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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潔 -【格格,別逗了(真假格格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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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4:12 |顯示全部樓層
格格,別逗了(真假格格02) 作者︰季潔

從小受盡千疼萬寵的騰玥格格,這回栽了個大跟鬥!
先是莫名其妙挨了刀,接著還得面對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不僅霸道地命令她、軟禁她,還要她代替另一個女人?!
理智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對他的任何威脅做出妥協,
奈何情感偏偏失了控,竟眷戀著他眼眸深處的那一抹溫柔。
糟糕!莫非她病了?否則怎會把他與那個令她難忘的身影重疊……

早該香消玉殞的嬌嬌女,卻死命地捉著他的手不放!
他理該補上一掌,卻遲遲無法下手,只因那被勾起的久遠回憶──
當年備受呵護、人見人愛的小格格,讓他既愛又恨,
然而如今,她竟忘了自己過去的惡形惡狀,還徹底無視他?!
這輩子她別想再逃開,他曾受的屈辱,絕對要一一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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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4:25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烏雲掩月,夜色昏沉,天地一片幽謐晦暗。

    在偶爾露出的朦朧月色下,淒迷的月光,勾勒出一道疾風黑影。那敏捷利落的身形,幾個縱步,便如鷹隼般疾速地躍過層層屋簷。

    半晌,疾風黑影飛掠在京城近郊的曠野之上。

    “唔……”在寂靜的夜裏,那輕微的痛吟,再一次清晰地由麻袋傳入耳中。

    傅無痕冰冷的眸子瞬間起了風暴,腳步站定,立刻低咒了聲。“該死!”

    難道“她”在關鍵時刻犯了對敵人心軟的大忌?所以麻袋裏的女子才沒死?

    傅無痕低頭解開了麻布袋,正想伸指探探袋內姑娘的鼻息時,一雙軟嫩冰冷的小手,突地抓住他的手指。

    “救……”因為失血過多,她神智模糊地反復低喃。

    她沒死?傅無痕臉色丕變,那雙寒光閃爍的黑眸深處,刹那間興起少見的騷動。

    “你該死的!”冷冷甩開她,傅無痕五指成爪、力貫指尖地隔著麻布袋,落在她的頸部,準備取了她的性命。

    一息尚存的騰玥因突來的窒意掙扎了下,在麻袋裏的身子硬是往上挪了數寸。

    出於求生本能,她神情渙散地伸手握住男子的臂,掙扎著。“唔……不……”

    她滿是痛苦的小臉敞露在麻袋外,緊蹙的孅眉、杏眸全透著股說不出的雅致與嬌貴。頓時,傅無痕竟覺心頭一顫。

    為何他會對她這模樣莫名其妙地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緊接著那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聲音,隨風回蕩在耳畔——

    “你討厭我嗎?”

    “嗚……你對我好凶……”

    “我最討厭你、最討厭你了!”

    傅無痕緊抿著唇,眉間堆蹙起濃濃恨意地聽著那發自內心深處、指控般的憐人語調。

    不期然的,烏雲被風吹散,露出明月皎色,他緊縮的拳,因為眼前這張久違的臉龐,詫異地緩緩松了手勁。

    “咳……”騰玥面無血色地微啟唇,大口喘著氣,卻因為牽動胸前的傷口,眸底輕蕩著水光。“你……到底是……誰?本格格……和你無冤……”

    她已經分不清此時是夢是幻?唯一的感覺是胸前的傷口傳來的劇烈疼痛,而眼淚則伴隨著痛楚,失控似地不斷落下。

    “無冤無仇?”傅無痕微勾冷唇,掐去內心莫名冒出的心緒,再一次以冷漠塵封一切。

    騰玥怔了一怔,霎時被他比冬風更凜人的語氣給懾嚇住。

    傅無痕深惡痛絕地撇了她一眼,冷道:“你是意外!”

    語落,他毫不猶豫地揚掌朝她的肩窩劈去。

    “你……”驀地,她吃痛地閉上眼,在完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將他震人心魄的冷眸納入眼底。

    為什麼他那雙幽冷、不容侵犯的眸,會讓她心頭漫上一股莫名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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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4: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因為傷重,騰玥的思緒昏昏沉沉,搞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處,唯一清晰的是,他那一雙冰冷、不容侵犯的眸……

    ***鳳鳴軒獨家製作******

    冬天的雪下得很急,不過眨眼瞬間,御花園裏開得正熾的紅梅已覆上星星點點的雪。紅梅映白雪,明豔中透著股清雅的味道。

    “真美!”騰玥凝望著梅花讚歎時,卻被一抹離她不過幾步遠的身影分散了注意力。

    “你是誰?”騰玥側著臉,不解地問。

    男孩粉雕玉琢,頭戴暖帽,身著月牙白對襟馬褂,肩披白狐狸暖裘,一身白,幾要融入茫茫白雪之中。

    他默不做聲地直視著年僅六歲的騰玥格格,明亮的眸底閃著不容侵犯的尊貴與淩厲。

    “我是騰玥格格,你是誰?”她不以為意地朝男孩露出了抹善意的燦爛笑容,熱切地走向他。

    男孩聞言,俊秀的臉龐猛然一顫,黠黑的眸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懼意,往後退了一步。

    “你怎麼了?”

    “哼!討厭鬼!”男孩使勁地朝身旁的紅梅用力拍了下,氣呼呼地旋身奔往另一頭。

    他一鬆手,反彈的梅枝彈了她一臉冷雪,騰玥眨眨眸,思緒有些恍然。

    她從小被捧在手心上,皇上寵她、妃嬪疼她,阿哥們更是個個把她當寶,就是沒遇過這麼無禮粗魯的男孩。

    思及此,她心裏覺得委屈,嘴一扁,接著便放聲大哭。

    聽聞她的哭聲,男孩頓了下腳步,轉身瞥了一眼她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神情滿是厭惡。

    迎向他冷漠而淩厲的眼神,騰玥小臉浮上了疑惑,壓根兒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鳳鳴軒獨家製作******

    夜已深沉,夜風由窗縫滲入,拂動方掛上窗的夾門簾,隨著被煽動的燭火,晃曳一地明明暗暗的光影。

    立在光影中的傅無痕,此刻的心境如同隨風擺動的夾門簾,尋不著片刻安定。

    “留下她……真的妥當嗎?”傅青雲撫著顎下的灰白山羊胡,臉色凝重地打量著榻上臉色蒼白的女子,沉聲低問。

    他勾起嘴角,唇邊的笑意更濃,眸底的溫度卻益發冰冷。“棠兒既然沒將她殺死,咱們就必需堵死這條不該存在的活路。”

    “既是不該存在,一刀解決,不是更乾淨利落?”

    幾個月前,“倚青會”的組織名冊落入了鎮國將軍騰鐸手中,導致會內人心惶惶。深怕這成立多年的反清組織會因此被一舉殲滅,所以會裏便派遣了人稱“雲千變”的易容高手聶雲棠潛進豫親王府,取代騰鐸將軍的妹妹——騰玥格格的身分,伺機取回組織名冊。

    豈料,聶雲棠不知何故竟未殺死騰玥格格,而當夜前往支持的傅無痕竟又莫名地將受重傷的騰玥格格帶回“倚青會”。

    傅青雲實在不明白,究竟傅無痕不殺騰玥格格的用意何在?

    傅無痕聞言,斂眉垂眸,看似波瀾不興的沉靜面容下,實則波濤暗湧。

    好半晌他才開口道:“老太爺放心,無痕絕不會因私人情感壞了大事。”

    傅青雲是他的本命師父,在他收了第一個弟子後,傅青雲便升級為“老太爺”的輩分,在幫內的地位崇高。

    對傅無痕而言,他對收養他的老太爺抱著亦師亦父的尊崇心態,唯獨內心……卻依然故我,能看清他內心世界的人,少之又少。

    “不像你。”

    不期然的,老太爺憶起十年前在城門外初遇他的第一眼印象。

    當時傅無痕蓬頭垢面、一身破爛,被一群華衣少年拳打腳踢地伺候著。

    那天雪下得極大,他本不想理會,卻無由地被他身上那孤傲不屈的氣質吸引。即便被華衣少年修理得淒慘,他那不馴、不容侵犯的雙眸,卻依舊綻放意志堅定的懾人光彩。

    果真,這些年來,傅無痕沒辜負他的期望。

    他年少有為,除了武功外,自小生長在勾心鬥角、謀權奪略環境中的傅無痕,無形中比一般同齡男子多了股冷靜內斂、沉穩睿智的領導能力。

    於是毫無意外的,傅無痕接下了“倚青會”大當家的位子……

    “她還有利用價值。”傅無痕意味深長地開口,打斷了老太爺的沉思。

    老太爺回過神,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既是如此,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他微微牽動唇畔,不經意的眸光落在騰玥格格巴掌大的蒼白小臉上,劍眉不由得深攢成峰。

    即便在昏沉當中,她的情緒依舊緊繃,露在被外的小手緊緊攢著,圓潤修長的指因為過度用力,全無血色。

    瞧她一副孱弱、嬌小的模樣,熬得過這關嗎?

    “這ㄚ頭福大命大,雖然止血包紮了,但依這傷口瞧來,說不準夜裏還是會發燒,馬虎不得。”

    傅無痕斂下眸底那一絲五味雜陳的複雜眸光,不慍不火地岔開了話。“晚了,孩兒送老太爺回房休息。”

    “成了,老太爺我還不至於老到不能自個兒張羅,你忙你的吧!”

    語畢,他推開門,跨出了小苑,逕自往黑暗中走去。

    不一會兒,寢房靜了下來。

    傅無痕杵在窗前看著滿院的寂寥,任沉重的過往,濃濃地鎖在他的眉頭……

    一整夜,騰玥的思緒在黑暗中浮沉。

    她聽得到耳邊低語的交談聲,鼻息也隱約能聞到藥味在空氣中盤旋,偏偏想開口,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想動,更是半分也動彈不得。

    這會兒終是回了魂,她想起身,卻因牽動傷口而痛呼出聲。

    傅無痕瞥了她一眼,唇角一挑,似是嘲弄她的無能。

    騰玥怔怔地望著男子冷淡的神情,她的思緒有些恍惚,昏迷那段期間,她做了個夢。那是童年時,她與他初遇時的夢。只是現下面對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夢還是醒?

    “你……到底是誰?”

    傅無痕倚在窗邊,雙手負在胸前,語帶雙關地笑望著她。“這麼快就忘了?”

    騰玥輕斂秀眉,一臉茫然,瞧著男子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她的心裏直發毛。

    這些天她受了風寒,夜裏睡得極不安穩,思緒極為紊亂,不只做了關於童年的夢,更夢見自己殺了自己……

    她下意識垂眸,腦中閃過一絲流光般的念頭,意識雖不夠清醒,卻無法忽略心裏認知地打了個冷顫。

    “想起來了嗎?”

    騰玥詫異地打量著陌生的四周,大腦一片空白。

    傅無痕見她恍神得緊,目中神色益發清冷。“總之,騰玥格格死了,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叫聶雲棠,在‘倚青會’裏人稱雲千變。”

    騰玥迷惑地望向他,聽著他幽幽的低嗓落入耳底,壓根弄不清他話裏的意思。“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在哪里?”

    “時間久了,你自然會懂。”傅無痕並不打算同她說明。

    恍然瞬間,騰玥有些懂了。“你把我挾持到這個地方來,意圖為何?”

    “你只要乖乖地當‘雲千變’就成,其餘不用多問。”

    暈眩的感覺突地襲來,她的心一擰,吃力撐起身子,不甘被擺弄道:“不!我不留在這裏!你……不能把我囚禁在這裏。”

    這惡徒究竟用了什麼方式潛進戒備森嚴的豫親王府,將她綁到這裏的目的又是為何,她完全不明白,更無法想像。

    一思及此,騰玥又覺心緒一陣翻騰,胸口隨即泛起刺痛。

    瞧著她褪成紙白的臉色,傅無痕唇角驀然揚起一個轉瞬即逝的微笑。“除了留下,你沒有第二個選擇。”

    “若是我大哥發現我失蹤,遲早會領兵找來這裏。”

    “若是騰玥格格沒失蹤,鎮國大將軍領兵來這裏做啥呢?”傅無痕不怒反笑,淡淡揚起的唇角,蕩著耐人尋味的弧度。

    她勉強穩住內心的浮亂,有些艱難地啟唇道:“什……什麼意思?”

    傅無痕高深莫測地深瞅了她一眼,直覺她的話問得有趣:“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我話裏的意思。”

    難道有人取代了她的身分留在豫親王府?驀地那天那個自己殺自己的怪夢闖進了腦海,原來……那不是夢!

    瞬間,騰玥胸間暗潮洶湧,她忽然明白自己陷入了多大的陰謀當中。

    “你們的目地是什麼?”騰玥抑下激動的情緒,強迫自個兒鎮靜下來。

    男子清冽的眸光閃爍著,好半晌才重複方才的話道:“你只要乖乖的當‘雲千變’就成了。”

    “你沒有權利囚禁我!”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是墜入網中卻無力掙扎的獵物,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傅無痕斜瞅她一眼,半晌才朝她步步進逼道:“成!如果你想看著你額娘、大哥死於非命,大可離開。”

    血液猛地沖向四肢百骸,騰玥詫異地捂住唇,顫聲問:“為什麼……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因為你生在豫親王府,因為你是騰玥格格!”他蹙著眉冷下臉,靜靜地迎視她,緊抿的薄唇似藏著肅然怒意。

    無由來地,騰玥被他眸底流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孤傲,搗得心頭一顫。

    記憶中,也總有個人像他這般……騰玥晃了晃頭,甩去腦中荒謬的想法,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把他錯當成“他”。

    她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重新面對眼前的事實。“你到底是誰?”

    “這你不必管,你只需明白,豫親王府的生死全看你之後的表現。”一絲淡笑掠過他的唇,他的臉依舊毫無表情,可深邃的黑眸卻將她黯然的思緒納入眼底。

    騰玥死死地盯住他,痛恨這種被人掌控的無力感。

    “不過是囚犯,還需要什麼表現?”她心有不甘地咬著唇,晶燦的眸因為怒意熠熠生輝,意外點亮了過分蒼白的臉色。

    “你……”他低吟了會,見她臉色青白,額角滲著一層冷汗,於是緩下眉色,沉聲道:“你暫且歇下吧!”似不願與她多做接觸,傅無痕冷淡而疏遠地在彼此間劃出了千山萬水,不容旁人越界。

    他這般態度,激得騰玥心火大熾,從小到大沒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待她,而他竟然對她這樣的無禮。

    騰玥深深地將他深刻的輪廓刻劃入腦海,隨後側過臉,不再多看他一眼,擺明瞭不吃他那一套。“你可以下去了。”

    她不斷提醒自己,此刻她只能安分地作壁上觀,待時機成熟,她才能在逆境中奪回主導權。

    再者,為了額娘、為了大哥、為了豫親王府,她也不容自己自亂陣腳,即便心中鬱悶萬分,也得咬牙忍下。

    只是……他那張可惡的冷臉,她會記一輩子!

    傅無痕文風不動地杵在原地,瞪著她膽大妄為的倔強背影倏然蹙眉,他會讓她明白,在此處,誰才是主子!

    初秋的天色晚得快,颼颼的風不斷刮著夾門簾,逼得隨風擺蕩的簾子不停敲著窗板,發出不規則的聲響。

    屋裏的炭盆雖暖了一方天地,但向來耐不住寒冷的騰玥卻依然癡癡盼著窗外,渴望那個固定為她送藥、換藥、送膳的丫頭能為她提來炭盆,為房裏添幾分暖意。

    也不知這是不是冷面男子的刻意安排,她所在的廂房位置清幽雅淨,仿佛被隔絕在一處清冷靜默的地方,除了颼颼的風聲之外,再無其它聲響,淒涼寂寞的感覺,緊緊揪著她的心。也許真要見著人,會是件不容易的事。

    冷風不住侵襲,若真要這樣窩著等人來,說不準她已凍成冰人了。騰玥窩在床榻上酌量了好半刻,耐心漸漸消失,索性不再隱忍,打算出去看個究竟。

    誰知道,她方打開門探出了頭,一聲驚訝的嗓音便傳入耳中。

    “雲、云云雲姑娘!”

    她以門扇為掩,怯怯地望向遠處那劍眉星目,渾身洋溢著一股陽剛味的男子,低聲問道:“你是?”

    “我是老武子。”他揚著笑,報出大名。

    武略之前些日子便聽說“雲千變”因任務受傷而回到“倚青會”,為求安全,老太爺便讓她回到近郊分會,與大夥兒住在一塊。

    雖然老太爺及大當家在“雲千變”休養這段期間,下了嚴禁干擾的指令,但能有緣一賭“雲千變”的廬山真面目,他簡直興奮得絲毫掩不住好奇的眸光,將她打量得格外仔細。

    在會裏,“雲千變”向來不以真面目示人,這回能見她未經偽裝的素顏,實在是非常地幸運。

    感覺到他打量的眸光,騰玥擠出一絲乾笑,雖然一時半刻還消化不了他的快人快語,卻也對眼前的男子多了些好感。

    這大半個月下來,她身上的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而那個總板著張臭臉的男人,在那一天同她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除了為她張羅伙食的ㄚ頭,武略之可以算是她這些日子來,頭一個遇上的人。

    “老武子?”是說,這人也真是奇怪,瞧他明明不老,怎麼喚自己老武子?

    騰玥打量著他,也不知這這男子心裏得意歡喜個什麼勁,似乎打從他見到她開始,他臉上的笑意就不曾消失,讓她不由得窘迫了起來。

    “原來雲姑娘真的忘了老武子。”聽到她語氣裏的疑問,武略之故做捧胸心碎狀,一臉沮喪。

    騰玥瞧他那誇張的模樣,管不住噗嗤一笑道:“真對不住,我這些日子病得昏昏沉沉,沒記性了。”

    得到她善意的回應,武略之當下便忘了上頭的交待,突地大步竄到她眼前,熱切地說著。“上一回出任務時,姑娘幫我易容成老太婆,結果姑娘嫌我高頭大馬,說是老武子糟踏你的功夫。”

    聽他說著,騰玥勉強咽了口唾沫,心一顫一顫的。“功夫?”

    這下可好,她對“雲千變”一知半解,若再同他這麼閒扯下去,遲早會露餡。

    不過顯然思維單純直率的武略之,一丁點也沒發現她的異樣,依舊叨叨絮絮,這才讓騰玥暗松了口氣,不過也虧得他的多嘴,她總算對“雲千變”這個姑娘有了初步瞭解。

    “雲姑娘,你很冷嗎?”武略之突地開口,瞧她小小的俏鼻子染了一團紅,肩上可笑地跩著張棉襖,怎麼瞧怎麼詭異。

    經他這麼一說,她臉一燥,這才憶起自己狼狽、不得體的模樣。“是啊!我正想差人幫我添只炭盆。”

    在這小苑落裏她不愁吃穿,只是那冷面男子居然連個服侍梳洗的丫鬟也沒派給她,迫得過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她成了無自主能力的稚兒。

    “得了!姑娘身子剛恢復,老武子幫你跑跑腿。”

    他朗朗扯嗓一喚,儼然像個跑堂的店小二。

    騰玥原本有點抑鬱,心頭悶著不舒服,教他這麼一逗,心裏舒暢了幾分,隨即漫起濃濃地暖意。“那就偏勞爺兒了!”

