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漫 -【你是我的榮耀】《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番外：朝朝暮暮（十三）　婚禮的方式

　　「……這就算求婚嗎？」玲姐屏息地問。

　　「當然！都這麼明顯了……」喬晶晶難得有些羞澀，聲音都變小了。

　　玲姐：「……」

　　這特麼哪裡明顯了啊！

　　「所以你就這麼輕易地答應了？」她想到一個可能性，驚恐地問：「你們不會已經領證了吧？」

　　喬晶晶翻了個白眼給她，「怎麼可能！」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于老師不是那麼不靠譜的人。」玲姐鬆了口氣。

　　「我們打算下周回去見家長，嗯，算是訂婚吧。」喬晶晶有點不好意思，「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你們訂婚我去幹什麼？」話是這麼說，喬晶晶在這樣重要的人生時刻邀請她見證，仍然叫她心裡熨帖。

　　「那我要開始籌備婚禮了？」明星婚禮方方面面，經紀人要做的事可比父母多多了。

　　「是吧。」

　　「那可得好好搞。」玲姐腦中已經開始盤算場地嘉賓媒體，婚紗找誰定攝影師找誰回禮是什麼，要不要贊助商……這些林林總總總要一年時間準備。「你們想辦什麼樣的？日子選好沒有？」

　　「什麼樣的我還沒想好，時間的話……」喬晶晶考慮了一下，「等我下一部戲拍完？」

　　玲姐眼前一黑，忍不住一聲大吼，「下部戲才二十集你拍兩個月，兩個月籌備完婚禮？！你有沒有結過婚啊！」

　　……她就隨便說說，這麼激動幹嘛。

　　被玲姐握著手聲淚俱下地一番哭訴後，喬晶晶終於清醒了點，開始認識到自己身為一朵一線小花，辦個婚禮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媒體記者就不說了，場地也是個大問題。國內辦吧，非常容易走漏消息引起圍觀，海外基本可以否決，于老師保密單位，一年只能出國一次，護照都不在自己手裡的。

　　喬晶晶深深陷入了苦惱，等見完雙方父母，假期結束了都沒想出什麼完美的方案。直到某一天，她關注的于途單位的公眾號發了一個徵集令。

　　她點開一看，立刻激動地轉發給了于途。

　　于途：……

　　喬晶晶懶得打字了，撥了語音通話，「快去報名。」

　　于途無奈，「別鬧。」

　　「我沒鬧啊，認真的。」她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理由，意猶未盡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那邊似乎有人在喊她，喬晶晶應了一聲後又轉回來對他說，「我去拍戲了，你記得去報名，才二十個名額，你們單位那麼多人，晚了就搶不到了。」

　　說完她就匆匆掛斷了通話，徒留于途在另一頭拿著手機無可奈何。

　　于途接電話的時候正和關在在食堂吃飯，關在喝著湯：「怎麼了這是？」

　　于途收起手機：「婚禮的事。」

　　關在頓時來了興致：「你們要怎麼辦？我還沒參加過明星婚禮，是不是弄得很隆重？我要不要穿西裝？」

　　「……她讓我去報名單位的集體婚禮。」

　　關在差點被湯嗆到：「什麼？」

　　是的，喬晶晶發給于途的推文正是他們單位公眾號發的「集體婚禮徵集令」。

　　她在電話裡激動地說了一堆集體婚禮的好處。譬如——

　　「不用操心媒體，不會被評頭論足婚禮細節，酒席不用自己定，嘉賓也只要請幾個最親近的人，這不是夢想的婚禮什麼才是夢想的婚禮？我真是太貼心了，玲姐知道肯定會感動哭的。」

　　「你家大明星想法真是天馬行空，不過你們也算不謀而合了，以前你看見同事參加，不還說這樣省事省心嘛。」

　　于途皺眉：「我什麼時候說過？」

　　關在：「好幾年前吧。」

　　于途毫無印象了。

　　關在咬著包子，「那你去報名？」

　　「報什麼名。」于途十分沉著地說，「晚上她就想到別的方式了。」

　　畢竟喬小姐的婚禮方案已經從海邊到草地到酒店又到海邊了。

　　不料這次喬晶晶竟然十分堅決的樣子，晚上視頻的時候就追問他，得知他還沒去報名，殷切催促他早點去。

　　第二天她又問他，于途無奈地說，「報了名就不能再改了，不然會浪費別人的名額，你確定你不會改變主意了？」

　　喬晶晶這回思考了三天，然後一臉正式地表示自己已經深思熟慮，于途也早有準備：「叔叔阿姨和玲姐那邊呢？他們同意我就沒問題。」

　　于途覺得喬爸喬媽和玲姐怎麼也不會同意的，然而一週後，當玲姐和喬爸喬媽分別給他打電話說這樣很特別也不錯的時候，于途終於認識到，喬晶晶是認真的，她還把父母和經紀人說服了！

　　這天他難得地無法集中心神工作，早早就下了班。

　　回到家中，于途坐在沙發上，有些出神。

　　不知不覺中，他的家中已經有了太大的變化。窗簾被她換了顏色，沙發前被她鋪了地毯，沙發上放了好幾個顏色各異的抱枕，四處被她擺上了綠植和鮮花。她把他原本冷硬寡淡的屋子，裝飾成了一個浪漫唯美的家。

