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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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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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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發表於 2021-3-23 00:19:48 |只看該作者
第350章 面聖(中)

  半年時間,新帝已經坐穩了皇位,大楚朝堂安穩下來,不提私下的暗潮洶湧,至少表面上是平靜的。

  而韃靼,雖說二王子已經即位,但內亂依然沒有結束,這一次韃靼的內亂死了不少人,實力削弱不少。

  前可汗,其三個兄弟,以及大王子和好幾個部落的首領都死了,現在王位之爭並沒有完全結束,所以大楚是可以趁火打劫的。

  而且這些年來邊關雖沒有大的戰事,小衝突卻不少,韃靼越來越不把上國放在眼裡,大楚連續三代帝王的駕崩都與韃靼有關係,不說朝臣,就是跟先帝父子不和的新帝都惱恨不已。

  所以朝中人心浮動,不少人都主戰,想要一雪前恥,給韃靼一個教訓。

  這其中有真心為國考慮,認為出戰對大楚更好的,也有從自身利益出發,想從這場戰爭中拿好處的。

  但秦信芳,彭丹和兵部尚書季擎都主和。

  四位內閣,有兩個主和,皇帝一時猶豫不決。

  季擎的理由很簡單,「陛下,大楚兵士居安日久,而且國庫空虛,貿然起兵即便能打勝仗,那也是慘勝。」

  秦信芳和彭丹的意見很一致,「新朝更替,民心不穩,此時應該休養生息,實不應該輕言戰事。」

  又不是韃靼打到家門口必須反擊,現在大楚國內的問題矛盾同樣不少,他實在不想打仗。

  主戰派們卻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不然等過幾年韃靼緩過勁兒來,焉知他們不會對大楚出兵?

  從刺殺事件和這些年不斷的挑釁中就看出他們狼子野心,賊心不死,這時候就應該衝上去把他們打趴下讓他們不敢亂動心思才行。

  局面一時僵持下來。

  站在皇帝身邊的太子看到他老師垂著眼眸身姿如松的挺直站著,他心中不由一動,插嘴問道:「老師以為呢?」

  顧景雲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看向皇帝。

  皇帝也正抬頭看他,笑笑道:「清和有何看法只管說來,這不過是私下的小朝會,便是說錯了也不要緊。」

  這是當他是小孩子嗎?

  顧景雲平淡的移開目光,垂眸道:「微臣覺得以和為貴。」

  這實在和他們認知的顧景雲不一樣,皇帝微微揚眉,這孩子雖然一直表現得溫雅有禮,但他一直都知道這孩子有些睚眥必報,身為大楚官員和百姓,大楚被韃靼這麼欺負,依照他的性格不是應該主戰嗎?

  皇帝等著他說理由。

  顧景雲卻已經說完了,繼續挺直了腰背垂著眼眸安靜的站著,要不是他脊背不彎不折,皇帝幾乎以為他要睡著了。

  他只能無奈的開口問,「理由呢?」

  「陛下真的要聽嗎?」

  皇帝點頭,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顧景雲抬起頭來,臉色冷肅,道:「陛下,臣這次一路西往南下,跨越了大半個大楚,不論是在才秋收不久的初冬,寒風大雪的深冬或是萬物復甦的開春,一路南去北回,每天都能看到拖家帶口或是獨自流浪的流民,這意味著大楚不安。」

  「臣問過那些流民和當地的百姓,還做了統計,臣一路上共詢問過五百四十七戶,他們去年繳納夏稅秋稅後一年勞作所剩三成以下者佔了四成,而其中所剩無幾和舉債者便佔了一成半,這一成半除了賣兒鬻女渡過難關外其餘大多數淪為流民。收穫可以剩三成至六成者佔了五成,而所剩超過六成者僅僅一成。」

  顧景雲黑白分明的眼睛抬頭淡淡的看著皇帝道:「或許是因為臣所選的百姓太過窮困,所以這數據很不好看,但陛下,除了夏稅和秋稅,他們還需納人頭稅,捐賦,若地方有令,他們還得服苦役,而這,臣都還沒有從收入當中扣出。」

  「雖然當著諸位大人的面說這些話很難聽,但眾所周知,大楚吏治渾濁不堪,如今朝中官員能拍著胸脯理直氣壯地說從未貪酷的官員有幾個?」

  「百姓不安,國庫空虛,兵士羸弱,陛下有把握在加徵兵稅和兵役後可以讓本已經風霜加身的百姓忍下,不造反,不逃亡淪為流民嗎?」

  皇帝沉默。

  顧景雲的話說得很不好聽,但他卻怪不了他。

  其餘幾位大臣心中不悅,不免有些不服,正想出聲嗆他,顧景雲卻突然扭頭看向兵部尚書,「季大人,我大楚三軍庫房中軍備還剩下多少?上次為全軍更換武器車馬是何時,共更換了多少,損耗幾何?其中邊關將士拿到了幾成?」

  季擎垂下眼眸,臉色暗沉。

  大家都順著顧景雲的目光看向季擎,見狀心都一沉,難怪季擎一直反對出兵。

  顧景雲又扭頭看向戶部尚書,問道:「春耕剛至,夏汛將及,除去這兩項開支,國庫能撥出多少錢糧以作糧草?」

  顧景雲目光環過諸人,問:「這一戰你們計劃打多久,投入多少人力?」

  眾人沉默,大家不是正在商量著要不要打嗎,決定了才能去算這些呀。

  不過戶部尚書和幾位大臣還是下意識的算了算開銷,脊背不由一涼。

  顧景雲抬頭看向皇帝,沉聲道:「陛下,這一戰不是大楚要不要打,而是大楚能不能打。韃靼苦寒,又適逢內亂,實力的確削弱很多,但大楚的境況同樣不容樂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是為保護百姓,也不是為了守衛國土,這樣的戰事我們為何要打?」

  「您是一國之君,便不能只看到兩國疆域,看到皇室榮辱,您還該低頭看看腳下的江山,抬頭看看治下的百姓。」

  秦信芳出列拱手道:「請陛下三思。」

  彭丹和戶部尚書緊隨其後,「請陛下三思。」

  皇帝心中巨震,沉默半響才道:「諸君先退下吧,容朕想想。」

  秦信芳等人躬身便要退下,皇帝便留下他和顧景雲。

  事情還沒處理完呢,而且他也想就此事再詳細問問倆人的意見。

  退出去的彭丹和諸位大臣一樣心中都有些不安,今天顧景雲提的這些都直擊大楚最根本的問題,而這些問題都與眾人的利益密切相關。

  但此時他們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不是無能,而是不能,不能跟他吵,跟他分辨,以免將戰火燒起來殃及自身。

  賦稅,吏治,國庫,軍中虧空和貪酷,這些單拿出來都是能讓人萬劫不復的問題,顧景雲卻這麼輕飄飄的說出來了。

  但他此時只是四品翰林,只是太子的老師,並沒有參政的實權,剛才皇帝和太子只是問政於他,他的回答他們也都能找出抨擊的理由,但於他們得不償失。

  現在就是要冷著,顧景雲沒有參政的實權,而秦信芳一向穩重,此時也不會冒進……

  眾人胡思亂想間出了宮殿,而殿內的皇帝卻徹底放鬆下來,整個身子靠在椅背上疲憊的道:「清和,朕的江山真的如此危急了嗎?」

  顧景雲沉默以對。

  皇帝苦笑一聲,「朕早該料到的,但這兩個月來地方遞上來的折子太好了,全是歌功頌德和報喜的折子,朕心浮了。」

  「陛下今日能知道這點便已是天下之福了,」秦信芳嚴肅的道:「清和言語無狀,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搖手,「是他點醒了朕,朕謝他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他?」

  想到顧景雲的才華,皇帝心動不已,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著他道:「清和,朕給你一個官職,你來輔佐朕和太子如何?」

  顧景雲想也不想就拒絕,「微臣若掌實權,只怕朝堂現今的平衡會被打破,而且臣對此也並無多少興趣。」

  他頓了頓道:「陛下放心,臣是太子之師,治國理政皆在臣教導範圍內,您若有不解之處大可以讓太子來問我,何況您為君,我為臣,您與臣問政光明正大。至於實權,臣實在不喜。」

  皇帝最愛他這狂妄的模樣,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一掃陰霾之色,「好,朕若有不解之處上門找你,你可要像教太子一樣教朕。」

  顧景雲嚴肅認真的點頭,「陛下放心,臣有教無類,不論是誰臣都會認真教授的。」

  皇帝欣賞他的自信和坦誠,秦信芳卻在心裡不斷的歎氣,才幾個月不見,他越發沉穩幹練,聰慧通透了。

  他想插手朝政,塑造大楚,卻又嫌麻煩,浪費心神,所以只拿準了太子之師這一個身份。

  太子代表的就是皇帝,到時他可以通過太子源源不斷的插手朝政,但他卻只是個四品翰林,並不實際參政,這意味著朝上因此引發的爭鬥根本波及不到他身上去。

  既參與其中,卻又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秦信芳不知是該誇他聰明,還是該罵他心機深沉。

  太子和皇帝未必不知顧景雲的算計,但他們全都不在意,顧景雲不愛權,參與國事不為錢權名利,那就只能為國為民了。

  他們不是一心搞平衡,掌握權勢,享盡富貴的先帝,能有這樣的臣子他們很開心。

  所以殿中四人的心情都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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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3 00:20:00 |只看該作者
第351章 面聖(下)

  太子沉吟道:「若是和談,那我們這邊就該早做準備,韃靼如今理虧勢弱,內亂不斷,只要拿捏得當,我們大楚便穩佔上風。」

  皇帝想了想點頭,看向秦信芳和顧景雲,「你們覺得如何?」

  「臣附議。」顧景雲雖然不同意對韃靼用兵,但能坑對方當然還是要下死力的坑了。

  主戰派們有一點沒說錯,這些年韃靼越發得寸進尺了,幾乎每年都搶掠大楚百姓,雖然規模不大,傷亡不多,但也讓邊關的百姓損失慘重。

  借由此次和談震懾他們一番自然很好。

  談完了正事,皇帝這便想起了偏殿裡的人,讓蘇總管去把白一堂他們請來了。

  皇帝已經提前收到侍衛長的密信,知道他們把賺的錢都花在了賑災上,而最近他也從皇室的一些案宗裡發現了關於凌天門的記載,此時對白一堂的態度還算不錯。

  對黎寶璐的態度就更好了。

  皇帝看著她笑吟吟的開玩笑道:「以後你既是凌天門掌門,又是清和的媳婦,那以後豈不是要丟下清和去做神偷?」

  黎寶璐一本正經的道:「陛下放心,不論去哪兒我都不會丟下清和的,何況吏治清明,我縱有心也沒處偷去。」

  「你倒會拍馬屁。」皇帝笑罵一聲,開始翻看侍衛長呈上來的賬冊,他也只是翻了幾頁便合起來,抬頭看向低頭含笑的白一堂,「據聞凌天門乃大魏仁王所創,不知是真是假。」

  「皇上,我凌天門的門譜便在外面,裡面記載了凌天門來歷。」

  皇帝看向蘇總管,蘇總管忙躬身下去,很快就有人抬了一口箱子上來,蘇總管打開,入眼的便是三道明黃的聖旨,他微微一愣,忙恭敬的將三道聖旨捧到案前奉給皇帝,然後才去拿最上面的一本陳舊的門譜。

  皇帝也一愣,他沒想到會在一江湖門派的手上看到聖旨。

  他翻開最舊的那一道,那是大魏高祖時期的聖旨,旨意很簡單,允許凌天門在大魏內便宜行事,只要不通敵賣國,殘害百姓,朝廷及各地官府不得傷害凌天門。

  看來皇室案宗裡記載的傳聞是真的,凌天門真有可能是仁王所創,一個親王,竟然跑去建一個專門偷東西的門派?

