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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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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4:55 |只看該作者
第520章 血親

    盛青黛沒料到盈袖反應這麼大,一下子局促起來,在太師椅上坐立不安,暗忖自己難道又說錯話了?

    難道沒人知道慕容長青跟長興侯夫人陸瑞楓沒有母子緣?

    不應該啊……

    盛青黛偏了頭,黑亮的眼珠一眨一眨,不明所以地看著盈袖。

    如果她說慕容長青不是長興侯慕容辰的親生兒子,盈袖覺得驚訝,那是人之常情。

    男人嘛……嘿嘿,如果老婆生的兒子是隔壁老王的種,一般人當然不會知道。

    但為何說慕容長青不是陸瑞楓的親子,盈袖會這樣驚訝呢?

    女人能不知道哪個孩子是自己生的?

    盛青黛想到自己說戰素月不會是戰夫人親生的時候,盈袖都沒有這樣驚訝過呢。

    難道說,大家都不知道?!

    「謝夫人?您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大家都不知道?」盛青黛惴惴不安,「也許我看錯了……」

    她真的只是從相術來說的,沒有驗過血脈,出錯也是有可能的吧?

    雖然這樣想,但是盛青黛知道,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非常小,她幾乎不可能看錯,因為差別實在太明顯,連是姐妹親戚之子都沒有完全沒有可能。

    盈袖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瞪著盛青黛看了好一會兒,才道:「這種事可不能亂說。慕容世子是長興侯府的世子,誰都知道,他是長興侯夫人陸瑞楓親生的。而且長興侯不好女色,連通房妾室都沒有,怎麼可能……」

    盛青黛點了點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看了盈袖一眼。「您想不想知道慕容世子的生母呢?」

    「慕容世子的生母?你已經確定他不是長興侯夫人親生?——也許跟戰素月一樣,都是別人生的吧……」盈袖挑了挑眉,慢慢坐了下來,平息著自己激烈的心跳,「你還有別的證據嗎?只憑你的相術,說這種話說出來是會被人打死的。」

    盛青黛忙搖頭,「我不會在外人面前亂說的。我說慕容世子的生母。說不定身份也不一般呢。」

    「何以見得?」盈袖深吸一口氣。她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盛青黛笑道:「今兒見了你們那位皇太孫殿下,我才知道……」

    「他又怎麼了?!」盈袖的聲音高亢起來,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直跳。不知道盛青黛還要拋出多少個令她震驚的消息。

    「我說慕容世子的生母應該身份不一般。」盛青黛定了定神,「你們難道沒有看出來?慕容世子的三庭五眼,跟皇太孫的三庭五眼有相似的地方,他們應該是血親。偏也是巧。一般這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我不會連在一起看。但他們今天正好站在一起。我就好奇,用相術觀了觀……可惜沒有他們的生辰八字,如果能有生辰八字,我還能算得更准一些。我學相術有天賦。我家老祖都要比不上我呢……」

    盛青黛嫣紅的菱唇開開合合,盈袖卻已經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了。

    她閉了閉眼,只覺得有天雷劈在她腦袋上。她滿目焦黑,耳朵裡嗡嗡直響,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這盛青黛果然不同凡響,拋出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勁爆,盈袖實在受不住了。

    她伸出手搖了搖,制止盛青黛繼續說下去,聲音顫抖著道:「停,你記住,今天對我說的話,絕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知道嗎?你剛才說的話,如果是假的,你們盛家就給自己樹了一個大敵。如果是真的,我們東元國,就要天翻地覆了。你們盛家會多兩個大敵……」

    盛青黛忙用手捂住嘴,搖頭道:「我……我不會對別人說的。謝夫人,我連自己家老祖和大哥都不會說。」說著癟了癟嘴,低下頭道:「那個教我相術的人果然沒有說錯,相面這種事,既漏天機,又敗人緣,根本一無是處,所以不能說真話,只能說假話,這樣才能皆大歡喜,還能多賺銀子。」

    盈袖:「……」

    半晌顫顫巍巍問道:「這是哪位高人?我想見識見識……」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自稱神算子,我家老祖應該知道,不過……您可千萬別向我家老祖打聽他,我家老祖平生最恨就是相術學得不精……」盛青黛眼珠靈動地轉著,又笑了起來。

    盈袖當然不會真的去問這位相術高人是誰,她只是表達一下自己對這位高人的佩服而已。

    要是這位高人在這裡,估計都不用滴血驗親了,直接用相術一觀,就能知親生還是非親生。

    這也太神了些。

    盈袖對慕容長青的身世倒是信了七八分,不為別的,就為陸瑞楓對待慕容長青的態度,實在不像一個只有一個親生兒子的娘親做得出來的事。

    比如上一世,她竟然就任憑慕容長青一直不娶親,這一世,在慕容長青的親事上,只會作梗,從來沒有見過她真正為這個兒子考慮過。

    盈袖以前想不明白為什麼,但如今聽盛青黛一說慕容長青可能不是陸瑞楓親生,她覺得所有跟陸瑞楓和慕容長青有關的疑問都迎刃而解了。

    十有八九,慕容長青不僅不是陸瑞楓親生,而且是陸瑞楓特別恨的女人生的。

    因為她完全是一副「你不讓我好過,我就不讓你兒子好過」的作態。

    但是為何說慕容長青跟皇太孫元應佳應該是血親?

    難道慕容長青也是元氏皇族的種,所以……他上一世才一直沒有娶自己?

    盈袖只覺得一個頭變得兩個大,整個人都迷瞪了。

    盛青黛見盈袖這幅樣子,忙伸手過來,在她的百合穴上掐了掐,道:「謝夫人?您怎麼了?」

    盈袖回過神,勉強沖她笑了笑。道:「今兒真是累了,我要回去歇一歇。」

    盛青黛明白這件事估計真是很了不得,忙道:「那我送您回去吧。」

    盈袖起身,拉著盛青黛的手往外走。

    一路上,她對盛青黛千叮萬囑,千萬不能把她剛才說的話說與別人聽。

    盛青黛立下重誓,說如果她說了,讓她一輩子嫁不出去。

    盈袖:「……」

    ……

    回到自己的院子。盈袖去浴房洗漱了一番,就去長榻上閉目假寐。

    今天從盛青黛那裡聽到的消息太過震撼,雖然她並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但盈袖敏銳地覺得她說的話,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因為這樣才能解釋很多明面上看上去不合理的東西。

    不過說慕容長青跟皇太孫元應佳有血親關係,這還是震撼太大了。

    謝東籬很晚才回來,他今天喝得有些多,一進屋盈袖就聞到一股酒氣。

    她睜開眼,看見謝東籬坐在她身邊。兩手撐在她身邊左右,正俯身定定地看著她,他唇邊含著一絲帶著邪氣的微笑,跟以往他正經克制的神情實在太不一樣了。

    盈袖一怔,伸手摸了摸謝東籬的臉,「喝多了吧?」

    謝東籬閉上眼,將臉頰側貼在盈袖的掌心。打鼻子裡「嗯」了一聲,本來就低沉的嗓音帶出幾分酥麻。

    「我去給你打水好好洗洗……」盈袖推開謝東籬。想起身。

    謝東籬卻抓住她的兩隻手,摁在枕邊,俯下身,吻上她的唇瓣。

    清冽的酒氣帶著果香撲面而來,盈袖覺得自己聞一聞就要醉了,架不住謝東籬的舌頭卻伸了出來,在她緊緊咬著的牙關上撬來撬去。

    盈袖拼命掙扎,將頭別向枕側,閉著嘴,不讓謝東籬得逞。

    謝東籬也是喝了酒,帶著醉意越發執著,一隻手撫上她的腰側輕輕揉了揉。

    盈袖觸癢不禁,一下子笑了起來。

    謝東籬的舌尖趁機擠了進去,在她嘴裡來回伸縮,勾著她的舌尖無處可逃,很快被他的氣味裡裡外外渲染了一遍。

    盈袖漸漸覺得酥軟,好像自己也醉了,那些酒氣從謝東籬的呼吸裡熱熱地噴出來,在她身邊縈繞,進入她的身體,讓她也跟著醉了一場,腰肢軟若無物,待謝東籬終於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盈袖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纏繞上謝東籬的腰身。

