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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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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綠 -【情刧首部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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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2 00:19: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做好了!」她突然說。

正在倒茶的軒轅棄因為她的聲音,而將目光移向她。

她笑得好開心。這些天,已經很少看她這麼笑過了。

「什麼東西?」

「這個啊!是我要送你的禮物。已經做好了喔!」她攤開手裏抱著的破布。

那是由上百塊小方布拼成的一床棉被。連他都不得不承認,它沒有他想像中的難看。

事實上,它看起來很溫暖。他從來不知道,這些破布拼湊在一起,會有這麼令人訝異的效果。

「你看,是不是很溫暖的樣子?你要不要摸摸看?它就跟看起來一樣舒服喔!」她熱切期盼的口氣,讓人無法拒絕,她臉上大大的笑容和烏黑晶瑩的雙眼,更是讓她整張臉在瞬間仿佛亮了許多。

有那麼一刻,他幾乎要去碰觸那床棉被了,可是他又勉力克制自己,緊緊將拳頭捏在身側。

「這種東西我不要。」

「為什麼?你最怕冷的,不是嗎?以後有了這床棉被,你就再也不會冷了。」

「誰說我怕冷?」他不承認。他絕對不承認天底下有他「怕」的東西!

況且,如果真的冷的話,他的王宮裏什麼都有,還怕找不到一條棉被?別笑死人了!

茉兒低下頭,臉上原有的光彩消失了。

「你不喜歡的話,那也沒辦法。我總是想……也許我還可以為你做些什麼……」她苦笑。

他不喜歡她此刻的表情,她那雙總是充滿歡笑的眼眸,為何近來常常帶著悲痛和哀傷?

雖然告訴自己,她的情緒跟他無關,軒轅棄這是莫名其妙的感到煩亂。

「那好吧!我先把它放在這邊,如果你改變主意了,可以拿走。」她將那床棉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不用了,他不會改變主意。他想這麼說,可是不知為什麼,他沒說出口,反而開口說:「喝茶。」

「好啊!」

她倒是很快就又平復了心情,走過來,接過他端來的茶杯。

兩個人選是坐在老位子--屋前的竹椅子上,邊享受夜晚的涼風,邊喝茶。

「棄,得到權勢對你而言,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她輕啜了口茶,偏著頭問他。

「當然。」

「可是平淡的過一生不也很好?春天播種、夏天耕種、秋天收穫、冬天休息,不也很幸福?」

「這種想法太天真了。沒有力量,只會被踩在腳底下。所謂平淡的生活,根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嘲諷的揚起嘴角。

他是經歷過什麼事情,才會變成如今這麼憤世嫉俗?她不知道,她只覺得心口很痛,悲憫著他的傷痛。

「那麼,是不是要等到獲得全天下最大的權勢以後,你才可以變得快樂一點?」

「應該是吧!我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還有什麼不快樂的。」

她審視他的表情,發覺這是他的真正心意。

「我懂了。」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杯子,靜靜的微笑。

那一刻,她看起來很神聖,好像周身被一圈柔和的光圈所籠罩。

仰首,她飲盡杯中的茶……



「今夜我想一個人睡。」她說。

軒轅棄沒有反對。

他們又像他剛來的那時候一樣,各自睡在屋子兩邊的木床上。

「晚安……」她輕輕的對他說。

軒轅棄沒有回答。他在想,這也許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瞪視著黑暗的天花板,過了好久好久,才能入睡……

他是冷醒的。

已經許久不曾睡的那麼不安穩了。可是昨夜少了一個暖烘烘的抱枕,他睡的不好。

算了吧!回了宮,他要多少女人陪他睡都可以。他不需要那個又瘦又弱,稍微抱緊就伯把她折斷的「抱枕」。

他下床走到她的床畔。她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熟睡的臉上帶著和醒時一樣恬淡而平靜的表情。他幾乎以為那藥沒有效,一探鼻息才發現--