　　她一直是那麼愛美的，喝茶要用漂亮的杯子，吃飯要有好看的擺盤，每逢節日一定要有氛圍，彷彿隨時隨地都能變出蠟燭和鮮花。

　　所以她怎麼可能真的想參加集體婚禮。

　　于途拿出手機，在網上找到了兩年前他看過的一個視頻。

　　他點開，視頻裡，喬晶晶正面帶微笑地接受採訪。視頻七分鐘的時候，採訪者問：「那如果晶晶你自己結婚的話，會想要什麼樣的婚禮？你夢想中的婚禮是什麼樣的呢？」

　　「夢想的婚禮啊，我想想，一定要很浪漫很浪漫的那種，擺滿了鮮花，邀請很多朋友……」

　　于途靠在沙發上，把這一段反覆看了好幾遍，然後猛然起身，拿起車鑰匙下樓，開車駛入了夜幕中。

　　喬晶晶打開酒店房門看見于途時簡直驚呆了，「你怎麼會過來？難道明天是週末嗎？」

　　她不確定地想去拿手機確認。

　　于途拉住她，關上門，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麼要參加集體婚禮？」

　　喬晶晶一愣，「你開了兩百多公里過來，就為了問我這個？」

　　「你說過，你夢想的婚禮一定要很浪漫，擺滿鮮花，邀請很多朋友，晶晶……」

　　「等一下。」喬晶晶打斷他，「我什麼時候說過？」

　　「15年，一個婚戒代言的採訪。」

　　喬晶晶無語了，「這個你也信？採訪被問這種問題肯定只能現場編一個啊。」

　　于途寸步不讓，「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喬晶晶安靜了一下，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考慮到你的經濟狀況才想參加集體婚禮？」

　　于途看著她，「晶晶，我也想竭盡所能。」

　　喬晶晶望進他的眼睛裡，嫣然笑了，「謝謝你。我要嫁給你，你當然要為我竭盡所能。但是這次，我真的只是想要一個單純的婚禮而已。」

　　「你知道我在一個萬眾矚目的名利場，結婚要考慮太多的事情。想要保密，可是只要操辦起來就不可能。想要只請幾個最親近的朋友，可是也許就有人心裡怪罪。最後整個婚禮或許會變成一個社交場，我們要和人不停地應酬拍照，也許隨便出一點小問題就會被送上熱搜。可是如果我們參加你們單位的婚禮，這些問題就不存在了啊。我們可以很單純的做一對新郎新娘，雖然是和很多對新人一起，但是我反而覺得這樣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一對一的，一心一意的，沒有紛紛擾擾，不需要關心輿論應酬。」

　　「而且就算和許多人一起舉行婚禮又怎麼樣呢，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那麼多人在同時結婚，我們本來就只是那麼多人中一對普通的小夫……嗯，青年夫妻啊。」

　　喬晶晶被自己說笑了，眼眶卻不由有點熱。

　　「婚禮是兩個人的事，是你給我，也是我給你。」喬晶晶眼眶微紅地看著他，好認真地問，「這樣的婚禮，你會覺得委屈嗎？」

為了一口餓

番外：朝朝暮暮（十四）　婚禮

　　婚禮報名的地方是在院團委辦公室。

　　第二天一上班，于途就風塵僕僕地出現在了院團委辦公室門口。負責報名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姐，恰好認識于途，看見他很詫異，「小于？你來這做什麼？」

　　于途打了個招呼，說，「我來報名參加集體婚禮。」

　　大姐頓時沉默了。

　　自從那場籃球賽後，于途的女朋友是誰整個八院誰不知道，他報名參加集體婚禮？

　　「小于啊。」大姐思慮再三，語氣沉重地問，「你……換女朋友了？」

　　于途：「……沒換。」

　　「哦。」大姐沉穩地點點頭，深思的表情起碼在她臉上停留了三分鐘，然後動作遲緩地遞給了他一張報名表。

　　報完名，才走出院部，于途就接到了張教授的電話。「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到了辦公室裡，于途坐下，張教授也是思慮再三，開口，「那個，你是不是……」

　　于途說：「沒換。」

　　張教授一愣：「什麼？」

　　于途一本正經地說：「沒換女朋友。」

　　張教授這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誰問你這個，你要換了院部的人能打電話給我？」

　　被他一打岔，張教授也開門見山了，「我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經濟上有點周轉不過來？如果有困難，我和你師母可以幫忙。」

　　「謝謝老師和師母，不過沒什麼問題。我和晶晶就是想簡單一點辦婚禮。」

　　「那小喬是同意了？」

　　「是她提出的。」

　　張教授不由詫異，「她提出的？」

　　「嗯，」于途笑，「她一直……比較調皮。」

　　于途想起昨晚後來他問她，如果參加單位婚禮也有人不停找她合影怎麼辦？

　　她好像早就考慮好似的，高高興興地說：「那我們儀式完了就跑啊，要是自己辦婚禮就不能跑了。」

　　語氣簡直滿懷期待。

　　「不過她想得有點簡單。」于途笑了一下，「她以為會在院裡辦，所以不用操心媒體，但是這肯定不可能。所以昨晚我們也商量了一下，如果不能保密，那大概會對其他同事產生影響，我們就不參加了。剛剛我也是這麼問院部團委的。」

　　張教授倒是來了興趣，「婚禮前保密沒什麼問題，我們保密最在行了。我去打招呼，這兩年都是我擔任證婚人，這個面子他們要給我。到時候你們也可以在婚禮要舉行的時候才出來。」張教授說著說著已經開始幫他們出謀劃策。

　　「不過萬一中途洩密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那看什麼時候洩露的。」昨晚後來他們實在胡扯了很多，于途嚴肅地說，「要是比較早，我們就改別的方式，要是舉辦婚禮時才洩露，我們就立刻跑了，等老師你那邊主持完了，再找個地方給我們主持第二場。」

　　張教授簡直瞠目結舌：「你們這是辦婚禮還是打游擊，簡直胡說八道。」

　　這可不就是喬小姐的胡說八道嗎？

　　于途忍不住笑。

　　張教授這才察覺自己被套路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看著自己如今神采飛揚的得意門生，他心頭也是一陣感嘆。「你總算也要完成人生大事了，我很高興。小喬是個好姑娘，好好待人家。」