    只是他們都還穿著衣衫,這個樣子實在太尷尬了。

    謝東籬垂眸看了看自己腰上盈袖的雙腿,彎唇笑道:「寶貝,別急,再等等,等你身子好了……」

    盈袖發現自己這個樣子,簡直羞得要哭了,她忙縮回腿,踹了謝東籬一腳。

    謝東籬借勢從她身上下來,坐到長榻邊上的圈椅上,用手撐著頭,慢慢地道:「……水,給我水……」

    額頭冒出汗珠,在燈下晶瑩閃亮。

    盈袖抿了抿唇,從長榻上起身,給他斟了早就準備好的解酒茶過來。

    謝東籬喝瞭解酒茶,才好了些,揉了揉額頭,道:「今兒真是捨命陪君子了。」

    「你喝那麼多做什麼?」盈袖走到他背後,給他揉按已經僵硬的肩背,「你以前不是說不能喝嗎?」

    「今天情況特殊啊。」謝東籬闔上眼,往後靠在盈袖胸前,在她柔軟的胸上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你今天打了戰家的臉,戰家怎會善罷甘休?」

    盈袖一頓,不悅地道:「不是我打他們的臉,就是他們打我的臉,這也不能怪我吧?」

    「不怪你,當然不怪你。」謝東籬拍了拍她的手,「我只是提醒你一聲,戰家在小磊這裡討不到好,皇太孫肯定會籠絡戰家的。」

    盈袖一下子想到太孫妃那些言不由衷的話,對戰素月的示好,不由張大了嘴,喃喃地道:「……不會吧?」

    「不會?你就等著瞧吧……」謝東籬搖了搖頭。

    ……

    謝東籬看得很准。

    謝家的牡丹宴過了沒兩天,小王爺小磊的王妃還沒定呢,皇太孫元應佳就給戰家的戰素月提了親,戰家馬上就同意了,隔天就下聘,要娶她做側妃。

    皇太孫和親王爵一樣,按制可以有一正妃,兩側妃。

    如今元應佳只有一個正妃唐海嘉,側妃的兩個名額還空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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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5:06 |只看該作者
第521章 長大

    「皇太孫提親也就罷了,戰家居然還同意了!」盈袖聽說了這個消息,馬上去找小磊。

    「這是看著戰素月壞了名聲,如果我不娶她,給堂兄做側妃,已經是最好的出路了。」小磊撫著下頜,深思說道。

    他的目光湛然,端坐在書案後頭,下頜方正,沉穩得不像十五歲的男子。

    盈袖感慨得看著小磊,欣慰地想,這個弟弟真的是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對外面的世界充滿恐懼,遲遲不肯說話的「傻子」了……

    看他寬闊的肩膀,挺直的脊樑,再過幾年,就能真正做自己和娘親的靠山,甚至將整個東元國的擔子放在他肩上,也不會負擔不起吧?

    「姐,姐夫怎麼說?」小磊入神地想了一會兒,抬眸看向盈袖。

    盈袖手裡把玩著小磊書案上的墨玉鎮紙,笑了笑,道:「你姐夫那天就提醒我了,說皇太孫可能對戰家有想法。我還以為就算他有想法又怎樣?難道讓戰家嫡女給他做妾?」

    「呵呵,沒想到戰家真同意讓嫡女給他做妾吧?」小磊也笑了笑,傾身往前,低聲道:「我倒是想到了,本來還想……」

    「想什麼?」盈袖挑了挑眉,敏銳地看著小磊,「難道你也打過主意?」

    小磊往後靠到太師椅上,伸長一雙長腿,胳膊隨意地搭在椅背上,鎮定說道:「姐,我說實話,你別怪我。」

    「你說,只要是實話,姐一定不為難你。」盈袖也坐直了身子,「你本想怎樣?」

    「我本來想的,也是娶戰素月為側妃。」小磊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一雙手。

    他是真想過,只是不知道如何說服她姐姐,猶豫了兩天,沒想到皇太孫元應佳馬上就下手了。

    他還是嫩了點,不如元應佳殺伐決斷。

    小磊握了握拳,抿緊了唇。

    這是最後一次,他輸給元應佳。

    「你想娶戰素月做側妃?!」盈袖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你什麼意思?!她做了什麼事,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知道,所以那天我沒有避開她。但是我也沒有跳下水去救她,因為我不想她做正妃。」小磊坦然說道,「我們需要戰家,所以我認為,讓她做側妃是最合適的。只是沒想到皇太孫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盈袖聽得越來越怒,瞪著小磊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婚姻大事。你怎能如此兒戲?!」

    「姐,把我的婚姻大事當兒戲的,是你。」小磊定定地看了盈袖一會兒,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盈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像是自己的滿腹好意突然被當驢肝肺扔了回來,被人當面打臉一樣的難堪。

    她深吸幾口氣,雙手顫抖著看著小磊。嘴唇翕合了好多次,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小磊,你是什麼意思?姐姐不明白?姐姐……怎麼把你的婚姻大事當兒戲了?」

    小磊歎息一聲,從書案後頭走過來,單膝跪到盈袖坐的圈椅旁邊,握住她的一隻手,輕聲道:「姐,我知道你為我好,也知道你想我娶什麼樣的妻子,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是什麼身份?什麼家底?我要做的是什麼事,要登上的,又是什麼位置?」

    盈袖的手緊緊握成拳,目光看著前方那個小磊剛剛坐著的位置,不過現在那位置已經空空如也,小磊已經沒有坐在那裡了。

    她閉了閉眼,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道:「我還是不明白,我難道不是一直在幫你?一直在為你往那個位置鋪路嗎?」

    「是,但是這一次為我擇妻,姐姐真的是這樣做的嗎?」小磊的聲音很冷靜,比他年紀成熟太多的冷靜,那沉穩厚重的聲音讓盈袖聽得很是陌生。

    「我為了你的禮遇,元氏皇族的利益,為你擇妻,請問我哪裡做得不對?」盈袖也冷靜下來,極力克制住自己心頭的不虞和難過。

    這是上一世把生的希望給她,自己寧願沉入江底的弟弟,也是這一世她精心保護的弟弟,寧願付出生命也要換他活下去的弟弟。

    居然說她把他的婚姻大事當兒戲?

    小磊將她的手靠在自己臉上,沉聲道:「姐,你告訴我,為我擇妻,你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思?」頓了頓,又道:「說實話。」

    盈袖昂起頭,快到眼裡的眼淚又逼退回去,她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女子擇夫,男子擇妻,不應該這樣嗎?」

    小磊笑了笑,仰頭看著她,道:「姐,就算女子擇夫,這也不是最重要的。只有姐你這麼傻,才這麼想吧?」

    盈袖憤怒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惱道:「你才傻!你擇妻,難道不應該找一個能一心一意對你,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的人?!」

    「不。」小磊站了起來,目光沉靜,面色凝重,「姐,我的親事,應該首先看對方的家世,能不能對我們有幫助。其次,看為人處世,是不是圓滑老道。最後,看人品樣貌,是不是得配元氏皇族。——至於姐姐說的彼此有情意,完全不應該是我的親事需要考慮的。」

    盈袖扭頭看著小磊,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弟弟,原來在這件事上有著如此實際到冷酷的考較。

    「你怎麼會這麼想?你難道沒有想過,真的找一個自己喜愛的姑娘共度一生?」盈袖這時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好像很傻,因為她嫁了自己喜愛,也喜愛自己的男子為妻,就以為別的男子也是如此想嗎?

