出身卑微,不敢高攀,只想安安分分當她的小奴婢,伺候著小姐就好。
如今這樣……豈不教她為難?
接下來,朱玄隸看奴兒的眼神,總會充分地表達著:妳要是不答應,真的會害我娶不到老婆。
壞人姻緣的事,奴兒豈敢去做?
萬不得已,她只好點頭了。
王丞相夫婦是對很慈藹的父母,也極喜愛她,於是她也在心底默默地感念著小姐的恩澤。
猶記小姐出嫁前,曾對她說過:「奴兒,如今的妳,已不再是孤苦無依的小孤女了,妳是相府的二小姐哦!所以,受了委屈千萬別暗自隱忍,記得,妳還有我這個姊姊,以及一個當王爺的姊夫、更有丞相府這個娘家可以讓妳靠。這麼顯赫的身家背景,誰敢欺負妳?」
小姐……噢!不,姊姊的話,聽得奴兒一知半解。
她為什麼會受委屈?大家都對她很好呀!
還有,什麼叫「娘家」?她又沒有「夫家」。
「姊姊呀!要嫁的人是妳又不是我,這些話,應該是我對妳說吧?不過我相信,姊夫會好好疼愛妳的。」本就單純的心思,不會去多想什麼,那番話,奴兒全當是宋香漓出嫁在即,太過緊張的緣故。
之後,香漓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了。而屈胤碁,仍是不間斷地時時出現在她身邊,不過,白天卻鮮少再見到他,她想,應該是她身邊總是有幾名小婢女轉來轉去,他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吧!
※※※
夜晚,再一次來臨。
揮退了身旁轉得她頭昏的婢女,奴兒悄悄推開了窗。
期待夜晚,成了她的習慣,不得不承認,潛意識裡,她其實也在盼著他。
「在等我嗎?」屈胤碁低抑的嗓音在耳畔輕迴,由身後將她抱了個滿懷。
奴兒驚喘了聲,偏過頭看他。「你——」他這回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妳以為我每次都會跳窗進來呀?」屈胤碁總能輕易看穿她的想法。「小笨蛋,妳房門又沒鎖,我當然會選擇大大方方地開門走進來。」
她偏頭想了一下。「對哦!」
嬌憨的神態,看得屈胤碁滿腔愛憐,俯下頭溫存地輕吻她。「我好想妳——」
一聲盈滿感情的話語,令她渾身酥軟口「少爺——」
她覺得自己好沒用,明明再三告誡自己,別再靠近他,卻總是情難由己地一再深陷,難以自拔。
「看在我是妳孩子的爹的分上,改一下稱呼。我早就不是妳的少爺了。」看著朱玄隸抱得美人歸,他竟也有了某種悸動與渴望——
「那——我該喊什麼?」奴兒一臉為難,小腦袋瓜老實得不會轉彎。
聞言,屈胤碁挫敗得直想撞牆!都暗示得這麼明顯了……
唉!早該對她的資質絕望的。
「至少喊我的名字。」沒關係,他多得是一輩子的時間和她磨,就不信不能讓她主動開口喊聲夫君!
「胤……胤碁……」她喊得僵硬。
他又不滿了。「妳那什麼口氣?委屈妳了嗎?」
「人家……不習慣嘛!」又兇她?他脾氣真壞。
她扁扁嘴,可憐兮兮的。
「我……」屈胤碁揉揉額際。「為什麼妳總能讓我覺得我好像欺侮弱小的惡霸?」
什麼「好像」?他本來就是。
楚楚堪憐的風韻,足以教任何鐵石心腸的男人感到羞愧。他低低嘆道:「好了,別破壞氣氛,好幾天都無法靠近妳,讓我好好看看妳。」
「我有什麼好看的?」他從來都只會笑她「醜奴兒」,才不會想看她呢!他應該是要看他的孩子吧?
「別像個怨婦。」他笑謔地親了下她的唇。「那不是我的錯,我也想來,但總不能讓妳惹人非議呀!」
他幾時也會在意她的名聲問題了?