　　于途收起笑容，萬分鄭重地說：「我會的。」

　　陽春三月，天氣晴朗，春暖花開。

　　一大早，郊區某新建的五星級大酒店門口就豎起了「情繫航天」的牌子，今天，二十對上海航天集團的新婚夫婦將在這裡舉行婚禮。

　　早上九點，佈置得浪漫喜慶的休息大廳裡，新人們正在婚禮志願者們的安排下化妝造型，等待著去參加十點三十八分在酒店宴會廳舉行的婚禮。

　　忙碌嘈雜中，大概只有大廳最裡面，落地窗前的一對新婚夫婦特別安靜。他們背對著大廳，面朝落地窗外的草坪坐著，悠閒地喝茶，看手機，大部分時間湊在一起喁喁私語。

　　年輕的志願者小王朝他們看了好幾眼，忍不住跑過去，略帶靦腆地說：「于總，喬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們叫我啊。」

　　「好。」新娘隔著薄薄的頭紗，客氣地朝她微笑。

　　小王覺得有些炫目。本來覺得電視劇裡看著就夠美了，但是真人簡直美到會發光啊。于總什麼運氣娶到這麼美……哦不對，小王看看旁邊的新郎，于總也是真的帥，而且科研能力又那麼強。總之這一對真是太般配了。

　　「不過我們都弄好了。」新娘小聲說，「今天起得特別早，剛剛還在外面拍了不少婚紗照。一會等我們爸媽從展廳回來，我們再出去拍一會照。」

　　這次集體婚禮航天集團安排得特別周到，親友們一大早都被接去看航展了，差不多十點才會到酒店。

　　小王連連點頭，「今天天氣好拍照特別出效果。」

　　她說著也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我們今天才知道你們也參加婚禮，真是太震驚了。你們放心，我們所有工作人員會保守秘密的。」

　　「謝謝，麻煩你們了。」這回是英俊的新郎朝她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小王連忙擺手，關心地問，「剛剛你們進來沒人注意到你們嗎？」

　　「我們從那個小門悄悄進來的。」新娘指了指邊上直通草坪的一個小門，「他們正忙著化妝呢，自己結婚不會關注別人的。我們過來感受一下氣氛，十點二十八分所有人一起從這裡出發去宴會廳對嗎？」

　　「對。不過你們沒參加綵排，到了宴會廳，婚禮流程怎麼樣要不要再跟你們說一遍？」

　　「不用了，我都記住了，這方面我經驗可多了，會帶著你們于總的。」新娘狡黠地笑著。

　　新郎於是也笑了，對她說：「我有BDS，你放心。」

　　艾瑪，要不是她也是航天人，這狗糧簡直聽不懂，小王被他們兩個弄得臉都紅了。

　　「那我去忙別的了，有一組化妝師不知怎麼到現在還沒來。」說完她就趕緊跑走了。

　　大廳裡的氣氛已經焦灼起來，有四位新娘的化妝師始終沒出現。婚禮負責人和新郎新娘們不停地朝門口張望著。

　　一個志願者氣喘吁吁地跑進大廳，神色焦急地跑到婚禮負責人面前：「剛剛電話打通了，那組化妝師坐的車和別的車撞了。」

　　負責人嚇了一跳：「人沒事吧。」

　　「沒事，但是都受了點輕傷，肯定來不了了。」

　　負責人一邊放了心，一邊又著急起來，一下子少了四個化妝師，這怎麼忙得過來。他們辦婚禮的地方又在郊區，臨時再找也來不及了。

　　她當機立斷，「小林，你去問問酒店有沒有什麼辦法。」

　　剛剛報信的志願者立刻跑了出去。負責人拍了拍手掌，吸引大廳裡所有人的注意。

　　「有一個事情，我們約好的一組化妝師忽然來不了了，現在我們缺四個化妝師。我想問一下，我們的志願者裡有人會化妝嗎？新娘有會自己化妝的嗎？」

　　志願者們面面相覷，新娘們則一下子急了。

　　「我平時都不化妝。」

　　「就算化妝水平也很差啊，怎麼跟化妝師比。」

　　她們委屈地都快哭了，誰不想結婚的時候特別美麗呢。

　　負責人也焦急：「那其他化妝師快點來得及嗎？」

　　一位化妝師為難地說：「我們化妝造型一體的，肯定來不及。」

　　小王站在一旁，也是束手無策，焦急中，她瞥見角落裡那位英俊的新郎忽然站了起來，點頭朝她示意。

　　她來不及多想，立刻跑過去。

　　到了他們面前，新娘子朝她燦然一笑，說：「你們缺化妝師嗎？我的團隊就在樓上。」

　　十分鐘後，一隊造型時尚的男男女女一人拖著一個行李箱宛如走T台般走進了休息大廳。

　　走在最前面的年輕男人在負責人面前停下腳步，「我們是喬小姐的化妝團隊，請問哪些新娘需要我們化妝？」

　　負責人懵了一下，這些是化妝師？怎麼和他們請的化妝師畫風完全不同啊。不過她立刻反應過來，把他們往新娘們面前帶：「是她們四個，新郎也要稍微打理下。來得及嗎？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婚禮了。」

　　年輕男子打量了一下新娘們：「新娘們這麼漂亮，當然來得及。」

　　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被驅散了，新娘們終於露出了笑容。

　　化妝師們紛紛打開行李箱取出巨大的化妝包，年輕男人一邊擺著化妝品，一邊目光在大廳裡搜尋著，最終目光定格在了角落，他朝那邊眨了下眼，吹著口哨開始工作。

　　休息大廳裡重新有序地忙碌起來，一位還沒輪到做造型的新郎起身到飲水機那倒水，卻遇見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于途？」他驚詫地看著在飲水機前低頭接水的男人，「你怎麼在這，你也參加集體婚禮？」