    小磊微微一笑,走回書案後頭坐下,「姐,我不瞞你,這些天我想明白了。我確實有了心裡真正喜愛的姑娘,但是我也清楚知道,她是無法做王妃的,更無法和我一起走向那個位置。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

    他可以把這份心情埋在心底,自己默默緬懷就好。

    盈袖這時有些明白小磊的想法,但她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也許是她太貪心了,她希望小磊能登上那個位置,同時也希望他能跟自己真正喜愛的人共度一生。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有沒有能力。讓小磊做出這個選擇。

    「姐,我們本來就是後來的,而堂兄已經是皇太孫。過世的皇后多年經營,東元國有多少世家門閥其實是看著北齊行事。我們怎麼比得上?我們要爭那個位置,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為了一個王妃之位四面樹敵?」小磊的笑容更盛,「我的王妃、側妃位置。都要娶滿的。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看見男人納妾。但是我身在皇室,又要去爭那個位置,你覺得我可能不納妾嗎?」

    盈袖心情十分複雜,她定定地看著小磊。發現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小磊已經長大了,不僅長大了,而且他的為人處世,跟她完全不一樣。

    倒不是不好。

    盈袖清楚地知道。小磊的那種做法才是正確的,才是在他那個位置應該做的事,才是對元氏皇族最好的選擇。

    「姐,你別難過。姐夫絕對不會納妾,一輩子只有你一人,你放心。姐夫如果有二心,連我都不會答應。」小磊見盈袖臉上的神情實在太過僵硬,心裡也有些後悔,他不該這麼早把這些話對姐姐說,但是不說又不行。

    比如戰家這件事,如果他早些跟姐姐說清楚自己的打算,也許他們就不會因此而早早失去這個助力。

    戰家在軍中的勢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小磊知道自己太年輕,根基太淺,元宏帝又年紀老邁,軍中三侯中,唐安侯肯定是支持皇太孫,萬甯侯到現在為止保持中立,而皇太孫現在肯定又有了戰家支持,所以剩下的長興侯府,就是他一定要爭取的。

    所以哪怕慕容紫是過繼的嫡女,他也一定要娶她。

    這是一種態度,一種保證。

    盈袖將自己握住的拳頭慢慢鬆開,手指一根根搭在桌上,看著小磊的笑臉,低聲道:「小磊,那個位置是很重要,但是值得你用自己的一生幸福來換取嗎?」

    小磊挑了挑眉,沉聲道:「如果沒有那個位置,我恐怕沒有機會過完我的一生,又何來一生幸福之說?」

    盈袖站了起來,正要再開口,小磊也跟著站了起來,看著盈袖背後道:「姐夫,來接姐姐了?」

    盈袖回頭,看見謝東籬站在小磊書房門口。

    一看見謝東籬,盈袖的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她轉身走向他,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謝東籬掏出帕子給她拭淚,又看了小磊一眼,淡淡地道:「小磊,你對你姐說什麼了?」

    小磊忙道:「姐夫,我就說了點兒實話……」

    盈袖醒了醒鼻子,搖頭道:「不怪他。」

    「你先回去,我有話要跟小磊說。」謝東籬的大手在盈袖肩上摁了摁,「晚上回去陪你吃晚飯。」

    盈袖嗯了一聲,沒有再回頭,快步離開了小磊的親王府。

    謝東籬在盈袖剛才坐的位置坐了下來,對小磊招了招手,「坐吧,剛才怎麼回事?」他眯著眼睛看著小磊,神情很是不善,「能把你姐惹哭,膽子大了?」

    小磊抿了抿唇,回到書案後頭坐下,道:「我在跟姐姐說,她把我的親事當兒戲……」

    謝東籬笑著搖了搖頭,「就算是,你也用不著跟她說啊。男人嘛,自己有擔當就行了,何必要傷你姐姐的心?」

    小磊握拳捶了捶桌子,惱道:「只怪那個皇太孫,這麼快就下手了!」

    「為了戰家的事?」謝東籬往後看了看,閒適地道,「我也是來跟你商議這件事,你的親事,你是怎麼想的。」

    「我本來想,娶慕容紫為正妃,戰素月和同德為側妃。如今戰素月已經不行了,至於同德,姐姐聽了我剛才的話,肯定會大力反對,所以當務之急,要先定下慕容紫。」小磊斬釘截鐵說道,「不能再讓皇太孫找到機會,將慕容紫也娶為側妃。」

    謝東籬看著小磊,深思道:「在你眼裡,利益是你親事中最重要的,是嗎?」

    小磊重重點頭,「正是,因為我沒有資格談別的。」

    如果他沒有那個位置,姐姐、娘親,包括他自己,還有所以依附他的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對他來說,他會把握一切機會,沒有條件也要創造條件。

    至於親事,那是最容易不過的利益交換。

    他不會為了自己個人的喜好,而拋棄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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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5:16 |只看該作者
第522章 寵壞

    「嗯,那你覺得,你用自己的親事來交換利益,是天經地義的?一點都不委屈?」謝東籬面色平靜問道,並沒有任何指責的語氣,也沒有讚賞的語氣,就像在問你喜歡吃甜豆花,還是鹹豆花一樣平平淡淡。

    但小磊還是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早些跟你姐姐說清楚?她不是不講理的人,只是看問題的角度和你不一樣。」謝東籬冷靜說道,他的目光深不可測,黑沉如暗夜的天幕,絲毫不露他的意圖。

    兩根手指在書案上輕輕敲打,滴答滴答的聲音給小磊很大的心理壓力,讓他只能毫不猶豫說出心底最坦誠的心思,分不出精力來七彎八拐。

    小磊歎了口氣,不敢看謝東籬的目光,道:「我是猶豫了兩天,因為我看得出來,姐姐完全不能接受戰素月做側妃這個可能。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你需要戰家?」謝東籬敲打書案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的目光一閃,移到小磊背後牆上掛著的堪輿圖上。

    那裡畫著江山萬里,如詩美景。

    是男兒看見那幅堪輿圖,都會有建功立業、橫刀立馬的熱血沸騰。

    小磊重重點頭,抬起頭,帶著希望得到謝東籬認可的激動說道:「戰家在軍中的勢力,姐夫比我清楚。」

    可是謝東籬卻搖了搖頭,「小磊,你這樣說,我對你有點失望。」

    小磊一下子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寧願付出這樣大的犧牲,卻還是不夠?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有多疼你?你想做的事,想得到的東西,她會不知道?她也沒有想過讓你永不納妾。她只是不能接受戰素月給你做側妃而已。」謝東籬束起雙手在胸前,往後靠在圈椅上,狹長的雙眸眯了起來,擋住他眼眸中的星光。

    「為什麼?!」小磊心裡的不安更加明顯,「就因為戰素月得罪了她?她就不能接受戰素月做她的弟媳婦?可是戰家的勢力在這裡,她就不能忍一忍……」

    謝東籬抬起手臂。制止小磊繼續說下去,肅然道:「小磊,你能想到利益至上。不用自己的喜好來影響大局利益,對你來說是應該的。但這不能作為你的全部考較。」

    「不能?!你說我錯了?」小磊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書案上,低頭看著端坐凝重的謝東籬。帶了幾分譏誚說道:「那姐夫說說,我到底哪裡錯了?指出來我也好改一改。」

    「你不服氣?好。我問你,你想過沒有,你利益至上,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我姐!我娘!還有所有依附我的人!」小磊大聲吼道,額頭青筋直露,連耳朵尖兒都紅了。

    謝東籬抬起頭,他的聲音不高。氣勢卻壓倒了小磊的吼叫:「對,你現在還記得你的利益至上。是為了你想守護的人。但如果娶戰素月做側妃,會損害你姐的利益,甚至讓她一輩子不開心,你也要娶?」

    小磊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下意識反問道:「能損害多少?她只是我的側妃而已,我姐永遠壓在她頭上,她還敢對我姐不敬?!但姐姐為什麼就不能容下她?難道她不知道,如果有戰家在我們這邊,我們的路,會好走很多!」

    謝東籬定定地看著小磊,良久方厲聲道:「小磊,你這樣說,我非常失望。現在你還小,我當你是考慮不周,但是下不為例。」

    小磊茫然了,「姐夫,我為了大局出發也錯了嗎?我連自己最喜歡的姑娘都放棄了!」

    看小磊還是不明白,謝東籬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道:「我也說了,你的大局到底是什麼,你想清楚沒有?如你所說,你想要那個位置,是因為那樣能保護你在意的人。可是你現在的做法,是用傷害你口口聲聲最在意的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你繼續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要求你想守護的這些人,為了你的利益和大局,犧牲她們來成全你!」