  皇帝去翻第二道聖旨,待看清第二道聖旨的落款時他眉心不由一動,不由自主的看向第三道聖旨,心裡有股猜測強烈的冒出來。

  這是前朝太祖皇帝給凌天門的聖旨,並不是大魏王朝的聖旨。上面的內容跟前一道聖旨差不多,竟也是保護凌天門。

  皇帝默默的打開第三道聖旨,果然,預料成真,上面是大楚太祖皇帝的落款,讓他驚訝的是後面竟然還有他祖父乾元帝的加印,這意味著凌天門在本朝至少得過兩位皇帝的認可。

  他抬頭看向白一堂,眼神漸漸有些凌厲起來。

  這已不是一般的江湖門派了。

  白一堂淡然而立,「陛下不如看看凌天門的門譜。蘇總管忙將手中的門譜獻上。」

  皇帝沉默的接過。

  凌子墨是大魏高祖皇帝的幼弟,亦是同母弟弟,他生來體弱,為了保住他的性命,在七八歲時便被送到少林慧通高僧身邊修養。

  一是慧通精通醫理,可以時刻照料救治凌子墨,二是少林武功精妙,可強身健體,三是希望凌子墨能得菩薩保佑平安長大。

  高祖皇帝年長凌子墨十二歲,對這個弟弟很是憐惜恩寵,而凌子墨同樣聰慧,成年後回宮幫著高祖皇帝做了不少的事。

  後來朝堂安穩,凌子墨受少林的影響喜歡到民間遊走,遊歷過程中不免目睹些不平之事。

  他有俠義之心,因此常拔刀相助,這種事一旦出手就很難再收手,所以凌子墨慢慢的在江湖上闖出名聲來。

  一般的不平之事通過武力就能解決,但有些事卻不是只憑武力就可以的,特別是遇上貪官污吏,一開始他還會以勢壓人,用親王的身份懲治違法亂紀的官員,到後來遇到多了,他乾脆不再親自去審,而是暗中取了證據就丟給上一級官員。

  也是在此時凌子墨才開始想著創建凌天門。

  高祖皇帝巴不得他弟弟幫他收拾地方上的不法之人,見弟弟喜歡江湖事,便大筆一揮給了凌天門一道庇護的聖旨。

  誰知以後凌天門越辦越大,雖然整個門派始終只有師徒二人,但手底下的奴僕卻有無數。

  而凌天門積累下來的錢財每當大魏發生大的天災人禍時都起到很大的作用,此時,高祖皇帝和凌子墨才算真正的正視凌天門。

  但為了約束凌天門的發展,不讓它勢力膨脹到妨礙朝廷,凌子墨定下規矩,每一代凌天門掌門都只能收一個弟子,凌天門的秘密也只能掌門人知道。

  只有一個人,而他的奴僕也只負責銷贓,這樣一來凌天門規模有限,便妨礙不到朝廷和百姓。

  而且凌天門不是血緣繼承製,凌子墨也沒要求門下弟子對大魏皇室一定要忠誠,所以他的後人們在王朝更替時糾結許久還是遵從本心的幫著前朝滅了大魏,建立新的秩序。

  翻開門譜,上面還記載著當初那位掌門人和祖師爺的請罪書,顯然他心裡也是有些忐忑的。

  畢竟祖師爺是大魏皇室,他們最後卻反了大魏皇室。

  不過那事過後,前朝太祖皇帝便對凌天門感觀不錯,後又見每逢天災凌天門都會幫助朝廷賑災,前朝太祖在臨死前便很大方的給了凌天門一道聖旨,以護佑他們。

  而到了大楚,情況差不多。

  不一樣的是皇帝的祖父乾元帝在太祖之後又加蓋了自己的私印。

  乾元帝當政時間很短,但他的統治時期卻是公認的中興之治。

  皇帝跳躍著看,很快就找到了他祖父當政時期的那段門譜記錄。

  據載,乾元帝登基之初非常之慘,大楚在與韃靼的戰爭中慘敗,先帝戰死,國內百姓貧苦,漸起內亂,雖沒有大的天災,但各地小天災卻不斷,而且國庫不是空虛,是一文錢都沒有。

  皇帝知道這段歷史,皇室密卷中載當時祖父連給官員的俸祿都給不出。

  凌天門一個門派當然不可能支撐得起一個國家,但它在乾元帝最困難的時候扶了一把,因為有他們賑濟災民,有他們幫忙購買了一批糧種農具,乾元帝得以喘息,緩解國內矛盾,又緊急的下發輕徭薄賦政策,親自出宮請求各世家豪族支援,殫精竭力,這才把幾乎要滅國的大楚重新拉起來。

  凌天門的門譜對乾元帝多溢美之詞,顯然當代掌門很喜歡這位皇帝,因此記載的頗為詳細。

  皇帝用手指摩挲著那些記載了祖父苦難和勵精圖治的文字,一時感慨萬千。

  凌天門的掌門欣賞乾元帝,乾元帝同樣也欣賞他,因此費盡心機的找到了他,在太祖留下的聖旨上加蓋了私章。

  乾元帝的心思很直白,有他的加印,後世子孫會對凌天門更加重視。

  他希望以後他的子孫再遇到像他一樣的問題時,凌天門能夠再出手相助。

  皇帝此時方才明白,白一堂為何毫不避諱的展示他手中的勢力,卻又態度明確的不會把那股勢力交給朝廷。

  這就是他的依仗,他最大的依仗!

  先祖之言,不是非遵守不可,但若不動搖根基,皇帝和後人們不會去違背先人之志。

  所以皇帝將門譜合上,把聖旨捲好交給黎寶璐,「這是你們凌天門的根本,收好來吧。」

  「是。」

  白一堂嘴角微翹。

  皇帝看著他,疑惑的問道:「你既有聖旨在手,當年為何不拿出來呢,若父皇看到你手上的聖旨,他一定不會判你流放的。」

  白一堂心中冷笑,是不會判他流放,但凌天門也毀了,說不定他一輩子都要被監禁在京城,那和流放瓊州有何區別?

  先帝可不是當今,那人既多疑又小心眼,又愛算計及平衡權勢,要知道暗中有一股他不能掌握的勢力,那必定是寧願處之而後快,也不會去想其中的倫理道義。

  而且,當時凌天門可是很有錢的,庫房裡的東西相當於大楚的國庫,就算他是皇帝,見了也肯定心動。

  哪像現在,凌天門除了那棟房子,山下的幾畝地和他們師徒倆,啥都不剩了,他們於朝廷也就可有可無了。

  白一堂雖是個粗人,但對危險的判斷敏銳得很,要不是確定安全,他才不會暴露凌天門呢。

  當然,這話不能對皇帝說,先帝再怎麼不好也是他爹,秦信芳和顧景雲說得,他卻是說不得的。

  所以白一堂一臉正義的道:「回陛下,我凌天門從未想過要拿聖旨來做什麼事,這不過是給後人的一個保障,我又不是要死了,凌天門也不是要滅門,這東西沒必要拿出來。」

  白一堂一臉正氣凜然,除了顧景雲和黎寶璐,其餘人等都相信了,皆有些敬佩的看向他。

  皇帝嘴邊的笑容更是溫和,笑道:「這聖旨和門譜還是你們凌天門自己保管吧,不過皇室這邊要抄錄入檔一份。」

  或許是凌天門的要求,歷代皇室只有些許流言猜測記錄在其中,並沒有確切的詳細記載,不然皇帝早知道凌天門了,還用等白一堂親自找上門?

  對此,凌天門前任及現任掌門都沒意見。

  抄吧抄吧,搞不准啥時候我凌天門就搬家了,你們就是抄了能有啥用?

  凌天門就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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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團圓

  黎寶璐一上車就打開了角落裡冒著騰騰熱氣的小籠子,裡面整齊擺放了六個蒸饃,中間被開了口子,有四個裡面塞了滿滿的肉,只零星夾了些菜葉子,另外兩個夾的東西就要豐富許多,多是素的。

  黎寶璐想也不想就拿起一個塞給顧景雲,另一個自然就是秦信芳的了。

  旁邊還放了一個食盒,打開便見裡面放了一個大竹筒,外面用綿包了一層以作保暖,擰開竹筒的蓋子便見裡面是湯。

  她用碗盛了四碗遞出去,然後和師父一人拿了一個肉饃坐在一旁邊吃邊聽舅甥倆說話。

  馬車是府裡派來的,秦文茵生怕幾人在宮裡餓了肚子,所以在車上備了食物和湯水,雖然黎寶璐和白一堂上午已經吃了不少的點心,但那都是甜的,吃多了也會膩的。

  還是主食好吃,怎麼吃都不膩。

  「你回來前陛下與我商議過,想要加封你為太子少師,我代你辭了。」

  「是太急了,」顧景雲不在意的道:「如今一急不如一緩。」

  秦信芳點頭,「我們已經搬回秦府去了,你年前送回來的下人有了大用。家裡寬敞,你和寶璐也搬過去吧。」

  秦信芳抬頭看向白一堂,微笑道:「白大俠,你的院子家裡也安排好了。」

  白一堂看向黎寶璐,黎寶璐看向顧景雲,顧景雲淺笑道:「舅舅,我和寶璐住在顧府就好,現在顧府也不小了,回頭重新修繕佈置一番,不會比別家差的。」

  秦信芳仔細打量顧景雲的神色,見他神色堅定便微微一歎道:「你堅持便算了,只是兩邊離得有些遠,妞妞想你們怎麼辦?」

  黎寶璐抽了抽嘴角,低下頭去不說話,顧景雲也好笑道:「就隔了三條街,乘車都不用兩刻鐘,怎麼會遠?」

  白一堂見確定了住處便繼續低下頭去啃饃,他當然是跟著徒弟一塊兒住了,三條街,的確不是很遠,嗯,每天早上可以鍛煉一下輕功,去秦府接了妞妞就出來逛街。

  那孩子從小就生活在罪村,連人都沒見過幾個,肯定很喜歡熱鬧的街道……

  馬車是直接往秦府去的,才剛回京一家人自然是要團團圓圓的吃一頓飯的。

  趙寧等人也早就被接到了秦府,小寶和妞妞已經玩在了一起,兩個小孩正嘻嘻哈哈的在園子裡亂跑,盼娣就在一旁看著他們。

  聽到腳步聲,她便抬頭去看,看到走在前面的黎寶璐,她不由眼睛一亮,大叫了一聲「老師」就飛奔過去。

  黎寶璐拎著她的後領笑道:「跑什麼,小心摔倒。舅舅,這是我收的弟子,跟我一塊兒讀書的。」

  秦信芳停住腳步,打量了盼娣片刻後便點頭笑道:「不錯,好好教。」

  妞妞也已經看見他們了,衝著他們就飛奔過來,卻不是對著父親,而是對著白一堂。

  她衝進白一堂的懷裡,含含糊糊的叫道:「叔叔,叔叔,飛飛……」

  白一堂將她抱起來,刮著她的小臉笑道:「你也就只記得這個了,怎麼不問問叔叔好不好?」

  進京的路上他都快要煩死這孩子了,可要是真不見了又想念。

  小寶也跑過來,仰著紅撲撲的小臉和師父師母見禮,顧景雲就指了他對秦信芳道:「這是我收的三弟子,小寶,這是你師祖。」

  「小寶見過師祖。」

  「好,好,」秦信芳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走吧,你舅母和你母親必定等急了。」

  何子佩和秦文茵表示她們一點兒也不急,倆人正在和袁善亭說話,被他哄得一樂一樂的。

  江湖傳聞玄奇,也有些特別可樂的笑話,袁善亭口才又好,倆人本只是客氣的出面招待一下兩位客人,誰知道卻被哄得開懷,直接把還在宮裡的顧景雲等人給忘了。

  趙寧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試著打斷過兩次話題都沒成功,沒辦法,他只能自己去廚房找人準備晚飯,順便在心裡為自己默哀。

  希望師父和師祖回來別怪他沒把袁善亭看好,竟把師父的娘和師祖母給勾搭去了。

  以前他只知袁善亭口才好,卻不知他竟那麼會哄女人。

  所以秦信芳等人才走到花廳外便聽到何子佩和秦文茵的笑聲,聽得出她們在與誰愉快的交談。

  秦信芳嘴角微翹的踏入花廳,幾乎是他進入的那一刻袁善亭便看了過來。

  見顧景雲等人都跟在為首的中年美男子身後,袁善亭幾乎沒有猶豫的就起身,鄭重嚴肅的行禮道:「秦大人。」

  秦信芳見他端正清肅,對他第一印象不錯,扶了他的手笑道:「這位就是袁大俠吧,早聽清和說過,此次蜀中之行,多虧了袁大俠和蘇大俠相護。」

  「秦大人客氣了,任是誰碰見都不會袖手旁觀的,外域藩國之人安能在我大楚放肆?何況袁某與清和還是朋友。」

  秦信芳對他印象更好了一些,蘇安簡沉默的站在一旁,忍不住抽了抽額角。

  顧景雲目光在廳裡一掃,見趙寧正在隔壁的飯廳裡佈置不由微微訝異,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便牽了盼娣過去。