　　「不對。」才說完他就自己否定了，「怎麼可能，你女朋友不是大明星嘛。那你今天搞這麼帥幹嘛？」

　　一身西裝筆挺的，他猜測，「難道是伴郎？誰這麼想不開找你當伴郎。」

　　于途接完水，抬頭一笑說，「不，今天我也是新郎。」

　　同事登時愣住了。

　　于途回到座位，把水杯遞給喬晶晶，等她喝完水，他拉起她：「走吧，我們離開這裡。」

　　喬晶晶站起來，「爸媽他們過來了？」

　　「還沒。」

　　「那我們去哪？」

　　「你不是說被發現了我們就跑？」

　　呃？

　　他們被發現了？

　　喬晶晶回望大廳，好像的確有點小騷動，然而還來不及細看，她就被于途從小門拉了出去。

　　小門外是草坪，她穿著高跟鞋和婚紗不好走路，于途一把橫抱起她，喬晶晶驚呼了一下，「我們真的要跑嗎？」

　　雖然有點刺激，但是好怕被爸媽們打屁股啊。

　　「不跑。」他邊走邊在她耳邊說，「我忽然有點緊張，擔心弄錯流程，我們去現場練習一遍。」

　　他就這麼抱著她，穿過草坪，從另一個門走進了酒店。進了酒店大門，喬晶晶連忙說：「你放我下來吧。」

　　「真的要我放下來？有人在看我們。」于途低聲笑。

　　就是有人看才讓他放下她啊，眾目睽睽下這個姿勢好羞恥。等等，好像不對，一放下來大家不就看到她的臉了？雖然有面紗隔著但是也不一定保險啊。

　　現在好歹只有于途一個人被看見一個人丟臉。

　　她把臉往于途的頸窩裡更努力地藏了藏。

　　「那你快點。」

　　到了二樓婚禮宴會廳門外，于途終於把她放了下來。雙腳一落地，喬晶晶連忙左右看看，還好，此時宴會廳門口並沒有人。

　　于途握著她的手，看著宴會廳緊閉的大門。

　　「我們就在裡面舉行婚禮。」

　　「嗯。」喬晶晶也看向大門。

　　「開始排練？」

　　「好。」喬晶晶竟然有點緊張了，明明只是排練而已。

　　「婚禮開始前，工作人員會把我們帶到這裡，然後一對一對新人依次入場，我們是最後一對入場的新婚夫妻。會不會太後面了？」

　　「不會呀。」喬晶晶說，「我從來都是壓軸出場的。」

　　「我覺得也是。好了，我們進場了。」

　　他深深呼吸，推開了宴會廳的大門。

　　漫天的星輝頓時傾瀉而出。

　　喬晶晶霎時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好漂亮。」

　　她驚喜地走進宴會廳，一時間宛如置身於一片深藍色的星海。頭頂是紗幔線簾勾勒的夜空，各種燈飾化作繁星點綴其中，身畔是白色玫瑰組成的花海，而通向舞台的道路上竟然也投影著無數星星，當她拖著裙襬走上去，就像拖著裙襬漫步在銀河。

　　于途站在原地看著她在銀河裡轉圈。

　　「好浪漫啊。」喬晶晶忍不住掀起頭紗，看得更真切一些，「你們航天專業的人真的太浪漫了，婚禮居然是星空主題的，怎麼想到的。」

　　「大家一起選的。負責人把我們單位的人拉了一個群，大家一致投票給了這個主題。」

　　「你早知道了啊？你們還參與了婚禮設計？」喬晶晶有點驚訝。

　　「嗯，大家都很積極。」

　　「你在裡面沒被人發現嗎？」

　　「我用了小號。可憐我出了不少主意，卻不得不深藏功與名。」

　　喬晶晶好笑，「我才不信，最早我想自己辦的時候，你明明什麼好主意都沒想出來。」

　　于途笑，伸出手，「來，別亂跑，我們進場了。」

　　「哦。」喬晶晶跑回來，把手交給他。

　　「接下來我們一起走向舞台。」

　　「嗯。」

　　他們手牽著手，認真地在門口站定，然後一步一步地，踏著星星走向舞台。

　　宴會廳裡其實本來有幾個人在調試設備，此時卻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愣愣地看著他們。于途和喬晶晶完全忽略了他們的目光，此刻此時，在這個夢幻的宇宙裡，只有他們彼此的存在。

　　他們走到了舞台上。

　　「我們站在這裡。」他拉著她在一個有點偏的位置站定。

　　「你記得很清楚啊，根本不需要我導航嘛。」

　　于途輕輕地笑，「我當然記得清楚。」

　　「那然後呢？」

　　喬晶晶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

　　「然後，司儀會宣佈婚禮正式開始。」

　　「我的老師會為我們證婚。」

　　我們的父母親友會在台下無比歡喜地看著。

　　我們要交換戒指。

　　宣讀誓言。

　　互許終身。

　　最後在萬千星光中，璀璨銀河裡，我可以擁抱你。

　　對你說。

　　于途攬過喬晶晶的腰，低頭吻住她，說：「我愛你。」

為了一口餓

番外：朝朝暮暮（十五）　基地探班

　　時光匆匆，轉眼就是四年。

　　這天，在橫店拍戲的喬晶晶接到了于途從出差的地方打來的電話。

　　于途在電話那頭說：「今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飯，排在我前面的兩個小姑娘是其他所的，我聽到她們在討論我。」