她已經死了。

他木然的站在那裏,木然的看著她的屍體……

是那女人太笨、太蠢、太容易相信別人,可怨不得他。

「這麼簡簡單單就死了……你算什麼聖女……」譏諷的扭唇低語,他緊緊握拳,對床上那個像足沉睡了的女子低吼,

她不再像以往一樣,被他罵之後縮肩吐舌,睜著又圓又大的雙眼緊張的盯著他。

她只是躺在那裏,平靜的接受他的指控,沒有反應。

煩躁、憤怒的情緒,在軒轅棄的胸口堆積,他咬緊牙怒瞪著床上的女子。

「你是笨蛋是不是?別人要殺你,你一點都感覺不出來?還讓一個陌生男人住在家裏,也不問清楚他的來歷,就笨笨的什麼都給了人,最後連自己的血、自己的命都賠上了。

有這種下場是你活該!笨!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他不停的罵她。

他從來是個少言、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今天卻失常了。他又罵了好久才停下來,目光卻依然瞪視著床上的女子……

蠢透了!這女人,一點點小事就能讓她很高興、總是一廂情願把天下所有人都當成好人,這種人他最受不了,最厭惡、最厭惡了……

心臟仿佛被戳了一個洞的疼,和空虛的感覺是什麼,他不想去分析。僵硬的別過頭,他阻止自己再看她。

沒有理由,他已經沒有待在這裏的理由,於是他舉步離開。

定出屋外,撲鼻的香味讓他停下腳步--

原來是滿地的落花……

茉莉,是她最愛的花。她就像茉莉,小小的、一捏就碎,不堪一擊、不引人注目。但是茉莉枯萎了,香氣卻久久縈繞不散。

一種突來的衝動讓他彎下腰,收集落下的茉莉花,拿回屋子,灑在她的身上。

「嗚嗚……汪嗚……」

小灰狗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在茉兒的床前嗚嗚哀叫。它應該是感應到了主人再也不會醒過來。

他冷下臉,轉身--

一團摺得整整齊齊的東西映入眼廉。

是那床被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問題,竟把它抱起。他走出小屋,再也不曾回過頭……



幾天後,軒轅棄領軍攻陷桃花源村。

果然不出他所料,整個過程易如反掌。一方面是因為進入桃花源村的路徑已經熟悉,另一方面是因為桃花源村的居民根本無心應戰。

當成千上百的黑色大軍,騎著高大駿馬闖入桃花源村的時候,村子裏安靜的出奇。那情景怪異至極,仿佛整個村子是空村。

然後他們才發現,原來村民們全都集中在聖女的屋子前面。

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四周一片肅穆寧靜,偶爾傳來悲傷的哭泣聲。

簡陋的木屋旁,有一個隆起的土堆,上堆上灑滿了美麗的茉莉花瓣。那是聖女的墳,他們最敬愛的聖女的墳。

黑衫軍的到來畢竟驚擾了村民。幾個小娃兒一看到那麼多高大駭人的武士,嚇得哇哇大哭。但除此之外,村民們的夫現卻出奇的鎮定。

一個年長的老伯走小人群,來到黑衫軍的領袖面前。

軒轅棄冷眼看著他。老人的表情很平靜,甚至看不出來有認出他的跡象。

年邁的村長直視軒轅棄的眼睛,智慧的老眼裏,有種說不出的疲 憊與哀傷。他朗聲說:

「桃花源村的居民願歸降大王,老朽以村長的身分請求大王,不要傷害村裏的人民。」

就這樣嗎?桃花源村的居民也未免太懦弱了!

勝利來得太容易,反而讓嗜戰的士兵們覺得無趣,不禁對桃花源村的居民產生鄙視之意。

好像能讀出武士們的思緒,村長接著說:

「我們村裏最受尊敬的聖女過世了。她是天底下最慈悲、最善良的女子,她生前最怕見到血腥,我相信她死後,也不會想要見到她從小一起相處的村民們,受到任何傷害。」

身為黑衫軍的領袖,軒轅棄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他交代了副將幾個指令,幾百名武士就開始撤離。

黑衫軍的紀律森嚴,來的時候迅速有效率,去的時候也一樣寂靜無聲,沒花多久時間,就整齊的散去。只剩下約三百名武士駐守,準備接下來的接管領地事宜。

軒轅棄高踞在馬背上,對屬下的來去皆不在意。他直直盯若那個隆起的土堆,神色陰沈,沒有人能猜透他此刻的心思。

「告訴我嘛!在你心裏,最渴望的東西是什麼?」

「一統天下,成為全天下的霸主。」

「為什麼你想要成為霸主?」

「成為霸主,就擁有最大的權勢。」

「權勢?擁有這種束西很有用嗎?」

「當然。誰不想呢?一旦有了權勢,就有了財富、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可以操縱別人的生死、可以讓所有人都怕你。」

