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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科幻‧嫖叛軍首領(十七)
「小萱,小萱……」他聽到一個男人低聲說,「你會不會……忘記我。」
「你是我最愛的人啊……」女子微微笑著,好像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即便記憶消失,即便墮入輪迴,即便我變成了無數種不同的面目,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但是你騙了我,」男人低啞地笑了起來,他在那笑聲裡聽到了悲哀的無力,「你說過的……可是你騙了我。」
他是誰?
夏懷謹茫然地想著,女子的聲音是如此熟悉,是那個他不顧一切想要去救的女人。小萱……小萱在和誰說話?她口中最愛的人,又是誰?
夏懷謹沒來由地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見葉萱時的情景,天上下著小雨,他看到男性統一黨的人圍住一個女人。原本這種事他不會去管的,他看不慣激進派拿平民當做發洩手段的行為,但礙於雙方的合作關係,大哥幾次三番警告他不要節外生枝。他只能嫌惡地瞪了嚴老三一眼,正準備離開,卻在瞥見那個女人的身影時怔住了。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即便夏懷謹後來和葉萱成了戀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也沒有把那種感覺告訴葉萱。很熟悉,很親切……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著他,大聲叫囂著,卻救她,去保護她,絕不能讓她死去——而夏懷謹甚至,都沒有看清那個女人的臉。
現在,這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只不過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只有囈語似的三個字。「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是那個男人,夏懷謹忽然意識到,彷彿從靈魂深處發出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腦海裡,「不能死,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小萱,還在等著你。」
等等,夏懷謹想,難道我……要死了嗎?
對,他恍惚地回憶著,小萱被男性統一黨綁架了,他帶著人去追擊,卻在與敵方交火的過程中遭到了不明艦隻的偷襲。他所在的戰列艦爆炸,最後關頭他坐著救生艙逃出來,卻在爆炸的巨大衝擊中失去了意識。
那小萱呢?夏懷謹立刻想到,她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她在等你,」那個聲音低柔地說,「不要死,她還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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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靳安看了看方源手裡裝幀精美的紙質折頁,「請柬?」
「結婚請柬。」方源苦笑著揚了揚手,打開請柬,正中央雋著端端正正的八個大字,新娘,葉萱,新郎,路平。
靳安的臉色在一瞬間冷了下來:「只是一年而已,葉如就已經等不了了嗎?」
「什麼叫一年而已,她能等一年,恐怕也是九弟妹……不,」方源嘆了口氣,「也是葉萱小姐努力抗爭了許久的結果吧。」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罔顧她的意願,葉如難道就忍心?」
「那又能怎麼辦,」方源的笑容愈發苦澀,「老九一直全無影蹤,我們派人找了他這麼久,卻始終……」這個粗豪的男人忽然說不下去了,乘坐的艦艇遭遇大爆炸,即便夏懷謹能僥倖逃生,但已經過去一年了,他還是沒有回來,明眼人都能想到,恐怕他永遠也回不來了。
「我雖然對葉如的舉動不滿,但是,」方源闔上請柬,不想再看新郎後面那刺目的兩個字,「我們有什麼立場讓葉萱小姐一直等下去。」不僅沒有立場,在接到請柬後,他們還要笑著去送上祝福,「假若老九真的……我想,他會希望葉萱小姐忘了他,開始新生活的。」
「是啊,新生活……」靳安抬起頭,天空碧藍如洗,一年過去了,對星雲帝國那八千萬男性來說,新的生活也即將開始。
就在三個月前,以男性解放陣線為代表的反抗組織終於被政府承認了其合法性,雙方的交火早已在半年前停止,政府同意成立男性權利署,專門用於研究並提交各項保障男性權利的政策措施,由方源任署長。而廢除男性等級制度的法案也於五個月前進入投票程序,就在葉萱婚禮的那天,將被徹底廢除。