　　喬晶晶「哼」了一聲：「你現在也是有粉絲的人了，找我炫耀嗎？」

　　于途在他們婚禮前不久被任命為首個小行星探測器的副總設計師之一，前年又被任命為搜神號行星探測器的總設計師，作為航天領域最年輕的總師之一，也有了不少年輕的崇拜者。

　　「我怎麼會找你炫耀粉絲。」于途笑，「我聽見一個小姑娘說，她對我幻滅了。」

　　喬晶晶頓時好奇了：「你幹了什麼，人家怎麼就幻滅了？」

　　「她說；『今天我在會議室外碰見于總，沒想到于總看上去那麼學術的人，手機桌面居然是女明星』。」

　　喬晶晶：「……」

　　于途嘆氣說：「幸好她跟我接觸不多，不然她會發現這個女明星的照片我還一週一換。」

　　喬晶晶笑出聲：「這兩個小姑娘唸書一定很專心，從不關注八卦，後來你解釋了嗎？」

　　後來那兩個小姑娘買完飯，回頭看見他都驚呆了，尷尬得不得了。于途本來點點頭就算過去了，吃著飯卻改變了主意，覺得實在不能讓自己的形象受損。

　　「後來吃完飯又在門口看見她們，我特意走過去跟她們說，『我手機桌面是我老婆』。」

　　「于總你好幼稚啊。」喬晶晶在電話這頭笑不可抑。

　　「不過我看她們好像不太相信。」幼稚的于總說，「所以你要不要幫我證明一下？」

　　「這個怎麼證明，發微博嗎？」喬晶晶哭笑不得。

　　「那倒不用，不過或許可以來我這探個班，順便看個火箭發射？你的戲不是快殺青了？」

　　「啊？」喬晶晶愣住了，然後迅速地反應過來，「我可以去嗎？你在火箭發射基地？我要去！你在哪兒啊，現在可以說了嗎？」

　　那邊被她一連串問題逗笑了，解釋說：「可以來，這次院裡組織了一個家屬探班活動。」

　　「我在海南，文昌發射中心。」

　　看火箭發射怎麼能順便，明明看于老師才是順便→_→

　　半個月後，海南。

　　喬晶晶比原定時間晚了兩天才到海南，沒辦法，遇上天氣不好拍不了外景，殺青時間晚了兩天。飛機在海口美蘭機場一落地，她就給于途發了微信。

　　「我下飛機了。」

　　然後又在這次探班的家屬群裡發了一條。「我到海南了，不好意思晚到了兩天。」

　　這次航天部門組織的家屬探班活動一共十個名額，主要是針對搜神號科研人員的家屬，於途所在的80x作為抓總研製單位拿到了三個名額，其他七個家屬則來自五湖四海其他參與研製的研究所。

　　負責這次活動的後勤工作人員專門給家屬們拉了一個微信群，以便大家聯繫。不過航天人們並沒有被拉進群裡，畢竟發射任務在即，也不好太多的聊天記錄打擾到他們。

　　群裡迅速有了回覆。

　　「我孫女早上還打電話我問簽到名沒有，你快來。」這是搜神號首席科學家肖院士的夫人趙教授。

　　「不晚不晚，沒錯過發射。」這是來自天津的男家屬王大哥。

　　喬晶晶一一回覆了他們，然後便收起手機，和小朱玲姐她們一起去拿行李。

　　從美蘭機場到文昌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子玲姐早就安排好，上了車，喬晶晶拿出手機，于途仍舊沒有回覆，多半是在工作中。倒是群裡又刷了好幾條，大多是歡迎她的，只除了一條。

　　「晚兩天來挺好，沒啥意思，感覺是來幫忙洗衣服的。」

　　喬晶晶微微有些詫異。說話的人她認識，是于途同一個研究所同事小胡的妻子小李，這些年大家在聚餐時見過幾面，印象中是個靦腆寡言的妹子，可是這句話卻頗有些怨懟的味道。

　　不過這個群裡畢竟有工作人員和其他家屬在，說這話好像不太合適。

　　果然，她說完之後冷場了好一會兒，過了好幾分鐘工作人員才冒出來打圓場。

　　「等任務結束一定有時間讓大家和家人開開心心地玩過癮，喬老師你真的不用我們到機場接嗎？」

　　喬晶晶回覆他：「剛剛在拿行李。不用麻煩你們啦，我有人送，到了基地門口麻煩你接我一下就好。」

　　工作人員：「那一定的。」

　　司機按照工作人員給的導航把車開到了文昌發射基地一個較偏的門口。大門已經在眼前，車子開始減速，坐在副駕駛座的小朱忽然「哇」了一聲，「晶晶，是于老師來接你！」

　　「咦，他怎麼有空？」喬晶晶驚訝地打開車窗，果然在基地門口看見了于途挺拔的身影。他這時也看見了她們，舉步朝他們走來。

　　車子停住了，喬晶晶迫不及待地跳下車，一把抱住行至車前的于途，「你怎麼來了？今天不忙嗎？」

　　于途接住她，「正好有時間。」

　　玲姐在後面簡直沒眼看，咳嗽了一聲，提醒她基地門口把守的軍人們正看著呢。

　　于途含笑向玲姐小朱道謝：「玲姐，小朱，麻煩你們了。」

　　玲姐說：「不麻煩，我們也來海南度假。」

　　小朱連連點頭：「晶晶說給我們報銷。」

　　喬晶晶嫌棄地說：「你什麼時候旅遊我不給報銷了？」

　　小朱立刻彩虹屁：「老闆萬歲，百年好合。」

　　于途失笑，「小朱越來越活潑了。」

　　玲姐說了下她們的安排，「阿國帶著孩子和小朱媽媽已經到三亞了，我們在三亞玩幾天也過來看發射。我看昨天官方新聞公佈了，說是週六晚上發射對吧？這次你們這次發射挺受關注的，好像央視還有直播。」

　　小朱說：「就是不能像晶晶一樣在發射場裡面看了。」

　　「鎮上有幾個觀看點也很不錯。」于途推薦了幾個地方。

　　玲姐說：「酒店裡也能看？」

　　「應該可以。」

　　「那挺好的，到時候我再跟酒店確定一下。行了，那我們走了啊。」她急著去跟老公孩子會合。

　　喬晶晶揮揮手歡送她們。

　　等玲姐和小朱離開，于途拖著行李箱帶喬晶晶到門口安檢。航天基地因為涉密，都是由軍人駐守。喬晶晶把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安檢的軍人小哥，于途則在訪客登記薄上登記。