「那麼,是不是要等到獲得全天下最大的權勢以後,你才可以變得快樂一點?」

「應該是吧!我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還有什麼不快樂的。」

他果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也完成了一統天下的美夢。可是……為什麼此刻他、心裏……

一點快樂的感覺都沒有。

只有可怕的空虛……

山谷裏吹來一陣微微的清風,空氣中飄散著茉莉花的香味,仿佛是她正甜甜的笑著,撫慰著他……



軒轅王朝建國元年,收復最後一塊土地--桃花源村,天下從此由軒轅王一人獨尊。

軒轅王朝建國二年,各地戰事平息,飽經戰亂的人民終於可以回到各自的土地,重新開墾種植。慘遭戰火肆虐的房屋、建築、道路、橋樑也都--重建。各地是一片生氣勃勃的景象。

軒轅王朝建國三年,軒轅王以鐵腕方式實行新政。先是大刀闊斧的裁編一些大而無當的機關,再來又殺雞儆猴的下令,將一干平日倚仗所謂開國元老身分作威作福的官吏,一一斬殺。

從此朝中官員無不戰戰兢兢,克盡職責,再無貪贓枉法之情事。人人都道軒轅王公平正義,卻也不禁畏懼他的殘酷冷情。



三年過去了,他已經記不太清楚那個女子的長相,也很少再想起那段在桃花源村的日子。偶爾他會在不經意間想起一些片段,但也很快的被他壓抑下去。

如今他是萬民之王,日理萬機,每一個決定都影響著上百人,甚至是上千、上萬人的生命、財產和命運,他不能把時間跟精力拿來憑弔一段過去。

軒轅棄高坐在禦書房的黃金龍椅上,俯視一群垂首佇立的臣子。

早朝從天未亮就開始,進行了約莫兩個時辰,到現在還沒結束。

不過,這對軒轅王朝而言,並非罕見的情況。常常有年紀稍長的官員,因受不了長時間的站立,和新工的強悍壓力而暈倒。

即使如此,早朝也不會因此而縮短時間,或是改變方式。

從新王上任以來,一直以這種高壓的方式鞭策著所有的官員。這也就是王朝為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穩定天下情勢,並朝向史上從未有過的富裕繁榮前進的理由。

不過,可憐了這些在朝中仕事的大官。告病假歸鄉的、隱退的,萇至是過勞而死的人數,正以可怕的速度增加當中。

「接下來。」在聽過中書盛門下省及翰林院的各項報告之後,軒轅棄冷峻的目光轉向尚書省的戶部尚書。「李卿,你有何要說的?」

行列中,彎腰上前的正是戶部尚書。

「王上。微臣斗膽,有一事向王上請求。」

「說。」

「是有關墨記藥坊。」戶部尚書困難的咽了口口水,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是否會觸怒聖顏。

「這……這藥坊是王上下令設立的。王上體恤萬民的心意,天下人有目共睹,也都很感激。

看病吃藥的費用,視病人的經濟能力收費……這……這實在是王上的德政。只是……只是……」

「講重點。」軒轅棄不耐煩的長指在椅臂上輕敲。這戶部尚書辦事能力沒問題,就是講話太冗長。

經過王上的指正,戶部尚書不敢再拖延,壯著膽子,直言:「啟稟王上。人性本貪婪,每個上門求診的病人哪個不哭窮?藥坊的人力又不夠,根本就無從查起。

三年下來,藥坊虧損連連,國庫為了應付這筆開銷,每年花費了百萬兩。

請王上明察,這藥坊是否……是否該停辦?」

說完,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戶部尚書的一顆心怦怦直跳,緊張得背後的宮袍全被冷汗給染濕了。

軒轅棄繃著臉,久久不發一言。

早明白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還要執意而行?