為了人口繁育,每個男性需要按月去各個城市的繁育中心提供精子,但除此之外,他們不再被劃分為三六九等,可以自由地生活,自由地與愛人結合。大量並未犯下重罪的政治犯被釋放,夏懷謹的名字從他十六歲起就被掛在通緝令上,如今也終於被取了下來。
翻閱著手中的報紙,看到「昔日污名終昭雪,夏懷謹如今又在何方」的新聞標題時,葉萱的手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就在她被軟禁的半年之後,她終於見到了方源。那時候她的母親早已贏得大選,成為了帝國的最高執政官。在葉如的引導下,政府與反抗組織的關係大為緩和,方源這個昔日的恐怖分子甚至能去最高執政官家中做客。
「是我主動要求的,」方源笑了笑,「雖然葉女士不太歡迎我,但我還是覺得應該來見見你。」
「老九失蹤了,我們一直在找他。」
「你被綁架之後,他馬不停蹄地趕去救你,但是……」
「我們知道你被葉女士救走了,那時候大選在即,葉女士和我們達成了協議,我們不公佈你的消息,她上任之後,會將廢除男性等級制度的提案正式遞交。」
葉萱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耳邊是方源的聲音,但她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沒有聽清。
「都是過去的事了,」方源終於停了下來,他苦笑著,「畢竟同僚一場,九……葉萱小姐,請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我能夠理解你母親的做法,老九那個傻小子,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還是個通緝犯,他……」他似乎是哽咽住了,停頓了片刻,還是緩了過來,「他能夠和你在一起過,想必是很快活的,你……」
「我會等他的。」葉萱終於開口了,她輕柔地,又認真地說——就好像她曾經和夏懷謹許諾過的那樣,他們會克服所有的困難,只為了相守相依。
「我會等他的。」
但是現在,她食言了。
當母親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淚的時候,葉萱終於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
「他已經死了!」葉如緊抓著女兒胳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就算是等到地老天荒,他也不會回來的!」
他答應過我啊,無論是什麼困難,無論是什麼挫折,都不會退縮。葉萱恍惚想著,所以,他騙了我嗎?好像曾經也有一個人這麼笑著看著自己,「你說過的……可是你騙了我。」
誰騙了誰?又是誰負了誰?
葉萱想,自己真的是已經糊塗了吧。渾渾噩噩地活著,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自己是誰。她任由人為自己披上婚紗,拿起捧花,牽引著走進地球現存的最古老的教堂。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她,就在男性等級制度被正式廢除的今天,最高執政官的女兒,推動男性權利運動的葉萱小姐,在帝國數以億計的影像屏同步直播中,舉辦婚禮。
神父的聲音低沉渾厚:「路平,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新郎低聲說。
「葉萱,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我不願意,我當然不願意,但葉萱只是機械地回答,「願意。」
聽到這句話,坐在第一排的葉如悄悄鬆了一口氣。神父接著面向眾多的觀禮賓客問道:「你們是否都願意為他們的結婚誓言做證?」
這原本只是慣例的一個問題,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拆主人家的台。就在眾人剛準備開口時,突然,一個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不願意!」
教堂在一瞬間嘩聲大作,賓客、神父、新郎,所有的鎂光燈都看向了門口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衣,側臉冷峻、瞳色黯沉,就像葉萱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那樣,他緊攥著葉萱的胳膊,給那個怕得渾身發抖的女人帶來僅有的依靠和力量。
此時,他一步步走進教堂,喧鬧從他身邊退開,如同摩西分越紅海,而他最終停在葉萱面前時,一切歸於寧靜。
「懷謹,夏懷謹……」葉萱搖搖欲墜地站立著,她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但眼前之人的面容又如此真實。
「為什麼?」她沒有想到,打破安靜的是身旁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新郎,「你的理由是什麼,這位先生。」
「因為我曾經答應過她,」夏懷謹笑了,那溫柔的、篤定的,卻又纏綿的幾乎要教人落淚的笑容掛在唇角,「怎樣的困難,都不能阻擋我去愛她。」