    她甜美的笑容就這樣落入他的眼底,使武略之不禁受寵若驚地恍了神。

    以往“雲千變”以冷傲著稱,不茍言笑的模樣絕對可以與“倚青會”大當家,也就是他的師父的傅無痕一較高下,怎麼今天,這麼和氣地對著他笑了?

    “別爺兒、爺兒地叫,聽了怪彆扭的,姑娘就同大夥兒一樣,喊我老武子便成了。”他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頗有因為她的笑,不惜赴湯蹈火的意味。

    騰玥瞧著他耿直豪氣的模樣,可愛地側偏著頭,抿嘴笑道:“知道了。”

    “那你先回房歇著吧!”聽著她的話,武略之朗朗笑出了聲,只是方旋身,健碩的身軀隨即頓了頓,一張笑臉瞬間僵住,硬聲喚道:“師父!”

    騰玥不解地側過眸,霍地瞥見傅無痕波瀾不興的冷臉。

    原本騰玥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話落到唇邊後便無聲地咽了下去,她在宮裏見識過太多各式各樣的人,自然懂得察言觀色。

    他緊抿的嘴角,讓他冷峻的輪廓繃得又剛又硬,看來十分可怕。她想,現在應該沒有她插話的餘地。

    “這會兒廳裏正忙著。”傅無痕淡淡地開口,深沉的黑眸,依舊是深不見底,不帶任何情緒。

    機警的武略之會意,隨即揚唇道:“徒兒先去幫雲姑娘提只炭盆進屋,再到前廳幫忙。”

    “這事不用你做。”傅無痕瞥了他一眼,平板的語調透著股嚴峻。

    在傅無痕面前,武略之不敢多做二語,原本帶著絲率性的語氣跟著謹慎地再次說道:“那徒兒差人送炭盆過來。”

    傅無痕面無表情地頷了頷首,隨即往騰玥的方向邁去。

    他要進屋?騰玥下意識往內縮退了幾分。

    兩相照面,傅無痕覷了眼她看來有點狼狽的模樣,冷然的語調揉著幾分玩味。“進屋去。”

    騰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眼神,迅速推上門,拒絕他的靠近。“不行!”

    “不行?”他聲音輕柔,冷淡的語氣中隱著幾分不悅。

    “是!”她緊緊握著門扇,誓死悍衛道:“這裏‘勉強’算得上是我的……閨閣,你……一個大男人,讓人撞見不好。”

    傅無痕嘲諷一笑,語氣帶著絲玩味。“避嫌?你以為一扇木門守得住什麼?”

    這惡人!騰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那猶如兩排小扇的墨睫輕輕顫動,悄悄洩漏了她不安的心緒。

    “進屋再說。”他陡運巧勁地推門而入,壓根沒把她那一丁點抗拒放在眼裏。

    隨著他推門而入的力道,騰玥不爭氣地跟著門扇向裏滑退了數步。

    “關上門。”他撩袍坐下,神色自若地為自己倒了杯熱茶。

    “你究竟想怎樣?”瞧他不疾不徐的沉著模樣,騰玥反被他激得一肚子火,哪還用得著再添一隻炭盆?

    傅無痕睨了眼她氣呼呼的美麗臉龐,眼睫低垂地吹開茶上的氤煙熱氣,優雅地喝了一口道:“看來你恢復得不錯。”

    也不知怎地,讓他森冷的眸光輕輕一覷,騰玥竟覺呼吸紊亂,額角忍不住沁出心虛的薄汗。“那又如何?”

    一想起她被軟禁在此地,還得被迫同他一起幹起騙人的勾當,騰玥心裏便有說不出的恨。

    他坦然接受她眸底的情緒,淡淡道:“我說過,你現在的身分是會裏的易容高手‘雲千變’。”

    不知為何,他這話讓騰玥胸口泛過陣陣抽悸。“那、那又怎樣?”

    他微勾起唇,似笑非笑地回應道:“不怎麼樣,只希望格格信守承諾。”

    騰玥一咬牙,猛地抬起頭直視著他。“你放心,我說到做到,而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什麼。”

    傅無痕有些意外,幽深的眸子忽地掀起了些許波瀾。

    他原以為騰玥處在奢靡驕矜的生活裏已養成了傲慢、驕縱的性子,現在瞧來,眼前這個絕不妥協的女子,似乎已超乎他所預期。

    傅無痕穩斂深沉地隱下心中真實的情緒,旋即道:“你放心,底下那幫人已是千方百計的給瞞了過去,接下來,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

    “要做好‘自己’……”

    騰玥那雙清亮而柔和的眸底映出他的峻顏,莫名的,這般似曾相識的神情,再次將她拖進時光的洪流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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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4: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他獨來獨往的倔傲身影,使得騰玥實在無法不注意到他。

    後來她才從阿哥們的口中得知,因為他的額娘是個漢族女子,所以在宮裏的地位十分卑微。

    也因此,優秀的他反而被眾阿哥排擠、漠視,想藉以貶低他。這也是他總是形單影隻的原因。

    聽著關於他的一切,不知怎地,騰玥每每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心就無法克制地微微揪痛。

    她想,她可能病了,改明兒個一定要額娘替她找個大夫瞧瞧。

    只是“心”的問題尚未處理,她又意外撞見他獨自杵在文淵閣外發呆。

    “十八!”她忍不住開口喚了他。

    然而他一見到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隨後甩頭就走。

    瞧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騰玥擰起眉,快步抄過他跟前:“做什麼躲我?”

    “沒有。”他硬梆梆地開口,懶得瞧她。

    “你在生氣?”

    明明他就比其它阿哥俊朗,偏偏總要板著張臉、緊抿著唇,冷淡地活似一座僵硬冰冷的雕像。

    “沒有。”

    “你討厭我!”雖然極不願承認,但他這種態度,分明就是討厭她的表現。

    這會兒他忍不住噤了聲,像是默認她的猜測。

    騰玥抿唇沉默了會兒,扯著他的衣袖,柔聲地開口道:“你不要討厭我,玥兒可以當你的朋友,好不好?”

    他冷冷覷了騰玥一眼,拽開她的手。“我不需要朋友!”

    騰玥本來就嬌小,教他這麼一甩,腳步一個踉蹌,咚的一聲,就往前跌了個倒栽蔥。

    上次他彈了她一臉雪,這回他又害她跌了個狗吃屎,一思及此,委屈的她、嘴一扁,隨後便放聲大哭。

    “你欺負我。”

    他怔愣地杵在原地,冷眼瞅著她。他欺侮了她嗎?何必哭得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無由地,莫名的厭惡感漲滿胸口,十八阿哥冷冷道:“不要再來找我了!”

    語落,他不帶一絲遲疑地邁步離去。

    ***鳳鳴軒獨家製作******

    他有一雙冰冷、不容侵犯的眸,以及臭得不能再臭的一張峻臉。

    打從進屋開始,騰玥便怔怔地看著他,那緊緊盯著傅無痕的眼神,像是要看透他的心一般,讓他無法忽略她如影隨形的眸光。

    他眼皮一抬,神情古怪地覷了眼她恍神的模樣,問道:“你有什麼不滿,儘管說出來。”

    不期然地迎向傅無痕那帶著幾分懶散、漫不經心的神情,騰玥神魂一凜地由幻境中倉慌抽離。

    她很清楚,他不會是“他”,只是……她為何又會對他產生莫名的錯覺?

    “你的名字?”驀然間,騰玥發出一句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問話。

    傅無痕聞言,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下一瞬間眉心一攏,語氣徐緩地沉聲問道:“有名字又如何?”

    騰玥怔然地望著他淡然的反應,心思紛亂,他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負擔罷了。”

    聽到他幾近耳語的呢喃,騰玥不解地望向他半垂的峻顏,幾乎要以為那句快得讓她無法捕捉的淡愁鬱語,僅是她的錯覺。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有什麼不能說的?”突然間,她極度渴望探索這冷面男子刻意壓抑的另一面情緒。

    “沒必要。”傅無痕目光隱晦肅冷,極度無情地丟出一句。

    他的戒備與冷漠讓騰玥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愣了片刻才說:“算了,我可不想冒犯‘您’。”

    雖然她心裏有一籮筐可以替代他名字的代號,但在未摸清他的性子前,她可不想冒險得罪這思緒極為深沉的男子。

    他似乎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任由沉默在屋內流淌著。就在騰玥打算放棄追問的同時,傅無痕卻意味深長地瞟了她一眼,淡淡掀唇道:“大當家。”

    騰玥聞言,瞪大了水眸。“大當家?姓大名當家?”

    無視她語氣裏的質疑,他深瞳微凜,冷峻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沒錯,大家是這麼喚我的。”

    “你當我是傻子嗎?”騰玥忿然地擰著眉頭,打從心底罵了他千百回,明眼人都瞧的出來,這臭臉傢伙擺明瞭在耍她!

    傅無痕微微挑動峻眉,沉吟了半晌才道:“你要這麼想也行。”

    他不以為然的反應實在詭異,像是根本懶得同她辯駁,隨她怎麼想似地。

    無由來的,騰玥的心猛地一凜,不明白他到底想同她玩什麼把戲。

    無瑕理會她的心緒轉折,傅無痕切入正題道:“這些是你的換洗衣物,往後除了用膳之外,你大可放心地在此休息,絕對不會有人進小院來打擾你。”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騰玥這才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已擱著一大疊衣物。

    見她的思緒尚未意會過來,傅無痕伸指輕敲桌子再道:“雲千變本來就屬於會裏的重要人物,所以你不必參與料理其它人的雜務,不過,前些日子派給你的丫頭不會再過來了,往後的生活,還請格格自理。”

    他的意思是,從今以後,她凡事都得靠自己嗎?

    瞬間,她有些慌了,原本忿忿不平的情緒,隨即被不安取代。

    打從她懂事開始,衣裳髒了自然有人替她換一件乾淨的衣裳,熱了、冷了,該穿什麼、用什麼,梳什麼樣的發款,自然有人會替她張羅,她壓根無需煩惱這些瑣事,現在要她一切自己打理,她做得到嗎?

    似是看破她的內心的惶恐,傅無痕唇角浮現淡淡嘲諷。“格格不會連最簡單的生活起居,都無法自己打理吧?”

    騰玥瞠眸直直瞅著他,情緒又是沮喪、又是氣憤,當下一句話也反駁不了。若是以往,照他這種冒犯的態度,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傅無痕凝視她片刻,早看透了她的想法。“並不是人人生來都像你這樣嬌貴,你必須知道,在這裏,你已不再是養尊處優的格格!”

    他冷冷的語調撞進騰玥的心頭,頓時一肚子的委屈從心窩一路沖到眼裏。若不是心有不甘,她的眼淚一定會不受控制地一顆顆流下。

    “想折磨我就明說,不必繞這麼一大圈。”她哀怨地輕聲咕噥著。

    “折磨?”傅無痕揚唇,但眸底不帶任何笑意。“如果格格要把一個平民姑娘的正常生活視為‘折磨’,那我也無話可說。”

    沒錯!對向來養尊處優的她來說,一個平民姑娘的生活就是折磨!這點,她不想否認也無法否認。

    心裏雖然忍不住悲涼地歎著氣,騰玥仍仰著臉,眸底竄著驕傲的小火,悻悻然道:“我累了,你——出去!”

    她雖痛恨自己的命運操縱在這冷面惡人的手裏,但所謂“親者痛,仇者快”,他若想藉由羞辱她,見她軟弱啼哭,她是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他一瞬也不瞬地將她不馴的模樣納入眼底,輕笑了聲。“你最好早點認清自己已淪為階下囚的事實。”

    騰玥咽下喉中緊窒的感覺,冷著應道:“這點不勞大當家費心,往後,請大當家還我一份清靜。”

    當他波瀾不興的峻顏落入眼底,騰玥心底莫名波動的情緒,又紊亂了幾分。再這麼下去,她只怕非但無法安分地作壁上觀,最後說不定還會真正淪為他的俘虜。

    “還你一份清靜?”傅無痕薄唇一勾,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你現在的身分是‘雲千變’,想或不想,並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沉默了好半晌,她才抬起幽然的冷眸定定凝著他。“你不用時時刻刻拿這三個字來提醒我,就算身分和名字換了,心的本質卻是無人可取代的。”

    她的話讓傅無痕微乎其微地打了個冷顫,一瞬間的蒼白臉色,讓眸底那不經意掠過的一絲淩亂,益發明顯。

    捕捉到他臉上稍縱即逝的神情變化,騰玥蹙起眉,心頭不由得一顫。

    他冷漠的眼眸深處,仿佛藏著不為人知的寂寞,激得她恍了神地想去探究、深掘,是不是在他的心底,真的藏心了一處不為人知的禁地?

    下一瞬,傅無痕像是察覺她的探究,隨即神色自若地回過神,緊抿的唇恢復了原有的冷淡傲然。“晚了,你該睡了。”

    “怎麼?我說中了你的心事?”明知捋虎鬚也該懂得適可而止,偏偏心思千回百轉地繞在心頭,讓她不假思索地脫口便問。

    傅無痕瞥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陰鷙的眼眸顯得駭人。“聽清楚,我不在你該瞭解的範圍之內。”

    “放手!”騰玥揮動手臂掙扎著。

    是他太強又或者是她太弱?他驚人的氣勁,捏得她軟膩的肌膚產生了灼痛,使得她的額頭不停冒出細密的汗珠。

    傅無痕見她水般的眸蒙著氤氳,鬱結地加重了力道,沉著嗓警告:“記住,這裏容不得你使潑。”

    嬌貴如她,怎堪他如此折磨?心火一漫,她怒不可遏地咬牙道:“你這渾蛋,本格格偏愛使蠻,不如你的意,看你能拿我如何?”

    “如果你夠聰明,就忘記你的格格的身分。”他極力按捺怒火,陰鬱道。

    騰玥聞言心裏酸得緊,使勁地眨眨眼睛,才勉強把淚水給逼回眶裏。“放開,我好痛!”

    “你最好安分點!”他突地撤了力道,卻沒想到失了鉗制,她反倒一個踉蹌,身子不穩地往後連退數步,直接往隔著床榻與小廳的屏風倒栽而去。

    傅無痕見狀,眸光一凜,眼捷手快地拉住她的手、扣住她的腰,挽救她免予摔倒。但即便如此,騰玥的腳裸還是因為立地不穩,硬生生地扭了下。

    “唔!”她側過臉,細緻的眉心因疼痛而緊擰。

    “沒見過像你這般任性的姑娘!”瞧她吃痛的模樣,傅無痕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忍的感覺。

    “不要碰我!”騰玥避無可避地感受到他有力的懷抱與心跳,感覺到攬住她纖素腰身的手臂,正強壯地將她圈攬在他的束縛當中。

    這種莫名的親密,近到能把他眼中的神色一覽無遺,讓她羞窘地直想掙脫。

    “我瞧瞧。”傅無痕緊繃的冷峻輪廓,因為她憐人的模樣,不自覺地洩露了隱藏不住的浮動心緒。

    是她受傷,他煩躁個啥勁?

    騰玥瞪著他,清嗓微啞地與他劃清界線。“不勞你費心!”

    他無動於衷地朝她逼進。“你這逞強的性子,只會讓自己吃苦頭。”他的語氣雖然冷酷,卻又因她憐人的模樣,觸動了心裏的某一根弦。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感覺他頎長健碩的身軀猛往她靠近,她慌忙地舉臂推開兩人過分貼近的距離。

    偏偏傅無痕對她的抗拒視而不見,在她尚未意識過來時,便一把將她弱無骨的嬌軀打橫抱起。

    “你做什麼?”胸中浮動的思緒兀自輾轉,騰玥強忍著滿心的羞惱,想掙脫出他鐵鉗似的圈抱。

    “閉嘴!”傅無痕抱著她坐下,冷著嗓警告。“你再敢掙扎看看。”

    迎向他不怒而威的神情,騰玥不禁抿了唇噤了聲。

    “安分些,自然少受點罪。”傅無痕蹲在她身前冷淡道。

    察覺他的動作,騰玥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縮了幾分。“你想怎樣?”

    “你以為呢?”他冷厲的神色不復見,落在她腳上的深眸,閃過一絲柔軟。

    這份柔軟來得突然,莫名地在她思潮起伏的心湖中,激蕩起片片漣漪。

    “我自己可以處理。”騰玥側過頭抿了抿唇,根本不想領他的情。

    他毫不在意地挑眉,漠視她逞強的態度,逕自扶住她受傷的腿,脫去她腳上的白色羅襪。

    “夠了!”當他粗糙而灼熱的掌貼近她腳踝的那一劇,她覺得呼吸陡緊地瞠瞪他一眼。“我說過,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怎麼?怕痛?”深目一斂地掩去幾分心思,他嗓音持平地定定凝著她問。

    在他深沉的眸光注視下,騰玥聰明的腦袋瓜子一時渾沌,白皙的面頰更是不爭氣地浮上一抹紅。

    兩人肌膚相貼之處,彌漫著如火焚般的熱意,灼痛了她的肌膚。處在這般狼狽困窘的處境中,她怎麼能不反抗呢?偏偏受傷的腿受制於他的掌勁,任憑她怎麼扭抽,腳踝上溫熱的感覺卻始終如影隨行,無法擺脫。

    “你存心自討苦吃,是嗎?”冷峻的目光略沉,他捺著性子問。

    他那雙幽邃的瞳眸殺傷力實在驚人,小臉微偏,她連忙挪開視線。

    算了,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她哪還矜持什麼?

    “忍一忍。”

    騰玥還來不及回過神,傅無痕起於瞬間的動作,伴著一聲清脆的喀啦響讓她陷入了巨大的疼痛當中。

    “好痛、好痛!”她驚呼出聲,秀美的額沁出冷汗,直覺地便想推開他擱在腳踝上的手。

    感覺到她略涼的小手貼覆在他的掌上,傅無痕背脊一凜地繃緊了下顎,呐呐開口。“不會痛了。”

    她柔美的五官陡然一僵,咬牙切齒道:“痛的又不是你!”

    像是早已猜到她的反應似的,傅無痕抿唇不發一語,任她發洩著心頭的怒氣。

    見他這般容忍,騰玥一怔,心頭怨憤無處可發,只有抿著唇不再說話。

    傅無痕立地起身,眸底掠過掙扎的窘態,好半晌才將懷中那一隻白玉小瓶塞進她手裏。“每日把藥擦在腳踝處,沒多久就會痊癒。”

    騰玥愕然地仰看著他,心想他異常的舉止是否只是她的幻覺?