這問題他問過自己很多遍,卻又並不真想知道答案。

記憶的底層有個模糊的聲音、有一張仿佛陽光般的笑臉……

「我的夢想是開l家藥鋪。那裏有很多大夫、有全天下最齊全的藥,而且最棒的就是,沒有錢的人也能夠來看病,不需要銀兩。

你想想看,這樣就不會有人因為沒錢看病,而延誤病情了。」

「蠢……真是蠢……」他闇下眸子,反覆低聲喃語。

蠢--是在說她……還是那個居然這麼做的自己?這個問題恐怕沒有答案。他自嘲的扭曲嘴角。墨記藥坊、墨記藥坊,記的又是哪一個「墨」……

「王上……』戶部尚書終於忍受不了這種快要憋死人的氟氛,他鼓起所有的勇氣問:「王上的決定是--」

軒轅棄仿佛這才自遠颺的思緒中回神,他揮揮手。

「藥坊還是照現在的方式經營。」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自然也沒有人敢有異議。

不過,精神一直處在緊繃狀態的戶部尚書,卻再也撐不下去了,他咚地一聲,暈倒在地上。



戶部尚書被安排在皇宮的某個房間裏休息。

宮廷御醫立刻被召來。

鄭御醫今天肩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臨時找了他的女兒鄭芙幫他背藥箱,跟他一起進宮為尚書大人看玻

「爹,為什麼要人家跟你來嘛!好累喔!」

「乖女兒。幫一下爹。爹也是沒辦法,幾個徒弟剛好都出去辦事了。」

雖然這麼說,鄭芙仍嘟著嘴,一臉不甘願。

父女兩來到尚書大人休息的寢室。鄭御醫立刻為仍昏迷的尚書大人把脈。

過了好一會兒--

「尚書人人沒事,脈象穩定。只是一時情緒過於激動,加上勞累過度,才會暈厥。讓他休息片刻就沒事了。」他對照顧尚書大人的宮女說。「我開幾帖滋養的方子給大人服用。」

鄭御醫坐在桌前開藥,他的女兒則百般無聊的在一旁等著,這時--

「王上駕到。」

門口傳來的喊聲,讓屋內的所有人神經緊繃,連忙跪了下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這房內,一瞬間氣氛好像變了,男人身上的氣勢似乎讓這個空間變得好狹窄。

「李卿情況如何?」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猶昏迷的老人,他臉色一沉,轉頭問鄭御醫。

鄭御醫將方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軒轅棄點點頭。「好吧!給李尚書最好的藥。他醒了就告訴他,明日一早把墨記藥坊的摺子送上來。」

聽到王上這麼說,鄭御醫與一旁的宮女們都暗暗咋舌。

本來還羡慕李尚書能獲得聖上的眷顧,想不到王上來的目的竟然是……可憐的李尚書,恐怕會希望不要醒過來吧?

軒轅棄交代完,又對著鄭御醫說:「開些安神的藥方給朕。」

「王上可是近來又睡得不好?」鄭御醫問。就他所知,這已經不是王上第一次有這種情形了。

軒轅棄微蹙眉心,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照做便是了。」

正要往外走,眼角的餘光瞥見室內穿著不同於宮女服飾的女子。

「這是誰?」他不悅的問。

「啟稟王上,這是小女。」鄭御醫連忙解釋。「她跟著老朽來,學些醫術。」

「她會醫術?」

軒轅棄的心似乎被某種東西勾動了。

「抬起頭來!」他沉聲命令。

女子當然不敢不從,抬起頭來。

不是……但是眉眼之間有點相像……

他惡狠狠的盯視著她,盯得鄭芙雙膝發抖,害怕得牙齒直打顫。

鄭御醫也同樣提心吊膽,因為王上的舉動是沒有人可以預料的,他害怕自己的女兒得罪了聖上,那可就糟糕了……

過了好一會兒,軒轅棄才斂下可怕的眼神。

「明日送她進宮!」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走了。

鄭氏父女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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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2 00:20: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暮色降臨,軒轅王朝金碧輝煌的王宮裏,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走在一名中年男人的後面,一邊聽他低聲的絮絮叨念。

「女兒啊!你可要爭氣一點。能夠得到王的青睞,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爹,我知道。」白衣女子不耐煩的打斷父親的話。

「不是知道就算了。你要好好抓住王的喜好,博得王的歡心。王上任這三年,還沒有立過一個後妃,如果你有幸成為王的第一位妃子,那我們鄭家就飛黃騰達了。」

「這還用你說……」

「你說什麼?」

「沒啦!爹,我們快走吧!讓大王等太久就糟了。」

「是是是。」雖然嘴上這麼說,鄭御醫還是忍不住又對女兒耳提面命一番:「你要記住大王的喜好。我跟人打聽過了,聽說他喜歡穿白衣的女子,還有,打扮要樸素,不可以太華麗;還有,大王最討厭茉莉花的香味。這些你可得要謹記在心。」