    「不!我不會!姐姐和娘親為了我受了那麼多苦,我怎麼會讓她們為我犧牲來顧全大局!」小磊吼了出來,目呲欲裂,極為憤怒。

    「不會?你以後會走到什麼地步,你自己真的知道嗎?你在意的,到底是權勢能幫你達到的目的,還是權勢本身?」謝東籬一針見血地指出小磊可能會走上的歧途,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到小磊頭上。

    「我當然知道!我在意的就是我姐姐和娘親!」小磊握了握拳頭,可能他用的方法不對,但是他可以對天發誓,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犧牲姐姐和娘親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想要那個位置,因為這樣他才能更好地守護姐姐和娘親。

    「那你為什麼不問你姐姐,她為何反對戰素月給你做側妃呢?」謝東籬又將問題繞了回來。

    小磊沉默了半晌,坐了下來,雙手抱頭,苦惱地道:「只是側妃而已……我不敢問,姐姐不讓姐夫納妾,她不像是能接受這種事的人……」

    「你真的不瞭解你姐姐。」謝東籬垂下眼眸,「她不是反對你納妾,只是不能接受戰素月嫁到你們家。再說了,娶妻的時候要求‘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有什麼不對?就算你看重家世,也當自己有幾分真心對待她們,這樣人家才會死心塌地幫你。不然你以為呢?你施捨出正妃和側妃的位置,別人就會給你做門下走狗?你的心不在人家身上,別人難道感覺不到?到時候做了怨偶,就不怕人家跟你反目成仇?從背後插你一刀?你這是結親家,還是拉仇敵?」

    小磊怔住了,「姐真的只是不喜歡戰素月?別人都行?」

    「你姐心軟,但不糊塗。你今天確實說的太過。——你要向你姐道歉。」謝東籬站了起來,「好好跟你姐姐說說你的想法。問問你姐姐是怎麼想的。你們姐弟不把話說開了,老是南轅北轍也不好。」

    小磊想了半天,總有些不服氣,他打算得好好的,也覺得自己是為了大局,但被姐夫一說,好像都是自己的錯。他躊躇半晌笑道:「姐夫,在你眼裡,姐是不是永遠不會錯?」

    「當然,我娶了她。斷然不會讓別人挑她的錯。如果她有不足,我幫她查漏補缺就行了。說她有錯的人,其實是沒有看到她正確的一面,這個時候就需要我來幫那些挑刺的人認識到他們的狹隘和短視。」謝東籬背著手。毫不猶豫說道,目光爍爍。簡直稱得上大義凜然。

    小磊瞠目結舌,失聲道:「姐夫,你怎麼能這樣護著姐姐?!你這樣會把姐姐寵壞的!」

    謝東籬給了他一個「關你屁事」的眼神。

    在謝東籬心裡,盈袖既是他珍愛的妻子。也是他一手教養的徒弟。她有錯,只能他來教,別人是什麼東西?也配說她?

    妻不教,夫之過,說他妻子不好。就是說他不好,簡直是找打。

    徒不教,師之過,說他徒弟不好,也是在罵他這個做師父的,簡直是雙重的找打。

    今兒他說小磊,已經是看了盈袖的面子,留了些許情面。

    要是換了旁人,現在應該已經是痛哭流涕懺悔之後在找繩子上吊了……

    小磊被說得汗流浹背。——誰有本事跟謝東籬爭論?!

    這人的口才可以將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隨時讓你覺得自己十惡不赦,恨不得以死謝罪!

    「……我我我……我錯了,我馬上去向姐姐道歉。」小磊從書案後面走了出來,站到謝東籬身邊,垂頭喪氣地說道。

    謝東籬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你姐姐那麼疼你,只要你道歉,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小磊內疚不已,跟著謝東籬往門外走,一邊又問:「為什麼姐不讓戰素月嫁到我家?」

    「你自己問。」謝東籬上了車,等小磊也上了車,謝東籬又教育他:「你的問題,是太猶豫,行事不夠果決。你沒有分清到底什麼是最重要的,以及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戰家……」小磊還有些不忿,皇太孫元應佳那麼多年的積累,難道是他說追就能追上的?

    「戰家算什麼東西?」謝東籬斜睨他,「與其為了一個戰素月讓你姐姐傷心,還不如找到比戰家更有力的同盟,比如萬甯侯府,他們不是比戰家強多了?」

    小磊被謝東籬說得一愣一愣的,「萬甯侯府?他們家的姑娘願意做側妃嗎?」

    如果出身長興侯府的慕容紫做正妃的話,那跟長興侯府並列的萬甯侯府會願意屈居人下?

    謝東籬抱著胳膊閉上眼,「我只是打個比方,又不是真的讓你去萬甯侯府說親?這點道理都聽不明白,還想學別人做利益交換?你是不是忘了南鄭國的前太子鄭承是怎麼死的?」

    用親事做利益交換,本身就是一柄雙刃劍,總是有事成之後隨時反噬的可能。

    在謝東籬來說,他是完全不贊成這種做法。

    但是他也知道,這東元國是小磊的,小磊要如何做,他這個做姐夫的,只能幫他糾正他可能出現的錯誤,但沒法為他做主。

    小磊低下頭,在心裡琢磨謝東籬的話。

    馬車在長街上咕嚕咕嚕走著,夜幕降臨,繁星滿天,偶爾有歸鴉掠過夜空,發出嘎嘎的叫聲。

    「你姐姐也不是沒有不足。她的不足之處,就是太疼你,什麼都想給你最好的,擔心你受委屈。你對她來說,是一筆一輩子還不完的債。」謝東籬歎口氣,閉著眼淡淡說道。

    小磊這時已經對謝東籬再一次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羨慕地看著謝東籬,道:「姐夫,什麼時候我能跟你一樣慧眼如炬,算無遺策,一點缺點都沒有呢?」

    「我當然也有缺點。」謝東籬睜開眼,撣撣衣袍,若無其事地道。

    「姐夫也有缺點?!」小磊驚訝地嘴都合不攏,「我怎麼不知道?」

    「我的缺點,就是太寵你姐姐。」謝東籬頓了頓,唇瓣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但我不打算改。完美無缺的人會遭天忌,活不長。而我是要跟你姐姐長長久久做夫妻,一起白頭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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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第一

    小磊無語地睃了謝東籬一眼,不敢再說什麼,但是看見姐夫這樣寵著姐姐,心裡又高興起來。

    他撓了撓頭,想自己剛才可能確實說得太過了,無論姐姐怎麼做,都是為了自己這個弟弟好,自己怎麼能為了一個戰家,一個戰素月,就說那樣的話呢?

    ……

    盈袖從小磊的王府回到自己家裡,很是疲憊。

    她費心費力為小磊籌畫,卻被小磊說成是「兒戲」,心情很是低沉。

    「夫人回來了?」采芸迎了上來,「盛姑娘來找過夫人幾次,夫人……」

    盈袖一怔,「黛黛?去請她過來坐坐。」

    回到裡屋換了在家的衣裳,盈袖捧了一杯清茶,歪到東次間的羅漢床上,想到小磊的話,也只悶悶地歎了口氣。

    那是她親弟弟,說得再難聽她也不能放心上。

    難過是難過,心裡的傷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去的,但委屈一陣子也就算了,她還能真的因為這件事跟他生氣,從此不理他不成?