    傅無痕居高臨下地瞅著那張美麗的臉蛋,波瀾起伏的思緒終於平靜。“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他高大的身軀在她身上落下一道暗影,騰玥輕蹙眉,仰頭瞅著他恢復孤高冷傲的憂鬱峻臉,瞬間有些恍惚。

    這男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是善亦是惡?被他掩藏在冷漠峻顏下的那一顆心,是冷?是熱?莫名地,心湖為他而起的漣漪逐漸泛開、擴大。

    傅無痕意味深長盯著她陷入某種思緒的臉龐,隨後移開視線,逕自舉步離開。

    “玥格格”從來都不屬於他的世界,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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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5: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在皇上的欽點下,今年滿十歲的騰玥與奉旨隨行的騰鐸,一同跟著皇上至木蘭圍場狩獵。

    木蘭圍場水草豐沛、禽獸繁集,狩獵期往往要維持二十幾天,而這段時間內,騰玥通常會被欽點伴駕。

    期間若無事可做,她便會請旨,然後獨自一人騎著馬兒肆意行走在蔚藍天空之下,自在地徜徉在草原、林海當中。

    一轉眼,狩獵便結束了。當晚舉行了場盛大的慶功告別宴會,眾人飲酒作樂、比武摔跤,氣氛熱鬧至極。

    這一天,幾個與騰玥感情甚篤的阿哥拉著她坐在篝火邊,按捺不住滿腔得意地同她說著自己的狩獵佳績。她雖不感興趣,卻仍是陪笑聽著。

    其實她知道,不管親王、大臣、皇帝子孫……人人都想趁此時在皇上面前力求表現。只是誰也沒料到,此回占盡風采的,竟是被眾人冷落、漠視的十八阿哥。

    狩獵首日,他便以精湛的騎射技術擒獲一頭大狼,接連著幾日下來,他的成績已居眾阿哥之冠。於是他優異的表現,便為這二十幾天來的明爭暗鬥畫下了句點。

    只是讓騰玥納悶的是,在木蘭圍場這段日子以來,雖然他出盡風頭,卻也在她面前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雖然每次見面,他都不會給她好臉色,但她還是管不住心裏想見他的衝動。

    當這樣的心思掠過心頭時,騰玥驀地瞥見十八阿哥佇在篝火旁的孤寂身形。

    他冷傲孤僻的頎長身形處在熱絡的笑語喧囂之外,加深了他與眾皇子間疏離的感覺,瞧來孤單又寂寞。

    無由來的,一股出自內心的衝動讓她出聲叫喚。“十八!”

    十八阿哥側眸瞥了她一眼,隨後便不假思索地邁步離開。

    他對她避如蛇蠍的態度,讓騰玥的小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懂,為什麼他會這麼討厭她。

    “不准走!”騰玥不顧阿哥們朝她投以不解的眸光,起身喚住他。

    十八阿哥的心一凜,他有些後悔,若不是心裏那一股情不自禁,他不會刻意由騰玥面前繞過。

    騰玥見他置若罔聞,移動的腳步更是急促,為了留下他,她順勢抽下簪在發上的月牙形銀簪,丟至篝火堆旁道:“幫我撿。”

    煢煢火光在他深邃的五官上舞動詭異的暗影,十八阿哥一臉嫌惡地瞥了她一眼,毅然道:“不。”

    她身邊有一堆護花使者等著她差遣,又何必來招惹他?

    “我要你撿。”她對他笑著,似彎月般的笑眸將她濃密的睫毛緩緩的合攏成墨扇,分外清澈的雙眸被火光映得明豔。

    惡魔!他恨恨想著,所有的情緒皆落在緊抿的唇。“不!”

    當他第二個不字落下時,幾個阿哥便沖出來架著他粗聲道:“玥格格讓你幫她辦事,是你的福氣,撿!”

    “不!”他毅然不屈。

    “撿!”一個身形較魁壯的阿哥對準他腿彎關節一踢,他狼狽地單手貼地,單膝跪地。

    另兩人緊緊的鉗壓住他的肩膀,不容他逃跑:“撿!”

    十八阿哥被壓制得動彈不得,一雙冷眸忿恨地瞪著騰玥,由齒間擠出一句話:“我撿!”

    他發了狂似地掙脫了鉗制他的人,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隨後撿起騰玥的月牙形發簪,緊緊將它握在掌心。“你夠狠,我記住你了!”

    倏地,一股邪惡的想法掠過,他猝不及防地將發簪擲向她。

    迎向他眸底憤恨的眸光,怔愣在原地的騰玥根本閃躲不及,直到頸間掃過一股灼熱時,她才吃痛地回過神,原來月牙形銀簪早已被火偎得發燙。

    “十八……你的手……”

    她的輕呼引起眾阿哥的注意,瞬間關切的話語四湧而上。“怎麼了?玥兒妹妹你受傷了嗎?”

    頸間傳來的灼痛與焦味揉著他的眼神,深深烙進她心底,觸動她眼角一滴淚。“對不起……我……”

    她憐他孤單,也惱他冷漠,氣他在她拼命想給予他溫暖時,卻築起了一道冷冷的冰牆,拒絕她的靠近?她只是想……成為他的朋友……

    迎向她淚眼濛濛的憐人模樣,十八的眼神驀地黯了下來地微微別過臉。

    這些天騰玥睡得並不好,她在夜裏輾轉反側,腦中記掛著傅無痕那一日離去時的神情,及那一段已經遠離許久的童年回憶。

    ***鳳鳴軒獨家製作******

    “不該想這些的……”她和衣起身,赤著腳走向窗邊。此時,月上樹梢,屋外傳來陣陣蟲鳴,凝著圓潤的月,鼻息間流動著淡淡的桂花香,讓她無聲歎了口氣。

    她現在必須搞清楚他綁架她的目的,以及儘快找到離開的辦法,而不是想他!

    “大哥……你們會知道府裏的玥兒不是你們的玥兒嗎?”獨坐在窗邊,騰玥鬱悶地喃喃自語,突然,眸光卻被擱在木桌上的白玉瓶給吸引。

    以白玉瓶裏的藥連敷揉了數日,她踝骨處的扭傷很快地消了腫,只是那日後,他也銷聲匿跡了整整十來天,沒再到小院落來叨擾她。

    沒見著他,騰玥確實得到了該有的寧靜,但不知為何,心裏卻又忍不住掛念起他,她為自己這種莫名掛念,打了個冷顫。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思緒被迫拐了個彎,她披上外褂,打算趁著夜深人靜之時,進行自己的計劃。

    夜涼如水,清潤的月色落在石板道上,發出瑩白微光。騰玥抬頭環視四周,月光下,景物盡被夜色籠罩在一種縹緲的昏茫當中,讓人看得極不真切。

    心驀地一動,她定下腳步,直直地瞅著眼前的高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翻過牆後,她便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思緒一轉,她腦中那一抹準備冒險一搏的聲音說服了自己。

    她仰高著頭,估量了好一會子便自言自語道:“其實不高嘛!”

    只要找個東西墊腳,她一定可以順利翻過牆。

    張望了一番,她便在角落發現了張板凳。心頭一喜,不假思索地就將板凳挪移到理想的地方。努力攀上板凳、站直了身子才發現,事實似乎遠超過她的想像。

    這面牆看起不高,但對她一個文弱的姑娘來說,真要攀翻,還是比登天難。

    “唉,沒事築這麼高的牆做啥?”她恨恨地咒駡著,不甘心地在板凳上墊高著腳尖、抬高著手,只希望自己能爭點氣攀捉上牆緣。

    “你在做什麼?”突如其來的一抹厲嗓在寂靜暗夜中響起。

    騰玥心一凜,寒毛倒豎,瞬間一股涼意竄上背脊,所有的動作在一瞬間僵住。唉!這下可糗大了,當場被逮個正著,她真的百口莫辯了。

    傅無痕怒瞪著她搖搖欲墜的纖雅背影,一股火氣直沖腦門地壓抑問:“這麼晚了,你想上哪兒去?”

    騰玥自認倒黴地哀歎了聲,心裏不由得猜想這冷面大當家是不是具有通天眼的本事。否則怎會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挑她想幹壞事的時候出現?

    “我——”

    騰玥正想硬著頭皮解釋,傅無痕又語氣嚴峻道:“難道上一回的教訓還不夠?這回想摔斷手還是摔斷脖子?哼!瞧你一臉聰明樣,卻淨幹些蠢事?”

    他剛完成一趟任務,原本想瞧她一眼就走,卻沒想到一踏進小院,便見到這足以讓他嚇出一身冷汗的畫面。一股怒火陡升,他幾乎想要拽著她教訓,要她安安分分留在小院落,不要讓人時時為她提心吊膽。

    騰玥被他這番毫不留情面的指責惹得火氣也不小。“我愛怎麼就怎麼,你管不著!再說你半夜不睡來這兒做啥?說不定是你想對我做出見不得人的壞事。”

    她霹靂啪啦地說了一長串,語氣蠻橫,連睨著他的水眸也閃著灼人的光芒。

    傅無痕聞言,不期然地微微揚起嘴角。過了這麼久,她這得理不饒人卻又惹人心憐的模樣……還是不變呐!

    他雙臂環胸問:“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想對你做哪些見不得人的壞事?”

    方才她那句話說得順暢,怎麼聽到他耳裏就變了味?驀地,迎向他意味深長的神情,騰玥的粉頰瞬間湧上滾燙的紅潮,懊悔地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咬著唇,努力維持鎮定,理直氣壯道:“誰知道你邪惡的腦袋裝什麼?”

    他暗歎了口氣,此刻實在無力再同她耍嘴皮子。“下來。”

    “不勞大當家費心!”她有辦法站上板凳,就有辦法下去,完全不領他的情。

    “同我卯上了是吧!”傅無痕將她倔強的模樣盡收眼底,黑眸寫滿不悅地一把將她扯下。

    下一瞬間,騰玥感覺到身子往後墜落,當場驚呼出聲:“啊——”

    這惡人!騰玥的小臉瞬間失了血色,絕望的她,也做好了跌個狗吃屎的心裏準備。不料心念方閃過,她就感覺自己跌進了男子扎實的懷裏。

    “怎麼?知道害怕了?”傅無痕張開雙臂接住她,面無表情地調侃。

    其實他從未這樣抱過一個女人,當她柔軟的玲瓏曲線緊貼著他堅硬結實的身體時,他很難不對她柔軟的嬌軀產生綺想。

    “誰怕啊?!”騰玥迎向他那張冷淡詭異的峻顏,惱火地頂嘴。

    “是嗎?”斂去眸底的莞爾,他臉色陡然一沉,瞬間加快了腳步。

    感覺到他沉穩的步履,騰玥赧然僵聲道:“放我下來!”

    他每走一步,她就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與她緊貼的每一寸線條有多冷硬結實,使得她雙頰不受控制地暈成一片紅潮。

    “不放。”他累了,不想惴測她的腦袋裏裝著什麼想法,只想把她帶回屋內。

    她抬起下巴冷冷瞪著他,卻驚覺他冷峻的臉色,隱隱騷動著她的心。

    “你……”突然心生一股衝動,她好想問他,為何這些天他要對她不聞不問?

    隱隱察覺她語氣裏的試探意味,傅無痕不動聲色地截話道:“知道牆的另一邊是什麼地方嗎?”

    “誰知道!”莫可奈何地貼著他偉岸的身軀,騰玥這才驚覺自己是如此嬌小。

    兩人如天與地般的差距,讓她萬分無力,她有機會能逃離他的掌控嗎?

    “我的院落。”

    他沉穩的低嗓,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她的耳底,瞬間騰玥忽然有所頓悟地瞪大著水眸瞅著他。“啊?!”

    “你潛入我的房裏,是想對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嗎?”他用指控的眼神看向她,墨染般的峻眉不疾不徐地挑起。

    騰玥對上他那深不可測的雙眸,心裏悚然一驚。“誰想對你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啊?”原本要反駁的話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也不爭氣地漫起了火辣的熱意。

    傅無痕垂眸看著她的神情,眸底流光閃爍地掠過一絲玩味。“也是,我瞧你應該沒那本事。”

    見他眼底閃過的笑意,騰玥暗自氣悶,真想利用他堅硬的胸膛,一頭撞死。

    “往後還望格格謹記自己的身分,不要再有如此荒謬的舉止。”

    雲千變武功不錯,而她則是嬌滴滴的弱女子,若是讓其它人發現她們“交換身分”,後果就不堪設想。

    騰玥瞅著他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默不作聲地擰起眉。這男人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了,只是折騰了大半夜,她累了,也沒心思去探究他孤傲眸光裏暗藏的情緒。

    “我累了,想睡!”

    傅無痕暗自鬆口氣,清冷淡漠的嗓音透著些疲憊。“別再企圖晃到外頭了。”

    兀自打量著他沈鬱的臉龐,騰玥的心猛地一凜,一句話哽在喉間出不來。就算她企圖逃亡讓他氣惱,但也別擺出這一副憂鬱的模樣嘛!這會讓她感到愧疚的。

    騰玥枕在他的肩窩,思緒濛濛地想著。漸漸地,當他的胸膛傳來陣陣的暖意,她也沒氣力再同他爭論。算了,暫且饒過他,有什麼疑惑,等她養足了精神再說。

    感覺到懷中人兒像只貓兒,在他懷裏噤聲蹭了蹭,傅無痕不禁冷著臉,加快了腳步,想藉此甩掉心頭浮動的遐想。

    傅無痕雙手橫在胸前,冷冷地覷著床榻上的她道:“乖乖睡覺!”

    騰玥努了努唇,瞪了他一眼,隨後才極不甘心地拉高被子,將自己蓋得密密實實,捲縮成顆小球窩在床角。

    瞧著她懼冷的模樣,傅無痕眸底閃過一絲柔軟,不發一語地走出廂房。

    騰玥一聽到門扇被推開聲響,倏地回過身,卻只捕捉到他消失在屏風後的高大背影。他的離去,頓時讓她沒了睡意,緊接著,心底為他牽掛的思緒,也隱藏不住地一點一滴流泄而出。

    難道她會如此在乎他,真的只是因為他像“他”嗎?

    “十八早就死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騰玥拽著被子,萬般懊惱地自語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沉沉之際,突地,輕緩的推門伴著壓抑的腳步聲響起,她精神陡然一振。

    “誰?”她緊張地拽著被子,赤著腳跳下床榻,躲在屏風後揚聲問著。

    下一瞬,傅無痕高大的身軀映入眼底,騰玥詫異地眨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不會真要對我做什麼吧?騰玥戒備地瞅著他,小手緊緊拽著被子,把自己裹得更密實,顫著聲嬌斥道:“你、你……你要做什麼?”

    傅無痕瞅著她吃驚的神情,擱下手中的炭盆,揚唇道:“你以為呢?”

    他臉上的笑意一閃即逝,不帶溫度地含著嘲諷,讓她又不禁惱了火。“誰猜得著大當家您的心思呢?”

    傅無痕明顯一怔,卻什麼也沒說地將手中那厚實的毛被子輕甩在她頭上。

    他的力道、方位分毫不差,若迎頭罩上的毛被是武器,她鐵定一命嗚呼。

    毛被子迎頭罩上的暖意,讓騰玥一怔。她拉下毛被定定望著他,被那不真切的舉動,亂了心緒。

    傅無痕望著她半張著小嘴的可笑模樣,也不可算解釋,只是眯起眼扣住了她的手,沉聲警告道:“你若再敢逃跑試試看!”

    滿腔感動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懂,她已經和他那麼接近了,卻還是依舊無法看透他?

    騰玥吃痛地試圖拉開他厚實的掌,偏偏力氣比不過他,最後,只能火大地擰眉瞪著他。“我知道怎麼做,不用你來管!”

    傅無痕鬆開手,刻意用嚴厲的語氣掩蓋心底那一絲柔軟。“很好!能認清自己此刻的處境,是再好不過的事。”

    語畢,他隨即甩袖旋身,沒有一絲停留地向外走去。

    騰玥傻愣愣地看著他仿佛能擋去一切風雨的孤寂背影,目光凝滯在他離去前那張波瀾不興的冷臉上,再一次被他反復無常的舉動擾亂了心弦。

    緊接著,控制不住的顫慄竄上背脊,某種難以分辨的情緒全湧上騰玥的心頭。

    他冷漠的眼,承載了許多未知的情緒,誘引著她不斷想窺探他的一切。這樣的他,總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正看著十八……

    驀地,一室的寂靜再次將她緊緊攫住。

    沒來由地,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厘不清此刻的心情,只是單純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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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5: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聽說十八獵了一頭大狼。”

    “哼!他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說的也是,十八那賤種可以的,我也行!”騰玥聽著他們數落十八阿哥,刺耳地擰起眉。

    “不要再說了!”

    “玥兒妹妹……”眾阿哥怔然望著她,對她激動的反應百思不解。

    “十八再怎麼不濟,他也是你們的親手足,不是嗎?”騰玥一臉迷惑。皇位的爭奪,眾阿哥間的勾心鬥角,仍是她心頭一知半解的一隅。

    “我們可不是同一個額娘。”某阿哥嫌惡地撇著嘴,其它人跟著應和。

    明明是兄弟,卻搞得像仇人,是何等悲哀的事啊!騰玥擰起眉,氣呼呼地起身。“我不喜歡這樣的你們!”

    氣氛陡地變得凝滯,眾阿哥因為她激動的語氣明顯一愣,紛紛朝她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要走了。”不知怎地,只要聽到他們談論起十八阿哥時,那滿不在乎的輕蔑語氣,她就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沒料著她會這樣,阿哥們好言哄勸著,她卻絲毫不領情,心裏想的念的,全是十八阿哥手上的燙傷。

    眾阿哥拿她沒轍,只得嚷著同:“玥兒妹妹,天色晚了,你要上哪去?要不要差人提個燈籠陪你?”

    騰玥逃離所有人的視線,離開亭子,腳步無意識地移動在狹長的甬道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抹冷嗓由她身後響起。

    “你又來做什麼?”

    “十八!”騰玥慌忙回過神,眼底映入十八阿哥冷淡的神情後才發現,她的腳步已在不自覺中來到十八阿哥那稍顯偏僻的居所。

    迎向她略顯蒼白的菱唇,十八阿哥向來冷淡的眸底閃過一抹柔軟。

    他知道,秋獵後她病了,卻沒想到一場小病就讓她纖雅的身形益發單薄,瘦得連鑲在小臉上的杏眸也大得突兀。

    壓下心頭掠過的古怪思緒,他微撇唇道:“我差人送你回去。”

    “我是來找你的!”她拉住他的袖擺,霸氣地不讓他離開。

    在秋獵後,她只要一入宮,第一件事便是尋他,不管他對她是冷漠以對;或是惡言相向,騰玥就是不給他半點逃避的空間,硬是將他纏得緊緊的。

    “不要仗著有人為你撐腰,你就認為人人都得買你的帳。”他躲過她幾回,卻沒辦法真正避開她,難道愈恐懼就愈難以避開嗎?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跟你道歉。”她知道她的個性是被寵壞了,但該有的分寸,她可是一丁點兒都沒忘。

    十八阿哥覷著她堅持的眸光。雙拳緊握遭:“你道過歉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生氣?”看著他拒人于千里的冷臉,騰玥鬱悶極了。

    “我沒生氣。”他不懂,這被人捧在掌心、驕縱任性的騰玥格格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何偏要纏著他?