「爹,你都已經說過上百次了,女兒記得了。」

就在父女倆低聲交談中,兩人來到軒轅王的寢宮之外。四周莊嚴的氣氛,讓他們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這位可是鄭家小姐?」一名年長的宮女上前確認。

「是。」一反剛剛對爹說話時的不耐煩,女子端莊的行了個禮。打點好王上的近身侍女,也是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呢!

「你隨我來。」

「鄭御醫可以走了。」

「ㄜ……呵呵,說的也是,老朽該走了。」臨行前,他還對女兒投以鼓勵的一眼。

鄭芙跟在宮女身後走進這座寢宮,沿途經過許多蜿蜒的回廊、小橋,雕樑畫棟的華麗景致,讓她心跳怦怦。

至今她仍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運。王上竟然會看中了她,還要她今日立刻進宮。

誰都知道,大王一直沒有鍾情於任何一位女子。而見了一次面,就選定了人,這件事更是從沒發生過。

她在竊喜的同時,也不禁開始對未來產生很大的期待。就像爹說的,一旦當上大王的妃子,那以後將可以享盡榮華富貴……

就在鄭芙編織著美夢的時候,宮女帶著她來到軒轅王的寢房門外。

「請進去吧。大王正等著。」

門口的侍衛推開了沉重、巨大的門,鄭芙屏息。

那是一個好大的房間,地上鋪著上等的玉石,還有幾盞令屋內大放光明的巨大落地油燈。擺設簡單,卻都是用上等的質材打造出來的。以豪華的紗幔分隔成寢室與起居室兩個空間,飄蕩著一種孤獨而嚴肅的氣息。

男人從裏面的寢室裏緩步走出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因他的出現而來,偌大的空間好像也因此變窄了。

不是第一次看到聖顏,但每次面對他的時候,她總是不由自主的緊張發抖。不光是因為有關他善變、易怒、殘暴的種種傳言,而是他本人所散發出來的強大存在感。

連一絲表情都吝於給予的臉孔、一雙冷到極點的狹長俊眸,還有終日緊抿著的薄唇,組合成這個令人畏懼的男子。沒有人能看透他的思緒、參透他的喜惡,甚至是知道他下一秒會有怎樣的舉動。

帶她進來的宮女恭謹的福了福身,就無言的轉身離去。走出門外的時候,侍衛們關上了房門。

鄭芙緊張的舔了舔唇,試著對大王露出一抹挑逗而嫵媚的微笑,哪知道換來的卻是他冰冷的瞪視。她心中一凜,害怕的直抖顫。

「大……大王……奴婢--」

「閉嘴!」他低沉的吼。「不要說話、不要動!」

她立刻直挺挺的站著,不敢動彈。

軒轅棄盯著她的臉看,看了好久好久。

可是她感覺到他不真的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在看著另一個人……

鄭芙放膽瞄了一眼軒轅棄。發現他的眼中出現某種情緒,這對他而言是很罕見的。那眼神--幽遠而深長、既孤單又悲哀……

驚異於自己的發現,鄭芙屏息,更是動也不敢動。

「過來!」

冷冷的丟下這句話,軒轅棄轉身走進內室。

鄭芙一愣,急急忙忙追上去。只見他上了床,並示意她過去。

她心下一喜,想到可以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也忘了剛剛所感覺到的一點不安,跟著爬上他的床。

一隻強壯而肌肉糾結的手臂,悍然抱住她的身子,強烈的男人氣息向她襲來。

被這樣健壯的男子突然抱住,她的全身頓時酥軟了,一顆心也怦怦跳個不停。

許久,他只是抱住她,不動。

她屏息等待著接下來的……可是,又過了好久,還是什麼都沒有。鄭芙有些把持不住體內的熱潮。

「大王……」她軟嫩的低喚,挑逗的小手輕輕搭在他粗壯的肩頸上,媚眼如絲。

她對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每當她用這種語氣跟男人說話的時候,每個男人都會恨不得立刻撲倒她。

可是軒轅棄的反應卻是身體一僵,像是突然醒過來,一張可怕的臉孔恐怖的猙獰著。

「滾!」他陡地大吼,甩開她的身子,鄭芙就像只破布袋般的被踹下床。

「大……大王?」她慌亂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個樣子。

「滾!立刻滾出去!」

好可怕!