　　軍人小哥核對完身份證後，把證件還給了喬晶晶，于途還沒登記完，小哥看了她好幾眼，最後紅著臉憋不住地說了一句，「喬小姐，我從小看著你的電視劇長大的。」

　　喬晶晶：「……謝謝。」

　　扎心了小哥。

　　于途在旁邊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喬晶晶偷偷踢他，于途邊低頭登記邊訓練有素地小走位閃避，等登記好，遞還登記薄的時候他還十分禮貌地代她向人家再度道謝：「謝謝你的支持。」

　　小哥臉更紅了，憨憨地擺手：「不用不用。」

　　喬晶晶：「……」

　　唉~小哥你這樣以後怎麼找女朋友啊。

　　受到打擊的喬晶晶蔫蔫地跟著于途過了安檢，不過很快又新鮮起來。因為她發現於途居然開了一輛敞篷電動車來接她。

　　就是旅遊景點常見的那種可以坐十幾個人的旅遊觀光電動車！

　　感覺有點酷。

　　喬晶晶立刻爬上最前排的副座，「你怎麼弄了這麼一輛車來接我？」

　　「借到什麼就是什麼。」于途把她的行李箱拎到後排，坐上駕駛座後又拿出一頂早就準備好的大草帽，「給你防曬。」

　　于老師肯定是世界上學習能力最強的直男了，喬晶晶滿意地把草帽往自己頭上一扣，催促他，「走了走了，導遊開車。」

　　觀光車悠悠地行駛在寬闊的椰林大道上。頭頂著藍天白雲，吹拂著輕柔海風，目光所及之處儘是綠地椰樹，喬晶晶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覺得連日來趕戲的疲憊一掃而空，整個人身心都輕鬆了。

　　「這裡簡直像旅遊景點。」

　　「這個基地本來就兼具旅遊和科教功能。」

　　「導遊你很失職啊，也不給我介紹一下。」

　　「哦。」于導遊應了一聲，開始背資料，「文昌航天發射場是我國四大發射場之一，也是唯一的低緯度發射場……」

　　喬晶晶：「……這些我百度百科上看過了！」

　　于途：「食堂非常好吃。」

　　喬晶晶：「還有呢？」

　　于途：「我要在這裡把搜神號送入太空。」

　　他目視著前方開著車，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眉宇間儘是自信的神采，喬晶晶看著他，心中也豪情澎湃起來，「好吧，那這裡是我最喜歡的發射場了！」

　　她指著遠處矗立的巨大鋼鐵建築問，「那個是發射塔架嗎？」

　　「是長五的發射塔架，另一個是長七的。」

　　「那兩個很高的白色建築是什麼？」

　　「總裝測試廠房。」

　　在她嘰嘰喳喳的問題中，觀光車轉了個彎，開進了一條較為狹窄的路，兩旁的椰子林好像更密了一點，靜謐而幽深，喬晶晶安靜了下來，一會問他，「你們這裡有沒有監控啊？」

　　觀光車忽然減速，徐徐停在了路邊。

　　喬晶晶疑惑地扭頭，「幹嘛停……唔……」

　　她的嘴唇突如其來地被堵住了，于途俯過身，一手扣住她的草帽，一手按住了她的手，吻得深切又溫柔。

　　她不太努力地掙扎著，「你幹什麼？」

　　于途抽出空回答她，聲音有些低啞，「你問有沒有監控不是這個意思？」

　　……那的確有那麼一點點，但是你怎麼領會得這麼快啊？！

　　喬晶晶神思迷亂地問：「那有嗎？」

　　「當然有。」于總師說，「我們保密單位。」

　　喬晶晶瞪他，然後在他滿是笑意的眼眸裡用力一拉，主動地反吻了回去。

　　反正保密嘛……那還怕什麼？！

為了一口餓

番外：朝朝暮暮（十六）　你是我的榮耀

　　于途把喬晶晶帶到基地裡他住的賓館後，就匆匆趕去加班了。事實證明，于總師親自來接這種事果然是曇花一現，天天忙得不見人影才是常態。不過喬晶晶對此倒沒什麼落差，來之前她就有心理準備了，畢竟搜神號探測器發射在即，他們的工作肯定很緊張忙碌。

　　她連日來趕戲也累的很，於是也先好好地休息放鬆了一下，然後就開始愉快地度假了。

　　不得不說基地裡真是個度假的好地方，空氣新鮮風景優美不說，還包吃包住。而且行動又自由，完全不用出個門還要戴口罩什麼的，雖然第一天難免被多看幾眼，但是很快大家就習以為常了。

　　喬晶晶先把基地裡允許去的地方單刷了一遍，然後就開始在家屬群裡呼朋喚友，號召大家一起組團去刷基地外的小鎮。

　　家屬群一下子活躍起來，本來嘛，探班不等於旅遊團，基地也沒有組織太多的活動，在家人忙工作的情況下家屬們難免有些無聊。但是喬晶晶一來，氣氛立刻不一樣了，大家頓時有了旅遊團團長！

　　很快于總就在百忙中接到了同事們各種意見。

　　有感謝的比如肖院士。

　　「你太太很不錯，自從她來了我家趙教授再也不說無聊了，天天在外頭玩的開心，就是晚上一回去就拉著我看照片。小于，關於拍照這個事情我有點小意見，你看要不要跟小喬說一說？比如說同一個地方是不是不用幫趙教授拍十張？我老眼昏花，實在看不出哪張更好看。」

　　當然也有投訴。

　　「以前我回去老婆都給我用電飯鍋燉著補湯，你老婆一來，就只有外面帶回來的夜宵了，有次我回去了他們還沒回來。」

　　于途向喬晶晶傳達了一下大家的投訴，喬晶晶對此卻自有一番大道理：「我們玩得開心，你們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工作啊，不然心裡還要內疚沒時間陪我們，心理壓力多大啊。」