    她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地努著唇。

    “你生氣、你不喜歡我、你躲我!”

    一想起他俊朗的眉宇間透露的冷漠與疏離,她的心裏便有一股說不出的失落,使得她的心頭直發酸。

    他歎了口氣,由懷裏拿出一條狼牙墜子遞給她。

    “給你!”

    躺在他厚實手心的乳白色狼牙比一般狼牙大,她想這應該是他在秋獵時獵到的那一頭大狼所有。

    “給我?”騰玥敞開笑容,受寵若驚的小臉被彎月般的笑眸綴得燦爛。

    十八阿哥向來沉寂的眸底因為她的笑而泛著小小的波瀾,好半晌他才道:“最後一次,不要再來找我。”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臉上的神情在瞬間又恢復了原本的冷漠。

    騰玥興奮的心情一掃而空,只覺腦袋瓜子轟的一聲,將她滿心的歡喜炸碎了。“十八……”她眨了眨明亮的雙眼,腦子忽然一片混沌,神情有些恍惚。

    “記住了。”十八阿哥硬把狼牙墜子塞進她手裏,冷冷地強調。

    騰玥屏氣凝神盯著他,聲音微顫道……

    “我不要!”

    十八阿哥不發一語地瞥了她一眼,不假思索地退回他孤寂的世界裏。

    騰玥怔了怔,若是以前,她會失望地在他面前故意號啕大哭,但現下她不會哭了,因為她知道,十八阿哥不像其它人,他只會漠視她的眼淚:;

    ***鳳鳴軒獨家製作******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踏實。也許是一夜折騰,再加上被那個冷面大當家擾亂了心緒,使得她一直處於半夢半醒的蒙矓狀態。

    直到旭日東昇,曙光照到了她的眼皮,她才驚覺,天已經亮了。

    騰玥睜著眸、抱著被子,有些慵懶地賴在床榻上,思索著今天該做些什麼事,才能消除心裏那不開心的情緒。隨著思緒不受控制地飄來飄去了好半晌後,她才起身,簡單做了梳洗,並為自己梳發。

    沒有婢女在一旁伺候,她只能隨意為自己梳了個發樣,髻下的長髮以棗色綢布攏成一束,露出一對白裏透紅的小巧耳垂。她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瞧瞧,說不上好看或難看,總之就是松垮垮的,保證風一吹,就會散亂。

    不過再怎麼樣,也強過披頭散髮啦!

    她審視著銅鏡裏那一張眉目清新的素淨小臉,自嘲低笑了聲。不曉得額娘及大哥瞧見她這素肌淡眉的清新模樣,會做何感想?

    她歎了口氣,不敢放任自己去想過往的事,這寥寥落落的日子,比豫親王府的生活無趣許多,卻也讓她不得不適應沒有人伺候的日子。

    勉強拉回思緒,瞧著外面的好天氣,她準備把積了幾目的衣物給一併洗淨。

    其實來到這裏之後,洗衣對她而言是件極苦的差事,衣衫袍褂浸了水後比石頭還重,每每勉為其難的做完這檔苦差事,她就必須躺在炕榻上休息大半天。今天就姑且借著洗衣服,來宣洩心裏的悶氣。

    一股勁地把衣裳全丟進盛著水的大缸後,她便拿起一根大樁在裏頭攪秈著。

    突然,一抹充滿好奇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雲姑娘,你這是在醃鹹菜嗎?”

    她猛地回過神,紅唇一噘,嗔了武略之一眼。

    “都一樣,洗得乾淨就好。”

    武略之瞧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莫名地就被她的氣勢給懾服,乖乖閉上嘴。

    “你怎麼來了?”擱下大木樁,騰玥側頭向他問著。她還記得上一回武略之為了幫她,還被冷面大當家數落了幾句。

    她這麼一問,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姑娘忘了過些日子是中秋嗎?”

    騰玥黯然一笑,心頭直覺得鬱悶,原來轉眼間已快到中秋了,難怪她想家想得緊,看來今年她與家人是無法月圓人團圓了。

    “老太爺說今年要熱鬧熱鬧,解解大夥兒的思鄉之苦,大家正提早準備過節的活,想來請雲姑娘幫忙。”

    “幫忙?我能幫什麼忙?要是被那大冷臉發現,又要數落我一頓了。”騰玥吃了幾次虧,要不學乖也難了。

    武略之瞧她氣憤的模樣,不禁疑問。“真稀奇,雲姑娘同師父吵嘴了嗎?”

    被他異樣的眼光一看,騰玥愣了愣,急忙道:“沒有!”

    “我懂、我懂!”他清清喉嚨,硬是把笑聲給吞了回去。“呵!你不幫忙,師父才會數落你呢!”

    騰玥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猶如啞巴吃黃蓮般頻頻歎氣,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同他說她的難處。

    武略之不懂她的情緒轉折,繼續道:“前些日子師父不讓人吵你,是怕大夥叨擾你養傷,現在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老守在屋內,不怕悶壞嗎?”

    由這番話可以聽出武略之對大冷臉的推崇,騰玥咬了咬唇,探測性地間:“我瞧他對你挺凶的,怎麼你不討厭他嗎?”

    “師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師父。”話一落,他又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還有我知道……”

    “知道什麼?”騰玥心猛地一顫,被他神秘的模樣給搞得神經有點緊繃。

    “原來連雲姑娘都怕師父。”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秘密,武略之管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那毫不拘束的朗朗笑聲,讓騰玥心裏淡淡的鬱悶,很快地消散了。

    “他那尊容,誰看了不怕啊!”她頗不甘心地輕聲反駁。

    他朝她笑了笑道:“其實師父武功好、人品好、沉穩睿智、正義聰明,是會裏有始以來最年輕的當家,雲姑娘只要同師父多相處,保證會愛上他!”

    騰玥紅著臉,啐了他一聲。“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不過,他這般推崇冷臉大當家還真是讓她傻了眼。那個人若真有這麼多優點,怎麼她一丁點兒都瞧不出來啊?倒是缺點,她還能侃侃而談,撿出一籮筐呢!

    “我瞧挺好的!雲姑娘長得俏、我家師父生得俊,合該湊成對。”

    “誰要同他湊成對啊!你可別淨往你師父臉上貼金。”騰玥斜眼嗔了他一眼,幾乎想要拋開天生那股端莊的儀態,好好賞他一頓排頭。

    武略之那比木樁還粗的神經,完全沒感覺到騰玥隱隱散發的危險氣息,反而委屈地癟嘴咕噥道:“老武子只是說出心裏的話。”

    “你看准了我拿你沒輒是嗎?真要換成你師父站在你面前,我看你還敢不敢這麼造次?”騰玥瞧他一臉欠教訓的模樣,就不禁想起宮裏嬤嬤的嘴臉,在那瞬間她突然好想有樣學樣,拽起他的耳朵好好耳提面命一番。

    武略之望著她指控的眼神,發現她真的板起臉生氣了,馬上一派正經、畢恭畢敬地朝她抱拳道:“老武子給雲姑娘賠不是,還請雲姑娘海涵。”

    他都這麼低姿態道歉了,她還能怎麼辦。

    騰玥頓了片刻,心裏不停盤算著在這裏這麼久了,如果能借著這次機會到處探探,似乎也不是壞事。說不定還可以逮到時機,順利脫困。

    見她猶豫的模樣,武略之忐忑地問:“那……雲姑娘……”

    “走吧!反正我正閑得發慌。”改變了主意,騰玥當下做出了決定。

    見她神色緩和下來,武略之也如釋重負地敞開笑容。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出了岔子,教人看了笑話,你可別怪我。”自己究竟能幫上什麼忙,她還真難想像。

    武略之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一臉疑惑。“不過幫個忙而已,能出什麼岔子?”

    “誰知道?”騰玥抿唇訕笑著,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話。總不能對他說:本格格過慣好日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抬,你們這些平凡老百姓,別奢望本格格能幫上什麼忙!

    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私底下鬧了笑話、出了岔子,充其量就是留個笑柄,在這兒遇上那冷面大當家,說不準就是老天爺的處罰!只能暗自祈禱老天爺大發慈悲,讓她能做做樣子、蒙混過關。

    ***鳳鳴軒獨家製作******

    騰玥跟著武略之走了好一陣子,這時她才發現花盆底鞋與軟底平鞋的不同。以往她跺慣了花盆底鞋,總有一股高高在上的錯覺,現在腳上套著這一雙深紫色的軟布鞋,心裏反倒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聖子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她也說不上來。

    武略之發現她過度徐緩的腳步,突地轉頭瞥了她一眼。

    “雲姑娘?”

    騰玥那轉個不停的思緒猛地一頓,迎向武略之狐疑的神色,她隨即恢復鎮定,隨意找個話題道:“這裏倒是挺大的。”

    一物一景雖不及豫親王府,但點綴其間的景致倒也幽靜雅致。

    看她依舊一臉的疑惑,武略之耐著性子解釋。“這裏是會總部,自然比姑娘所在的北清分會大上許多。”

    會總部?北清分會?騰玥心頭一涼,這一個個陌生的詞兒讓她聽得一頭霧水。

    她不知“雲千變”的真實性格為何,為防被識破,還是提高了警覺。

    武略之沒注意到她的異樣,依舊滔滔不絕地說著。難得有機會同“雲千變”閒話家常,他熱心地把整個“倚青會”所在的地理位置介紹得透徹。

    聽著他心無城府的解說,騰玥暗自將每個重要通處牢牢記在腦海。

    讓她比較納悶的是,此處的戒備表面上雖不及王府森嚴,但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發現,各個出入口都有便衣巡守的人。

    她這個念頭才剛轉過,後院側門便吱呀一聲響,走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他四方臉、小眼睛,一條梳得一絲不苟的大辮子隨意搭在肩上,穿著件藍色布袍,腰間系條玄色帶子,顯得精幹利落。

    那漢子讓她想起宮裏武功高強的侍衛,看來依她這可比三腳貓的身手,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可得再多費一點心思了。

    “那是晉九爺,這些日子輪到他守哨,瞧來心情不大好。”

    她哪管得了誰是誰呢?騰玥僵硬地頷首,揶揄道:“他那模樣看起來,還比較像是冷臉大當家的徒弟呢!”

    師父沉默蹇言、冷得像冰,徒弟卻活力十足,怎麼都教人兜不著邊。

    “你是說我不像師父的徒弟?”他揚聲驚呼,語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是不像。”她噗哧一笑,或許因為那冷面大當家的氣質與十八阿哥的性子有著詭譎的巧合,迫使她逮到了機會,就會想多探一些他的過往。

    但在瞧見他一臉沮喪的模樣後,她連忙帶著幾分豪氣安慰道:“交友須帶三分俠氣,做人要存一點素心。你有俠氣、有素心,不像他冷冰冰的,這樣比較好。”

    武略之讓她這麼一贊,一時感動得熱淚盈眶、雙眸晶亮道:“老太爺說過,師父的性子就如同他的名字!傅無痕,如船過水無痕,冷情得很。”

    “無痕……”這就是他的名字嗎?騰玥細細思量著,納悶他為何不肯把名字告訴她。

    就在這時,武略之定下腳步,誇張地嘎著。“瞧!李大娘正在裏頭張羅著。”

    騰玥猛地回過神,瞅了他一眼。“不是吧!”

    兩人的腳步由幽靜小院進入另一層院落,接連穿過幾個月洞後,停在熱氣氤氳之處。

    “怎麼了?”武略之好奇的望著躊躇不前的騰玥。

    她敬謝不敏地打了退堂鼓。“這廚房裏的活,我可沒本事幫忙。”

    武略之不以為然地笑道:“放心,我也是聽吩咐辦事,咱們雙手不動鍋具。”

    瞧他一副饒有興味的模樣,騰玥忍不住嗔了他一眼,連敷衍都顯得嫵力。

    忙祿的李大娘似乎發現了兩人的存在,一抬頭,先是瞅了“雲千變”一眼,隨後又看著武略之驚訝道:“我的好爺兒,你還真的把雲姑娘給請過來啊?”

    不知為什麼,騰玥總感覺自己的出現,好像讓四周氛圍瞬間起了微妙的變化。

    “當然,就隨便派個活兒,讓雲姑娘活活筋骨。”

    李大娘皺著眉頭打斷他的話。嚇人家雲姑娘可是水裏來、火裏去的俠女,哪幹得了這些粗重的活兒,你也是,快點行行好出去吧!省得在這兒只會添亂。”

    李大娘這話一落,周圍隨即發出一陣吃吃的笑聲。

    騰玥聞言,真想開口稱讚這有先見之明的婦人,若真的讓她進廚房幫忙,肯定會搞得眾人雞犬不寧、四地面目全非。

    就在她沉思時,李大娘突地又說:“我瞧這裏還是不用姑娘費心了,不如你幫忙送藥給大當家。”

    聞言,騰玥猛地一怔。“送藥?他怎麼了?”

    眾人的臉色黯了黯,半晌武略之才語重心長歎口氣。“師父不讓人張揚的。”

    “這次清兵的人數眾多,大當家能脫身已是萬幸。”

    “說到底還是要揪出會裏的奸細,要不大當家也不會這麼輕易就中了埋伏。”

    “都怪那狗皇帝……遲早有一天……”

    “好了,怎麼不見大夥兒的手腳動得比嘴快?”李大娘沒好氣地揚聲鎮住那些耳語,氣勢不凡。“全都給我幹活去!”

    突然間四湧而來的耳語,讓騰玥腦子轟然一響地傻怔怔杵在原地。

    天啊!她究竟陷入了怎樣的絕境當中?

    李大娘把託盤遞給她,見她臉色陡地蒼白,遂揚聲安慰道:“其實大當家的傷勢不嚴重,昨兒個古大夫替他瞧過了,沒大礙的。”

    她唇角微揚苦笑著,同時暗暗觀察了四周一下,這才發現李大娘也不像是單純的廚娘。

    若讓他們知曉,她是皇帝極寵愛的格格,她會是怎樣的下場?騰玥不敢多想,只是恍惚地移動著步伐向外走。怎麼辦呢?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騰玥的心裏隨著方才的話湧上了一片陰影,一為識清此會的真面目;一為傅無痕昨晚的舉動。瞬間,腦中紊亂的思緒,讓她怎麼也厘不出一絲清明……

    ***鳳鳴軒獨家製作******

    微冷的秋風緩緩由頰邊掠過,原本就梳得鬆散的髮髻,又落下了幾撮發絲,搔得她鼻頭癢癢的。騰玥抬手遮眼,從纖長的指縫偷窺明燦耀眼的目光,望著仿佛浸在水裏的淡藍天色,一時之間沒了方向。

    或許她該好好質問傅無痕,究竟他的打算為何?

    一路上心事重重,直到她踏進傅無痕的小苑才發現,這裏少了前苑那種嘈雜的聲響,安靜多了。

    騰玥放眼覽看了下,驀地想起傅無痕昨夜的話!

    你潛入我的房裏,是想對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嗎?

    騰玥自嘲地揚了揚唇,或許她真的有做壞事的本領呢!

    她深吸了口氣,按捺住游走的思緒,推開門扇。

    因為外頭陽光正熾,所以她進屋時,有點無法適應屋裏的幽暗。“大當家。”

    雖不知他是醒著或睡著,但她還是出聲喚了喚,省得到時又落人口實,硬被扣上意圖不軌的帽子。只是側耳聽了聽,卻不見屋裏有半分回應。

    是不在呢?還是……死了?想著想著,她的心沒來由地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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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5: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初冬的紫京城籠罩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姚貴人病歿後一個月,她唯一的兒子!排行十八的皇子永琛,也跟著在初冬的第一場雪後,染上惡疾病歿。

    騰玥猶記得在姚貴人一片哀傷氣氛的靈堂中,尋不著那張她最想見到的面孔。沒人知道,十八阿哥上哪去了。沒多久皇上便官一布了十八阿哥病歿的消息。

    乍聞這個消息,騰玥內心一陣揪痛,當眾失態落淚。

    那一天,乍起的狂風亂雪彌漫在灰濛濛的京城天空,她沒見到十八阿哥最後一面,只見到垂花門前、夾道之間全懸掛著白紗燈,在料峭刺骨的寒風中搖曳不定,心裏那一股淒涼更是無處可訴。

    或許沒人在乎,更沒人深思十八阿哥為何突然病逝,但……她在乎呀!

    只是,那又如何?她沒有答案、更得不到答案,十八阿哥的殞歿,似被鎖進了禁忌的卷宗,無人能探究。

    之後,姚貴人、十八阿哥這對母子,也隨著時光流逝,消失在眾人的回憶中。

    而她性子裏的歡樂與憂傷,更隨著這座宮殿主人的死亡,悄悄黯然荒蕪。

    接著,在往後的每個冬天,騰玥會徘徊在被落雪掩沒的御花園,想著她與十八阿哥初遇的那年冬天,想著他那一雙乎靜無波的冷眸,想著他們每一次的交集。

    ***鳳鳴軒獨家製作******

    騰玥的思緒方掠過,卻因屋裏火盆子還沒撇,迎著一陣乾燥的炭氣,混著空氣中的清苦藥味,逼得她掩不住地輕咳了聲。

    “不管了!”騰玥思忖了片刻,原本想卷上門簾,卻又怕光線刺眼,酌量了一會兒,才擱下手中的藥碗,重新燃起桌上那一盞油燈。

    如豆般的燈焰泛起幽幽暈光,騰玥才發現這是一間佈置得十分簡單的小房間。

    一張木榻占了半間房,榻上整齊地疊了一張洗得泛白的青布被子,而傅無痕僅著長袍的頎長身軀,就直直地躺在上。

    周遭的氛圍因為意識到他的存在,隱約地起了莫名的波動,騰玥深吸了口氣,

    小手壓著“噗通、噗通”直跳的胸口,一步一步走到他的床榻前。

    “真的睡得這麼沉?”隨著火苗亂跳,在昏黃的燭光下,騰玥看著他貴氣而俊美的臉龐恍了神。

    她一直都知道他長得很俊,似劍般墨黑而英挺的眉毛,總伴著股淩厲的氣勢,

    只消一眼便可讓人冷汗直流。但在睡夢中,他向來淩厲的冷峻線條竟透出柔軟。

    這般柔和的他,一時間讓她極不適應地亂了心緒。

    “大當家喝藥。”騰玥出聲喚了喚,見他方正的寬額佈滿細汗,她連忙拿出帕子,輕輕為他拭去額上的汗。

    騰玥默然地瞅著他圈在胸口的一圈田白布,心猛地一揪,他到底是出什麼樣的任務,為何會傷成這樣?