那雙眼睛裏突然湧現的強烈怒意,讓鄭芙嚇得臉色發白,頻頻顫抖。她根本不敢再久留,連忙連滾帶爬的沖出寢宮。

軒轅棄獨自站在寬廣而奢華的房子裏。突然間,他仰頭狂吼。

皇宮裏的宮女與侍衛都聽到了如野獸般狂烈的怒吼聲,可是沒有一個人膽敢進來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她」。

雖然那天看到她,覺得她跟「她」有一丁點相似,可是她不是「她」。「她」不會用那種聲音對男人說話。

雖然剛剛那女人比呆頭呆腦的「她」,美了不知有多少倍,而且又有風情,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對她有反應,反而覺得噁心反胃。

他以為找到一個跟「她」相似的女人,讓她穿上跟「她」一樣的白衣服,他就可以抱著她,一夜好眠,不再作惡夢、不再因為寒冷而一夜醒來好多次。

可是他現在才知道,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

「該死!」

軒轅棄氣得把寢宮裏所有的東西部砸爛。

「該死!該死!該死!」他不斷的狂吼。

如果連一個這麼像「她」的女人,都不能取代「她」,那他以後還怎麼能夠安穩的入睡?難道他就永遠破除不了,這個像遭詛咒一樣的命運?

他狂躁的抓住自己的頭,沖出這一室的混亂。

他不斷地在宮殿與宮殿之間狂奔,他穿過無數華麗的長廊、小橋……沒有人敢攔住他、沒有人敢上前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他是這座廣大宮殿的主人……

等他回過神來,軒轅棄發現自己來到皇宮最角落的一座宮殿。

這裏沒有人住,看守的侍衛人數卻和禦書房的人數一樣多。

他不准任何人進入這座宮殿,所以沒有人知道這座宮殿裏,究竟藏著什麼。只知道大王每隔幾個月會來一次,而且每次必定會在這裏過夜。

「恭迎大王聖駕!」侍衛們跪了下來。

軒轅棄誰也沒理,直直走進那扇門內。

這裏像皇宮的其他地方一樣金碧輝煌、奢華,卻有一個跟周遭格格不入的東西--

那是一床用好幾塊破布做成的棉被。它被整整齊齊的摺疊好,放在偌大的紅花梨床上。

像以往一樣,他爬上那張床,將那床棉被緊緊抱在懷中……鼻翼間傳來熟悉但日漸微弱的茉莉花香味……

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而悲切。那是從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表情……

沒有人知道,這個人人畏懼、擁有全天下最大權勢的男人,竟只有在這裏,才能好好的……睡上一覺……



軒轅棄在固定的時間醒來,睜開眼睛,看清楚了自己身處的地方,他沉下臉。

捏緊了拳頭,他厭惡的丟開了身上的被子。

他又再次跑來這個地方了。這個認知讓他氣憤不已。

「可惡的女人!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他一向不允許自己得「依靠」某種東西,也不允許自己沉溺在某種事物裏。

可是他卻得依靠一床如同破布般的被子,才能入睡。

這點要是被他的屬下,或是那些虎視眈眈,時刻注意他的弱點的政敵看見了,那將會怎樣?

他眼裏寒意大盛,兩手抓住被子,就要把它扯碎。

扯爛它吧!就如他曾經做過的,斬斷一切讓他變得軟弱的源頭,他就不再有任何弱點。

想到這裏,他雙手一運勁,立刻傳來布帛撕裂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停了下來。

眯起眼,瞪視手中的「破布」,額上的青筋隱隱抽搐著。

他怒吼一聲,驟然甩下那床被子,忿忿離去。

軒轅棄大步走回自己的寢宮。他臉上又恢復冷酷平靜的表情、他又是那個人人畏懼的霸王。

方才的狂亂,仿佛從來不曾發生過……



「吾王萬歲。」

「吾王萬歲。」

他經過每一個地方,所有的人都立刻跪了下來。

看著那一頂頂的帽冠,他突然發現--他似乎已經很久沒釘看到人的「臉」了。

每個人都怕他,都不敢抬頭面對他。戒慎恐懼--是他唯一熟悉的表情。

「一旦有了權勢,就有了財富、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可以操縱別人的生死、可以讓所有人都怕你。」