  趙寧正叫人擺筷,問及廚房裡準備得怎麼樣了,見到師娘過來便舒了一口氣,上前道:「師娘,廚上還有一道湯,兩道大菜沒好,其餘都可以上桌了。」

  「人太多了,分做兩桌,都是自己人便不用屏風隔開了,讓人再擺一張桌子。」

  趙寧從未做過這些,以前在家裡有祖父母和父母操心,出來後直接找酒樓,這還是第一次做主安排酒席,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聽到黎寶璐的吩咐,他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轉身找嬤嬤丫頭傳達。

  這些下人全都是從汝寧送來的家生子,都受過訓練的,動作很是迅速,不一會兒就在旁邊另擺了一張桌子。

  黎寶璐又讓人去起一罈酒,「不用烈酒,醇香些的就好,不過是助興之用。」

  聽吩咐的嬤嬤便很快能列出兩三種酒來,再到庫房裡去比較一下年份就可以。

  趙寧鬆了一口氣,低頭便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他不好意思的一笑,「讓師妹笑話了。」

  盼娣羞澀的一笑,小聲道:「大師兄很厲害了。」

  趙寧搖頭,「我實在不擅長這個,不過師妹是女孩子可以和師娘多學些,以後都用得上的。」

  盼娣點頭,她什麼都想學,並不是因為將來可能用到,而是因為機會難得,她竟然也可以學東西。

  盼娣睜著大大的眼睛看黎寶璐調度。

  晚飯很快準備好,一行人分了男女兩桌入席。

  何子佩已從外甥那裡知道他們不住在府裡,心情有些不好,她拉著寶璐道:「以前是因天各一方,所以我們一家人才分開,現如今好不容易能住在一起,你們怎麼又不願意跟我們住了?清和他聽你的,找著空你去勸勸他。」

  黎寶璐點頭,「舅母放心,回去我就勸他。」

  何子佩見她應得痛快,就不由點了點她的額頭,「真是個壞孩子,別以為我不知你在想什麼,陽奉陰違!」

  黎寶璐就理直氣壯的道:「您說實話,就這件事您覺得他能聽我的嗎?」

  「那你還應我。」何子佩點她的額頭問。

  黎寶璐瞪圓了眼睛道:「不是您教我的嗎,婆家不管提出什麼要求一律先應下,過後再推到景雲哥哥身上,讓他去解決,免得我吃虧。」

  何子佩:……那是應對顧家人的,不是讓你拿來應對我的呀!

  秦文茵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拉了嫂子道:「嫂子別氣了,純熙這是故意氣你的呢,咱不理她了。」

  黎寶璐就攛掇秦文茵,「母親,明兒我們來接您,您想住哪個院子,我和景雲哥哥把它佈置得漂漂亮亮的。」

  「你不住也就罷了,怎麼把你婆婆也拉走?」何子佩抓緊秦文茵的手,扭頭道:「文茵,你給我老實在家住著,真要留我一個人,不說悶死,也會被妞妞那孩子鬧死的。」

  秦文茵好笑道:「嫂子放心吧,我哪兒都不去,就在家裡陪你,陪你看著妞妞長大。」

  黎寶璐一呆,「母親,您不跟我和景雲哥哥住?」

  她知道秦文茵現在是不可能過去和他們住的,畢竟顧府只是匆忙買了三個院子合在一起,勉強收拾出來可以住人。

  他們以後要把家安在那裡,那肯定是要慢慢的再佈置規劃一遍,這時候秦文茵當然是住在秦府比較好。

  可佈置規劃好了,他們肯定是要把秦文茵接回去孝順的呀,可是聽秦文茵的意思……

  黎寶璐怔怔的看著秦文茵。

  秦文茵就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傻孩子,我們兩邊住得近,何必在乎這個?你們還是先把家安排好再說吧,這段時間母親便不去打攪你們了。」

  黎寶璐焦急的看向何子佩。

  何子佩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對黎寶璐笑道:「你看,我就說你搶不走你婆婆,行了,你們過自個的小日子去吧,有空便過來與我們吃頓飯。難道隔了三條街,你們便想不孝順我們不成?」

  「怎麼會?」黎寶璐頓了頓道:「舅母和母親放心,我和景雲哥哥會常回家看看的。」

  秦文茵聞言嘴角的笑容微深,何子佩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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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發表於 2021-3-23 00:20:22 |只看該作者
第353章 童言

  秦府和顧府相距的確不甚遠,秦府所在的拱辰街在內城裡處,這一帶都是文臣武將等高官的居所,除了偶爾有貨郎挑著東西敲響下人走動的角門外連個擺攤的都沒有。

  街道又寬敞,所以大家可以放心的馳騁。

  而顧府則在內城邊沿聆聖街,那裡是讀書聖地,附近有數不盡的大小書院和做各種讀書生意的商人,是為聆聖街。

  那一段商販行人很多,馬車只能慢慢行駛,可即便如此,黎寶璐他們兩刻鐘也回到了顧府,特別便捷。

  主人回府,紅桃領著家裡的下人迎出來,看到黎寶璐下車便上前攙扶。

  黎寶璐看到熟悉的家門,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暗道:她明天要睡到日上三竿,誰也別攔著她!

  「太太,房間都收拾好了,曲公子和曲小姐都安排在後客院裡,他們姐弟也能互相照應,袁大俠和蘇大俠的房間則在東客院。」

  至於白一堂,他當然是住在自己原來的西院,下了車他便跟徒弟打了個招呼就甩著袖子回去休息了。

  無事一身輕,哪裡像他徒弟勞碌命,回了家也不能歇。

  黎寶璐任勞任怨的把客人和徒弟們都安排好,好在有顧景雲在一旁幫忙,用不到半個時辰就全安排妥當了,大家回房洗洗睡覺。

  躺在久別的床上,黎寶璐幸福的在上面打了兩個滾,舒服的慨歎道:「還是家裡舒服啊。」

  「那你幸福了,短期內我們並沒有再外出的行程。」顧景雲披著半乾的頭髮坐在榻上整理這段時間送到家裡來的信件,都是清溪書院的學生們送來的。

  黎寶璐趴在床上看他,「母親不過來與我們住。」

  顧景雲淡淡的一笑,抬頭看向她道:「母親還年輕呢,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便去過,只要我們孝順她就足夠了。」

  「我想母親是想我們回去和舅舅他們住一塊兒的。」

  「我知道,」顧景雲點頭,「我雖沒有過繼給舅舅,但和是舅舅的孩子沒什麼區別,以後我們不僅要奉養母親,舅舅和舅母也不能落下,甚至以後我們的孩子還有可能要姓秦,但我不想住過去。」

  顧景雲頓了頓道:「至少現在不想。」

  倒不是覺得住進舅舅家不自在,而是……

  顧景雲歪頭想了想,道:「就像一隻長大的燕子,縱父母擁有豪華別墅,也極為疼愛它,但它依然想飛出別墅,哪怕是住一個只有草葉的簡陋鳥窩也願意。」

  黎寶璐趴在枕頭上笑嘻嘻的,「我知道,你就是長大了不想跟長輩住一塊兒唄。」

  顧景雲微微抿嘴。

  黎寶璐想了想道:「行,我們現在還小,等再長大些再搬回去和他們住吧。」

  顧景雲臉上笑容微盛。

  「你說母親是不是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不願意跟我們一塊兒住的?」

  「不是,」顧景雲淺笑道:「母親住在秦府更自在,也更快樂些。」

  那畢竟是秦文茵長大的地方,秦府是她的家。

  「不過我們家的確是小了些,以後有錢了可以再擴建。」

  黎寶璐:少年,你現在有四個院子,近一千四百坪,有花園,有練武場,你還有啥不滿足的?即便是在這個時代,房價也是很貴的好不好?

  想到這裡,黎寶璐忙爬起來去翻櫃子,顧景雲便見她從櫃子底下抱出一個盒子來,打開後便滿目愁容。

  「怎麼了?」

  「清和,我們又沒錢了!」

  顧景云:「……再有半個月我就發俸祿了。」

  黎寶璐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歎氣道:「那也只夠溫飽而已,肯定不可以去下館子了。看來我們得找其他生錢的法子。」

  顧景雲問,「你有何高見?」

  黎寶璐一拍床鋪道:「等我慢慢想!」

  顧景雲眉眼間都染上了笑意,看著重新生氣勃勃的小妻子點頭道:「好,你慢慢想。」

  黎寶璐想了一會兒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天色已大亮,身邊顧景雲早沒了蹤影。

  她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外面守著的紅桃聽到動靜忙去廚房打了熱水進來,「太太您醒了?」

  「你們大爺呢?」

  「大爺去衙門了,他出門前吩咐不許吵您,廚房今兒準備了您喜歡吃的粥點,一會兒您多吃一些吧。」

  黎寶璐隱約聽到外面有歡笑聲,洗了一把臉問,「外面是誰?」

  紅桃一笑,「是表小姐,白老爺一早就去秦府把表小姐接了過來,曲公子和曲小姐正跟她玩呢。」

  其實早上更熱鬧,白一堂是飛著去秦府的,不走正門直接溜到妞妞的院子把人給鬧醒。

  妞妞跟著白一堂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加之進京時日夜相伴,對他很是依賴,睜開眼睛看到他立即就伸手要抱。

  白一堂乾脆就給她套上衣服,抱了她就去逛街了。

  一屋子的嬤嬤下人攔都攔不住。

  等到何子佩和秦文茵聞聲趕到時白一堂早抱著妞妞飛上了屋頂,倆人只能聽到妞妞清脆甜美的笑聲。

  何子佩聽到那笑聲果斷的甩手不管了,她是想把女兒捧在手心裡養大的,但秦氏龐大,嫡支現在只剩下她一個,能幹的女兒顯然要比嬌氣羸弱的女兒過得更好。

  現在她還小,他們能教她的有限,卻可以讓她多見識一些世面,至少先把性格養好。

  白一堂雖然胡鬧了些,卻不會把孩子養歪,什麼能給孩子看,什麼應該避開孩子,他比他們還要清楚。

  何子佩提著半顆心甩手不管了,秦文茵原地焦躁了片刻還是出門去找他們了。

  經歷過囡囡夭折,秦文茵心裡一直有道坎,她甚至比何子佩和秦信芳還害怕妞妞受到傷害。

  如果說秦信芳寵女兒還有些原則,何子佩對女兒還會帶兩分嚴厲,那秦文茵就真正是溺愛了,她知道這不對,事後不斷的反省過。

  但當妞妞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她時,所有的顧慮就全都消失了,她就只想寵著她。

  平時白一堂帶著妞妞在家裡飛來飛去也就算了,今天竟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帶著孩子往外跑,簡直是豈有此理。

  白一堂帶著妞妞上街吃了早點,買了些小東西後便晃蕩著回顧府,正巧碰上殺來的秦文茵,因此好一番雞飛狗跳。

  那時顧景雲都去衙門裡,誰也管不了兩個大主子吵架,下人們都只能噤若寒蟬的縮在一旁,還是妞妞看不過眼,邁著小短腿跑過去踢了白一堂一腳,奶聲奶氣的衝他吼道:「跟姑姑吵架,壞人!男人要讓著女人。」