所以他從死神的手裡逃了出來,乘坐的救生艙在太空裡漂流了半個月,最終被拓荒者發現。他被救出來的時候,腦部已經陷入了深度的睡眠。醫生們都以為他死定了,靠著呼吸機和營養液維持了一年的生命之後,他竟然奇蹟般的甦醒了過來。
「她在等你,她還在等你……」
是啊,她信守了我們的諾言,而我又如何能放棄。
夏懷謹忽然單膝跪了下來,新娘帶著絲質長手套的手柔弱無骨,放在他的掌心,似乎還在微微顫抖,「小萱,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他抬起頭,黑瞳中彷彿有星辰閃爍,「我願為你衝鋒陷陣,在所不惜。如今我已凱旋歸來,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一直沉默不語的葉萱終於開口了,她微微啟唇,眼中便有淚掉了下來,「我願意。」啪的一聲,淚珠落在了夏懷謹攤開的手心。
他突然合上手掌,緊抓著葉萱的手幾乎要嵌進皮肉裡。眾人情不自禁地驚呼了起來,只見那個高大的男人長身而起,他打橫摟住新娘,抱著她發足狂奔。
時光在那一瞬間重合了。
下著雨的黑夜,混亂不堪的貧民窟,嘈雜的腳步聲和子彈擦過的嗖嗖聲響不絕於耳,葉萱就依偎在夏懷謹胸前,她想,這大概是她所感受過的,最快樂的時刻了。
「懷謹,」葉萱的手摸索著停在夏懷謹的左 胸 上,砰砰、砰砰、砰砰——那是他劇烈的心跳,「我很快樂。」
比那時候,還要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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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是您的郵件。」
接過家用機器人呈上來的包裹,葉萱不由蹙起了眉,在科技如此發達的年代,還有誰會採用郵件這種古老的運輸方式?她正打算把包裹拆開,夏懷謹走了過來:「這是什麼?」
「不知道,大概是哪個舊友寄過來吧。」包裹上只寫著收件人的名字和地址,並沒有留下和寄件人有關的信息。
「他們知道你的新地址嗎?」夏懷謹拿起包裹打量了一番,沒看出什麼特別之處,就又隨手放下了。
葉萱想了想,剛剛搬家,她只通知了幾個特別要好的朋友。因為夏懷謹在億萬民眾眼前上演的那一場轟轟烈烈的搶婚,他們這對新婚夫婦已經成為了帝國最有名的夫妻。男性解放陣線既然已經合法化,方源也在首都設立了分部。原本夏懷謹為了葉萱自願駐守分部,好讓葉萱能住在首都。但僅僅半個月之後,他們就被無孔不入的狗仔折騰得幾乎崩潰,不得不搬到了邊緣港。
邊緣港是男性解放陣線的大本營,狗仔們還沒膽子跟到這裡來。想到自己連蜜月都被破壞了,葉萱不由氣悶地瞪了夏懷謹一眼:「還不是怪你,否則我們怎麼會需要搬家。」
「好好好,怪我怪我,」夏懷謹十分好脾氣地承受著妻子的嗔怒,長臂一伸,便將葉萱摟進了懷裡,「我任你懲罰,好不好?」葉萱沒理他,他便厚著臉皮蹭上去,「今晚你在上面?上次你不是說想……」他一面用言語撩撥著,大手還在葉萱身上不斷點火。
葉萱被弄得渾身發軟,聲音也不知不覺地柔了下去:「我不要今晚……現在就要。」
夫人發話,夏懷謹哪敢不從。之後便是一場激烈的翻雲覆雨,又和妻子溫存許久,夏懷謹才依依不捨地出了門。
葉萱懶洋洋地起身,原本想去洗澡,忽然想到了那個奇怪的包裹。「打開看看吧。」她自言自語地走到桌子旁,拆開包裹,裡面只有一張小小的芯片。葉萱拿著芯片看了許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她略微沉吟片刻,將芯片放進了視訊器裡。
屏幕上一片漆黑,就在葉萱以為芯片說不定已經壞了的時候,滋啦滋啦的電流聲響了起來。她不自覺地坐正了,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屏幕。像是亂碼的數據流在屏幕上飛快滾過,滋、滋滋……「咦?」葉萱皺著眉,她好像……好像看到了人影?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混亂的畫面又閃現了接近半個小時,那個人影開始越來越清晰。葉萱的心跳逐漸加快,雙手緊握成拳,手心裡滿是汗水。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接下來要看到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是什麼?那個人影是誰?
終於,閃現的數據流消失了。人影的輪廓漸漸固定下來,砰的一聲,葉萱手裡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她看到了,屏幕裡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男人穿著黑色的軍裝,面容俊美、眉目凌厲,而他有一雙——
金棕色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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