奴兒忍不住好奇地仰首看他。
「那群人到底在搞什麼?一天到晚繞著妳打轉,他們都沒事做了嗎?」說到這個,他就忍不住滿腹抱怨,害他每次想親近他孩子的娘都好困難。
「是香漓姊,她說我大腹便便,得有人隨時在旁照顧才成。」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沒反對,愈近臨盆,很多情況都不是她能預料的,她得為她的小寶貝著想。
但屈胤碁可就不這麼想了。
他連連冷哼了數聲。「我倒覺得那女人不懷好意。」
他才沒有奴兒的單純,宋香漓這麼做,絕對是衝著他來的,搞不好朱玄隸也摻了一腳。
「你別這樣說嘛,香漓姊也是為我好……」
「又替別人說話?」屈胤碁沈下臉,開始不爽了。「是不是連那個女人都比我重要,我根本無足輕重,是不是?」
「那……那個……」他在生什麼氣啊?什麼重不重要的,他的脾氣真是愈來愈怪了。
還猶豫?屈胤碁正在抓狂當中。
隨便一個閒雜人等都能把他比下去,那他到底算什麼啊?
沒錯,他正在做著最可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發生的事——吃醋!
「奴——兒——妳給我說清楚,妳究竟把我當什麼了?我——」
他非常、非常的兇,同時也把她給嚇到了。
「哇——」奴兒撫著肚子,低喘了聲。
好像動了胎氣,連寶寶都受到驚動,抗議地直踢她。
屈胤碁察覺到她的異樣,臉色一變。「怎麼了?」
「我——」奴兒蹙起秀眉,哀怨地望著他。
「我看看。」他拉開她的手,貼上腹間,感受那一波波的震動。「小傢伙又搗蛋了?」
剛開始,他真的是被她給嚇出一身冷汗,一直到後來,才漸漸習慣。
「嗯。」奴兒點了下頭。這陣子,她真是被折騰慘了。
屈胤碁體貼地扶著她回到床上,大掌輕柔綿密地撫著她圓滾滾的肚子。「再半個月就臨盆了吧?」
「對。」她有些訝異他記得這麼清楚。
他調整了下姿勢,讓她安穩地偎靠在他胸懷。「其實,我很意外妳會懷孕,這明明不太可能發生。」
奴兒倏地僵直背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緊張。」屈胤舊安撫地拍了拍她,柔聲道:「我絕對相信這是我的骨肉。我只是不明白……妳沒喝藥,對不對?」
「藥?你說的是那些補藥嗎?」她到現在都還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它真的好苦,我最怕喝藥了,每次喝完都會吐出來。」
「所以妳就乾脆不喝了?」他簡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心虛地點了下頭,自覺有愧他的好意。
「這就難怪了。」算是陰錯陽差吧!「小傻瓜!有哪種『補藥』,會需要在男女交歡之後喝的?」
「你是指——」她瞪大了眼,似有領悟。
「沒錯,一開始,我並不打算讓妳懷有我的孩子。」
「那……那……」奴兒心驚不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不安地想挪離他的懷抱,他卻沒讓她如願。
「妳都已經先斬後奏了,還擔心什麼?」她根本沒讓他有說不的權利。
「你……想要他?」
「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是啊!否則他這些日子何必對她癡纏不休?她笑自己的窮緊張。
「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他連想都沒想。
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她以為,他會希望是個男孩。畢竟,他至今仍無子嗣,不該是期望有個男丁為他傳承香火嗎?
「那,你會帶走他嗎?」這是她最擔心的。
「妳問題太多了。」屈胤碁企圖封住她忙碌的小嘴。
奴兒卻不依地努力躲開他積極的進犯。「少爺!」
「喊我的名字!」他有冤枉她嗎?這女人的確是蠢到天地同悲!他都做到這樣了,她還不開竅,真想扭下那顆小腦袋瓜,看看裡頭都裝了些什麼。
「你……回答我嘛!」
「除非妳抱著孩子一起回到我身邊,否則我什麼都不稀罕,這樣妳滿意了嗎?」他氣悶地回道。
沒錯,他是知道這孩子對她很重要,足夠讓他脅迫她,而他也曾想這麼做,但是……唉!那只會令她哭泣。
他認栽了,心高氣傲如他,卻偏偏見不得她的淚,她想怎樣,都由著她吧!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嗎?」奴兒一臉心疼地看著他。骨肉分離很苦的。
知道他有多委屈就好!