  眾人一愣,小妞子又扭著小身子跑到秦文茵身邊安慰她,「姑姑別氣,以後你不理他,不給他吃飯,不給他做衣服,他要是還不聽話,那就不給他進屋了。」

  秦文茵臉色爆紅,一把摀住她的嘴巴道:「你,誰教你說這些的?」

  妞妞呆呆的道:「我娘說的!我爹惹我娘生氣,我娘一腳就把我爹踹下床了,我爹聲都不敢吭。」

  說罷憤怒的瞪著白一堂道:「你怎麼能吼姑姑呢,壞男人!」

  白一堂目瞪口呆,看向秦文茵,卻見她臉頰,耳朵尖到脖子都紅了,羞惱的一把抱起妞妞就走。

  他心中不由一軟,又有些好笑,為不使她惱羞成怒只能憋著。

  等人走後他目光在院中一掃,下人們紛紛低頭,表示剛才他們什麼都沒聽到。

  將侄女抱回屋去的秦文茵看著蠢萌蠢萌的小姑娘,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只能一再叮囑道:「妞妞,這些話不許再在外面說知道嗎?」

  「為什麼?」妞妞委屈道:「白叔叔欺負姑姑,我給姑姑撐腰,你還怪我。」

  秦文茵一滯,半響才斟酌著哄道:「妞妞為姑姑撐腰,姑姑很高興,但你白叔叔並沒有欺負姑姑……」

  「白叔叔跟你吵架了,」妞妞激動的道:「他高聲和你說話,還不是欺負你嗎?我娘說那就是欺負。」

  秦文茵欲哭無淚,「孩子,我和你白叔叔跟你爹與你娘是不一樣的。」

  「怎麼會不一樣?」妞妞著急的道:「明明是一樣的。」

  秦文茵看著年幼的侄女,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只有三歲,解釋了她也不懂啊。

  妞妞卻以為秦文茵的沉默是默認,她高興起來,得意洋洋的道:「我就說是一樣的,白叔叔欺負姑姑就是不對。」

  妞妞過完年才跟父母分房睡的,以前一直是睡在父母的暖閣裡。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便是秦信芳和何子佩也會有分歧,何況是有了妞妞以後,夫妻要考慮的事更多了,不免有些衝突。

  年前夫妻倆起了爭執,秦信芳微微高聲說話就被何子佩一腳踹下了床,之後他被關在門外,迫不得已睡了兩天書房。

  那時候汝寧送來的下人已到,她們不免議論,覺得老爺夫人的感情還真不錯,夫人威武,竟把老爺治得死死的。

  下人們覺得妞妞只有三歲,說話並不避著她。

  誰知妞妞正是愛學舌,愛思考的年紀,聽了就記下,結合父母間晚上的私房話後得出結論,男人不能跟女人吵架,不能高聲和女人說話,不然就是欺負,就是錯的,是可以把人踹下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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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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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察覺

  黎寶璐捏著饅頭咬了一口,眼珠子靈活的轉動著偷瞄師父和婆婆,她總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怪。

  妞妞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和小寶拆九連環,盼娣手上也拿了一個在折騰,黎寶璐掃了他們一眼後就把剩下的饅頭塞嘴裡,對臉色薄紅的婆婆道:「母親,一會兒我帶他們去買些東西,您要不要一塊兒去?」

  「你想買什麼?」

  「衣服鞋襪之類的還是少了,我想去成衣鋪給他們買些,筆墨紙硯家裡有不少,倒不用再買,但一些啟蒙的書籍卻要另外買兩套。」

  「衣服鞋襪讓家裡的下人做就好,成衣鋪的未必貼身,」秦文茵掃了眼對面遠遠坐著的白一堂,微微一頓道:「其他東西是要買一些,你把妞妞也帶上吧,我便不去了,回頭你直接把她送回去,我就不過來接她了。」

  黎寶璐點頭,這下確定了,倆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黎寶璐也沒多問,用過早飯,洗了手就帶著三個孩子出門,趙寧已經去書院報道了,而袁善亭和蘇安簡也跑出去玩了。

  紅桃和青菱跟著黎寶璐出門,以便照看孩子,而東風跟在顧景雲身邊聽吩咐,家裡一下只剩下門房老李頭,小廝南風和廚娘。

  老李頭正拿著一把剪刀修剪花草,孫廚娘則帶著南風在廚房裡準備午飯。

  家裡主子多了,點心用的就多,一會兒她還要下廚多做些點心呢。

  所以花廳裡一下只剩下白一堂和秦文茵倆人了。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

  白一堂偷偷的瞄了秦文茵一眼,見她低垂著頭,雙手攏在袖中並放在膝上,從他這裡只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和烏黑的秀髮,在這樣安靜得有些詭異的氣氛中,讓他的心臟跳得稍微有些快。

  和面對危險的急促不一樣,這種緊張有些酸脹,還帶著些期待。

  白一堂微微蹙眉,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陌生不已。

  秦文茵卻是在為今天早上侄女的童言感到不好意思,正在心裡斟酌著怎麼和他解釋,卻又不洩露兄嫂的隱私。

  正糾結著,白一堂突然站起來,輕聲淺笑道:「秦姑娘,在下送你回秦府吧。」

  秦文茵愕然的抬頭看他,白一堂一直稱呼她為「秦夫人」的,畢竟她已嫁過人,有過孩子。

  但見白一堂目光清淡,與以往並無什麼不同,聰慧的秦文茵便壓下心中的疑惑,起身點頭道:「勞煩白大俠了。」

  白一堂將秦文茵送出去,這才發現黎寶璐徵用了她的馬車,秦文茵微怔。

  白一堂卻好似沒發現異常一樣和院子裡的老李頭打過招呼便開門讓到一邊。

  秦文茵想了想還是緊跟著出去了。

  倆人便並排著往外走,白一堂淺笑道:「我想去買些話本雜記,秦姑娘若不趕時間,不如為我領個路?」

  白一堂解釋道:「白某對京城不熟,聽說秦姑娘以前讀書時常來聆聖街。」

  秦文茵想起以前讀書的時光,臉上的笑容微盛,點頭道:「我對聆聖街的確很熟,這些年它也沒怎麼變,你要找話本和雜記便不能去正街,那裡賣的書多是諸子百家和考試輔助的書籍,而後街那裡的小攤處則有不少話本雜記,有的還是手抄的。不過裡面的書很混雜,出色的多,不堪入目的更多,須得大浪淘沙,能不能找到好的就要看你的眼力了。」

  白一堂挑眉,他還以為秦文茵這樣的「才女」會不屑於話本雜記,沒想到她對此竟很熟悉的樣子。

  他此時還沒弄懂自己為何會有那樣的感覺,不過是憑直覺行事,想要多和她相處一段時間。

  現在對方給他的感覺更舒服,而且他更想瞭解對方了。

  他坦然的道:「我不熟,一會兒你幫我看看。」

  秦文茵毫不避諱的應下,並不覺得給一位異性挑話本雜記有什麼不好。

  出了巷子便是正街,倆人也不叫馬車,直接並著肩順著街往下走。

  聆聖街上往來的大多數是讀書人,一眼望去全是儒衫寬袍的書生,秦文茵看著面色複雜,不由頓住腳步。

  「怎麼了?」白一堂偏頭看她,「可是身體不適?」

  秦文茵搖頭,悵然道:「我讀書時民風開放,京中女子書院盛行,每日下學或奉旬休,我們總愛約上同窗們來聆聖街淘換書籍字畫,這街上的行人有五分之一是商販,五分之三是男學生,那另外的五分之一便是女學生。」

  「詩會,文會,女子也都能參加,不像現在,年輕女子出門須得長輩陪同,還得帶著帷帽,這滿街一目望去除了男人還是男人。」

  白一堂就往前指道:「她們不就是女的嗎?」

  秦文茵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見是兩個挎著花籃的小姑娘正面色薄紅的沖人兜售,她便搖頭笑道:「以前有女學生時,這街上賣花的小姑娘更多,有的人膽子大,直接守在書院門口,只等我們出來便上前兜售。我們一般都會買上一朵簪在頭上,若看到俊朗的學長,還會買了花投給他,以搶個綵頭。」

  白一堂問:「你扔過嗎?」

  秦文茵搖頭,嘴角含笑道:「我陪過朋友看他們扔過,以前不覺得如何,現在再回頭看卻覺得當時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因為擁有,所以不覺得可貴,但如今失去了這種自由,這才知道他們所在的那個時代的包容和開放是多麼的珍貴。

  可惜了,時間已逝,現在女子地位低下,或許終她一生都再見不到那種洋溢的青春活潑了。

  白一堂靜默不語,跟著秦文茵走街串巷,很快就走近路繞到了後街。

  她對聆聖街是真的很熟悉,他因為是賊,每到一個地方才習慣性的熟悉周邊環境,這才知道一些小路的。

  他知道,有些小路或許住在這裡幾年之久的人都不知道,但秦文茵也只是在路上微微遲疑便走對了方向,很快繞到了後街。

  後街比正街那邊要雜亂一些,兩邊路上順著牆腳擺了兩條長長的攤位,攤上堆了滿滿的書籍,正胡亂擺放著。

  這些書大多是二手的舊書和手抄本,也有新書,多是剛出來的話本,雜記很少。

  白一堂在屋頂上飛來飛去時曾瞄過這裡兩三次,對這裡不算很熟,但也不會太陌生。

  但他一副第一次來此的模樣東張西望的看著,還鄭重的點頭評到:「看著攤位還挺多的。」

  秦文茵嘴角微翹,笑道:「以前更多呢,連旁邊的小巷子都擺滿了攤位,這裡的書很便宜,也夾著些諸子百家的舊書,所以書生們常來這來淘寶,而女學生們則愛來這裡找話本,雜記和一些手藝書。」

  「還有手藝書?」

  秦文茵點頭,「當然有,只是很少罷了,以前我同學便從攤位上找出一本專門寫蜀繡的書,裡面記載了好幾種已失傳的繡法,她後來鑽研許久,已經研究出了兩種,多年不見,也不知她是否把剩下的繡技也研究出來了。」

  秦文茵在一處攤位前落腳,扭頭問道:「你想找什麼樣的話本和雜記?」

  白一堂想了想道:「雜記不拘什麼,遊記地誌,鬼怪傳說我都能看,話本只要江湖的。」

  秦文茵抿嘴而笑,「你是江湖人,愛看這個也情有可原。」

  白一堂搖頭,「不是,以前我也翻過其他話本,但除了國仇家恨一類的,其餘便都是千金小姐與窮書生,或是貧民女與富家公子的愛恨情仇,我看了牙酸。我又不像寶璐,明明看得要吐還要繼續往下看。」

  「……我說純熙屋裡怎麼有那麼多話本,原來是你給她的?」

  「不是,」白一堂斷然否認道:「那種教壞孩子的書我怎麼可能給她看?是清和給她找來的,說讓她多看看,知道別人是怎麼犯蠢的,以後她好規避。」

  白一堂果斷的把責任推出去,還栽贓道:「我就是從寶璐那裡看到了那些話本,這才知道原來話本是這樣寫你們這些千金小姐的。」

  秦文茵想到她兒子那古怪自負的性格,這種事他的確有可能做得出來,便不再追究。

  白一堂見她低頭幫他找書便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便微微蹙眉,這種感覺不對。

  他為何要怕她對他有偏見?

  以前他們不也經常有分歧吵架嗎?他從不覺得不好意思。

  白一堂蹙著眉低頭,他雖未有過心愛之人,也無成親的打算,但並不代表他就不懂感情。

  雖未感受過,卻見的不少,何況他向來聰明敏慧,幾乎是在察覺到他在掩蓋自己的行為時他便有所懷疑了。

  他這是——心動了?