    盈袖低頭抿了一口清茶,緩緩咽下,再長長吐一口氣。

    「夫人,盛姑娘來了。」采芸在門外回道。

    盈袖回過神,忙坐直了身子,放下茶杯,笑道:「快請。」

    采芸笑著給盛青黛撂開簾子,請她進去。

    盛青黛對盈袖笑道:「謝副相夫人,不會嫌我太打擾吧?」

    盈袖忙搖頭,「當然不會,你是我們家的貴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你打擾呢?」說著指了羅漢床旁邊的錦杌。「坐,咱倆說說話。」又問盛青黛吃了晚飯沒有。

    盛青黛笑道:「跟我家老祖和哥哥吃過了。」說完頓了頓,又道:「東元國皇帝陛下宣我們家人進宮。」

    盈袖點了點頭,「我曉得了,你不要怕,皇帝陛下待人和善,只是對你們盛家另眼相看,才召你們進宮敘話的。」

    「我不是擔心進宮的事。」盛青黛嘻嘻笑道。「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你們要走了?」盈袖訝然問道,「不多住幾天了?」

    「盛姑娘,請用茶。」說話間。采芸送了茶點進來,擺在羅漢床旁邊的茶几上。

    盛青黛微微欠身,等采芸出去之後,才對盈袖道:「我家老祖和哥哥可能還要再叨擾幾天。但他們讓我先回家。我等進宮之後,就要準備回去了。」說完微微歎了一口氣。面上有不舍之色。

    盈袖琢磨了半天,也不敢提小磊的事,只得絞盡腦汁轉換話題,想起那天盛青黛從湖心亭頂上飛躍入水的英姿。盈袖心裡一動,笑道:「沒想到盛姑娘還會游水,真是少見呢。」

    她以為以盛家這樣的人家,盛青黛也算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就算驕縱些,也想不到她會游水。

    而且看那天她的姿勢,還是非常正宗熟練的。

    盛青黛偏頭笑道:「嗯,很少見嗎?我們盛家姑娘大部分都會游水的,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盈袖有些好笑,「怎麼會傳下這樣的規矩?」

    「副相夫人不曉得吧?我們盛家古早時候,只是琉璃河畔的打漁人。您說漁家女,怎麼能不學游水呢?這不是忘本是什麼?所以我們盛家就傳下這個規矩。」盛青黛說完,拈了一塊茶點嘗了一口,贊道:「這道粉糕有茶香味,真是別致。」

    盈袖笑道:「是宮裡傳出來的樣式,我家廚娘前兒才學會的,你吃著好,晚上讓她們給你送去做夜宵。」

    「那就多謝夫人了。」盛青黛落落大方說道,也沒有矯情推辭。

    「不客氣。」盈袖也拈了一塊茶點吃了,合茶咽下,寒暄道:「那琉璃河是在哪裡?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我聽家祖曾經說過一次,琉璃河以前是在北齊京城附近的一條小河灣,是縱貫中州大陸的青江的一條小支流,如今早就斷流乾涸,成為田地了。」盛青黛不以為然地道,「少說也有兩千五百年,怎麼可能還在呢?」

    當年也曾經是一條喧鬧的河道吧?

    河上漁舟穿梭,漁民們日出而作,在河上討生活。

    漁家女們戴著斗笠,背著籮筐,在接天蔽日的碧青荷葉中穿行來去。

    古老的漁歌在河面上飛揚,晚霞餘暉下,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暖金色的笑容……

    只是兩千五百多年過去,滄海桑田,鬥轉星移,世事變遷,人事全非,那條琉璃河也不在了。

    盈袖有一瞬間的怔忡。

    盛青黛看了看盈袖,眼珠轉了轉,還是問道:「謝副相夫人,聽說那戰姑娘,被皇太孫殿下聘去做了側妃?」

    盈袖回過神,點了點頭,道:「皇太孫出手快,我們倒是慢了一步。」

    盛青黛窒了窒,垂下眼眸,試探著問道:「……難道,小王爺也想娶戰姑娘?既是如此,那天為何不順水推舟?」

    盈袖瞥了她一眼,笑著暗示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們小磊在這個位置上,也是沒有辦法,一個正妃,兩個側妃,都要挑,我也是頭疼得很呢。」

    盛青黛瑩白的手指緊緊箍住了自己面前的冰玉瓷茶盞,她的手指飽滿如蔥管,竟然和那冰玉瓷茶盞的冰玉色混在一起,分不清哪裡是她的手指,哪裡是冰玉瓷。

    「……小王爺要娶這麼多?」盛青黛的聲音更低了,見盈袖看了過來,馬上又打起精神,強笑道:「我只是好奇。」

    「他是皇室中人,本來就有綿延子嗣的重任。」盈袖緩緩說道。

    她能感覺到盛青黛和小磊之間暗生的情愫,小磊今天甚至坦承了他對盛青黛不一樣的感情,但是盈袖也看出來了,小磊這個人,確實有幾分元氏皇室中人的真傳。

    他能喜愛一個人,但絕對不會只對一個人有真心。

    他的感情有層次,有最喜歡,其次喜歡,一般喜歡,和不喜歡,不像有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說他多情也好,無情也好,倒也跟他的皇室身份很契合。

    盈袖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性子。才適合做皇室中人。

    從這個角度說,盈袖覺得自己應該欣慰,至少她這個弟弟,非常適應做他的小王爺。

    以後若是能做東元國皇帝,也能遊刃有餘。

    盛青黛半晌沒有說話,情緒很明顯地低落起來。

    盈袖沒有狠勸。只是又岔開話題,笑問道:「盛姑娘這樣的人品性子,還有這樣大的本事,可定親沒有?」

    盛青黛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定親。」

    「這是為何?」

    「我們盛家女要出嫁,得是自己心甘情願。如果不心甘情願。家裡人也不能逼我們嫁人的。」說起自己家,盛青黛驕傲說道。「立誓一輩子不嫁人,留在盛家的盛家女,是可以學盛家醫術的。」

    盛家女的地位,還是比一般人家要高一些的。

    盈袖聽了很是羨慕,「這倒是不錯,你們盛家對女兒也算有心了。」

    盛青黛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站起來道:「我明天就要和家祖、家兄進宮謁見皇帝陛下,還要回去準備準備,今兒就不叨擾了。」說著,福身告辭而去。

    盈袖起身送她到門口。

    盛青黛來到二門上的時候,正好看見小磊和謝東籬一起進來,她只好停下腳步,屈膝行禮道:「小王爺,謝副相。」

    謝東籬忙抬了抬手,「盛姑娘是來見袖袖了?」

    「剛剛有些事,對謝夫人說了說。」盛青黛的目光從小磊面上掠過,落到謝東籬身上。

    小磊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前大步行去。

    謝東籬對盛青黛頷首,「天色不早了,盛姑娘慢走。」

    盛青黛抿了抿唇,從二門上離開了。

    小磊心情激蕩,快步一直走到盈袖和謝東籬住的院子門口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來處,夜色蒼茫,幾盞燈籠掛在抄手遊廊上,燈光泠泠傾瀉而下,卻只能照亮燈籠周圍的一片地方,無法穿透茫茫黑夜。

    謝東籬沉默不語地從他背後走過,進院子裡去了。

    小磊忙跟了進來。

    「夫人,五爺和小王爺一起來了。」采芸忙來東次間回報。

    盈袖皺了皺眉頭,「小磊怎麼來了?」一邊吩咐采芸準備擺晚飯。

    采芸剛出去,小磊自己撂開簾子走了進來。

    盈袖站了起來,還沒說話,小磊已經在她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看著盈袖,著急地道:「姐姐,今兒是我豬油蒙了心,說錯話了,衝撞了姐姐,還望姐姐不要生我的氣!」

    盈袖本來就沒有生小磊的氣,她只是覺得有些委屈傷心,這會子看見小磊一跪一求情,她早就心軟了,忙拉起他,道:「小磊,你用不著跟姐姐這樣。姐姐明白你的意思,是姐姐考慮不周,如果你還想籠絡戰家,我們……」

    「不!不用!」小磊聽了盈袖的話,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暗忖道,確實還是姐夫更瞭解姐姐,自己這個親弟弟居然懷疑姐姐是不是因為一點小事就置大局於不顧……

    其實她只是太疼愛自己這個弟弟而已。

    小磊心頭一陣激動酸澀,眼圈立刻就紅了,忙用袖子抹了抹,順勢站了起來,誠懇說道:「姐姐,不用,那戰素月既然讓姐姐不開心,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她的。別說做側妃,就算是通房丫頭,她都不夠格!」

    「咦?你的心思怎麼轉得這麼快?」盈袖訝然,「你剛不是還想著戰家嗎?怎麼突然想通了?」

    小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考慮不周,而且姐姐是為我好,我都明白了。」

    「你也沒錯。」盈袖抬起胳膊,摸了摸小磊的頭。

    小磊已經比她還高了。

    「姐,我錯了,我真錯了。」小磊扶著盈袖坐下來,「姐夫說了我一頓,我也想明白了。男子漢建功立業,首先要自己立起來。姻親這種事,還是看緣分吧。如果能幫忙更好,幫不上也沒什麼。我是太著急了,居然對姐姐發脾氣,是我不應該。」