「讓別人怕你?為什麼你會想要人家怕你呢?」

「要是人人都怕你,那你不是很孤單、很寂寞,而且還交不到朋友?」

他苦澀的扭曲著嘴角。這些對話在此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不知怎地,讓他的心隱隱刺痛。

曾經,有過一雙眼睛澄澈、透明……永遠那樣愛戀的看著他……

是他親手將之毀去。毀去……就再也找不回來……

後悔嗎?

不!他軒轅棄從不後悔。

他告訴自己,然後頑強的抿緊唇。

最近自己是怎麼回事?老是想起那些沒有用的往事。

軒轅棄的心情極度惡劣。今天他無心處理國事,於是遣退了眾人,一個人走向與平日相反的方向。

御花園裏人煙稀少,正適合他現在不想見任何人的心情。

想起自他住進王宮以來,還沒有在御花園逛過……因為他根本沒有那個閒情逸致,更沒有時間。

幾個輕縱,他登上一棵老樹的枝幹。隱身在茂密的樹葉間,他可以絕對的安靜、絕對的孤獨。

過了一會兒,突然從樹下傳來兩個侍衛的交談聲。

軒轅棄皺眉。在他的管轄之內,居然有瞻敢偷懶的傢伙?!

他正想一躍而下,給他們一個教訓--

「聖女……」

陡然聽到這兩個字,他頓了一下。也就是這麼一個停頓,他聽到了接下來的談話內容--

「老李啊!桃花源村好像挺神秘的。你是從那裏來的,能不能說說你們村子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啊?」

「其實和現在都差不多羅!自從歸降軒轅王朝以後,村子跟外面的道路也通了,居民們跟外界也有往來,漸漸就都跟外面一樣了。

你瞧,我也跟你一樣在宮裏當差,其實真的沒什麼不一樣。」

「是嗎?對了,聽說你們不是有那個什麼聖女?」

「唉,聖女她……她已經過世了……」

「聖女不是世襲的嗎?過世了沒有下一任的接班人嗎?」

「有是有。可惜年紀還小,法力也沒有上一任的聖女那樣強。」

「聖女的法力?嘿,聽起來很有趣。到底聖女有什麼特殊的法力啊?讓你們村裏的人都這麼信服她。」

「聖女會醫術、能趨魔、能通靈,隨著年齡增長,法力會更強。」

「這麼厲害?」

「不只呢,聖女還有一項特殊的異能--」

「什麼異能?你別賣關子了,快說!」

「就是啊--聖女可以『知人心』,她能夠讀出人的心思,還能夠看見那人的過去跟未來。

現在你知道我們村裏的人,為什麼都很善良了吧?因為你根本不能做壞事,而且連想也不能想。因為只要你一動念,聖女就可以感應到了。」

軒轅棄聽到這裏,全身有如被一盆冰水兜頭淋下……

他不知道樹下的那兩人何時離去,因為他早已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世界像是在他眼前裂開了一個大洞……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她一直知道……

那麼--

他猛地一震,臉上血色盡失,只覺得喉嚨乾澀不已。

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為他灌血?她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喝下那含有劇毒的茶?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腦海中此時掠過紛亂的思緒--