    正當她思緒恍然之際,突來一股力勁,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痛!”沒想到他並未完全昏睡,一察覺有人碰他,直覺地便拽住她的手,讓騰玥不禁地發出一聲痛吟。

    他的手略冷、有力而厚實,被他緊抓著的掌心,像簇火般地灼燙,讓她的心也跟著不安分地失了控。“你出了身汗,我替你把汗擦幹。”

    “玥格格……”他微蹙起眉,視線在她臉上遊移,向來幽深冷峻的黑眸摻著難得的蒙矓,語氣裏帶點不確定的幽然。

    傅無痕那聲無意識的低喃像顆火星子,瞬間在騰玥心底燒起一把燎原之火。

    “你……叫我什麼?”她倒抽一口涼氣,水汪汪的眸子瞬間瞠圓地顫聲問。

    “唔……”他疲憊地輕應了聲,便緩緩閉上眼。

    瞧他閉上眼,騰玥的心猛地被重擊了兩下,秀拳直拽住他兩襟促聲道:“你起來、我要你起來!”

    他聽見騰玥著急的叫喚卻無力反應,不自覺地,眉頭鎖得更緊。

    該死!成串的咒駡在他腦中掠過,不消多想他便知道,眾人應該是抓准了他濃重的責任感,特地讓為他療傷的古大夫在他身上下了足以讓他安眠的藥量,讓他無力抗拒只能安心休養。

    騰玥拼命扯著他的衣襟叫喚著,也許是因為太過使勁,一條皮繩便隨著被拉扯開的長袍,落入騰玥眼底。

    “不!”她震驚的眸光直定在邵條皮繡之上,心臟似打了鉛似的,一股腦沉到腳底。

    臉上血色盡失的騰玥,再也顧不得男女間該謹守的禮數,一把扯開他的領口,直到他頸上那條皮繩完全映人眼底。

    驀地,屋裏一片死寂,騰玥難以置信地瞅著那狼牙吊飾,低喃道:“十八?”

    那一年正是水美草肥的夏末秋初,木蘭圍場的草原上,野生動物正多,十八阿哥就在那裏獵了一頭大狼。

    就算時間過得再久,她再愚、再鈍,也不會看錯那一個代表他的徽章、他的榮耀與驕傲的大狼牙。

    一陣秋風迎面襲來,讓騰玥纖瘦的身子不勝其寒地打了個哆嗦。她心裏反復地想著,直到亂得再也理不出一點頭緒。

    最後,她扇睫輕顫,逸出一聲歎息。“你是十八,對吧?”騰玥偎在他的床榻邊,輕輕將手覆在他指節分明的掌上,神情恍惚地望著他蒼白的峻顏,喃喃問著。

    只是當她的手一覆上,傅無痕便無意識地收攏五指、握筆,仿佛連在睡夢中,也要捍衛他可以掌握的唯一。

    扳不開他緊握的拳,騰玥秀白的額因為過度緊張,微微滲出細密的汗珠。“你醒了是不是?”

    若不是醒著,怎麼會連在昏沉當中也意識到她的舉動,死都不願讓人窺探他的秘密?

    不!我不是十八!不是!不是!

    當騰玥暗啞的語調反復鑽進傅無痕的耳裏,讓思緒依舊處在蒙嚨間的他禁不住地顫慄。他在心底無聲呐喊,怎奈模模糊糊的昏沉思緒卻難以凝聚,教他吼不出心裏的想望。

    騰玥扳不開他緊握的拳,心頭的苦澀卻不斷地湧上喉頭。

    她已弄不太明白,這樣的堅持是對、是錯?她只知道自己舍不下他、放不掉對他的那股莫名喜愛。這種心情,早在兩人初遇那年便紮了根,無法拔除。

    “別人不心疼你、不在乎你,還有我啊!我心疼你、我在乎你,為什麼你就是看不到,為什麼硬要把我推開?現在既然讓我找到了你,你就逃不開了!”

    或許她是個自私心機又重的姑娘,但聰明如他,怎會看不透她的用心呢?

    騰玥悲涼地哽咽著,雙手用力覆在他的爭上,反復說著當年一直被壓抑、沒說出口的話。

    不管他是醒著還是在夢裏,她認定了他就是當年被皇帝宣稱病歿的十八阿哥。

    在他的掌心烙下她的月牙形發簪的刹那,他們之間的糾纏,便再無止歇之時。

    “我不會再放手了,不放了!”定定望著眼前那張輪廓極深的峻臉,她的嗓音發著顫,蓄在眼眶裏的淚珠止不住地拼命滾落。

    感覺她的淚一滴滴地落在手背上,傅無痕胸口微微發熱,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微微掀起眼簾,勉強將她模糊的輪廓,及雪頰上晶瑩剔透的淚水納入眼底。

    除了她,又有誰會憐惜他心中的孤寂?

    再度恍惚地合上眼,如何也擺脫不了她百般執意的語調,只能任由那股軟嗓將他席捲。

    ***鳳鳴軒獨家製作******

    兒呀!倘若來生為人,甯為乞丐,不入帝王家……

    記憶裏的哀調猶如繞梁秋風,蕭蕭瑟瑟地穿梁而過,發出絲絲風鳴,似離人悲泣的聲響,引得人心酸澀。

    傅無痕瞪大眼,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任由那一絲莫名其妙的疑慮、惆悵與憤怒將他緊緊攫住,直到他發出一聲充滿思念的低喚。“額娘……”

    當那一抹似有若無的低喃逸出的瞬間,心口自有意識地,將不該存在的思緒擠出胸口。隨後,那個被眾人捧在掌心的驕縱格格,便以他所未能承受的方式,態意妄為地出現在他面前。

    她用最激烈的方法,讓他不得不把她的形影烙進腦海……

    他不該夢到以前的事!

    待氣息回穩、面色定下,他正打算放鬆緊握的拳頭時,卻強烈感覺到某種詭異的情緒襲上心頭。

    他的眸光難以自製地往旁邊一掃,幽光難解的眸底隨即映人騰玥伏趴在他床榻邊沉睡的模樣,那雙軟白的柔荑,緊緊貼壓在他厚實粗糙的硬拳之上,不讓他有半點逃脫的可能。

    瞬間房中變得沉靜,靜得似乎僅剩下她輕若飛絮的吐息,與他自己的心跳。

    為什麼?傅無痕疑惑地瞅著騰玥佔有性的舉動,完全想不透,她守著他、似乎怕他掙開逃離的舉動究竟為何?

    霍地,他的心猛地一凜,不期然地想起當年在宮裏,她死纏著他的執拗神情。

    這一股強烈的認知,瞬間讓他的胸口充斥著無以名狀的鬱悶,脹得他的心發疼。

    “十八……你別走、不要討厭我……”

    當那聲讓他厭惡至極的稱謂,隨著她模糊的嚶嚀鑽入耳底,傅無痕下顎一縮,目光在瞬間變得嚴峻。他倏地甩開她的手,將心底那抹古怪的感覺一掃而開。

    “呃……好痛……”在他迅捷縮手的同時,騰玥便吃痛地從睡夢中驚醒,睜著一雙迷蒙的睡眼,攤開掌心猛對著傷處輕輕吹氣。

    她最近做了不少粗活,向來細皮嫩肉的小手磨破了皮,看來慘不忍睹。

    傅無痕緊繃著下顎,冷冷覷著她誇張的反應。“醒了?”

    騰玥迎向他深似寒潭的眼神,只覺一股涼意直搗胸臆,方才仍睡意蒙矓的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

    “來我的屋裏做什麼?暖床?”他眯著眼看她,緊繃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更加嚴肅、冷硬。

    是因為他的眼神太冷嗎?騰玥猛地一僵,竟覺四周的空氣沁冷了幾分。

    “你……”是十八嗎?一顆心提到喉頭,到嘴的話卻凝在唇角,始終沒能問出口。

    其實問了又如何?他既然有辦法隱姓埋名這麼久,就絕對不會輕易地向她坦承他的身分。

    騰玥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童年時她拿他深沉冷漠的性子沒輒,有泰半的原因是因為她們之間的距離太遠。

    現在,他們朝夕相處,她就不信他還有抗拒她的本事。

    有了這層認知後,騰玥原本沮喪的情緒瞬間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

    “你好些了嗎?”騰玥暗自收斂心神,準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他波瀾不興的沉士皮。

    傅無痕瞬也不瞬地覷著她眸間蕩漾的光彩,一時間竟覺得眼前的她十分古怪。

    “藥是你端來的?”他避開她,下了床榻,瞥見桌上那碗藥。

    騰玥目光追隨著他,頷首道:“我不知道你給不給喂,酌量了許久才讓藥變涼了。”

    傅無痕利落的濃眉一挑。“我不喝!”

    “隨你。”騰玥不以為意地朝他聳了聳肩後,眸底掠過一抹黠光,伸長著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她怪異的反應教他微微挑眉。“玩什麼花樣?”

    “沒什麼,我的腿麻了,你不拉我一把嗎?”她咬著唇,芙白的面容帶著點無辜,仿佛正在責怪他的無情。

    傅無痕聞言,冷厲的眸顫了顫,訝異她會對他做出這樣的要求。

    “不過是腿麻,死不了人。”

    “你若不拉我,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騰玥聽到他冷峻的回答,小臉頓時沉了下來。

    若他真鐵了心不拉她,那她又怎能確定他手心是否有那一塊月牙形的烙痕呢?

    他挑眉看著她,眼底掠過一抹懷疑之色,這種狀況似乎有點熟悉,像是當年她纏著他、黏著他的舉動。

    瞬即,他定了定心神,目光緊逼著她。“要走不走隨你。”

    在他眼底,騰玥格格是稚幼、不懂世事,甚至是不知民間疾苦,被捧在掌心細細呵護的嬌嬌女。他從以前就討厭她,每每見到她那張純真柔美的臉龐,他的心就抑不住地厭煩,只想把她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見他移動腳步正想離開,騰玥垂著眉,可憐兮兮地抱著腿喃喃道:“一大早我連早膳都沒用就被老武子拉到前院幫忙,耗了大半天為你送藥又不小心睡著,錯過了午膳,即使身為階下囚也不能用這方法折騰人呀!還是說,‘雲千變’是天上的神仙,可以不食人間煙火……”

    面對她滔滔不絕的指控,傅無痕咬牙切齒地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想怎樣?”

    她的一席話在他的胸臆間蕩漾,讓他為她莫名興起了憐惜,在沉淡的心湖裏激起圈圈漣漪。

    而該死的是,他竟然無法無動於衷!

    “我餓得走不動了,你抱我回我的小屋。”她孤注一擲,賭他對她還存有一絲憐憫、放不下她。

    從腿麻到餓到不能走?他的臉色仍舊凝重,壓根兒猜不透她準備玩什麼花樣。索性反譏道:“我傷得重,沒辦法抱起重物。”

    “我比一袋米還輕。”偷覷著他陰鬱的神情,騰玥極力說服著他,試探的意味甚濃。

    他眉一挑,無法否認,自從把她劫到“倚青會”後,她的身形的確是單薄了不少。

    只是……這是他對一個囚犯該有的態度嗎?

    不期然地,一股氣也不知因何而生,胸口為她起伏的情緒,讓他的心繃得極為難受。

    難道只是因為童年的她出現在夢裏,所以撩撥起多年來習慣壓抑的情緒,讓他失去平日淡漠的形象?

    思緒幽轉至此,傅無痕冷厲的面容瞬間怔然,這認知猶如當面甩了他一巴掌,讓他狼狽至極。

    騰玥仔細端詳著他的神情,歎了口氣,唉!他還是生氣了;

    她抿抿唇瓣,咬住幾乎要逸出唇邊的歎息,無奈道:“如果你……”

    “閉嘴!”她的眼神明亮而透澈,柔軟的臉部線條充滿需要人保護的柔美,逼得他不由分說地彎身撈起她的身子,只想儘快擺脫她、逃離她的眼眸凝視。

    今天對他們而言都太詭異了。

    一覺醒來,不止他,連騰玥也一反平日與他針鋒相對的態度,以童年的無賴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傅無痕無心細想其中轉折,只知道,他不會任自己因為騰玥的出現,想起一丁點關於十八皇子永琛的點點滴滴,絕不!

    ***鳳鳴軒獨家製作******

    十八,這些年來你快樂嗎?

    騰玥被他抱在懷裏,藕臂不假思索地用力勾住他的頸,靜靜地凝望著他峻眉緊蹙的模樣,她很想問問這些年來,他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

    雖然她還搞不清楚“倚青會”從事什麼樣的活動,但她知道,這個反朝廷的組織,性質絕對不單純。

    她不懂的是,反朝廷不就等子反他的皇阿瑪嗎?

    到底他為何會淪落到民間?當年他和皇上之間,又有什麼不欲人知的秘密?

    他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又是如何適應平民生活,繼而成為這個詭異組織的大當家?

    太多的疑點盤旋在她心頭,使得騰玥無法定下心思,好好厘清這一切。

    “大當家……”

    “不要說話,我沒工夫陪你閒聊。”他緊抿著唇打斷她的話,沈鬱的語氣頗有閒人勿擾的氣魄。

    他一貫冷峻的語氣落人她的耳裏,讓騰玥的心窩不由得既苦又悶地輕揪了下。

    “難道……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傅無痕一頓,縱使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他仍是不假思索地應道:“是!”

    時光荏苒,十年歲月彈指一揮,足以讓一個八歲小女孩長成一個動人的娉婷女子,他是個正常男人,即便再冷漠淡然,也禁不起這樣的撩撥。

    當他靠近她柔軟的嬌軀、嗅著她身上獨有的馨香、聽見她軟柔的嗓音,便沒來由地心煩意亂,只怕再也難以把持地徹底淪陷。

    驀地,騰玥內心那一股酸苦的味道在喉間翻騰了起來,傅無痕那不露一點溫情的冷峻言語好傷人呐!

    “怎麼還是這一句呢?”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但心底那一股失意,還是讓她柔美的臉蛋黯淡了下來。

    傅無痕抿著唇,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的臉,仿佛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波瀾。

    好半晌他才頓下腳步,瞪著她問:“你知道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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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6: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夜幕緩緩降臨,延禧宮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兒。

    “額娘,兒子伺候您喝藥。”

    十八阿哥的生母——姚氏認出了兒子的聲音,揚了揚唇,掀了掀眼皮,虛聲應道:“這事讓奴才們做就成了。”

    “兒子伺候娘親是天經地義之事。”他將藥碗擱下,小心翼翼地扶起姚氏,讓她舒適地墊靠在赭色金絲繡花的棉墊之上。

    姚貴人揚乎撫著他臉上的掌印及寬額上的紅腫,心疼地問:

    “怎麼了?又同你皇阿瑪慪氣了?”

    他抿著唇愣了愣,倔強道:

    “兒子沒同皇阿瑪慪氣。”

    “永琛,是額娘誤了你呐……”

    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優秀、最有才能的一位,聰明機靈,又擁有滿人強悍勇敢、吃苦耐勞的性格。

    偏在這鬥爭永不止歇的後宮當中,因為她卑微的出身,被兄弟們排擠、漠視,也得不到他皇阿瑪的青睞。

    “額娘,您別胡思亂想。”十八阿哥眼底落入娘親半躺在炕上的憔悴模樣,掩下心中的傷痛,沉聲道。

    姚貴人眸光閃爍,蒼白的容顏看來脆弱不堪。

    “額娘沒事。”

    “孩兒去尋皇阿瑪!”

    她的臉頰雖然蒼白、凹陷,眸底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但她的發依舊梳得一絲不苟,溫雅的眉目也依舊溫柔優雅。只是,心態不同了。

    “尋他又如何?不瞧也罷。”她無怨無懟地低喃著,任憑娉娉嫋嫋的檀煙將她環繞,那模橡仿佛已看透一切,平靜淡泊。

    早些年,她朝盼夕盼,求的不過是皇帝能常翻自己的牌子,讓地常伴左右。無奈未受欽點,讓她連想單獨和皇帝說兩句貼心話的機會都尋不著。

    紅顏未老恩先斷,莫怪淪為後宮笑話呐!

    姚貴人聲音艱澀暗啞地幽幽歎道:

    “兒呀!倘若來生做人,甯為乞丐,不入帝王家……額娘醒了……”

    她似在追憶過往、又似在憑弔,那語無倫次的淩亂字句,透過十八阿哥神似皇帝的面容,追憶那一抹縹緲。緩緩地,抑鬱的淚水順著腮頰滑落。

    冷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孱弱的姚氏,帶著一行清淚、一抹嘲諷的冷笑,終於含怨而去……

    “額娘!”

    突然聞,風停了、空氣不再流動,世界仿佛在瞬板被凝滯住,安靜得可怕。

    十八阿哥眼中充盈著淚水與茫然,冷冷的目光越過奴才低啜的哭聲,一股不曾體驗過的酸澀在胸臆間不斷蔓延。

    “通知皇上,姚貴人歿了。”

    十八阿哥面無表情地跪倒在地,一下又一下、不斷重複地伏身磕頭。

    原本延禧宮便是東六宮中比較冷僻的宮院,當一個不受寵的嬪妃歿了,無人通報、皇上不睬,也不過是一抹早逝芳魂……

    之後的事情,十八阿哥已經有些記不清,只知道,這輩子他絕不再回皇宮!

    ***鳳鳴軒獨家製作******

    騰玥抬起眸,迎向他清冷孤寂的眼神,同他耍起心機。“大當家認為我知道什麼呢?”

    心忽地一緊,傅無痕瞬也不瞬地仔細打量著眼前讓他極為頭痛的女子。

    為什麼他在她眼底讀到某些情緒,一種他未能參透的詭異眸光。傅無痕愈想,神色愈凝重。“你認為呢?”

    “我知道的,大當家一定知道。”該來的總是要面對,騰玥決定孤注一搏地試探他。

    他明顯一怔,唇角瞬即揚起一抹嘲諷。“可惜!你知道的,我沒興趣知道。”

    “大當家不是沒興趣,只是不願面對。”

    傅無痕五官一繃,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感受到他的嚴肅與認真,騰玥興味十足地眨眨美目道:“再說,大當家沒興趣知道的,我卻極有興趣想知道。”

    他定下腳步,雙眉緊蹙,目光凜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是因為她模棱兩可的話,如影隨形地扣住他不願面對的那一段過去嗎?頭一回傅無痕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被她這一席沒頭沒腦的話給攪亂了思緒。

    她稀鬆平常地回道:“我只是想同你說說話罷了。”

    傅無痕覷了她一眼,心底竟揚起一股莫名的無力。

    他明明可以惡聲惡語地阻止她的叨擾,偏偏他像吃錯藥似地傻愣著,讓她莫名的聒噪在耳畔不停的擴散、吵鬧。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閉嘴了。”

    騰玥打量著他已呈現僵硬的側臉輪廓,先是很不爭氣地閉上嘴不說話,隨後意識到自己的順從,忍不住又氣悶想著;她是怎麼了?怎麼他要她閉嘴,她就真的一句話都不吭了?