    「哦,原來是聽姐夫的話,那姐姐的話你就不聽了?」盈袖半打趣說道,拉了小磊坐在自己身邊,「小磊,我不是沒有想過借親事給你找助力,就連皇祖父也是這麼想的。你看我們給你挑的人選,哪一個是沒有家世背景的?我只是希望你在這些人裡面挑的時候,最好能挑一個能夠合得來的女子,而不要完全看家世地位。一輩子那麼長,我不希望以後看見你後悔,做出一些親者痛仇者快的舉動。」

    小磊忙點頭道:「我曉得了,姐姐。不過,姐姐,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戰素月?」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盈袖看了看他,「你真想知道?」

    「嗯!」小磊重重點頭,既然要把話說開,那就敞開了說。

    「因為她心裡想的是你姐夫。」盈袖板著臉說道,「她親口對我說,想嫁給你,是為了能跟你姐夫做親戚,好經常看見他……」

    這種事說起來是戰素月沒臉,但牽扯到謝東籬,盈袖總是不想很多人知道。

    小磊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拍桌子怒駡道:「真是豈有此理!她當我們家是什麼了?!這種心口不一的水性女子,皇太孫還當寶貝娶回去?!」

    盈袖笑了笑,「你別罵人家,你先前不也是跟皇太孫一樣想的?」

    「是我錯了,姐,我以後都聽你的。」小磊急忙安撫盈袖,又把謝東籬對他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末了道:「姐姐,你看姐夫也說我不對,他為你說話呢!」

    謝東籬的話,簡直如同一股熱流,讓盈袖從頭頂暖到腳底,溫暖了她那顆被小磊深深傷到的心。

    她面色緋紅,眼波如水,盈盈笑道:「小磊,你長大了,以後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姐姐不能幫你一輩子,也要放手你才能真正長大。」

    就算摔跟斗呢,也得他摔了才知道痛。

    盈袖雖然依然疼愛小磊,但是明白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樣全力以赴了。

    不是小磊的不領情傷了她的心,而是如今對小磊最好的做法,就是放手。

    只有放手,他才能學會自己走路。

    縱然萬般不舍,也只能陪他到這裡。

    能陪著自己一輩子走下去的,只有自己的夫君。

    而謝東籬,那個以前在她心裡其實是排在小磊之後的男人,已經不知不覺,成為她心裡最重要,排在第一位的男人。

    小磊有些不安,但是看盈袖對他的樣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又稍微放了心。

    他留下來,跟盈袖和謝東籬一起吃完晚飯才回自己的親王府。

    小磊走了之後,盈袖偎在謝東籬懷裡,喃喃地道:「五爺,我只有你了……」

    謝東籬低頭親了親她的面頰,「你不止有我,還有你娘,你弟弟,你皇祖父,和那麼多親戚朋友呢。」

    「可是只有你,是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盈袖轉過身,抱住謝東籬的腰身,「東籬,謝謝,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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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5:41 |只看該作者
第524章 花開

    謝東籬下意識擁她入懷,讓她靠在離他心臟最近的地方。

    這姑娘終於能放下小磊這個包袱了……

    謝東籬默默地想,他伸出手指,抬起盈袖線條柔美的下頜,慢慢低下頭,將自己的唇貼在她飽滿瑩潤的唇瓣上。

    他用了太大的力氣,迫得她雙唇在重壓下不得不微微開啟。

    熨帖,觸揉,然後狠狠吮吸,蹂躪,像是要把她的心吸出來。

    盈袖的雙唇被炙熱碾壓,燒得她整個人滾燙,呼吸都帶了熱氣,合著喘息在耳邊縈繞。

    身子不由自主軟若春水,若不是有他的胳膊握在腰間,她已經滑到地上去了……

    兩人擁吻許久,才緩緩分開彼此。

    謝東籬黑沉的眸子如同濃得化不開的夜色,看她的時候,專注而溫柔,像是能夠看見世間萬物,又像是世間萬物都是虛幻,只有她一人是真。

    盈袖被他看得顫慄,既感到無上欣喜,又不知道自己能拿什麼能比肩他的繾綣情深,心裡一時歡喜,一時迷惘,一時憂慮,一時恐慌。

    謝東籬感覺到她比平時快得多的砰砰心跳,忙伸出手,摁在她的胸口,溫言道:「慌什麼?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沒有更多的甜言蜜語,只是一個陪伴的許諾,就足以讓盈袖鎮定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然後再吸一口氣。

    激烈的心跳終於平復下來,兩人依偎在窗前,看見一輪明月隔著窗櫺掛在藏藍色天幕上。窗外回廊底下的花圃裡,雪白晶瑩的曇花似乎也被月色所惑,開了一朵又一朵。

    花開之時發出微弱的劈啪之聲。是花瓣熟到燦爛,緩緩開啟,被迫向情人展露花蕊的羞澀和甜蜜。

    盈袖和謝東籬的耳力比常人要靈敏得多。

    兩人在靜謐的月色下突然聽見這種聲音,不由一怔。

    相攜起身,來到屋外的回廊底下,正好看見曇花夜放。

    那肥潤大片的花瓣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一重重開啟,花蕊是淡淡的嫩黃。嬌弱得在夜風中顫抖。美好得如同一場夢,看見的人只能屏息凝氣,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就會驚醒這場美夢。

    不過一個時辰,幾株曇花便凋零在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

    謝東籬和盈袖立在回廊上,靜靜地看著這幾株曇花在他們眼前開放,又凋零。

    盈袖悄聲道:「曇花的花期真是太短了。」

    謝東籬將披風給她攏好。淡淡地道:「曇花又名瞬顏,雖然只有剎那的相聚。卻有瞬間的永恆。」

    「瞬顏?」盈袖重複著這個名字,「真好聽,好像在哪裡聽過?」她的腦子裡似乎有靈光一閃,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完全不見蹤影。

    「我的表字瞬顏,是我娘給我起的。」謝東籬的臉色有些不自在。

    這個表字實在太像女子的名字,所以謝東籬從來不用。也沒有跟別人說起過。

    他的兩個兄長也不知道,他是在他爹給他留下的那本《靈筠小記》裡看見的。

    盈袖張了張嘴。又忙掩住,道:「是個好字,婆母蘭心蕙質,這是在對公公表露心跡吧?」

    謝東籬的爹娘謝複和劉靈筠就如同曇花一樣,雖然只有剎那的相聚,卻有瞬間的永恆。她給謝東籬起表字瞬顏,也是在含蓄地向謝複表示自己不悔的心意。

    只可惜,他們倆真的是如同曇花一樣,相聚的時間太短。

    盈袖握住謝東籬的手,「回去吧,天都亮了。」

    回到裡屋,兩人闔衣躺了一會兒,因過了睡覺的時間,兩個人都走了困,睡不著。

    謝東籬隨口問了一聲盛青黛來找她有什麼事,盈袖就把盛青黛對她說的有關慕容長青和皇太孫元應佳可能有血親關係的事說了出來。

    謝東籬很是意外,「你是說,慕容世子和皇太孫殿下?這也扯得太遠了吧……」

    「我知道,所以我叮囑盛姑娘不要跟任何人說起,想著要跟你商議之後再拿主意。」盈袖側過身,撫在謝東籬的前胸上,「難道慕容家有皇室血脈?」

    「據我所知,沒有。」謝東籬緩緩搖頭,「數百年來,三大侯府曾經有過姑娘送入宮中,但是她們的後嗣都沒有坐過皇位,所以從長興侯這邊的血脈看,不可能跟皇室有什麼糾葛。」

    「那是長興侯夫人?要不你問問你大嫂,陸家有沒有尚過主?」盈袖想知道陸家有沒有娶過公主。

    如果娶過公主,那慕容長青身上就會有皇室血脈,這倒也說得通。

    「沒有,陸家沒有尚過主。」謝東籬依然搖頭,「長興侯府也沒有尚過主。如果他們尚主,侯府就不能領兵了。」

    盈袖迷惑了,「如果長興侯和長興侯夫人都沒有皇室血脈,那慕容世子哪裡來的皇室血脈,跟皇太孫做血親?」

    說到這裡,盈袖又想起來盛青黛說過慕容長青並不是陸瑞楓的親生兒子,忙又道:「差點忘了!盛姑娘還說過,慕容世子不是長興侯夫人親生的……」

    「什麼?!」謝東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扭頭看著盈袖,「你說,慕容世子不是長興侯夫人親生,但是跟皇太孫是血親?!那他,跟元氏皇族到底是什麼關係?!」

    盈袖跟著坐起來,兩手一攤,蹙眉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好像說,慕容世子的生母身份也不低呢,可惜找不到是誰。」

    「盛家老祖、盛青蒿和盛青黛今日都要入宮,等他們從宮中回來,你再去問問盛姑娘,看看有什麼新發現。」謝東籬也在疑惑,難道慕容長青也是元宏帝的種,養在長興侯府?就如同盈袖和小磊的親爹元健仁一樣?