他想起來了,她在那十天裏,拚了命的幫人看並教導小蝶;他想起來了,她有好幾個晚上熬夜縫製那床破被子;他想起來了,她異常的沉默和哀傷;他想起來了--

最後一夜,她看著茶水,恬靜的笑了……

那夜,她說,她想一個入睡,是早就知道自己將會……

所有的畫面就像一條條絲線,交織成一張綿密的網,全都指向一個可怕的事實--

軒轅棄抓住自己的頭髮,他的雙眼暴凸,狂吼出胸口的劇痛--

「啊--啊啊--啊--」



若說平常的軒轅王很可怕,現在的軒轅王簡直就是地獄來的惡鬼。

他的眉心從來沒有放鬆過,他的臉上永遠帶著猙獰的怒氣,他讓每個接近他的人,都感覺到一股森涼的寒意。

然後是今天一早的這項聖令--

率兵前往桃花源村。

為什麼?桃花源村不是在三年前就歸降了嗎?每個人都有這個疑問,可是沒有人敢問。

久未征戰的黑衫軍,還是訓練有素的立刻集結,在主帥軒轅王本人的指揮下,往桃花源村前進。不到一日的時間,大軍就來到了村外。

聞訊而來的桃花源村民,全都聚集在村子口,等待軒轅王的到來。

「吾王萬歲!」整個村的人都到齊了,宏亮的聲音蓋過大軍的馬蹄聲。

幾乎同時,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低垂著頭。

他們害怕極了,不知道是哪里惹禍了,讓大王這樣的生氣。更怕的是,不知道接下來會遭遇何種劫難……

「大王,草民是桃花源村的村長。不知道桃花源村的村民做錯了什麼事?如果有哪里冒犯了大王,草民願以自己的性命讓大王息怒。」

坐在高大駿馬上的軒轅棄聽到了村長的話,扭曲了嘴角,嘲弄道:

「你們桃花源村的人倒是很喜歡搞什麼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戲碼是嗎?你一條爛命有什麼用?你認為值多少錢?」

村長的背脊不停地冒出冷汗。

「草民知道自己的賤命不值錢,只是希望大王不要傷害無辜的村民。求求您!」

老邁的村長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不一會兒,額上已經被血染紅了。

軒轅棄煩躁的怒吼:「夠了!把他給我拖起來!」

軒轅棄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士兵一人抓住村長的一邊臂膀,把他拉起來。

「我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軒轅棄冷聲道。「你們可以不用演那種爛戲給我看。」

那麼……這次大王來是為了什麼?

沒有人敢問出口,但每雙眼睛裏都浮現這樣的疑問。

「聖女的墳在哪里?」他的話語透著可怕的冷冽。

「大王您是要--」

「我要做什麼?」俊美的臉孔因強烈的恨意而扭曲猙獰,瘋狂的眸子釋出嗜血的狂暴,他笑了,笑得令在場的人都寒毛直豎。

「我要鞭屍!」



「不!不!絕不允許!」

「不能讓你們碰聖女一根寒毛!」

「不許對聖女無禮!」

原本溫馴的村民鼓噪起來。為了自己,他們可以卑躬屈膝;為了聖女,他們卻可以拚命。

「把亂民統統抓起來!」

軒轅棄一下令,黑衫軍展開行動,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制住場面。村民被禁錮在黑衫軍圍出的人牆之外。

軒轅棄帶著一隊約十人的士兵,策馬來到小木屋外的土堆前。

「給我挖!」

帶著鋤頭的士兵立刻展開動作,不敢有任何遲疑。

很快的,一壞壞的黃土被鏟起……

「不--不要傷害聖女!」

「暴君!魔鬼!你會遭天譴的!」

外圍的村民不停叫囂著,好像每個都不要命了似的。

他們有一句話說對了。軒轅棄苦澀的承認--他是遭到天譴了。

而這都要怪那個躺在這塊土地下的女人。

她怎麼敢這麼對待他?!

克服起初的震驚、漫天倒海的傷痛,他的情緒轉換成最濃烈的憤怒。

該死的女人!她以為她這麼做,他就會感謝她嗎?她好狠!這麼一來,他永遠都忘不了她了。

她為什麼要喝下那毒藥?她為什麼要救他?為何什麼好處也沒有,卻犧牲自己的身體,幫他灌血?

這些疑問已經無法得到答案--因為她已經死了。

她死了。他再也沒有辦法得到這些答案。而這些疑問終將變成他胸口永遠的傷口,每一個呼吸,都會碰觸到痛處。

所以,他恨她!他好恨她!恨她竟然對他做了這種事!恨得想把她碎屍萬段--

「挖到了!」

已經扒開的上堆,露出一個簡單的木棺材。

軒轅棄盯著它,捏緊了拳頭……

「打開!」

「是,大王。」

幾個人用工具慢慢把棺木撬開。 棺蓋被往上抬,一點點的露出棺裏面的情景--

先發出抽氣聲的是幾個開棺的士兵。

「什麼事?」軒轅棄也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啟……啟稟大王……」為首的士兵刷白了臉。

「棺材裏面什麼都沒有--」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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