  白一堂低頭看向秦文茵,見她眉眼溫柔,臉色淡然,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便給人一種皎月照水的溫柔聖潔,並不驚心動魄,卻美得讓人不能忘懷。

  白一堂第一次發現原來秦文茵也挺漂亮的,目細而長,秉性溫柔,螓首蛾眉,面若桃腮,清麗脫俗。

  白一堂忍不住輕輕一笑,眼睛明亮如辰,罷了,罷了,既已心動又何必去逃避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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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計劃

  白一堂雖然吊兒郎當的,但於某些事上卻很固執,他一向聰明機敏,一旦確立目標便會出手。

  或許是習慣使然,確定目標後他首要做的事便是計劃和權衡,現在他察覺到了對秦文茵的感情也不例外。

  時下風氣沉肅,對女子尤其苛刻,秦氏和顧氏之間的恩怨情仇只要漏出些風便會被人無限放大,他雖不在意這些流言風語,卻不願她遭受這種揣測圍觀。

  所以白一堂並不想在關係未確定前太過出格,以免給她帶來困擾。

  而秦文茵本人,想到她曾經的遭遇,白一堂眸色微沉,經歷過顧懷瑾,也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嫁人。

  白一堂這才有些擔心起來。

  白一堂三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追求女性,對此沒有一點經驗,這讓一向計劃周密的白一堂有些不適。

  看來他還得再做做功課。

  白一堂瞬間拿定主意,而在他沉默的這段時間裡秦文茵已經幫他選好了兩本書,又轉戰其他攤位了。

  白一堂跟在她身邊走,只在她挑好書後付錢,這後街上來往的全是男的,連個賣花的小姑娘都沒有,所以秦文茵出現時大家還是很驚訝的。

  但見白一堂陪同在她身邊,倆人並肩而走,又時不時的交談,再掃過倆人身上的衣飾便默契的保持靜默。

  有丈夫陪同,來逛這種書攤也沒什麼不可。

  而一些年長的攤販更是感歎,往前數十六年,那時候京中女子書院盛行時,往來挑書的女子才多呢。

  遇上休沐,他們這些小書攤前的路都能堵住走不動,而有些平民書院的女學生便和男學生一樣常來這裡淘換書籍,有時為了蹭書看還會和男學生們一起蹲在地上一看便是一整天。

  現在不行了,滿街一望儘是男的。

  難得看見一個女的來這裡挑書,攤販們都很好奇的瞄瞄她,對她也多了兩分寬容,掃了一眼她挑出來的書,大概明白她想要的類型後便主動幫她選出十幾本來,道:「客官看看這些,這些可都是小攤上賣得最好的……」

  秦文茵遞給白一堂幾本,自己翻了剩下的,她看書一向快,片刻功夫就翻了十來頁,見文筆與內容還可行便放到一邊,「你要挑幾本?」

  白一堂看了眼已買到手的書,果斷的道:「就這幾本吧,等看完了再來選。」

  到時候再讓她陪,白一堂已經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為下次約會找借口。

  秦文茵不知白一堂的閱讀速度,聞言點了點頭,從十幾本裡挑了三本出來交給攤主,一併付款後便離開。

  白一堂提著捆好的書隨她走出後街,見她目光在街邊的甜湯攤上一頓便笑道:「肚子餓了嗎?這兒的甜湯不錯,不如我們用過再回去。」

  秦文茵驚詫,「你不是說不認得後街嗎,怎麼知道這兒的甜湯不錯?」

  她知道這兒的甜湯不錯還是因為上學時常和同窗們來這裡吃,剛才她仔細的一看才發現攤位上幫忙的老人便是以前的攤主,便知道攤位沒換人。

  白一堂面不改色的道:「我帶妞妞來這裡吃過,不過我還真不知道後面有這麼多書攤。」

  秦文茵瞭然的點頭,既然是帶著妞妞,那的確不好逛街。

  秦文茵想了想點頭道:「那我們用一碗再回去吧。」

  白一堂淺笑著帶她坐到攤位上,點了兩碗甜湯,見她吃得美心裡高興。

  很好,愛好與他一樣,都愛吃甜的,以後吃飯多半不會吵架了。

  倆人用過甜湯,白一堂這才招手叫了馬車,一起回秦府。

  白一堂只拿走了一半的書,將另一半留給秦文茵,「我見你並不反感,這些留給你看,等我看完了我們再交換著看。」

  秦文茵對其中的幾本還真的有興趣,可以打發時間用,聞言點頭道:「好。」

  白一堂提了剩下的書轉身正要走,想到秦文茵的兄嫂便腳步一轉到前面去和何子佩打過招呼再走。

  嗯,既然已經定下目標,那就得提前做好準備,跟秦信芳與何子佩打好關係才行。

  回到顧府,白一堂才想起他最應該打好關係的似乎是顧景雲。

  想到智多近妖的顧景雲,白一堂有些頭疼。想了想他果斷的跑去找徒弟。

  師父娶妻是大事,作為徒弟她怎麼也要表示表示。

  黎寶璐正在教小寶和盼娣寫字,「你們先認些簡單的字,等你師父定下你們的大名就學寫你們的名。」

  盼娣抬頭期盼的問道:「我也有新名嗎?」

  黎寶璐點頭,「當然,你和小寶現在所用的名字只能當小名。」

  並不是盼娣就不好,如果曲氏夫婦對女兒們足夠好,這個名字便只是一個表達他們期望的名字,但事實相反,曲氏夫婦的態度讓這個名字飽含惡意,對盼娣,對小寶都不好。

  留在曲家的三個女孩她無權多管,但現在盼娣已拜她為師,如同父母,這個她還是管得著的。

  小寶也很高興,看到師祖進來都乖巧的跳下去站好給他行禮,妞妞看著有趣,也爬下榻東倒西歪的跟著拱手作揖。

  白一堂摸摸她的腦袋,抓了一支筆一張紙給她玩,拎了徒弟到一邊說話。

  「你覺得師父給你找個師娘怎麼樣?」

  「好啊,」黎寶璐驚喜,「師父您終於想談戀愛了!」

  雖然她敢保證自己一定會孝順,但她不可能時刻陪在白一堂身邊,他願意娶妻當然更好,以後時刻有個人陪著,互相照顧,心情自然會更好,生活也會更豐富。

  黎寶璐目光炯炯的問,「您看上誰了?要不要徒兒我幫忙打聽?」

  「不著急,」白一堂斟酌片刻道:「只是她的情況有些特殊,為師要徐徐圖之。」

  黎寶璐驚悚,「師父,我未來師母是什麼身份?」

  白一堂這一生也算閱歷豐富了,闖蕩江湖時什麼人沒見過?

  但他從未心動過,怎麼今兒出去半天回來就想要娶妻了?

  白一堂一看就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一巴掌呼過去拍她腦袋,怒道:「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她未嫁,且成年,我未婚,同樣成年!」

  黎寶璐義正言辭的道:「師父,是您想多了,我可從未這樣想您,別的不說,您的人品是可以保證的,別人妻不可欺,您怎麼會去做第三者呢,呵呵……」

  白一堂無視她討好的笑容,蹙眉問道:「她有個兒子,我問你,你覺得她兒子會答應我們在一起嗎?」

  白一堂頓了頓強調道:「在她情願的情況下。」

  原來是個寡婦。

  黎寶璐設身處地的想了想道:「如果她兒子開明且真心愛他娘,那多半會同意,師父,回頭徒兒給您買棟房,再買些田,幾間鋪子,有了恆產,勝算就更大了。」

  白一堂瞟了她一眼不說話,用顧景雲的錢給他置恆產娶他娘?他又沒瘋,怎麼可能做這沒品的事?

  不過徒弟的確提醒他了,如果他要娶秦文茵,總不能空著手娶他,設身處地的一想,誰願意把妹妹或母親交給他一個身無長物之人?

  仔細一想他還真窮,看來得想辦法賺些錢了,之前他從未想過娶妻,吃徒弟,喝徒弟,住徒弟的天經地義,可現在就有些微妙了。

  拿定主意,白一堂一低頭就對上黎寶璐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立時不耐煩的把人腦袋一推,揮手道:「快走,快走,別打擾我。」

  「師父,你還沒說你看上的是誰呢,還有,她兒子對她到底好不好?」

  「大人的事小孩別插手,看這時辰清和也要下衙回來了吧,午飯你準備好了嗎?」

  黎寶璐鼓了鼓臉頰,還是轉身走了。哼,不告訴她,不告訴她她也會知道的。

  而白一堂則在沉思,顧景雲對秦文茵好嗎?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白一堂嘴角微翹,因為顧懷瑾和顧家的為人,顧景雲對生父這個生物是反感的,他不會因為要保留父親的位置這種理由而反對他,更妙的是顧景雲對秦文茵的事一向理性。

  認真算起來,只怕白一堂和顧景雲相處的時間都比他們母子相處的時間長。

  秦家人的相處模式他一直看在眼裡,秦文茵因身體原因,早年間一年到頭出門的次數兩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大部分時間都是臥床養病。

  顧景雲和黎寶璐每日只晨昏定省,每次在屋裡呆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倆人是秦信芳與何子佩教養長大的,嗯,還得加一個他。

  徒弟一語點破局中人,她說的沒錯,以顧景雲的理智和對秦文茵的感情,同意他做他繼父的可能性很高。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瞞著他了。

  顧景雲和蠢徒弟不一樣,比起讓他發現端倪,不如主動告訴他,而且他的確不會追女孩,這個還得請教他。

  不錯,就是請教顧景雲。

  他把蠢徒弟吃的這麼死,顯然於這方面是很精通的,他的建議還是很重要的。

  所以顧景雲用過午飯正要去午休時就被白一堂攔住了,白一堂一臉嚴肅的對他點頭道:「你隨我來,我有話與你說。」

  黎寶璐亦步亦趨的想要跟上,白一堂就轉頭瞪她,「你哪涼快哪兒呆著去。」

  黎寶璐控訴道:「師父,我才是你徒弟,親的!」

  白一堂不理她,「你要敢跟來我就讓廚房給你熬三天的穿心蓮。」

  這個威脅太狠,黎寶璐頓住腳步不敢再跟。

  顧景雲便好笑的安撫她道:「好了,快回房去吧,我一會兒回來告訴你。」

  黎寶璐立時樂顛顛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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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發表於 2021-3-23 00:20:58 |只看該作者
第356章 坦白

  白一堂面色沉肅,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臨到開口,面對顧景雲他還是有些不知該從何提起。

  顧景雲見他嚴肅沉默,心裡瞬間閃過許多猜測,難道凌天門還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還是有他難以對付的仇家找上門來?或是朝廷對凌天門的態度有變?

  「清和,我心悅你母親,你覺得我做你繼父如何?」白一堂沉默許久,最好還是開門見山的道。

  第一句話出口,剩下的話就要容易的多了,他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抬起頭來雙目認真的看著顧景雲。

  顧景云:……

  顧景雲面無表情的撫平袖子,雙手平放在膝上,然後抬頭對白一堂微微一笑,淡然的道:「師父剛才說什麼,清和沒聽清,您再說一遍吧。」

  顧景雲是真的沒聽清,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聽力有問題,或是剛才從飯廳裡走到書房時步伐太快以至於頭有些暈,所以聽錯了?

  這下換白一堂默然無語了。

  倆人相對無語的大眼瞪小眼片刻,顧景雲才確定自己剛才沒幻聽,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半響後問,「何時的事?」

  「今天早晨。」

  「……我母親知道嗎?」

  白一堂搖頭,「我還不想給她造成困擾。」

  顧景雲的心一鬆,他垂眸思索,理性的分析此事的利弊。

  他娘還年輕,身體也在漸漸好轉,以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再活二三十年不成問題。

  那麼這二三十年她要怎麼活?

  住在秦府,陪同舅舅,舅母一起老去,看著他和寶璐過日子,現在幫忙帶妞妞,以後幫忙帶他的孩子?

  他的母親不該是這樣的,他在清溪書院的榮譽牆裡看到母親的名字,每次進出書院他都能看到她的名字。

  曾經的京師第一才女,睿智聰慧的女孩變成一個被夫拋棄,老死娘家的平庸女子?

  他是不在乎外面的流言及評價,但那樣的生活就是他母親應該過的嗎?

  她可以更快樂的!

  如果是別人,他會懷疑對方的目的,懷疑對方是因為舅舅,因為他才想娶母親,或是為了以前的執念,但這是白一堂。

  他不愛權勢,也不會踏足權勢,他身心自在,無人可比,品格秉性都很好,最關鍵的是,他尊敬且心悅他母親。

  雖然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早上師父就看上了他娘,但他覺得這不是主要問題。

  主要問題是,白一堂打算怎麼對他母親,以及他娘是什麼想法?

  「您想娶我母親?」

  白一堂點頭,坦然道:「但此事你母親還不知道,我也暫時不想讓她知道。」

  顧景雲挑眉。

  「你和寶璐感情一向好,若是你母親對我能有三分情義,我自然會與她坦白告之,但她現在對我似乎並無想法,你覺得我該如何努力?」

  顧景雲默然無語的看著他,你確定要問我?