    「嗯,我會讓人看著門。等他們一回來就給我報信。」

    ……

    盛青黛和盛家老祖、盛青蒿一大清早就被接近了皇宮,謁見元宏帝。

    皇太孫元應佳、小王爺元晨磊都隨在元宏帝身邊相陪。

    「陛下安好。」盛家人微微躬身行禮,並不需要三跪九拜。

    元宏帝忙抬手道:「三位遠來是客,不用如此大禮。——賜座。」

    幾個太監搬了三個錦凳過來,放在元宏帝對面。

    盛青蒿和盛青黛扶著盛家老祖坐下了,他們卻沒有坐,只是站在盛家老祖身後。對元宏帝拱手道:「陛下,我們兄妹要伺候我家老祖,就不坐了。」

    元宏帝也沒有強求,點了點頭。便和盛家老祖攀談起來。

    寒暄了幾句,就對皇太孫元應佳和小王爺元晨磊道:「你們兩人陪盛公子和盛姑娘去御花園走一走,朕已經吩咐在御花園的禦景亭擺下酒席,你們帶他們過去玩吧。」

    皇太孫元應佳和小王爺元晨磊忙躬身應是。親自帶了盛青蒿和盛青黛離開禦書房,往御花園行去。

    等他們走了之後,元宏帝遣散了宮裡的太監宮女,只留了最心腹的太監大總管。

    「盛老祖,朕請你進宮,是想你幫著看看朕的身子。」元宏帝憂心忡忡地伸出手腕。「這三十多年,朕的後宮再無子嗣誕生,朕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盛家老祖一進來就在觀望元宏帝的氣色和面容。

    所謂「望聞問切」,診脈是最後一道工序。

    「陛下,容在下問一聲,您有多少位妃嬪?」

    元宏帝窒了窒,「不多,以前只有皇后一人,四年前多了幾位妃嬪,大概五六個吧,都是年紀輕輕,身子沒有問題的女子。」

    盛家老祖點了點頭,伸出手指搭在元宏帝的手腕上,開始給他診脈。

    從元宏帝的面容上,盛家老祖已經看出來元宏帝氣血兩虧,再加上年紀大了,估計不容易生。

    但是想到元宏帝說他三十多年,後宮都沒有子嗣誕生,就知道這裡面還是有貓膩的。

    診完脈,盛家老祖有些尷尬地移開手指,不知道該怎麼說。

    因為他從元宏帝的脈相裡診出了一種症狀,那種症狀,是用了他們盛家的某一味特效藥之後才會出現的。

    這種藥太過惡毒,可以斷人子嗣,所以盛家先祖取名為「絕精丸」,叮囑盛家後人不得輕易用這味藥。

    盛家也只有藥方傳下,保存在最秘密的地方,只有盛家家祖可以看到。

    不過盛家庫房裡倒是有幾粒絕精丸成藥,當初那個盛家棄徒被逐之後,他們清點庫存,才發現有些藥已經被這人盜走了。

    不用說,那絕精丸一定是被這棄徒盜走了。

    可是據盛家所知,那個棄徒後來在北齊出現過,從來沒有聽說他來過東元國,還給東元國的皇帝下了這種藥……

    能給皇帝下藥,絕對不是一般人。

    盛家老祖躊躇半晌,還是說了實話,道:「陛下,您這個疑問,是不是好多太醫都無法解答?」

    元宏帝垂眸點頭,「他們都說我身子無恙,但是一直生不出孩子卻是實在太奇怪。朕也不是從來生不出。早年娶了元后陳儀,朕生過三個皇子。後來娶了繼后,也生過一個皇子。只是自從這個皇子出生之後,朕就再也沒有生過別的孩子了。」

    這個疑問埋在元宏帝心底三十年,如果再得不到答案,他就要帶著這個疑問入皇陵了。

    盛家老祖慚愧說道:「幸虧老朽來東元國一趟,陛下這病,是因為服用了絕精丸所致。絕精丸能斷男子生機,但除了不能生育,沒有別的影響。」

    所以一般郎中發現不了。

    「絕精丸?這是什麼東西?可還能治?!」元宏帝一下子愣住了。

    盛家老祖搖了搖頭,「這東西不能逆轉,所以沒法治。幸好,陛下有子嗣,我們盛家也不算罪過太大。」

    「跟你們盛家有什麼關係?難道這絕精丸……?」元宏帝的臉色嚴肅起來,「是盛家的?」

    盛家老祖坦然道:「當年我們盛家出了一個棄徒,這個棄徒盜走過盛家一些藥丸。但是他不知道方子,所以這些藥丸用完也就完了,不會再有多的讓他用來害人。」

    「又是盛家棄徒?」元宏帝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是如何來到我東元國作惡?!」

    盛家老祖也很疑惑,「老朽也想不明白。我只知道他跟北齊錦衣衛督主曾有密切聯繫,幫他不少忙。」

    「又是北齊?!」元宏帝驀然想到他的繼後北齊公主齊雪筠,頓時臉都紫了,咬牙切齒地道:「齊雪筠你這個賤人!害得朕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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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5:57 |只看該作者
第525章 內幕

    盛家老祖縮在錦凳上,耷拉著眼皮,當沒聽見元宏帝低沉的詛咒和痛駡。

    元宏帝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特別是想到齊雪筠已死,他想將她扒皮敲骨發洩心頭之恨都不行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盛家老祖等了一會兒。