    隨著傅無痕沉穩的腳步,清冷的空氣彌漫著一股沉窒的氣息。

    在他陡地停下步伐的瞬間,一陣秋風迎面襲來,打散了她松垮垮的髮髻,細細的發絲搔得她的臉頰、鼻頭發癢。

    騰玥縮了縮肩,語氣透著股不自在道:“幫我撥撥頭髮。”

    語落,她得意洋洋地想著,正巧可以利用這機會,瞧瞧他的手心是不是烙著專屬她的記號。

    “你有手。”傅無痕冷調一揚,直接打亂她的如意算盤。

    “我的手正忙著抱緊你,不抱緊你,依我餓得發昏的情況,難保不會從你懷裏跌下去。”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不信他不束手就擒。

    “進屋就不會有風了。”他語氣緊繃地直接揚腿踹開門,整個心思被她隨風撫動的發香,搞得心猿意馬。

    “你一定要對我的門這麼粗魯嗎?”看著無辜的門扇搖搖欲墜,她極不認同地擰起眉。

    “這是我的門,不是你的門。”強調他的所有物,壓下胸中浮動的古怪心思,進屋後,他直接把她丟到床邊,轉身就要離去。

    騰玥望著他直挺挺的背影,懊惱地擰起眉暗暗想著,難道她就真的這麼讓他討厭嗎?

    瞧他把她視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讓騰玥心裏堵著一口氣,不由分說地死拽著他的袖子,不讓他離開。

    “又怎麼了?”他定住腳步回頭,語氣頗為不耐。

    騰玥渾然不覺身處險境,依舊可憐兮兮地要起無賴。“屋裏很冷。”

    他不為所動地冷冷陳述。

    “前些日子已經幫你加了一隻炭盆和一張被子。”

    “我怕冷,以前我的炕榻會鋪得比普通的厚一些,冬天鋪三重,軟褥上還得再罩上一條綢毯,屋子裏,除了夏天不起爐,平常還會升個暖爐,讓屋子變得暖烘烘的。”她說得感歎,愁雲慘霧的語氣仿佛在位訴自己受到的委屈。

    “你可以再誇張一點。”傅無痕牙關繃緊,冷冷瞅著她,眼瞳幽深道:“不要忘了你只是個代替‘雲千變’身分的贗品,正主兒都比不上你這贗品的嬌貴,你還想予取予求到什地步?乙

    唉!這男人非得這麼刻薄不可嗎?騰玥無言地垂下眸,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對這種男人產生非君不嫁的恐怖念頭?

    騰玥暗自憐憫地思索了好半晌,才幽幽開口。“不這麼做,你眼前的贗品‘雲千變’會死掉。”

    “你威脅我?”

    她嫣然巧笑,一臉無奈道:“我只是讓大當家明白我的處境。”

    “你!好,很好!”半晌,牙縫硬擠出了幾個字,他幽深的冷眸變得深不見底,隱隱帶著發狂的前兆。

    平時他是那麼克制的一個人,不論遇到什麼事總能處變不驚,偏偏這會兒,他見鬼的沒辦法當作什麼也沒看見地由著她去,不管她的死活。

    一把烈火在胸口瘋狂燃燒,他恨她篤定的態度,更惱自己因她而起的那股波動心緒。

    沉默片刻,騰玥難掩失望,幽幽道:“如果你真的很為難,那就算了,對一個囚犯面言這些要求是過分了點。”

    “你最好有福消受這些特殊待遇。”傅無痕按下翻騰的思緒,內心泛著苦笑,當她那一個“死”字撞進耳裏時,他就是無法瀟灑地將那憐人的模樣拋諸腦後。

    亂了!一切都亂得沒了章法,亂得讓他失去傅無痕該有的波瀾不興。

    原本他想借著“雲千變”的失誤,順水推舟報復當年她纏著他演變出的種種,卻沒想到一切還是脫離了他的掌握。

    離開皇宮多年,他信誓旦旦可以輕易割捨掉所有關於皇宮的一切,沒想到,卻因為她詭異地轉變了態度,以“騰玥格格”的身分對著他耍無賴,讓他的態度跟著變了質。

    以前在宮裏他可以逃她逃得遠遠的,但現下的他,根本無處可逃。

    “只要是你給的,我就受得起。”

    騰玥兀自沉浸在他允了她任性要求的包容之中,雖然他的語氣僵硬、態度火得足以燒毀身旁的一切,但他的確允了她的要求。

    思及此,騰玥心頭那一股甜蜜滋味就這麼湧上心頭,將她整個人浸入了甜蜜蜜的喜悅當中,讓她嘴角那抹笑,怎麼都無法撫平。

    傅無痕瞧她笑得燦爛,眼底、唇邊全因愉悅而蕩漾著上揚的弧線,胸口莫名地氣血翻騰。

    他被她弄糊塗了、不懂她的笑代表著什麼,只知道自己不該再逗留。

    思緒一掠過,傅無痕不假思索地旋身,直接往外走,他不該被眼前這一個驕縱格格異常的行為左右、影響!

    騰玥知道,依他沉定冷淡的性子,若她不採取主動,這輩子她別想知道答案。

    能不能給點別的刺激呢?她想。

    只是……若傅無痕無動於衷,那她就這麼玩完了嗎?

    唔……不、不不不……她會再想別的法子,不管他是十八皇子永琛也好,大當家傅無痕也罷,從小時候對他興起的探索心情轉變為在乎,隨著時光延伸至今,她對他莫名的喜愛,毫無理由的,已成為這一輩子隻認定他的愛戀。

    為了得到他,她對他耍無賴耍定了!

    就在他的身影即將隱沒至屏風前時,騰玥決定順著心底的悸動,不顧一切,幽幽道:“十八,我不走了!”

    傅無痕倏地頓下腳步,不太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下一瞬,沉默的氣氛在四周蔓延開來,靜得只聽得到冷風吹過院落、枯葉漫天飛舞的聲響。

    靜謐了片刻,騰玥水眸晶瑩地哽咽道:“為什麼你會這麼篤定我不會記起你,不會拆穿你的身分呢?”

    傅無痕心頭如受重擊,一時之間難以反應地回過身瞪著屏風。

    她哭了?那語調帶著重重的鼻音,顯然流了淚,為什麼?

    得不到他的回應,她不以為意繼續說著。“你一定不會相信,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宮裏。因為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就這麼走了……”

    傅無痕打了個冷顫,突然覺得心底那根刻意遺忘過去的絲弦,被她簡單一句間話,輕輕震斷。

    他的理智紛亂難持,卻仍深吸口氣,力持鎮定冷聲道:“你在緬懷哪個男人,不關我的事。”

    騰玥聞言,好似大受打擊地皺著小臉,渺茫的語調儘是強抑的情懷。“我知道你懂的,只是沒想到,你真的離我這麼遠。”

    或許粗重的活兒她半點都幫不上忙,但裝可憐、扮無辜可是她的強項,雖然這些對以前的他沒啥管用,但走到這個地步,就算是黔驢技窮,也只有賭一睹了。

    他沒應話,只覺心臟一陣緊縮,神色複雜的臉孔多了股隱忍。

    她已經識破了他的身分!若他夠理智,就該當機立斷地一掌斃了她,只是……

    思緒霍地打住,傅無痕唇邊揚起一抹淡嘲。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該死的,他竟然做不到!

    “你歇著吧!我會差人送足夠讓你保暖的東西,再為你送膳食過來,省得格格因此錯亂了思緒。”

    騰玥身子微微瑟縮,氣息紊亂,被他隱含暗諷的冷調,砸得委屈萬分。“你寧願相信是我錯亂了思緒,也不願意面對真正的自己嗎?”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沉斂的眉睫看不出情緒地緊繃著,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沉悶氣息。

    他的沉默助長了騰玥晦中的怒焰,她悻悻然地赤腳下榻,惱得失了端雅儀態,只想沖著他大吼狂叫,發洩心底的怨怒。

    “為什麼你一句話都不說?不管你是傅無痕還是愛新覺羅永琛,你都是個懦夫、懦夫、懦夫……”

    他文風不動地陰鬱著臉,任憑她槌不死螞蟻的豆腐拳落在他硬實的胸膛之上。

    不管她如何奮力槌打,對方依舊沒有半點反應,最後她只能無力地拉著他的衣襟,半癱在他的胸前,低聲抽噎。

    不期然的,她身上淡雅的馨香襲鼻而入,看著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教傅無痕心湖再難平靜的起了波動。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生怕下一刻自己便會心軟地將她攬人懷中,傅無痕臉色一變,硬是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揚手扣住她雪白的頸項。

    他的指掌貼著她的頸部,若再加幾分力道,便可輕而易舉地斷了她的氣息。

    她太習慣他那疏離冷淡的眼神,太熟悉他眸底流露出的乖張與孤傲,縱使腦子混亂不已,她仍是幽幽一笑道;“接受考驗的是我,雖然皇上說你病死了,但我不信,我心裏一直認為你沒死,一直都這麼認為……”

    “我要你閉嘴!”他厲聲吼著,手中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半分。

    感覺到他修長的指節,深深掐入頸部的肌膚,她呼吸一窒地幽歎道:“我知道你不會……”

    隨著傅無痕扣住她雪白頸項的動作,她感覺到他掌心那一個烙印著的月牙形烙痕,此刻正緊緊貼著她的肌膚,喚醒她的理智。

    因為這一個深刻的認知,因為真真實實地確定了他的身分,讓騰玥的眼淚管不住地潸潸滑落。

    她……終於找到她的十八阿哥了!

    看著她的眼淚猶如燭淚般的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傅無痕心一絞,痛得猛地抽回手。

    她的淚像一把鋒利的劍,毫不留情地刺往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不懂她因何而哭,就算知道自己被劫、被換了身分、被調了包,她還是一滴眼淚也沒落下,但為什麼……偏在這個時候選擇流淚?

    博取同情是他心裏唯一的想法。

    從小到大,她就試圖以眼淚控制他,讓他與其它人一樣,淪為她的俘虜,滿足她驕縱性子裏的操控欲。

    猛然驚覺,他所有的堅持,差點在恍然間被她的淚水擊潰,他慶倖自己的自製力,慶倖自己能不被她的眼淚所操控。

    “所有試探到此為止,我不會給你下一次機會!”說著傅無痕便漸漸鬆開了緊扣在她頸上的手。

    騰玥細細喘息了好一會,呼吸才緩慢了下來,她語氣平穩道:“你生氣了?”

    他抿著唇沒有回答,似乎打定主意鐵了心腸,不再被她的一言一行所影響。

    她沒有被他的深沉冷漠擊退,反而神情異常平靜地揚起愴然而無奈的笑。“十八,你生氣也沒用、否認也無妨,在御花園初見那一刻,我的心底、眼底就全是滿滿的你,雖然你的臉繃得好僵、態度好惡劣、也從來不對我笑,可我還是忘不掉。當時我好嘔,每每在你面前受了一肚子氣後,我就忍不住會想,人人都順著我、寵我,為什麼就你不喜歡我?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我覺得好奇怪、好討厭你,然後,不知怎麼的,我心裏竟然打定了主意,我告訴自己,這輩子跟定你了。當時,我還天真的想同皇上說,如果騰玥長大了,可以指婚了,就請皇上把我指給十八……”

    那一瞬間,傅無痕腦子裏嗡嗡作響,難道這便是當年她黏著他、死纏著他不放的真正原因?

    他不會忘記,初見騰玥時,便被她隨著盈盈笑容而染上笑意的彎月眸給吸引的畫面……

    只是,當時他一直以為,她和所有的兄弟一樣,接近他只是為了取笑他、利用他!

    恍然瞬間,傅無痕狂跳的心猛地停止躁動,那強迫著自己不去感受的心,竟難以言喻地漫了股複雜情緒。

    他該頭也不回瀟灑地轉身離開,偏偏他的腳卻如恒立的古松,再難移動。

    她到底說了什麼?長長的一串,搗得他的思緒紊亂,神情迷茫地仿佛聽不懂她的言語。

    騰玥瞧著他怔然的模樣,瑩白的芙頰蕩開紅暈,伸手便將自個兒軟白的柔荑塞進他粗糙的大掌中,一丁點兒都不把男女授受不親那套瞧在眼裏。

    “這些年來,或許你變了,我也變了,但我喜愛你的心是不會更改的,我的決定也不會改變。”

    好半晌,傳無痕下顎一繃,抿抿唇問道:“在我身上,你想得到什麼?”

    他低估騰玥使詐的能力了嗎?她仗著受寵,在宮中呼風喚雨多年,人情世故、做人處世都強過他百倍、千倍。現在淪為階下囚,為了逃離,為了求一線生機,她會使出什麼手段呢?

    即便她的話說得動聽誠懇,背後隱藏的涵意又是什麼?傅無痕的心亂了。

    “只有你。”騰玥不假思索地開口。

    迎向她眼眸深處的執著與任性,傅無痕仍舊無法相信她,冷冷道:“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你該留著對你的十八說,或許他會感激涕零,圓了你的心事。”

    他冷哼了一聲,甩掉心頭那份躊躇,毅然轉身離開。

    兩人近在咫尺,心思卻猶如隔著千萬裏般的距離。

    她眼眶發熱,管不了心頭那一股酸澀湧上咽喉、湧上鼻腔,讓她再一次嘗到屬於十八阿哥最真實的反應。

    “我似乎忘了,你一直很懂得怎麼傷害我。”她笑得好無奈。

    這便是她的十八!

    即便眼底漫著薄霧,把她撞得遍體鱗傷,但他還是她的十八阿哥!

    思及此,說不出心底是酸是苦,騰玥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染上赧紅的臉兒不由自主地傻傻漾開淺笑。

    或許她,早該做好頭破血流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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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6: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當十八阿哥走進乾清宮時,皇帝正拿著一份摺子,緊蹙著眉細細酌量著,他上前跪地請安。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皇帝抬起眉覬了他一眼,心頭別有一番滋味。“有事嗎?”

    “額娘狀況不好,兒臣懇請皇阿瑪見她最後一面。”十八阿哥堅持地說著。

    這些日子以來,姚貴人將自己禁錮在那狹窄的回憶當中,看似平淡,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感興趣,實則郁抑成結,身子骨已形銷骨立,一日不如一日。

    即便她不說,身為兒子的十八阿哥也看得出來,他的額娘心神掛念處,儘是對丈夫的思念。

    於是趁著今天姚貴人精神正好,十八阿哥再也隱忍不住地直闖乾清宮。

    皇帝看著跪在眼下俊朗非凡的兒子,心頭興起了莫名的感歎,好半晌才語重心長道:“朕已請了太醫,盡力醫治。”

    十八阿哥聞言,瞬間只覺心頭莫名抽痛,繼而麻木地答復道:“額娘只想見皇阿瑪一面。”

    “十八,你身上流著愛新覺羅子孫的血液,該有鴻圖大願,不要鑽牛角尖,淨在延禧宮守著你額娘,這樣耗時度日,不是好現象。”

    他承認,後宮佳麗三千,姚貴人並非他心中的摯愛,加上她溫淡的性子,很容易便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是以,當姚貴人為他誕下皇子後,他便身處繁重的國事中,未能分神給予太多關愛。

    在當朝,為了避免皇子與自己的娘親居住,因倍受寵愛而變得軟弱,因此當皇子誕生後,只與保母、奶媽及宮女太監們一起生活長大,僅在年節或壽慶的場合,皇子才能與娘親見面。

    而姚貴人在芳華之年便入住冷宮,使得十八阿哥成了唯一一個,沒同他的生母分開居住的特例。

    隨著時光荏苒,長大後的十八阿哥能文能武、出類拔萃:文章、射騎樣樣勝過眾阿哥,讓皇帝很難不注意到這個優秀的兒子……可偏偏這般優秀的十八阿哥在姚貴人身邊,養成了與他額娘一樣孤僻、冷傲與不馴的性格。連他這個當皇阿瑪的,也接近不了兒子的心。

    這樣一個個性沉斂的皇子,無法讓皇帝揣度,這便是姚貴人報復皇帝的手段。

    十八阿哥聞言,似挨了一記悶棍,心底除了絕望、痛苦、傷心及無奈外,更隱藏著恨意。但為了額娘,他依舊低聲下氣。

    “兒臣懇請皇阿瑪見額娘最後一面。”

    “國事是國事,家事是家事,姚貴人的事待朕處理完奏章再說。”皇帝不假思索地開口敷衍。

    十八阿哥的身形一怔,雙眼死死地盯著地面,他皇阿瑪所說的字字句句,早巳深深鑿刻入心。

    見他繃著臉默不做聲,皇帝感歎萬分地道:“朕有哪個兒子像你這般孤僻、這般執著呢?”

    戰慄的痛楚如一支箭瞬間貫穿他的心臟,十八阿哥毅然決然地開口,伏身又朝他的皇阿瑪磕了三個響頭後才道:

    “兒臣懂了,往後兒臣不會再惹皇阿瑪心煩。”

    皇帝心頭一震,怒不可遏地指著他,手指瑟瑟顫抖。

    “混帳!你現在是同朕在賭氣是嗎?”

    十八阿哥抬頭,飽滿的天庭因為三個磕得極重的響頭,而顯得腫紅。

    “兒臣不敢!”

    皇帝直直啾著兒子犀利的眼神,竟覺他的眼神像是天底下最鋒利的刀劍,那凜然不可侵犯的眸光,讓人不寒而慄。

    以前他看不透十八皇子的想法,無法從他況寂幽清的眸子裏探出一絲情緒,現下更無法輕易看透。

    “難道你就不怕朕以悖逆的罪名,把你從玉牒(注一)中除名?”

    十八阿哥聞言久久不語,半晌,才澹然笑著謝恩道:

    “謝皇阿瑪恩典,兒臣告退。”

    皇帝迎向十八皇子那張酷似他的臉龐,無心細想兒子語氣裏的涵意,頓時只覺得氣血直往腦中湧上。待他回神後才發現,兒子清寂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

    風穿過空空蕩蕩的殿堂,呼呼吹嘯著,殿裏霍地沉寂下來,外邊落葉滾滾的起落聲,竟帶著股莫名的壓力,迫得皇帝喘不過氣。

    最是無情帝王家……驀地,說不出的無奈漫上皇帝的心頭。

    ***鳳鳴軒獨家製作******

    往事對傅無痕面言代表著什麼?