屈胤碁移近她。「那就張開嘴。」
張開嘴和骨肉分離有什麼關係?
正欲發問,他已印上她的唇,火熱的舌狂野地席捲了她,直欲嘗盡她唇腔之內的每一寸甜蜜。
老天!她一定要這麼整他嗎?他都快被折磨得發狂了。
近乎貪渴地攫取著她每一分溫香,急切的手搓揉著她因懷孕而更為豐盈的胸房,但,那卻無法滿足他,熱辣的舌襲向那抹嫣紅,飢渴而狂切地吸吮,沁出的淡淡乳香是如此沁甜,刺激著他幾欲爆炸的情慾。
奴兒嬌吟失聲。這股來勢洶洶的情潮,教她無力招架。
「我沒有辦法停止……」屈胤碁痛苦地粗聲道,濃重的鼻息灑在奴兒細緻敏感的嬌軀,點點冷汗隨之滑落。「我可以嗎?奴兒。」
「我不知道——」她迷惘地搖著頭,像個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那就阻止我,否則……妳今晚會再也無法全身而退。」一再的壓抑,已讓他瀕臨爆發的極限,他可不是聖人啊!
「我……我……」明明是想聽他的話,將他推開的,但是軟膩小手一碰上他,卻是情不自禁地攀附。
「噢,天!」屈胤碁剝開她層層的衣物,再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別……」意識稍稍清明,奴兒羞慚地低道:「我懷孕的模樣很難看……」
屈胤碁征了下。「傻瓜!」他不再遲疑地卸去她身上所有的遮蔽,溫熱的雙手一寸寸地膜拜著不若以往嬌娜窈窕、卻同樣誘人的胴體,以行動告訴她:在他眼中,任何時候的她,都是最美好的!
「胤碁……」奴兒呢喃著,感覺出他顯而易見的呵憐與珍愛,她動容地泛起淚光。
「這是妳第一次主動喊我的名字。」屈胤碁對上她盈然淚眸,心頭一震。
「妳——不要哭,我不碰妳就是了……」他咬緊牙關,硬是強迫自己抽身。
「不,別走。」奴兒摟回他,這是數月來,她頭一回主動親近他,表現出對他的需要。
他震撼地望住她。「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她輕輕淺淺地吻著他發熱的耳畔。「我不要你走。」
當她沒出息好了,她就是離不開他。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做著徒勞無功的掙扎,但那又怎樣呢?心早已不由自主地飛向他,她明白自己始終在自欺。
這一生,她是注定得依附他而活,即使下場是再一次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她也認了。
她情願死在他手中。
得到她的允諾,他拋開疑慮,低道:「我會很小心的。」
然後,他動作輕緩,極溫柔地深入她溫潤的嬌軀,讓兩道渴望交融的靈魂深深結合——
一瞬間的滿足,令他不由得吟嘆出聲。
多久了?這股柔暖的撫慰,教他眷戀著、渴盼著,無一日或忘,也只有她,才能帶給他除卻靈肉激情之外,另一種似水般的柔情包圍。
「奴兒呀……」他似有若無地低喃著,一個首度教他放入心上的女子芳名;一個由他所取、由他所獨佔珍憐的女子芳名。
像是回應著他的纏綿,奴兒迎著他,與他一道共舞繞腸醉心的情纏旋律。
儘管是在極致繾綣中,他依然不忘溫柔,每一回的深入,給了她歡愉,也給了他慰藉,但就是不允許自己放縱。
原來呵!兩性的交歡,也能是心靈的旖旎相契,而不為狂野的肉體激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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