  他有些恍惚,師父他到底為什麼來問他如何追他母親?難道不應該怕他反對,然後先拚命瞞著他嗎?

  為什麼要瞞著他母親,轉而跑來找他拿主意怎麼追他母親?

  白一堂可不管他神思是否恍惚,只管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他,「在你母親未同意嫁我前,我不想把事情弄大,我覺著你對寶璐用的法子不錯,溫水煮青蛙,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博取她好感的,我參照一番,等你母親對我感情深了再挑破關係,到時候我再找媒人上門求親。」

  白一堂頓了頓又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賺錢的,雖不能讓你母親過得像與你舅舅一起那樣體面,但衣食無憂卻是可以保證的。」

  顧景雲慢慢回過神來,對他微微一笑道:「師父,我的法子您不適合。」

  他是怎麼把黎寶璐牢牢地困在身邊的?

  他示弱,村裡的孩子欺負他,孤立他,其實他並不傷心,更不會介意,因為欺負他的他通常都會報復回去,至於孤立。

  顧景雲冷笑,他才不想與那些幼稚的孩子一起玩,並沒有孤立一說。只要他們不擋在他出門的路上,他們本可以相安無事的。

  但寶璐介意,於是她幫著他打回去,幫著他融入到村裡的孩子中去。

  雖然他不屑一顧,但她的好意他並不想辜負,何況,他接受她的保護後兩人關係更加親密了。

  至少他能感覺到她對他更親,也更認同和喜歡他了。

  師父他武功高強,又是成年人,怎麼可能在母親面前示弱,尋求她的庇護?

  真要那麼做,只怕得到的不是好感,而是鄙夷了。

  當然,他不可能一直擔任被保護的角色,在武力上他當然不及寶璐,但他也有其他長處。

  比如智商。

  他會教她認字,教她糾正錯別字,給她翻譯書本,提前預習,甚至會背著舅舅給她寫作業,讓她從心裡佩服他。

  他最喜歡看寶璐滿目崇拜,星星眼的看著他了。

  他還會做她最愛吃的點心和飯菜,會帶她去海邊玩,會為了她進山的事和舅舅舅母據理力爭,還會半夜起來給她蓋被子,聽她那些小小的擔憂。

  他們有瞞著大人的共同秘密,同吃同住,十一年的養成才有今日的感情和默契,師父他年紀這麼大了,彼此又是成年人,怎麼可能走他的路?

  所以,顧景雲拍拍白一堂的肩膀,起身道:「師父,於此事上清和幫不了您,您自勉吧。」

  說罷轉身要走,想了想他又道:「不過您放心,只要我娘願意,我對你們的婚事毫無異議,不過這事寶璐知道了嗎?」

  白一堂滿臉黑線,看著顧景雲離開,他本意是要顧景雲給他出主意啊,這孩子竟然一條建設性的意見都沒給就跑了。

  思及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白一堂又有些忐忑起來,這事還沒和蠢徒弟說呢。

  白一堂並不太想現在告訴黎寶璐,並不是怕她反對,而是覺得她太蠢,告訴了她她肯定藏不住秘密,只怕用不到一天就被何子佩和秦文茵問出來了,到時候他還怎麼先培養感情?

  可不告訴她,改日她知道了還不定怎麼生氣呢。

  白一堂一點兒也不擔心顧景雲會透露給黎寶璐知道,那熊孩子心眼小得很,雖然同意了此事,但這樣的鍋他肯定樂得看著他背,肯定不會代他告訴寶璐的。

  白一堂預料的不錯,顧景雲的確沒有將此事告訴黎寶璐,白一堂所思的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則是他也樂見白一堂與母親成一對,既然如此此事就不能早早的透露出去讓母親警覺。

  以母親的為人,她若是知道白一堂的心思,以後只怕會避著他不見面,那樣倆人還怎麼交流感情?

  和白一堂一樣,顧景雲覺得寶璐不太會掩蓋情緒,尤其是在親人面前,即便可以藏住話,表情也藏不住,而舅母和母親都是人精,一次兩次沒察覺,三次四次總會有所覺的。

  而三人幾乎每天都見面,想要黎寶璐瞞住他們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還是連黎寶璐也一起瞞著吧。

  顧景雲一臉嚴肅的回房,黎寶璐已經靠在枕頭上昏昏欲睡了,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來時還有些迷糊,下意識的往裡一翻,將外面的位置讓給他,迷糊道:「你回來了?」

  說完才清醒了些,忙又翻身過來問,「師父找你說什麼機密事?」

  顧景雲一臉嚴肅的摸著她的腦袋道:「不是什麼大事,你別問了。」

  黎寶璐看到他鄭重的表情,睡意瞬間消散,她忙爬起身道:「是凌天門的事?」

  她不滿的蹙眉道:「我都當掌門了,你們怎麼還什麼事都瞞著我?上次銀子的事也是,師父一見面就告訴你箱子裡的銀子是假的,卻單獨瞞著我,直到要離開門派了才告訴我,侍衛長他們到現在都還不怎麼肯理我呢。」

  黎寶璐嘟嘴道:「明明我才是他的親徒弟。」顧景雲才是捎帶的那個,可為什麼大事都告訴他?

  顧景雲無奈的一笑,「還不是因為你在熟人面前不擅隱瞞?要是告訴了你,等你和那群侍衛熟了,你肯定瞞不過他們,師父這也是為你好。」

  黎寶璐在陌生人面前坑蒙拐騙都沒問題,只要做好心理建設,坑人都不帶眨眼的,但對熟人就不行,或許是從心裡就過不了關,面部表情總有破綻,而她向來心軟,只要對方人品不壞她都能跟人處得來,混得熟,除了一些涉及根本的大秘密她能守住,其他的她肯定或多或少的露破綻。

  對方要是不仔細也就罷了,換了任何一個觀察細微的人都得生疑。

  而像師父看上婆婆這種不涉及根本性大秘密的秘密她肯定今兒知道,明兒就露餡兒,她可是舅母手把手教養長大的呀。

  有什麼秘密能瞞過她去?

  所以顧景雲果斷的不告訴她。

  黎寶璐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只是嘟了嘟嘴就丟下不管了,只是叮囑道:「要是大事你們可一定得告訴我。」

  「好,大事一定不瞞著你。」

  黎寶璐這才放心,躺進裡側,拍了拍床道:「快午睡吧,沒多少時間了,你下午還去衙門嗎?」

  「不去了,」顧景雲脫下外衣,笑道:「翰林院並無大事,又安傍晚會過來上課,下午我在家裡陪你。」

  黎寶璐心滿意足,抱著他的腰仰頭笑道:「其實在翰林院當官也挺好的,時間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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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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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得寸

  李安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師弟和小師妹,兩個人瘦瘦小小的,臉色蠟黃,小寶還好,雖然瘦小,但眼睛明亮有神,可能是因為最近吃得好,蠟黃的小臉上透出一絲紅潤。

  八歲的小師妹看著卻並不比她弟弟大多少,明明只是小孩,一雙眼睛靜靜地看過來時卻像個大人一般。

  李安從小便生活在深宮內苑,你爭我鬥從會說話時便開始,所以心思深沉可以理解,卻沒想到一個農家小女孩也有這種眼神。

  要知道他師娘現在都十四了卻還跟個小姑娘似的天真無邪(人家本來就是小姑娘),不過想到她的生活環境,李安倒多了兩分理解。

  同樣的,對於能在那種溺愛環境下保持住一顆赤子之心的小寶更為喜愛。

  見他軟軟萌萌的坐在那裡,李安不由喜歡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先生,您給小師弟和小師妹他們取好名字了嗎?」

  如果沒有,他很願意給他們取一個名字。

  顧景雲掀起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小寶取名靜翕,至於你師妹的名字,我與你師娘商量過,取維貞二字。」

  小寶和盼娣眼角閃閃發亮,他們雖然不明白這兩個名字的含義,但只一聽就覺得比自己以前的名字好聽很多。

  李安略微一沉吟便道:「兄弟既翕,和樂且湛。這個字配小師弟倒合適。」

  顧景雲一開始並沒有收小寶為徒的打算,後來一是因為黎寶璐要收盼娣為徒,二來是因他喜歡小寶友愛姐妹之德,這才破格收那麼小的弟子。

  翕為和順友愛之意,配小寶的人品秉性剛好。

  黎寶璐也很喜歡這個名字,覺得「靜翕」二字文靜內斂,寓意美好,《易經-系辭上-第六章》上便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

  雙層含義,怎麼解釋都行。

  而對於盼娣,黎寶璐更加憐惜,她知道這孩子性格敏感且好強,如果她生在富貴友愛之家,她或許會不喜歡她這份過分的好強,可她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只有足夠好強才能掙出一條生路來,她也願意支持她這份好強,所以她給她取名「維貞。」

  「貞通楨字,」黎寶璐拿了筆寫下她的名字,對目光閃亮盼娣道:「楨有棟樑之意,出自《大雅-文王之什-文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

  黎寶璐鼓勵的看著她道:「維繫周之棟樑,為一國之才。你雖是女子,但我也希望你能成國之棟樑。」

  盼娣繃緊了脊背,目光閃亮的道:「老師,我一定會變強,成國之棟樑的!」比男人還要強,還要厲害,再不叫他們罵她們是賠錢貨,再不是一出生便被溺死,連生存下來的機會都沒有的小生物。

  見徒弟的眼裡漫上了淚水,黎寶璐就有些手忙腳亂的道:「老師相信你,你好好努力學習……」所以不要哭了。

  盼娣卻再忍不住,一把抱住黎寶璐的腰「嚶嚶」的大哭起來,從來沒人這樣說過她,說她也能成為國之棟樑。

  過年前她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能吃一碗飽飯,可以睡一次飽覺而已。

  黎寶璐抱著她,無措的看向顧景雲。

  顧景雲淡淡的移開目光,對妻子的求助視而不見。他吩咐兩個恭手而立的弟子道:「去書房,我給你們上課。」

  趙寧和李安連忙低頭垂手的跟上,哎呀師娘,哄女孩子什麼的他們也不擅長呀,求看不見。

  最後還是小寶靠譜,他跑到三姐身邊,伸手不停的撫她的背,哄道:「三姐別哭,以後小寶一定對你好,你會比小寶還厲害的。」

  盼娣破涕而笑。

  黎寶璐就鬆了一口氣,讚賞的看了小寶一眼,這小子果然厲害。

  黎寶璐哄好徒弟,給兩個小弟子佈置了寫大字的任務就愉快的去廚房準備晚飯,結果才出門就看到師父提著一個食盒往外走。

  黎寶璐揮手和他打招呼,「師父好啊,您這是要去哪兒,就快要用晚飯了。」

  白一堂面不改色的道:「我給妞妞送湯去,晚上在秦府用飯,你們不用等我了。」

  「什麼湯?」黎寶璐好奇的聳著鼻子去聞。

  他們家廚娘的手藝雖然不錯,但也沒好到要專門送一道湯去秦府吧?