　　有如此善解人意的老婆，于途還能說什麼？當然是把老婆的理由反饋給同事，並大方地表示不用謝了。

　　同事們：……好像有點道理，但是好像又有哪兒不對？

　　不過幾天玩下來，喬晶晶卻對小胡夫婦有點擔心，某天睡覺前，她問于途：「小李好像一直不太開心的樣子，她和小胡怎麼了？」

　　于途極簡單地說：「小李前陣子生病住院，小胡太忙了。」

　　不用他多說，喬晶晶便明白了。

　　「那，要我做點什麼嗎？」喬晶晶也不太確定，好像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太合適。

　　「不用了。」于途考慮了片刻說，「如果小李覺得和小胡在一起付出太多不開心，我們也不能勸人付出。」

　　喬晶晶嘆了口氣，于老師的婚姻愛情觀有時候簡直冷靜到冷酷。理智上她贊同他的說法，但是小胡和小李明明都是那麼好的人啊。

　　她靠在了于途懷裡，「幸好我也很忙，不然說不定也會怪你的。」

　　于途沒說話，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長髮。喬晶晶安靜地偎著，他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過了一會，耳邊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

　　喬晶晶輕輕地掙脫出來，讓他睡得更舒服一點，她玩了一會他的頭髮和手指，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很快就到了火箭發射的日子。

　　家屬們觀看的地方被安排在了指揮控制中心大樓前的廣場上，這是最佳的觀看點之一，也是離航天人們最近的地方。

　　週六晚上吃完晚飯，他們早早地跟著工作人員來到了觀看點，那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比他們來的還早。

　　負責他們的後勤工作人員指著身後的大樓說，「這裡就是指控中心，現在你們家裡人就在樓裡，估計都緊張著呢。」

　　他說著有點遺憾，「本來最早想安排大家在指控中心裡面觀看的，但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被取消了。」

　　「沒關係，這邊也很好。」一位家屬笑著說，「就是人多了點，好像不全是基地裡的人？晶晶要戴著口罩了。」

　　戴著口罩的喬晶晶擺擺手，「一會天黑了就可以拿下來了，其實就算現在拿下來也沒事啊，大家都看火箭，不會關注我的。」

　　的確如此，此時巨大的長征七號火箭已經佇立在遠處的發射工位上，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它，飽含著興奮和激動，一點都不覺得等待的過程枯燥。

　　就這麼閒聊著，發射的時間一點一點逼近了，廣場上的廣播裡傳來01指揮員的聲音。

　　「兩分鐘準備。」

　　原本有點喧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屏息望著遠方的火箭。

　　「一分鐘準備。」

　　「五十秒。」

　　「四十秒。」

　　「三十秒。」

　　「二十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點火！」

　　隨著01指揮員一聲令下，發射塔上巨大的白色箭體在煙霧中轟然騰空而起，帶著巨大的轟鳴聲和烈焰長尾，姿勢穩定地衝向天空。

　　起飛的那一刻人群是極度安靜的，所有人都緊緊地盯著夜空，隨著火箭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廣場上漸漸響起了歡呼聲。

　　火箭在天空變成一個光點，歡呼聲變成了經久不散的熱烈掌聲，「發射成功了」的喊聲此起彼伏。

　　喬晶晶也跟著激動了一下，卻還懸著心，拿出手機打開了央視直播。

　　直播比起現場顯得有點冷靜，畫面大部分時間展示著火箭飛行的實時動態模擬圖，偶爾也會切一下指控大廳和央視演播廳。

　　直播裡報告聲不停地響起，「文昌光學雷達跟蹤正常，遙測信號正常，文昌飛行正常。」「銅鼓嶺跟蹤正常，遙測信號正常。」……

　　這是全國各個測控點依次報告著火箭飛行情況。

　　不知不覺中家屬們都圍在了喬晶晶身邊，大家一起看著手機認真地聽著播報。

　　大約三分鐘左右，助推器分離。

　　接下來，一二級成功分離。

　　拋整流罩。

　　終於，大約十分鐘的時候，二級發動機關機，器箭成功分離！

　　搜神號探測器成功進入預定軌道。

　　喬晶晶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真正露出笑容來，圍著她看直播的家屬們也歡呼起來。

　　王大哥說：「我真的不太懂，這是不是就是成功了？」

　　只能說發射成功吧，搜神號在太空中的旅程才開始。但是無論如何，他已經成功地出發了。

　　懂的比較多的趙教授耐心地給王大哥解釋著。

　　喬晶晶抬頭仰望無限深遠的夜空，又回頭看向身後燈火通明的指控大樓。

　　那個承載著于途和很多人心血和夢想的探測器已經離開了地球，按照預定的軌道在太空中飛行著，于途現在的心情會是怎麼樣呢？應該比她更激動和自豪吧。

　　不過也不一定，于老師自從升任總設計師後愈發的沉穩內斂，或許短暫的慶祝之後正一臉冷靜地盯著實時數據分析呢。

　　忽然好想見到他，和他在一起。

　　家屬們這時候才發現周圍觀看火箭發射的人群早已經散去，此時指控大樓前就剩下他們這些家屬了。

　　「人都走光了啊。」

　　「那我們也回去了？」

　　喬晶晶從遠處收回目光，忽然想起了于途早上離開前的叮囑，連忙說，「等一下，一會可能有採訪，我們看完採訪再走吧。」

　　正說著，直播畫面就從央視演播廳切到了指控大廳，央視記者開始現場採訪了。

　　第一個接受採訪的人正是小胡。

　　喬晶晶立刻把手機塞給了小李，「快看，小胡被採訪了。」

　　小李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手機屏幕上。記者問了小胡不少問題，小胡不慌不忙一一回答著。他平時最拙於言辭的一個人，此時面對鏡頭卻侃侃而談，渾身上下充滿著專業的魅力。

　　小李看得目不轉睛。

　　對小胡的採訪持續了很長時間，接著記者又採訪了搜神號首席科學家肖院士，肖院士回答了記者關於搜神號的意義和科學目標方面的問題，最後被採訪的則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航天前輩。