    他木然地走離“雲千變”的小院落,痛得難以呼吸。

    他的額娘、他的皇阿瑪……還有那一個城府極深、笑容極真的受寵格格。

    傅無痕一直都知道,關於宮裏的點點滴滴,他未曾忘懷,只是刻意壓抑著,不讓自己想起。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命運還是把他推向悖逆的一端。

    出宮那一年,他被反清組織的老太爺收養,成為他的義子,繼而承接了大當家的位置。

    在傅無痕接下大當家位置的那一瞬間,皇帝的話便在他耳邊響起!

    難道你就不怕朕以悖逆的罪名,把你從玉堞中除名?

    由一個阿哥轉變成反朝廷組織的龍頭……

    傅無痕緊抿著唇,暗暗冷笑,或許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了。

    輕輕歎了口氣,這一夜,他的思緒似一艘小船,一遇上被騰玥撩撥起的滔天巨浪,便無力多做掙扎。只能落得被擊潰、掩沒的命運,再也無翻身之日。

    夜色漸深,他卻因為過度紊亂的思緒,變得毫無睡意,這種情況前有未有。

    “該死!”傅無痕翻身下榻,莫名煩躁地推開窗,冀望夜裏迎面襲來的冷風,能平息他內心甩也甩不開的鬱結。

    狼狽地抹了把臉,傅無痕垂眸斂眉地深吸了口氣的瞬間,襟上一絲殷紅映著月光,讓他觸目一怔。

    瞬間,騰玥拽著他衣襟,半癱在他的胸前低聲啜泣的模樣,映入了腦海。

    她幾時受的傷?傅無痕的心顫了顫,直覺有股力量狠狠撞上胸口。

    “該死、該死!”他緊蹙著眉,任由成串的低咒由薄唇逸出。

    這該死的格格,她還嫌他不夠亂、不夠煩嗎?從以前她就是這般,定是任性地要攪和進他的生命。像是非要把他攪得頭暈目眩、團團亂、失去往日的沉靜自持才廿心。

    傅無痕下意識地甩了甩頭,直接將那巧笑倩兮的模樣,甩出淩亂的腦中。

    ***鳳鳴軒獨家製作******

    晌午方過,一陣秋風襲來,隨風飄揚而落的桂花、像是下了場桂花香雨,使得空氣裏儘是桂花清甜的香味。

    傅無痕處理完會務後,抬頭望著天,腳步卻管不住地轉往“雲千變”的院落。

    他沉穩的步履穿廊過院,落葉在他的腳下沙沙作響,被風揚起的桂花雨,漫天落在他的發問、衣上,使他染上了一身桂花香。

    待傅無痕的腳步一落在“雲千變”的院落後,他一眼便看見,騰玥拿著根大木樁,不知在缸裏攪和著什麼。

    傅無痕靜靜地杵在一旁沒做聲,只想知道她葫蘆裏賣什麼藥。

    無奈,他站得愈久,思緒便隨著她匪夷所思的動作遊走,並在她身上發現他未曾發現的一面。

    她做事的方法似乎沒什麼道理可循,顛三倒四,教他看得膽顫心驚,逼得他湧上一股想上前助她一臂之力的衝動。

    除此之外,她還喜歡自言自語,或許是無人作伴,太過孤單,她才會對著身旁的花草樹木、甚至天上的雲說話、發脾氣。

    當她氣呼呼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拼命跺著腳,惹得芙白的粉頰染上紅暈,看起來既可愛又惹人憐。

    傅無痕呆呆地杵在小院落的月洞旁,瞧著她這些小動作,隨著她的情緒起伏,甚至屏著氣息,不敢驚擾她最坦然真實的一面。

    在他以為自己夠謹慎時,騰玥卻發現了他的存在,瞬間停下手中的動作,接著大剌剌地轉身,眼眸瞠得圓亮地問:“你來多久了?”

    他怔了怔地回過神,不答反問:“你在做什麼?”

    “洗毯被。”騰玥被折騰得體力透支,連回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這鋪床的毯被每三天就要洗一回,若她有機會再回到豫親王府,定要幫洗衣的嬤嬤加些銀子。

    洗毯被?傅無痕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瞬間懵了,壓根兒猜不透這是哪門子的洗法?

    “誰教你這麼洗的?”他眉峰微蹙,頓時明白自己襟上的血漬因何而來。

    “這院子裏就一隻缸、一根大木樁,不拿來洗衣服,擺著好看嗎?”她揚起潔美的下顎,驕傲地堅持自己的論點。

    傅無痕為她獨樹一幟的洗衣方式暗暗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到了極點,待目光落在長竿上、那一片隨著秋風搖曳的皺巴巴“菜幹”後,不自覺地滲出了笑意。

    “連你都笑我!”騰玥紅頰微鼓,直勾勾地瞪著他。

    上一回被武略之笑過一回,沒想到這一回連難得和顏悅色的傅無痕也笑她,難道……她的方式真這麼與眾不同?

    他聳了聳肩,不予置評。

    “你別想否認,我瞧見你笑了!”她揚起一根蔥嫩手指,猛戳著他的胸膛,一副撒嬌鬧脾氣的模樣。

    傅無痕黑眸底的莞爾斂去,臉色陡然一沉。“過來。”

    “做、做什麼?”騰玥心頭莫名一緊,有些警戒地瞪著他。

    “坐下。”見她杵在原地,瞪大著雙眸緊張兮兮的模樣,傅無痕胸中鬱悶倍增地拉她坐在廊前的矮石墩上。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眸,因他唐突的舉動,倒抽口氣。思緒尚未明朗,傅無痕的聲音緊接著又撞入耳裏。

    “手。”

    “什麼?”她問得茫然又無辜,完全猜不透他的意圖。

    見她雙手緊攥著,傅無痕那雙寒光閃爍的黑眸深處有著少見的騷動。“我要看你的手。”

    騰玥的眸光怔愣地迎向他的眼,一時愕然,她強烈地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偏偏他的眸光清冷堅定,思緒瞧來清明得很。

    “看我的手做啥?”她輕蹙著眉,有點想不通地嚅語問。

    傅無痕不知道她腦袋瓜又轉著什麼念頭,只能深吸一口氣,壓抑下心頭那股躁氣,故技重施地強拉過她的手握著。

    騰玥因他這個突來的舉動,雙頰紼紅。雖說她對傅無痕打算採取“強硬”的手段,但姑娘家畢竟臉皮薄,反被採取“強硬”的手段時,總會不知所措。

    “你、你耍無賴!”她突地驚喊出聲。

    他揚了揚眉,一臉茫然。

    “當初我追著要看你的手,你不也不給人瞧嗎?”

    被她說中心思,傅無痕臉色陡然一變,脫口便堵了回去。“狀況不同。”

    騰玥沒忽略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見了縫,硬要往他的心底鑽。“狀況有什麼不同?你別再把皇子貴胄的身分抬出來壓人,我可不吃那套。”

    “現在明明是你端著格格的架子使蠻,不是嗎?”毫無意識地,他便將心頭因那段過往而興起的波動,擠出心口之外。

    她抿著唇,鼓著腮幫子咕噥道:“格格對上皇子爺,光您一個吭聲,就足以讓小格格我服服貼貼,不敢造次了。”

    “小格格?”傅無痕輕挑眉,一臉不置可否。“你似乎比較懂得惹怒我,至於服服貼貼、不敢造次……有待商榷。”

    她噘著唇,小臉漲紅地嗔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傅無痕似笑非笑地揚著唇,沉聲命令。“放鬆!”

    騰玥怔了怔,待他由懷裏拿出了個方盒子後,她才看清他的目的。

    不給她半點反應的空間,傅無痕略帶巧勁地扳開她的手掌,不知於何時已沾好藥膏的指頭,就這樣落在她的傷口,輕輕在她的掌心塗抹。

    驀地,一股熱流由指尖蔓延,直湧到騰玥心頭。同時,微涼的藥膏也在他覆著厚繭的指腹摩挲下,產生又痛又麻又熱的感覺,教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痛?”他狐疑地挑眉,不帶情緒地問。

    “你的手這麼粗糙,當然會痛。”騰玥努著唇、眼眶泛紅,滿是委屈地指控。

    那薄荷涼意的藥膏隨著他的動作,滲入傷口,混入了血液之中。瞬間流遍四肢百骸,也溫暖了她的心,讓她芙白的臉上染上兩抹暈紅。

    “我當然比不上格格的細皮嫩肉。”傅無痕低斂著眉不去瞧她憐人的模樣,只是一聲冷笑命令道:“另一隻手!”

    她雖不滿地嘀咕著,卻還是柔順地伸出手,享受他難得的“服侍”。

    就近打量著他,騰玥不難發現他的眼角、眉心有著極淡的紋路,剛毅的臉部輪廓隱著一些胡髭,連束起的黑髮也雜有幾絲斑白。

    這深刻的體認讓她明白一件事,傅無痕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十八皇子永琛,而是一個平民百姓、江湖俠士。

    她輕蹙著眉,下意識地反握住他的手,用細嫩的掌心貼著他掌上的厚繭,柔聲問:“這些繭都是練武造成的嗎?”

    感覺到她柔軟的掌心覆上,他的心一凜,愕然瞥了她一眼,想果決地抽開手,偏偏腦子擰成一團,無法反應。

    見他拙于應付,騰玥更是變本加厲地把他佈滿硬繭的大掌軟軟地合握,微微哽咽道:“我還知道,你手心的烙痕是我造成的。”

    下一瞬,傅無痕連忙抽回手,俊臉微沉,厲色瞅著她。“不要再一直同我說過去的事,我沒有過去!”

    “十八……”

    “大當家。”下顎陡地緊繃,他微擰峻眉,冷著嗓糾正她。

    “無痕、無痕、無痕……”她不以為意,反而退而求其次地連喚了數聲後才堅定道:“不管是十八阿哥還是傅無痕、或者是大當家,全部都是你,只有一直喚著你,我才可以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才確定你是真真切切地在我面前。”

    雖然他已經不是她記憶裏溫文儒雅的十八阿哥,而她對“傅無痕”的感情也不及對“十八阿哥”來得深,但……這兩個都是他!

    只要是他,她就要讓他感覺到她的存在,不再讓他板著張臭臉,冷冷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不再讓他孤單一人。

    當騰玥這般專注而灼熱地凝著他時,真讓他感覺有些不真實,心裏升起了一種想狠狠吻住她的衝動。

    “不要這樣喚我!”隨著她一句又一句的輕喚,傅無痕的心凜然一震,眉心帶著憂鬱地直直瞅著她。

    騰玥不理會他的警告,只是甜甜笑道:“你是我的,我愛怎麼喚就怎麼喚。”

    她說話時,粉頰朝著他露出濃濃笑意,那明眸皓齒的模樣,美得教人屏息。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要喚得他身心俱顫,喚得他心神不寧,喚得兩人像是小情人間的情語呢喃,才會甘願。

    他無力阻止她的堅持,心卻被她聲聲軟語喚得心煩意亂、面頰泛熱,好半刻才澀然道:“成了,暫時別碰水。”語落,又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騰玥悄悄打量著他窘迫的神情有些得意,他臉上錯愕的表情,可是千金難買!

    “你要我別碰水,那……這些毯被誰幫我洗?”暗暗壓下心中的悸動,她一臉無辜地朝他癟嘴。

    傅無痕聞言,一張峻顏冷得徹底。“自己想辦法!”

    一牽扯到她,他總是無法按捺地輕易動怒,平目的鎮定,會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想,他該離她遠遠的才行。

    “那……你下回可得再幫我擦藥。”她垂下肩,一臉失落。

    傅無痕深深呼吸,隨後徐徐吐出口悶氣,薄唇顯得嚴峻僵硬道:“我會把藥留下,到時你自己擦。”

    現下他可是連一刻都不想多待!

    “無痕,我的傷只有你幫我擦才會好。”她暗自苦笑,輕幽的笑聲緩緩在這寂靜的小院中蕩開。

    這回她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管他再如何裝酷、擺冷淡、對她不假辭色,她都要死撐到底纏著他、黏著他,直到他願意投降,讓她走進他的心裏為止。

    傅無痕氣得牙癢癢地,完全無法明白,為何自從他“很不幸”地被她確認了身分之後,他對著她就有種莫名窩囊的感覺?

    相反的,她懶得搭理他冷漠的態度,無視他板著冷峻的臉孔,企圖膾在他身旁撒嬌、耍賴,而他竟也詭異地被她牽著鼻子走。

    他不懂,童年時,她的眼淚對他無效,但長大後,為何她的嬌聲嬌語卻所向披靡,將他壓制得動彈不得?

    傅無痕不敢多想,正打算邁步離開的瞬間,急促的腳步聲卻猶如一陣疾風襲至眼前。

    男子一見著傅無痕,踉蹌跌撞奔上前,在離他不到幾步的地方單膝跪地,稟報道:“大當家,亭四回、回來了。”

    騰玥打量了對方一眼,才發現眼前的人是那日與她有一面之緣的晉九爺。

    這時晉九爺的氣息未定,胸脯劇烈起伏,鼻尖也懸著一顆顆豆大汗珠,讓人強烈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氛圍。

    “他在哪里?”傅無痕詢問的語調依然平淡,但眸底已經覺得深沉。

    晉九爺深吸了口氣,語帶哽咽道:“大廳。”

    “留在這裏不准出去。”他側過臉,雙目別具深意地瞥向騰玥,冷冷吩咐。

    騰玥默默地看著他,瞬間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氣氛。

    不待她反應,傅無痕揚袖一甩,沉穩的腳步不疾不徐地跨出小院。

    白色桂花飄正傳無痕的肩上,將他的背影襯托得分外孤寂。瞬間,騰玥覺得,兩人間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又因現實,矗立起一座高牆。而她……無法跨越。

    ***鳳鳴軒獨家製作******

    天色漸暗,逐漸隱沒的落日餘暉,映出倦鳥歸巢的情景。在半枯半榮的秋草、林木間灑下一層淡金光采。

    迎向那沐浴在金光中的璀璨,傅無痕眯起眼眸,靜靜佇立在窗邊低喃著。“行動失敗了……”

    稍早前,因刺殺行動失敗被捕的亭四,奇跡似地逃回組織,他滿身鮮血,全身儘是惡戰後的傷痕。

    等不及大夫趕來為他治療,亭四努力抽動著嘴唇,氣若遊絲地附在傅無痕耳邊道:“大當家……他……是會裏的人……是……”

    答案未出口,亭四便斷了氣,渾身是血的冰冷身軀就倒在傳無痕膝上。

    老太爺兀自靜靜地抽著煙管,隱在吞雲吐霧中的臉,迷蒙得讓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像是呼應屋內的沉重,偌大的院子裏同樣鴉雀無聲,只有幾棵大梧桐隨風抖著光禿禿的枝橙,發出格格的聲響。

    此刻寂靜的屋裏,除了偶爾傳來的風聲,沉謐地宛若無人之境。

    沉默了好半刻,老太爺才緩緩開口道:“不用請示我,你覺得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當“雲千變”留在豫親王府裏,卻屢尋不著組織名冊時,他們便知道,會裏出了內奸。

    這也是當初傅無痕把騰玥格格留在組織裏,讓她繼續以“雲千變”的身分過日子的真正目的。

    傅無痕面色黯然,一雙黑眸亮得驚人。“我會把那個人揪出來!”

    老太爺吸了口煙,眯了眯眼,語重心長道:“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呀!”

    對方的目的,應該不只是要除掉整個“倚青會”,而是——殺了傅無痕。

    注一:玉牒,就是清代皇室的族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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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06: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長達二十幾天的秋獵結束,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準備離開木蘭圍場,回到北京城。

    十八阿哥正在帳內整理行裝,突地帳外卻傳來了雜遝的腳步聲,他回過頭,霍地發現帳內因為他們,突然變得擁擠。

    他心一沉,垂著眸道;“有事?”

    “你那天害玥妹妹燙傷了脖子,讓她受了驚嚇,現下正病著。”一位阿哥道。

    原來姑娘家是這般嬌弱?十八阿哥聞言冷哼了一聲,這騰玥格格可比他這個皇子嬌貴幾萬倍,也不知當天在火堆邊,傷得最重的是誰。

    “對!快去跟玥兒妹妹認錯道歉。”

    “不去。”他嘲弄地輕笑,整裝行李的動作未停。

    幾個阿哥被他冷冰冰的模樣激得怒不可遏,煩躁嚷道:

    “你這不受教的小子,如果你不去向玥兒妹妹認錯道歉,到時傳到皇阿瑪那裏,看看是誰理虧,”

    “悉聽尊便。”

    十八阿哥緩緩勾起嘴角,對著被捧在手掌心萬般寵愛的騰玥格格,忍不住興起點好奇心,搞不懂她究竟有什麼通天本領,竟然可以討人喜愛到這種地步?

    想來真可悲,說不定他這個十八阿哥還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呢!

    等不及他們做出反應,十八阿哥拉回思緒,冷冷覷了他們一眼。

    “如果沒事的話,別留在這裏礙著我。”

    “好!我們治不了你,就讓皇阿瑪來治你。”

    風吹起,撫得帳簾啪啪作響,掩住了眾阿哥憤然的語調。

    十八阿哥沒留意他們什麼時候離開,只是不以為忤地懶懶垂下眸,沉默不語。

    雖然不願承認,但他知道他此刻的心,已因騰玥格格興起了小小波瀾。

    騰玥悶悶地坐在顛簸的車裏,不過半刻,就已經管不住自己,忍不住悄悄地挑起車窗簾縫往外看。前方疾行的馬匹揚起的沙塵,遮蓋了她眼前的視線。

    “格格,您別再折騰奴才了。”

    騰玥側了側眸,帶著痛容的小臉揚起不相符的燦笑。

    “我只是看看草原風景,不礙事的。”

    不理會貼身婢女喳呼的語調,正準備探出頭時,十八阿哥在馬上馳騁的身影霍地落入眼簾。

    “不是正病著嗎?”他單手縱馬,很快便與騰玥的馬車並轡而行。

    “你!”沒料到十八阿哥會突然出現在面前,騰玥眨了眨哞,渾然不知,該如何搭腔接話。

    十八阿哥側眸打量著她玉頸上覆著的白布,心底起了莫名的騷動。

    不過是個小燙傷,為什麼竟能讓她美麗的臉龐如此蒼白?