  要知道秦府的廚子都是從汝寧秦氏找來的,哎呀那廚藝……

  黎寶璐吸了一下口水,決定明天去舅舅家蹭吃蹭喝。

  白一堂輕咳一聲道:「是妞妞最愛喝的山藥排骨湯,今兒早上她吵著要喝,我給她送些去。」

  想了想,覺得蠢徒弟肯定會生疑,他便暗示道:「你們師師徒徒說的都是詩書治國之類的話題,我不愛聽,順便去找你舅舅下盤棋。」

  黎寶璐瞬間明白了,這是避著李安呢,「我讓二林送您去?」

  「不用,這麼點路都不夠我熱身的。」說罷白一堂就消失了。

  黎寶璐才抬起的手就僵在半空,她苦惱的道:「我只是想要告訴您,其實在內城這樣飛來飛去也是犯法的。算了,就算是被發現他們也抓不住人,飛吧,飛吧。」

  黎寶璐去廚房準備晚飯,師徒渡過了愉快的晚飯時間,而此時,白一堂正端坐在秦府的飯桌上,眼角的餘光掃著正哄妞妞用飯的秦文茵。

  秦信芳並沒有發現白一堂的心思,正高興的給他倒酒,「也就你來我才能用兩杯酒。」

  白一堂淺笑道:「寶璐也管得緊,平時最多也只能小酌一杯。」

  倆人對視一眼,頓時產生一種同病相憐的交情,秦信芳熱情的邀請他,「府裡也給白兄弟收拾出了一個院子,不如你搬過來住,也能時刻見到妞妞,免得每日都跑來跑去的。反正寶璐隔三差五的也要過來,若是想她了把她叫過來說說話便是。」

  何子佩知道他就是想找個酒友,聞言瞪了他一下,不過她的確歡迎白一堂,「妞妞這孩子跟你比跟駿德還親,每天一早醒來就嚷著要白叔叔,我們這邊到底比清和那邊寬敞,他們又大了,每日都有事忙,你一個人在家不無聊?不如搬過來,每日有妞妞陪著也不會苦悶。」

  白一堂雖然很想點頭答應,但略一思索還是拒絕了。

  近水樓台雖能先得月,但登樓台時也得一步一步走,免得摔到水裡把月給摔碎了。

  「雖然凌天門現在並無大事,但寶璐畢竟年紀小,又是才接手,還得我在一旁指點。而且她性子未定,若無人監督,只怕於武藝上要懈怠了。」他伸手揉了揉妞妞的小腦袋道:「不過我的確喜愛妞妞,一日不見便想得很,等寶璐他們忙時我便上門來帶她出去玩,到時候嫂夫人別嫌我總佔著妞妞就行。」

  「怎麼會,我巴不得你把她帶走呢,」何子佩一臉嫌棄的道:「這孩子現在調皮得不行,玩水爬樹,溜貓逗狗,不見她時倒想,但見了她又忍不住想要揍她,帶她一個比帶十個孩子還累。」

  何子佩歎息,「哪裡像純熙和清和,他們小時候乖乖巧巧,三歲便會自己穿衣洗漱,不論是學習還是生活從不讓大人操心。」

  「就是太懂事了反而不像孩子,」白一堂想起當年胖嘟嘟白嫩嫩的徒弟,心微軟,「反倒更讓人憐惜了。」

  「誰說不是呢?」

  白一堂扭頭看向秦文茵,「明天晚上你回顧府用飯吧,昨天兩個孩子還商量著等你們老後就搬到秦府來住,到時候好孝順你們。但孝順並不是年老後的事不是嗎?」

  秦文茵一怔,沒想到白一堂會與她說這樣言深的話。

  秦信芳與何子佩也微怔,然後眼眶便一紅,他們很快反應過來,顧景雲此意是要為他們養老,雖無過繼之名,卻行過繼之實。

  倆人雖有了妞妞,但他們並無意讓妞妞招贅,畢竟這個時代對入贅的男子要求頗嚴,比如,最嚴重的一條便是入贅之人不能出仕為官。

  而世上的人也常瞧不起贅婿,他們只想妞妞平安喜樂一生,並不求她榮華富貴,位高權重。

  但嫡支無人,他們年紀又大了,等到妞妞可以出嫁時他們還能活幾年?

  雖然很俗,但他們依然希望妞妞能有娘家撐腰,有兄長為依仗。

  顧景雲住進秦府,雖無過繼之名,但態度很明顯,他不僅會奉養已經年老的他們,還會為年幼的妞妞撐腰。

  他是太子之師,只憑這一點就不會有人輕易得罪他,妞妞就算有了依靠。

  雖然早已料到景雲會這樣做,但真正聽到白一堂這樣說時,倆人還是很有些感動。

  所以感動的夫妻倆沒發現白一堂看著秦文茵的目光愈發溫和,竟然還逾矩的給她夾了一筷子溜魚肚兒。

  這個動作稍顯親密,一般除了長輩與晚輩,夫妻之外很少有平輩間這樣做。

  何況他們還男女有別。

  但秦文茵卻眼眶一紅,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後便扭過頭去悄悄的拭淚。

  她並沒有多想,只以為白一堂是體貼她,此舉是為安慰。他們從瓊州到京城的那一個多月時間裡風餐露宿,條件艱苦時用一個竹筒喝水的時候都有。

  白一堂見她接受,嘴角就忍不住一翹,很好,關係更進了一步,等明天晚上用過晚飯他單獨送她回來,應該可以加緊這種親密度,或許他們還可以說說心裡話。

  有景雲和寶璐這兩個天然的話題在,不愁他們沒話說。

  白一堂目光向下,看了眼努力扒飯的妞妞,明天絕對不能讓這個小東西跟著了,何子佩說的沒錯,這小東西實在是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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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發表於 2021-3-23 00:21:22 |只看該作者
第358章 進尺

  曲靜翕已經六歲了,顧景雲直接把人丟到自己所帶的啟蒙班讀書,而曲維貞則跟著黎寶璐在家學習。

  和只讀啟蒙書的弟弟不一樣,曲維貞要學的東西就多了,而且因為她對數字很敏感,黎寶璐便從最簡單的術數教她。

  曲維貞學得很認真,幾乎黎寶璐佈置的作業她都能很快完成,這時候她都會跑去看紅桃和青菱繡東西,或是去廚房看廚娘做飯。

  黎寶璐偶爾看到便明白過來,把人叫到身邊道:「我知道你想學這些手藝,因為比起讀書識字和術數,這兩門手藝是實打實的,更易謀生。」

  她把人帶到院子裡,拿出一個大海碗放在一口大水缸邊,又拿出一大一小兩根打通的竹筒分別架在海碗和水缸上,道:「如今你便如同一尾魚,這竹筒便是你學習的過程和難度,通往水缸的竹筒很小,很艱難,或許要花費幾倍於通往海碗的時間,可一旦到達這一水缸的水都是屬於你的,這整個水缸都是你的天地。相反,你通過這根大的竹筒前往海碗很簡單,你能很快獲得生存下去的水,但你一輩子最大也就只擁有這一個海碗的空間。」

  「維貞,這水缸便是我要你學的知識,而那海碗裡則是你內心深處想要學的手藝。」黎寶璐將海碗裡的水倒進水缸,「你看,將海碗裡的水倒進水缸,水缸裡的水更多了,但卻並沒有滿。這意味著你到達水缸後可以兼容更多海碗裡的水,可以學習更多的東西,因為水缸這個空間可以容納很多。但海碗不一樣,它已經滿了,待你到達海碗,想要把水缸裡的水倒過來時不是水溢出來,便是你自己從碗裡出來,摔到地上。」

  如果專注於廚藝或繡藝,她將來最高的成就也不過是成為御廚或一代繡技大師。

  然後呢,一副作品千兩銀,卻需要花費幾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或是呆在一個地方做廚子?

  黎寶璐希望她的路能更寬些,走得也更遠些。

  這些手藝可以學,但並不是主要的。

  曲維貞並未聽得太明白,但她卻知道老師是為了她好,她略一思索便點頭道:「老師,我以後全聽你的。」

  「不用全聽我的,」黎寶璐笑道:「你要會自己想,要是你能說服我,我也會同意你的想法的。」

  「貪多嚼不爛,學習上的事不用急,你都還未滿九歲,有的是時間,不急。」

  曲維貞眼圈一紅,小聲道:「可我們村的姐姐們十三歲就嫁人了……」所以怎麼能不急呢?

  她還有幾年時間?

  黎寶璐微微蹙眉,「女子應該及笄後才出嫁,太早嫁人對身體不好,生產時是一道難關。放心,師同母,有我在,你父母不會太早把你許出去的。」

  對於這點黎寶璐一點兒也不擔心,小寶也是他們的弟子,那對兒奴必定會聽他們的。

  不過,想到還在曲家村的三個女孩,黎寶璐意有所指的對她道:「維貞,你父母重男輕女,在這個時代我不能說他們是錯的,但你們曲家村對女子的認識相差太多。他們的思想也是祖輩相傳,或許很難改變,但只要你堅持不懈的去敲打,去傳遞,就算不能改變他們的想法,也能讓他們產生些懷疑。我想到時候你姐妹的日子,你村裡那些女孩的生活可能會好過些。」

  他們不是覺得女孩就是賠錢貨嗎?那就告訴他們在外面女孩養得好了也是可以賺錢養家的。

  他們不是覺得父母溺殺女兒天經地義嗎?那就告訴他們這是犯法的,有違天倫的。

  女兒也是可以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一遍他們會憤怒,兩遍他們會不相信,但三遍百遍甚至是千遍呢?

  既然謊言說多了都能成真,那他們這不是謊言的話為何不能深入他們的心底成為他們新的認知?

  黎寶璐教會了曲維貞新的技能就高興的去找師父聊天了。

  她覺得師父這兩天的行蹤有點怪異。

  白一堂正盤腿坐在蒲團上刻東西,看見徒弟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蹦起來下意識的就要收起手上的雕像,好在關鍵時刻他硬是忍住了,若無其事的繼續刻。

  黎寶璐好奇的湊上去看,「師父,這是給妞妞的人偶?」

  白一堂肅著臉點頭。

  黎寶璐感歎,「師父您刀功見長啊,瞧著衣裳一橫一刻可真細,比我小時候送我的那些木馬什麼的強多了。」

  每年黎寶璐和顧景雲生日,白一堂沒有什麼好送的東西,便給他們刻各種東西,木刀,木劍,木馬,木陀螺等應有盡有。

  以前黎寶璐還覺得師父挺用心的,但現在跟著木雕一比,以前他送他們的那些簡直就是粗製濫造啊。

  黎寶璐吃醋的道:「師父,我才是你的徒弟,親的!」

  她瞪著大眼睛,用犀利的眼神殺向木雕,嘟嘴道:「您對妞妞也太好了吧,不過這木雕長得好眼熟。」

  白一堂就推開她的腦袋,不耐煩的揮手道:「你都多大了,妞妞才多大?跟她吃醋你也不嫌臊得慌,邊兒去。」

  黎寶璐摸了摸,怒目而視,「師父,你老實交代這兩天你到底在幹什麼,想幹什麼?我才不相信你會一整天除了去接妞妞吃個早飯外便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雕木雕。」

  要知道自從她接任掌門之後,不管是趕路,還是中途休息,白一堂都是往死裡操練她,每天不把內力用光,累得筋疲力盡他絕對不罷休。

  可回到京城都三天了,她師父竟然一點兒壞招兒都沒出,簡直是太不正常了。

  反常即有妖,就算他師父年紀大了,耐心見長,那也不可能一整天圍著一個孩子轉,所以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黎寶璐緊盯著白一堂,「師父,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想要拐帶妞妞去做什麼壞事?」

  「我跟你說,妞妞可是舅舅和舅母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你別看她現在活蹦亂跳的,她底子比不上一般的孩子,所以您可不許帶著她胡來吧啦吧啦……」

  吵死了!

  白一堂嫌棄的把人往外轟,「閉嘴吧你,都快趕上戒殺那老和尚了,再念叨下去我送你去跟戒殺做伴兒去。」

  黎寶璐立即閉嘴。

  「晚上你婆婆要來家裡用晚飯,你趕緊去廚房盯著,少來這裡打攪我。」

  黎寶璐又忍不住問道:「您怎麼知道我婆婆要來吃飯?我怎麼不知道?」

  「昨天晚上在秦府說好的,她不放心你們要來看一看,」白一堂不耐煩的揮手道:「趕緊走,趕緊走,我當年就不應該心軟收個女徒弟,應該收個男徒弟的。」

  「然後一輩子在瓊州耕田打漁做掌門嗎?」見白一堂揚起手掌,黎寶璐忙一溜煙的跑了,不敢再惹他。

  白一堂就鬆了一口氣,看了看袖子遮住的木雕,他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頭。

  要是刻得太像,貌似就不好解釋了,步子邁得太大,不知道會不會把人嚇住。

  這木雕真是送給妞妞的,白一堂並沒有說謊,不過卻要讓秦文茵轉交。

  傍晚時秦文茵是一個人坐著秦家的馬車過來的,一家四口和三個徒弟一起吃了飯,秦文茵就隨兒子兒媳在後院裡散步消食。

  顧景雲他們今天晚上本想去秦府用晚飯的,因為秦文茵要過來這邊他們才臨時決定在家裡吃。

  顧景雲隱約覺得母親會來是因為白一堂的原因,他並不想插手,所以只安靜的陪同在她身邊。

  秦文茵卻主動提起,拉著兩個孩子的手欣慰的笑道:「你們向來懂事,又孝順聽話,母親沒有什麼擔心的,只一點,你們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顧景雲&黎寶璐:……

  黎寶璐滿臉茫然,婆婆怎麼想起給他們喂心靈雞湯了?