　　全部採訪到這裡就結束了，鏡頭又切回到央視演播廳。家屬們有些意猶未盡，有人問喬晶晶：「你家于總怎麼沒接受採訪？」

　　喬晶晶早知道于途把採訪機會安排給了小胡，嘴上卻俏皮地說：「大概記者看誰順眼就採訪誰吧。」

　　大家都笑，「那于總當仁不讓啊。」

　　小李還拿著手機發呆，喬晶晶也不著急把手機拿回來，她看了一眼身後的指控大樓，又有了新主意。「我們在這裡等他們出來一起回去怎麼樣？」

　　這個主意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紛紛點頭，不過也有人有點擔心，「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王大哥說：「不知道，不過回去也是等，難道你們睡得著嗎？」

　　剛剛看過火箭發射正心潮澎湃的家屬們紛紛搖頭。「睡不著睡不著，還不如和大家在這裡聊天。」

　　「我們可以待在這裡等嗎？」喬晶晶問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點頭，「應該可以，不要亂走就行。」

　　於是就這麼說定了。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太中心了，一群人往遠處邊上走了走，找了個距離稍遠又能看見大門的地方，邊刷新聞邊聊著天，等著家人出來。大約一小時後陸續有人出來了，卻始終不見于途他們的身影。

　　趙教授比較有經驗：「這些應該是負責火箭發射的，負責探測器的肯定要晚一點。」

　　又過了一會，肖院士率先出來了，看到他們在等很是驚訝，指著喬晶晶笑著說：「是不是你的主意？」

　　喬晶晶俏皮一笑，「是啊。」

　　「我就知道，小夫妻兩個一樣主意多又機靈。你們再等等，今天發射很理想，不會太晚的。」

　　沒想到于總在老院士那居然還有這麼活潑可愛的評價，喬晶晶不由暗笑。

　　工作人員帶著兩位老人先走了，陸陸續續地又有人等到家人後離開，最後大樓外只剩下了喬晶晶和小李。

　　喬晶晶等得都有點睏了，終於看見小胡出來了。小胡看見她們簡直受寵若驚，對著小李不敢相信地問：「你在等我？」

　　小李被他弄得有點不好意思，喬晶晶代她發言，「不等你等誰啊，我家于途呢，怎麼還不出來？」

　　「他跟我一起走的，好像被人拉住說話了，快出來了。」小胡抓抓頭髮，「我們陪你等他一起走。」

　　「別別別。」喬晶晶簡直無奈了，小胡能不能拿出點智商攤給情商啊？「你們別打擾我和我家于總的二人世界啊。」

　　正說著，眼角餘光瞥到了指控大樓台階上走下來的人影。喬晶晶連忙說，「我看見他了，你們先走吧，拜拜拜，走快點不要當我們電燈泡啊。」

　　不等小胡夫婦反應過來她就跑了。迎著于途的方向快走了幾步，卻見于途走下台階後停在了路邊，拿出手機似乎在開機。

　　他們在裡面手機都是關機的，現在一出來就開機，會不會是要打電話給她啊？

　　喬晶晶連忙也停下腳步，把手機調成振動。結果過了一會，于途已經在通話了，她的手機卻仍然毫無動靜。

　　這就過分了。

　　他在打給誰呢？

　　喬晶晶從旁邊的草地上繞了一下，從背後靠近于途，等走近了正想嚇他一跳，卻聽見他說。

　　「搜神號後面還有很多考驗，但迄今為止，不負所托。」

　　喬晶晶一下子停住了。她知道他在跟誰通話了，是關在。

　　搜神號的誕生一波三折，最早的方案是由關在和于途一起設計論證的，後來關在因病離崗了兩年，于途接過了關在大部分工作，再後來這個型號又因為國家全局規劃一度擱置，前年才重新啟動，于途直接被任命為總設計師。于途開始是拒絕的，理由是關在已經回來了，關在知道後卻把他罵了一頓。因為技術的進步革新，搜神號後來的方案和他們初始的方案已經有了根本性的不同，而且關在那時候的身體也還不足以承擔如此繁重的工作，無疑于途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最終于途還是接下了這個任命，並給自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曾經關在在醫院裡對他的託付，他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

　　一瞬間喬晶晶又是心酸又是驕傲，她望著夜燈下男人挺直的背影。這個男人有理想有擔當，在她眼裡永遠如星辰耀眼，舉世無雙。

　　她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了，喬晶晶回神，才發現于途已經結束了和關在的通話，正在打給她。

　　不想被他看見她眼眶紅紅的樣子，她飛快地躲到了旁邊一棵椰子樹後面，接通了電話。

　　「看到了嗎？」

　　「看到了。」喬晶晶掃走那一點點酸澀，捂著手機開心地說：「恭喜你們，發射成功了。」

　　「嗯。」于途笑了一下，叫她的名字，「晶晶。」

　　「器箭成功分離的時候大家都在鼓掌，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你對我說，『你已經是看過最多星星的一隻兔子了』。今天，我真的去看更多的星星了。」

　　「謝謝你。」

　　喬晶晶握著手機愣住了，心裡剛剛才掃走的澀意突然捲土重來變本加厲，她眼睛酸極了，一時間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晌，她從椰子樹後面走出來，說：「你回頭，我在你後面。」

　　于途回過頭，看見她，驀地笑了，「這麼大了還這麼皮。」

　　他收起手機走向她，到了跟前，才發現她的眼睛濕濕的。他伸手擦拭她的眼睛，無數的歉疚湧上心頭，他把她拉到自己懷裡，「辛苦了。」

　　喬晶晶埋在他懷裡搖頭。辛苦有時候是辛苦的，偶爾也會有點小埋怨，但是這些都不是此刻她忽然想哭的原因。

　　這一刻的熱淚盈眶，是想起無數次他深夜伏案工作，是因為剛剛他跟關在說的那句「不負所托」，是為一群人的堅持，榮耀，和夢想。

　　是為更多的星星。

　　為更遙遠的星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