    “十八,你手上的傷好些了嗎?”看著他單手縱馬,騰玥心底升起一股好深、好深的愧疚。

    “不必惺惺作態!”迎向她清澈的眼眸中蕩漾著的關切,十八阿哥的眉頭擰成了一絛直線,乍辰揚起了一抹莫名的厭惡感。

    騰玥朝他嫣然一笑道:

    “你要怎麼想隨你,只要你有心來看我就夠了。”

    雖然十八阿哥嘴上不承認,也沒有特別關切的問語,但這特意朱瞧她的心意,卻是騙不了人的。

    她軟軟的語調幾乎快被隨著馬車前進的風聲壓過去,使得十八阿哥聽得胸口益發窒悶,忍不住壓低兩道峻眉,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她笑著,似彎月般的笑眸讓她的笑顏甜得沁入心坎。

    他痛恨這樣的眼神!不給她半點反應的餘地,雙腿陡地夾住馬腹,在她錯愕的眼神下,加速向前離去。

    ***鳳鳴軒獨家製作******

    夜漸深,月色極好,院中枯枝樹影隨著月光透過窗櫺,映出一地斑駁光影,半明半暗中,為寒風漸凜的秋夜加深了股淒冷的寂寥。

    傅無痕杵在桌案前,目中炯炯地瞅著桌案上搖曳的燭火,恍了神。

    亭四斷氣前的模樣,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衝擊著他的心。再這麼下去……他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個亭四,在這樣前仆後繼的行動下,壯烈犧牲。

    他閉上眼,陷入沉思,心底那股身為“倚青會”大當家的責任感,再次由心底冒出,牢牢將他束縛。

    為了不負這些年輕捨身的義士,是時候採取非常手段了!

    思及此,傅無痕清朗的眼眸,清楚地顯現了令人難以逼視的毅然光暉。

    “無痕,你在嗎?”

    正當傅無痕合眼沉思之際,那若有似無的低喚不期然地落入耳中。

    會這麼喚他的,只有一個人!

    倏地,他臉色鐵青地趨向前打開門,眼底隨即映入騰玥披著厚毛裘、散著發,柔美纖雅的模樣。

    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她的手,這才發現她手裏正提著點心盒子。

    “好冷。”她渾身哆嗦地在原地跳了兩下,直接側過身子鑽進他的屋裏。

    傅無痕見狀,莫可奈何地擰起眉。“你又想做什麼?”

    “晚膳時李大娘同我說,她今兒個走了趟餑餑鋪,買了些花糕和餑餑,我挑了你愛吃的口味,沏了壺熱茶,來讓你當點心。”

    傅無痕直勾勾地瞅住她,眸底的火焰瞬間燃燒了起來。“我不吃!”

    “空著肚子不好睡,我用晚膳時沒瞧見你,心想你八成忙著打理會裏的事,所以錯過晚膳。”騰玥毫不氣餒地繼續說著。

    他心煩意亂地死瞪住她,這才發現她不只提了點心盒子,另一手還提著只用厚布裹住的茶壺。

    瞬間一股惱意湧上,不敢想像她若是因為一個踉蹌,把那壺熱茶撒在自己身上時,會是什麼可怕的情形。

    再說她手上的傷尚未痊癒,提這些東西由廚房走到他的房間,少說也要半盞茶的時間,光用想的,他便覺心頭驚悸難定。

    “你非得讓人這麼提心吊瞻的嗎?”

    無視他眉間糾結成團的峻眉,騰玥擱下點心盒子,柔聲地邀功道:“我挑了你愛吃的核棗泥甜糕哦!”

    “我已經不愛吃核棗泥甜糕了。”他否認得太快,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他那彆扭的模樣,與小時候如出一轍,讓騰玥忍不住揚起了唇。只是語氣仍難掩失落道:“那就先擱著,待會兒餓了,就可以勉強墊墊胃,要不這大半夜冷呼呼的,要找尋吃的,會很辛苦。”

    他的目光朝騰玥冷冷地瞥了一眼,若是換成以往,嬌生慣養的騰玥格格受到此等對待,怕是又要委屈地當場灑淚了。然而此刻,他卻只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擔憂。

    她為何擔憂?是為了他嗎?傅無痕怔然凝視著她被冷風刮得紅通通的臉,原本無動於衷的心思,漸漸起了波瀾。

    “坐下吧!”想到纖柔的她拎著這些東西摸黑走回廚房的情形,心底那一股毫無緣由的怒火便掌控他的思緒,眉頭忍不住地揪緊。

    察覺到他臉上細微的變化,騰玥心裏甜滋滋。“我喜歡你緊張我的模樣。”

    “我沒有。”

    騰玥與他平視良久,最後才露出包容的苦笑。“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這人的性子十年如一日,實在不討喜!不過罷了,誰叫她鍾情於他,甘願追著他,忍受他的死性子。

    不待他反應,她馬上就替他揀了塊核棗泥甜糕放在盤子上,碩便為他倒了杯熱茶。“算了,不同你說這些了,快吃吧!”

    傅無痕迎向她堅決而柔美的眸子,莫名地湧上無法抗拒的挫敗感。

    雖然他不願承認,但他一直知道,騰玥這種性子,的確是個會讓人忍不住想疼寵的姑娘。

    只是,騰玥若知道他在“倚青會”的所做所為,為的只是報復他的皇阿瑪,她對他,依然會不離不棄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倚青會’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傅無痕斂眉,修長的手指落在杯緣,連語氣都沉定得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她若有所思地溫柔淺笑。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能改變你嗎?能讓你回心轉意回皇宮嗎?”

    傅無痕瞪著她,遲遲無法反駁,只覺得胸口翻騰著他所無法理解的火熱,在他心頭揪著、痛著。

    而他眸底淡淡的愁緒、無盡的哀傷,卻揪得騰玥的心萬分難舍。

    她默默地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腰道:“無痕,我不求你回皇宮、不求你拋棄現在的身分,我只求你,不要再推開我、不要再躲著我。”

    傅無痕緊握著拳頭,頓時恨起她的義無反顧,也恨起自己對她的莫名眷戀。

    留下她,使得他那一顆被冷漠、孤獨與無助層層包圍的心,就這樣被滲透、被看穿。

    他越是逃避,她就越是窺探、糾纏,迫使他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被執著的她喚醒了由童年深埋至今的情感。

    只是,他不知道這樣糾纏下去,究竟有何意義?

    霍地,他想起那一夜她說過的話,她說她不走了,意思是……要留在他身邊?

    想透後,傅無痕索性光明正大正視她的感情,他倒要看這個騰玥格格有多大的能耐,能讓他甘心臣服。

    傅無痕沉著臉,揚指扣住她柔美的下顎。“你會後悔。”

    “我不會,你也不會!”她坦然仰起臉,由他貼近的幽黑眸底,看到自己異常晶亮的瞳眸。

    傅無痕震了震,為她的篤定震撼了心魂。

    下一瞬,騰玥不讓他有沉思的空間,踮起腳,伸手勾住他的頸子,小嘴輕輕一貼,覆上了他因為驚訝而微啟的唇。

    他還來不及感受,騰玥便倏地離開他冷硬的唇,接著吻過額頭、雙頰及挺直的鼻樑。

    這、這……這個驚世駭俗的格格……對他做了什麼?

    傅無痕陡地瞠目,腦中亂哄哄地,只能感受到那透著股柔軟馨香的濕熱軟唇,正肆無忌憚地在他的臉上遊移。

    彼此的氣息難分難解地纏繞,熾熱曖昧的悸動熱潮在體內蔓延,迫使他冷峻的輪廓益發僵硬。

    “這樣,你懂了嗎?”很不爭氣地辣紅了整張粉顏,騰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氣息微微紊亂地宣佈。

    “不懂。”傅無痕揚了揚眉,全然的不解,依舊濃灼的吐息,因為壓抑著本能的渴望,顯得有一絲急促。

    “你是我的。”騰玥再一次宣告著。

    迎向她滿臉粉色,傅無痕目光深沉,潛藏的獸性倏地高漲。“就這樣?”

    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對她的渴望,竟因一個青澀的吻,幾乎快讓他的行為超出理智所能控制的範圍。

    “呃、要不……還要怎樣?”情竇初開的騰玥哪里懂得如何親吻,唇對唇已經夠讓人羞的,他……還想怎樣?

    騰玥目光迷蒙地望向他,卻反被他莫名的凝視,擾得心跳不已。

    她害羞純真的反應讓他的心神一蕩,瞬間,理智全然潰堤。

    傅無痕俯下身子,正準備攫住她水嫩的唇瓣,態意汲取她香甜氣息的瞬間——

    “你……要做什麼?”騰玥本能的抵抗,雙頰因他在她頸邊濃重粗喘的貼近,而加深了霞紅色澤。

    “做你剛剛對我做的事。”

    語畢,他銜住她的唇,先是輕輕淺嘗,接著霸道的舌尖,隨著他陽剛的氣息,吸吮著她的舌尖,瞬間撩撥起的悸動,讓她渾身酥軟,幾乎透不過氣。

    騰玥嚶嚀一聲,訝異於那糾纏她的力量,竟強悍得教人驚心動魄,更突顯出她方才笨拙的胡親亂舔。

    似是感受到她身子的輕顫,他結實的雙臂,將她圈抱得更緊。

    人人都說,他深沉冷漠的性子裏藏了太多城府,心機,若心夠狠,絕對可以摧毀一切阻擋他計畫的人事物。

    他步步穩重,掌控全局,而這一次卻徹底輸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無痕……”

    她半睜著迷蒙的眼,用心感受著他賦予她的悸動心醉,重新把他的表情、他的喘息、他的心跳、他的唇……他的一切的一切,與記憶裏的十八阿哥重新結合,深深地揉進心口。

    傅無痕輕唔了聲,閉著眼貼著她的額,沉醉在她的甜美中。

    “我愛你……”她在他唇間幽幽歎氣,低喃的耳語充滿了堅定。

    騰玥的話一落下,便感覺他的身體輕微顫抖了一下。

    她的人、她的聲音、她的執著,以滴水穿石之態,一絲絲滲入他冰冷的心,緩慢卻堅定地融化他心中的寒冰,滋潤他乾涸、冷澀的心。

    “無痕……”她睜大著眼,想探探他此刻的心情,卻發現,一顆剔透的液體落在她的鼻尖,鹹澀地滑入嘴中。

    她怔了怔,傅無痕收緊交疊在她身後的大掌,牢牢將她壓入懷裏。

    “無痕……我希望你能一直這樣抱著我。”他的懷抱散發讓人安心的氣息,被他身上的溫暖籠罩著,騰玥只覺得身,心都發暖了。

    傅無痕沒有立即回答,抱著她的力道卻如同她的愛語,堅定且溫暖。

    一切……盡在不言中。

    很像是他的做法,騰玥不以為意地甜滋滋想著。

    ***鳳鳴軒獨家製作******

    中秋佳節,整個“倚青會”沉浸在一股熱絡的氣氛當中,廊下、前堂、中堂及後堂院都擺著桌子,沸騰的人聲顯得好不熱鬧。

    “棠兒,坐下吧!”老太爺將手一讓,讓騰玥與他迎面而坐。

    這是騰玥頭一回見到人稱老太爺的老者,瞧他滿頭花白,態度溫和,儼然像是自家的長輩。

    一時之間,她忐忑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多年的宮中生活讓騰玥可以輕易地與人群熟絡了起來,再加上與傅無痕的感情加溫,讓她處在這觥籌交錯的喧鬧擾攘裏,非旦少了幾分扭捏,更能盡責地扮演好“雲千變”的角色。

    突然,有人朝她遞了只陶碗,提著酒壇嘩啦啦地幫她倒滿了一碗。“雲姑娘向來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姿,幹吧。”

    看到對方如此豪氣的倒酒方式,騰玥不自覺地蹙起眉,小心翼翼地問:“兄弟你醉了嗎?”

    她的眸光落在那大半潑在碗外的酒,霎時被灑了滿地的酒香味醺得飄飄然。

    “哈!哈!雲姑娘真愛說笑,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麼冷若冰霜呐!”他朗聲笑著,半強迫地將碗塞進她手裏。

    騰玥怔了怔,冷不防地,兜頭迎來了傅無痕冷冽如冰的眸光,她打了個哆嗦,只覺此刻自個兒的小命,像提在閻王爺手上。

    她抿了抿唇不敢再開口,若不硬撐著“雲千變”的俠女氣質,說不準她的大當家一個變臉,夜裏可有得她受了。

    “今晚中秋佳節,難得一見雲姑娘的廬山真面目,說什麼都要來個不醉不歸,幹了!”

    “對、對對對,今晚就喝個痛快!”

    騰玥瞪大著眸,瞧著眼前一個個漢子直接掄起酒罎子豪飲的模樣,直覺一股涼意由腳底竄起。

    她的酒量不好,每遇家宴或宮宴,能飲上三杯已算給足面子。

    現下,偏有人在一旁推波助瀾,逼得她非得硬著頭皮,火速抓起碗,豪氣地一飲而盡。

    “好呀!”頓時滿座叫好聲哄然而起。

    好個頭!騰玥暗暗在心底斥了聲,芳香美酒和著火辣的感覺一路由喉間燒到腹底,使她的雙頰染上了紼紅。

    她還是不懂,為什麼這些人非得這麼個飲法?瞧傅無痕沉穩地獨坐在一端,斯斯文文地飲著酒,不也挺好的嗎?

    “再來!”

    一連被哄著喝了三碗酒後,她就再也顧不了身旁的嚷嚷,搖搖欲墜地撐著單薄的身軀起身,擺了擺手道:“我……我不喝了。”

    她若再這麼喝下去,怕是祖宗八代也要伴著酒意,全同人說盡了。

    “雲姑娘還有舊傷,別鬧過頭了。”終於,沉默許久的傅無痕出聲替她解圍。

    “早這麼說不就得了!”騰玥兩腮暈紅,笑中似帶著慍怒的味兒,嘴裏塞了一大把旁人聽不清的咕噥,腳步跟著往外移。

    不知自己恍惚走了多久後,騰玥才停下腳步,雙手扶在欄廊上,醉眼蒙矓地打量著簷下高掛起的紅燈籠。

    好美!紅燈籠綴得四周亮如白晝,雖不及宮裏的紅紗燈精緻、也不及王府裏的燈美,但沿著長廊綿延掛上,卻也似條發亮的紅錦帶,絢爛至極。

    “額娘……”一想起豫親王府,騰玥心底壓抑的思念伴著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霍地,遠遠一道碩長身影穩步走來。

    天邊那一輪明月,月華不減地全灑泄在他的身上,為他孤寂的身影染了幾許清冷的月色。

    她迅速地抹去淚水,努力眯起眼,直到醉意蒙矓的眸光停滯在眼前突然定住的身影之上。

    “瞧什麼瞧得這麼仔細?”

    月光、燈下,她泛紅的肌膚仿佛漾著能掐出水般的柔光,傅無痕直直瞅著她,急促的心跳已難按捺。

    今天她梳了個簡單的髮髻,髻下的長髮以棗色綢布攏成一束,軟軟地垂在一身淺色碎花的鵝黃短衫上;粉紫色的衫褂繡著素紋,上衫袖口、褂衫及紫色寬腿褲管全鑲著棗色滾邊。

    她清雅的模樣,美得讓他怦然心動。

    聽到熟悉的嗓音,騰玥失焦的眸子終於將他的輪廓完完全全納入眼底,指著眼前的男子嚷道:“哦!你不幫我,還有臉來見我。”

    他淡然一笑,粗糙的大掌溫柔地撫過她因酒意而發熱的臉頰。“你不喝,大家會對你的身分起疑的。”

    她的雙頰暈著氤氳的紅潤,格外令他心動。

    騰玥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沒發現他打量的眸光。“無痕,我不能當回我自己嗎?”

    他低斂著眉,沉吟了好半刻才無奈地道:“暫時還不能。”

    月光落在他立體的臉形輪廓,勾勒出晦暗不明的線條,騰玥側首凝著他近在咫尺的容顏,思緒茫然。

    “你在想什麼?”

    她幽幽地開口道:“我在想,我好貪心啊!好希望你是我一個人的。”

    只要單獨面對彼此,她的眉宇就會染上淡淡的嬌羞,他冷硬的神情也才會洩露出一絲溫柔。

    他突然靠近,張開雙臂,用力地將她牢牢擁進懷裏。

    聞到他身上淡薄的酒氣,騰玥合起眼靠在他的胸懷,細細感受著與他相擁的悸動。

    他會是她一個人的,但她呢?

    他妒意甚濃地問道:“我記得你同恭親王府的老三訂親了,不是嗎?”

    在聶雲棠也就是“雲千變”欲進豫親王府前,他們已經查得很清楚……

    豫親王府與恭親王府原本便來往甚密,翔韞貝勒與騰鐸將軍的交情甚妤,騰玥格格與翔韞貝勒若真訂下親事,自然不會讓人訝異。

    只是……當他看待騰玥的眼光變了時,相對的,這點便成了梗在胸口的刺,就算他不想承認,卻仍足事實。

    他說的是翔韞嗎?騰玥忍不住在他的懷裏咯咯笑出聲。

    “笑什麼?”提起情敵,傅無痕可沒辦法輕鬆面對。

    “韞哥哥好可憐的。”

    他怔了怔,不喜歡騰玥這麼親密地喚著其它男人。

    騰玥察覺到他的反應,嬌容綻出燦爛的微笑。“我好開心喲!你吃醋了。”

    “沒有。”他不自在地否認,抿成一條線的唇,在在說明了他正在生氣。

    “口是心非。”藕臂攀上他的頸,騰玥把微微發熱的嫩頰,緊緊貼在他的微冷的頰上,柔聲道:“韞哥哥好可憐的,在你離開皇宮後,我傷心得不想觸景傷情,常常推託著不入宮。皇上知道了後,以為我身體不好,便讓韞哥哥有空多去陪陪我。說什麼我們感情好要訂親,那是長輩們的想法,兩家人也沒有正式提起過,你說這算不算數?”

    傅無痕默然不語,梗在心頭的那根刺,竟在瞬間神奇地銷聲匿跡。

    不可否認的,他也是個善妒的男子。

    騰玥偷偷覷了他一眼,只見他眉峰舒展,唇畔帶著淺淺的笑意,唯一洩露他心情的是隱藏在眸下,那透著一絲絲興味的眸光。

    瞧那模樣,心裏明明得意的很,偏讓人瞧不出半點情緒。

    “你這個人就是小氣,連甜言蜜語也捨不得說給人家聽。”他冷冷的反應讓騰玥失望的垂下眸。

    “我不會。”傅無痕答得理所當然,半點都不覺得汗顏。

    若真要說起來,騰玥雖然擅於應對,但心思卻不及他深沉,兩人若真的計較起來,吃虧、讓步的往往是她。

    騰玥努了努唇,一臉無奈地認了命。

    “算了,我認栽,誰讓我就是喜歡同你說甜言蜜語呢?”

    她很珍惜這份失而復得的情感,就算要她割捨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對傅無痕面言,行動向來比甜言蜜語實際,他不會說並不代表他不喜歡。

    突地暗影襲來,騰玥發愣地看著傅無痕那張冷峻的容顏迅速拉近!突地,她的唇就被男子滿是佔有欲的強悍力道給攫住。

    感受到他火鉗般灼熱的男性力量,騰玥暈眩不已地沉溺在這一股甜蜜當中。

    殊不知,很多事在她以為平靜的假像下,逐漸激蕩起洶湧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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