  顧景雲則瞟了一眼背著手跟在後面的白一堂,師父他老人家到底是用什麼理由把人誆來的?

  顧景雲低下頭,頓了頓道:「母親放心,我和寶璐會好好的,你們也會好好的。」

  秦文茵臉上的笑容更盛,拍了拍倆人的手。抬頭看了一眼月亮後道:「時間不早了,母親先回去了。」

  「母親,您晚上就住在這兒吧,房間一直給您留著呢。」

  秦文茵搖頭,「妞妞那孩子晚上認人,非得我跟她母親和她說故事才行,我要是不回去她只怕會一直問,反正也不遠。」

  黎寶璐就轉身道:「那我送您回去。」

  顧景雲就拉住她,黎寶璐疑惑的抬頭看他。

  「我來送吧,」白一堂瞟了一眼顧景雲,轉身和秦文茵道:「正好我要上街去買些東西。」

  秦文茵猶豫,「是不是太麻煩白大俠了?其實我有車伕,又是在內城……」

  「在皇城都有可能有危險,你那車伕會功夫嗎?」

  秦文茵沉默。

  「走吧,送你過去我再回來就快了,一刻鐘就能回來到。」

  也是,馬車還得繞彎,白一堂直接直線飛回來,省時省力,還不會造成交通堵塞。

  秦文茵抿嘴一笑,點頭應下了。

  白一堂送秦文茵上車,倆人一起坐在車廂裡,氣氛立時有些奇怪起來。

  秦文茵後知後覺的想到,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呆在車廂裡呢。

  以前北上的時候都是白一堂坐在車轅上趕車,秦文茵和妞妞坐在車裡,或是三人都在車轅上坐著,這還是倆人第一次呆在一個這麼小的密閉空間內。

  秦文茵被白一堂看得有些不自在。

  白一堂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秦文茵愣愣的接過,「這是什麼?」

  「送給妞妞的東西,讓她晚上抱著睡覺,這樣就不會害怕了。」

  妞妞人小神輕,受到一點點驚嚇便會徹夜睡不好,晚上總是啼哭。

  秦文茵聞言眼睛微亮,「是什麼好東西?我能看看嗎?」

  見白一堂點頭,她便大開,見裡面是個木雕便有些詫異,她拿到手上,待透過車裡的燈光看清木雕的樣子時便臉色嫣紅一片。

  白一堂醇厚的笑聲在耳邊低低響起,「喜歡嗎?」

  秦文茵的臉色更紅,幾欲滴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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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3 00:21:33 |只看該作者
第359章 懊悔

  秦文茵無措的握著手中明顯是照著自己的樣子刻畫的木雕,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向來聰慧,人又敏感,之前或許不覺得,現在心裡卻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無端的便生了猜測。

  她探究的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卻好似不知自己掀起了一池春水,使得人心底平起波瀾一般的看著她輕聲解釋道:「妞妞晚上總是驚醒,若是醒過來看到有你的雕像陪著她,我想她會覺得安全許多。」

  秦文茵還在斟酌的婉拒便堵在了心口,再也說不出來。

  她想,或許是她想錯了,但一顆心怎麼也安靜不下來了。

  她緊了緊手中的木雕道:「我會交給妞妞的。」

  白一堂點頭,微微往後退一步,讓倆人間的距離更開,卻始終讓對方感覺到她的存在。

  但這樣的距離讓秦文茵感到安全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

  她摩挲著手中的木雕,細細地感受到上面打磨光滑的紋路,她是學過刻章的人,木刻,石刻都會一些,不說精通,卻知道要將木雕刻得這樣精細,打磨得如此光滑需要費多少的心血。

  何況白一堂他還不是木匠。

  為什麼不刻大哥大嫂,獨獨刻了她?

  如果說對大嫂要避嫌,那大哥呢,他不應該是最合適的人嗎?

  她,雖說她已和離,但也正因此才更應該避嫌才對吧?

  秦文茵胡思亂想著便忍不住抬頭去看白一堂,一抬眼就對上了他的目光,白一堂對她微微一笑。

  秦文茵臉上才退下的熱度又升了起來,她一直都知道白一堂長得好看,俊逸英朗,長眉入鬢,身上有股浩然正氣,也因此,她雖不喜他吊兒郎當的性格,卻很欣賞佩服他的為人。

  此時見他端坐在對面,脊背挺直,懶散的姿態蕩然無存,竟顯出幾分端肅沉穩。

  「姑奶奶,到了。」車伕停下馬車,見裡頭的倆人遲遲不下車,不由提醒了一句。

  秦文茵瞬間回神,她沒想到自己竟看呆了,連到家了都不知道。

  她忙收回視線,起身道:「白大俠,你要不要進去坐坐?」

  白一堂淺笑道:「不用了,秦姑娘幫我轉交禮物就行,明日我再來接妞妞出去玩。」

  說罷率先挑開簾子跳下馬車,向秦文茵伸出手,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秦文茵對他微微一笑,並不去扶他的手,而是自己扶著車門踏著凳子下車。

  白一堂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對她微微點頭道:「那在下先回去了,秦姑娘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罷如大鵬展翅一般飛躍向上,如燕子回巢般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倆人眼前。

  車伕滿眼欽羨,雖然已經見過許多次,但每次再見還是驚歎不已。

  秦文茵同樣望著白一堂消失的方向發呆,良久她才捧著懷裡的盒子回屋。

  「姑奶奶您回來了?」秦文茵的大丫頭書萱迎上來要接過她手裡的東西,被秦文茵微微躲開。

  秦文茵將盒子放到桌上,對書萱笑笑,「有些渴了,去泡壺茶來。」

  「夜已深了,姑奶奶此時喝茶只怕睡不著,」書萱笑道:「不如奴婢給您煮杯杏仁茶吧,既可解渴,也可安眠。」

  秦文茵點頭,「那快去吧。」

  書萱便笑著退下,順便把屋裡其他的下人也帶走了。

  「姑奶奶也真奇怪,哪個太太小姐出入沒有七八個丫頭跟著的?我們家又不是沒人,她若是不喜我們,換了別人上來我也服,偏她誰也不用,出去也不讓我們跟著,老爺太太竟也放心……」

  書萱狠瞪了一眼,低聲斥道:「飛雪,主子的事何時是你能議論的?你的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這樣的話再叫我聽見,我就讓嬤嬤送你回汝寧去。」

  飛雪嚇了一跳,然後便撇了撇嘴,他們全都是從莊子上選上來的,父母或祖父母都曾在嫡支裡伺候過,現在全部都是從頭再來,誰又比誰強到哪兒去?

  偏書萱才上京就為選為大丫頭,而她們這幾個明明都不比她差,卻只能做二等。

  如果姑奶奶用她們也就罷了,只要努力總有爬上去的時候,偏姑奶奶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家裡不愛下人跟著,出去了也不愛帶他們,出入都是一人。

  再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老爺夫人會不會怪她們伺候不好。

  飛雪有心爭辯,卻又怕事情鬧大被主子知道,只能撇了撇嘴不說。

  書萱皺著眉去廚房,他們這些下人全都是重新投奔來的,雖然小時候家中長輩教過伺候主子的規矩,但畢竟沒做過,不免出錯。

  姑奶奶不喜歡用她們,或許是因為多年的習慣下來已不適應,但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們不合心意。

  這三個月來書萱一直在努力的讓秦文茵滿意,現在才有了些效果,她可不想前功盡棄。

  如果不能留在京城,那就得回汝寧老宅,嫡支在汝寧一個主子也沒有,他們這些下人回去就只能守著一個空宅子和那些田產,能有什麼出息?

  或許她該試著提議讓姑奶奶送她們去嬤嬤那裡再學一遍規矩了。

  此時,秦文茵正打開盒子,重新將木雕拿在手上細看。

  剛才在車上她不好細看,只能憑手感去感受刀功的精細,如今藉著室內明亮的燈光,秦文茵這才看清這木雕與她到底有多像。

  不僅形像,神韻也像,這是用心才能刻出來的,她對心中的猜測更肯定了一分。

  她從未想過這樣的事,而且對方還是白一堂這個熟人,秦文茵臉色薄紅,既緊張又無措。

  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拒絕他。

  對方並沒有挑明,總不能貿然提起,秦文茵想,或許她該避著他一些,久不見面,再大的好感也會慢慢歸於平靜,他也能知道她的態度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不說有妞妞在,還有黎寶璐和顧景雲在呢。

  白一堂第二天便藉著來接妞妞出去用早飯的借口跑來了,秦文茵特意提前避開,並不與他碰面。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妞妞蹬蹬蹬的主動跑來找她,「姑姑,白叔叔說他有禮物讓你送給我,是不是?」

  秦文茵看到緊隨在妞妞身後來的白一堂,面色一紅道:「對,昨晚上很晚了,姑姑就沒有給你。你先和白叔叔去玩,等回來了姑姑再拿給你好不好?」

  「我要姑姑陪我一起去!」

  「姑姑還有事要做,妞妞和白叔叔去就好,姑姑在家裡做好吃的等你。」

  「外面就有好吃的,我不要你做,」妞妞收到白叔叔的眼色,立即像八爪魚一樣纏著她道:「姑姑跟我去嘛,我就愛跟你玩。」

  說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巴巴的看著她。

  秦文茵便不能拒絕的跟著走,白一堂全程微笑的看著,等秦文茵答應一起去了也不上前,而是默默地跟在倆人身後,看著她們嬉笑打鬧。

  這讓神經緊繃的秦文茵不由一鬆,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妞妞身上。

  白一堂若有所思的看著妞妞,看來他這一步邁的還是有些大,把人給嚇住了。

  他心裡頗為無奈,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送木雕了。

  白一堂經驗少,又沒有可以給他出主意的朋友,只能去找顧景雲拿主意。

  「你說我下一步該怎麼做?」

  顧景云:……

  白一堂目光炯炯的看著他道:「景雲,你都同意我和你母親在一起了,少裝無辜,趕緊的,不然我要去告訴寶璐了,反正你母親也已經察覺了。」

  顧景雲無奈,「師父,你既然早打算不讓我母親發覺,你又為何送她木雕?」

  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白一堂懊悔道:「當時我手癢,隨便拿起木塊便刻,誰知道就刻成了她,既然都刻成了,不送出去我心癢。」

  顧景雲便敲了敲桌子道:「既然我母親已經察覺,那師父你不如開門見山。」

  「然後讓她光明正大,義正言辭的拒絕我?」

  「她拒絕了你,但你也可以繼續追呀,」顧景雲淡定的道:「我與寶璐不用說,我舅舅和舅母多半也會站在你這一邊。到時我們有我們在一旁相勸,我想母親會鄭重考慮的。」

  白一堂就轉了轉眼珠子,最後還是搖頭道:「算了,不用你們勸,你們只要給我提供些便利就行。」

  顧景雲挑眉的看向他。

  白一堂就歎氣道:「我不知道你母親是否會喜歡我,畢竟我們成長和生活的環境並不一樣,我並不想她是因為你們而考慮跟我在一起。」

  「我心悅於她,想娶她是想她快樂,而不是為了種種考慮選擇與我在一起。」

  不論最後成敗,他都會尊重她的選擇。

  顧景雲嘴角輕佻,笑道:「師父加油!」

  白一堂撓了撓腦袋,再次問道:「除了開誠佈公,你真的就沒什麼好辦法了?或許可以讓你母親覺得她之前的感覺都是誤解,我們還和以前一樣相處,多培養一段時間感情。」

  顧景雲搖頭,「我母親聰慧著呢,一步走錯便回不了頭了,師父,我瞭解我母親,此時開誠佈公還能得到她的一些好感,再拖下去她要覺得你是在引誘輕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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