    元宏帝的罵聲漸漸消了下去,盛家老祖才覷眼看了看元宏帝,見他雖然處於盛怒之中,但還好,沒有急怒攻心的症狀。

    這也說明,元宏帝對自己身子的狀況,並非完全不知情。

    估計他也懷疑齊雪筠很久了,今日只是得到證實而已。

    所以他雖然憤怒,但沒有急躁。

    只要不急,就不會有大毛病。

    人年紀大了,最怕就是急怒攻心的時候。

    盛家老祖咳嗽一聲,訕笑著道:「陛下,您的繼后,是北齊的公主吧?」

    「嗯,此事天下皆知,朕也沒有什麼好瞞的。」元宏帝緊緊抓著書案上的墨玉鎮紙,手背青筋直露,眉毛氣得都要豎起來了。

    「那很可能是她從北齊帶來的。畢竟北齊錦衣衛督主……聽說跟她過從甚密。」盛家老祖慢吞吞說道。

    這又要從上一次盛青蒿來接謝東籬去藥王山的時候,發現那個假冒的盛家傳人說起。

    那個盛家傳人便是盛家棄徒的徒弟。

    這件事關係到兩代人的糾紛,自然不好追查。

    但是只要查,就能發現蛛絲馬跡。

    元宏帝早知道齊雪筠是有問題的,只是沒想到問題這樣大,心情十分低落。

    盛家老祖見狀,也只陪著說了幾句閒話,又送上盛家的養生丸,就起身告辭了。

    元宏帝沒有多留,命人將盛青蒿和盛青黛從御花園叫了回來,和盛家老祖一起道別。

    出宮的時候,元宏帝賜下諸多賞賜,本來還想封盛青黛一個縣主的封號,但被盛家老祖婉拒了。

    盛家人在中州大陸地位超然,用不著接受任何皇室敕封。

    皇太孫元應佳和小王爺元晨磊一起親自送了盛家人回謝家。

    盈袖派在謝家門口等候的下人馬上得知消息。迅速來內院通傳。

    「盛家人從宮裡回來了?」盈袖站了起來,「快請盛姑娘來坐坐。」又吩咐采芸準備點心和茶水,她要和盛青黛細聊。

    采芸去小廚房親自取了兩樣新式的宮制點心玫瑰芙蓉糕和水晶玉露團。又命奉茶丫鬟烹了碧螺春,一起擺到東次間羅漢床的茶几上。

    盈袖換了身衣衫,也來到東次間候著。

    她剛坐下不久,就聽見采芸在外間回道:「夫人,盛姑娘來了。」

    「快請!」盈袖忙站了起來,迎到門口。

    盛青黛撂開簾子進來。看見屋裡已經擺上點心和茶水,抿嘴一笑,道:「謝副相夫人久等了。」

    「盛姑娘快進來坐。」盈袖笑著拉起她的手,一起來到羅漢床上隔著茶几對面而坐。

    兩人吃了點心和茶,寒暄幾句,就進入正題。

    不等盈袖問起來,盛青黛已經往前傾過身子。隔著茶几湊到盈袖耳邊,低聲道:「謝副相夫人。今兒這個發現實在讓我驚悚,我自己都等不及了,一回謝家就想來找你,結果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居然使人等著我。」

    「快說快說,你發現什麼了?」盈袖也是好奇得要命,忙挪到盛青黛身邊,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道。

    盛青黛左右看了看,「這外面沒人吧?」

    盈袖想了想,揚聲吩咐道:「采芸,帶人去回廊下候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采芸應了,忙帶了所有下人去回廊上站著,都有些惴惴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這邊盈袖的聲音壓得更低,問盛青黛:「到底怎麼回事?」

    「……我發現,你們的皇太孫殿下,跟你們的皇帝陛下完全沒有祖孫緣,血親關係更是談不上。」盛青黛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緊張,因為這個消息,可是妥妥的宮闈秘聞。

    她雖然跟外界接觸不多,也知道這種事一旦坐實,就是腥風血雨,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會家破人亡,死於非命。

    盈袖果然驚呆了,整個人僵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盛青黛等了半天,等不到盈袖說話,偏頭看了看她,見她臉上神情僵硬,連眼珠子似乎都不會轉動了,心裡一急,忙掐住她的人中,狠狠捏了一下,道:「夫人?夫人?醒醒!快醒醒!」

    盈袖被人中上的劇痛掐醒了,回過神,捂住嘴,含糊不清地道:「你的手好重,掐死我了……」

    「不重你怎麼會醒?你剛才差點痰迷心竅了。」盛青黛給盈袖按摩著手上的穴道,又拿出隨身帶的清心丸與她吃。

    這東西吃了口氣清新,還能醒脾開胃,盛青黛自己帶著當糖吃。

    盈袖撫了撫額頭,嘴裡嚼著清心丸,確實整個人都鎮定下來。

    剛才盛青黛說的話,實在是太震驚了,盈袖幾乎沒暈過去。

    想一想,元應佳如果跟元宏帝沒有祖孫緣,而且連血親關係都不可能有,那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根本不是元氏皇族中人!

    「……你們的皇太孫殿下確實挺有意思,他跟小王爺沒有血親關係,卻跟慕容世子有血親關係。」盛青黛幽幽地道,「如果鬧出來,不會影響小王爺吧?」

    「為什麼會影響到小磊?」盈袖愕然轉眸,「你給小磊看過相沒有?他跟……皇帝陛下有祖孫緣嗎?」

    「當然有。」盛青黛看盈袖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翻了個白眼,「你和小磊絕對是親姐弟,而你們和元宏帝陛下也有非常厚重的祖孫緣,妥妥的血親。但皇太孫就不是了,他絕對跟你們不是一家人。嗯,跟慕容世子可能是親戚。我只能看出來這麼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宮裡,我沒有看到跟慕容世子有血親關係的面相,所以慕容世子的生母,也許不在宮裡。」

    「如果慕容世子的生母不在宮裡。而皇太孫又跟他有血親關係。那說明什麼?皇太孫的生母也不在宮裡?」盈袖沉吟道,「皇太孫難道是從外面抱來的?」

    她如今能唯一確信的,就是皇太孫應該不是元宏帝的種。這樣也能解釋元宏帝對他不遠不近的態度,和對元健仁這一支的兩個兒女非同尋常的關注。

    「這件事比先前的事還要重大,你記著也別跟別人說。我會跟五爺商議一下,看看這件事要如何處置。」盈袖心亂如麻,一隻手緊緊抓著帕子,眉頭蹙得緊緊的。

    盛青黛點點頭。「既然發生這種事,我就多留兩天,看看你們有什麼要我幫忙的。」猶豫一下,盛青黛決定晚走兩天。

    盈袖握住她的手,真心誠意地道:「謝謝你,黛黛。」

    盛青黛走了之後,盈袖一個人在東次間坐了好久。後來還拿來紙筆,將這幾個人的親屬關係寫了下來。

    皇太孫元應佳,先太子和太子妃魯氏所出。

    如果皇太孫跟元宏帝沒有祖孫緣,沒有血親關係,那麼皇太孫是不是先太子的種?

    盈袖記得當時先太子是突然暴斃的,根本沒有太子妃,這個太子妃魯氏當時只是先太子的宮人,她是先太子死後才說自己有了先太子的骨肉。

    所以有可能,魯氏的胎兒不是先太子的種?

    皇后齊雪筠也許只是需要這樣一個幌子來鞏固自己的地位,把持東元國的皇位繼承權,所以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盈袖在魯氏和皇后齊雪筠的名字那裡打了個圈兒,但是想到這兩個人已死,就算是她們做的,也已經死無對證,又覺得頭疼,便在她們的名字上又打了個叉。

    而慕容長青那邊,她將長興侯慕容辰的名字圈了起來,下意識裡,她覺得慕容辰一定知道慕容長青的生母是誰。

    而長興侯夫人陸瑞楓……

    盈袖眯著眼睛想了想,在陸瑞楓的名字上也打個了圈。

    她覺得,陸瑞楓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她不會那樣陰陽怪氣地對待慕容長青和他的親事。

    而在慕容長青和皇太孫元應佳名字的最上方,盈袖寫了「元宏帝」三個字。

    她總覺得,元宏帝在這件事上,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吧?

    想到先太子很多年前突然得了纏腰龍暴斃,盈袖恍惚覺得自己撕開了雲霧的一角,真相就在前方若隱若現,她只需要一個助力,就能揭開整個內幕。

    一旦證明皇太孫元應佳不是元氏皇族中人,他有什麼臉繼續做皇太孫?!

    盈袖想得出神,連謝東籬走到東次間的腳步聲她都沒有聽見。

    「怎麼了?天都黑了,這屋子還不掌燈?」謝東籬淡淡說道,聲音低沉渾厚,不怒自威。

    盈袖驀然轉頭,看見謝東籬站在她身後,忙起身道:「是我讓她們不要進來。」頓了頓,走了過來,「你回來了。」

    謝東籬點了點頭,「掌燈吧。你在幹什麼呢?想得那麼出神?」

    盈袖等不及吃晚飯,就拉著謝東籬在羅漢床上坐下,將自己剛才寫寫畫畫的那張關聯圖給謝東籬看。

    采芸端了盞美人走馬燈過來,放在窗下的長案上。

    東次間裡頓時亮堂起來。

    謝東籬瞥了一眼那張關聯圖,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盈袖揮手讓丫鬟都出去,然後傾身到謝東籬身邊,低聲道:「是這樣的,盛姑娘今天回來,又給我說了一個十分吃驚的消息,我現在已經完全亂了,不知道該不該信她。」

    「什麼事?」謝東籬淡然說道,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中帶著股讓人心平氣和的力量,盈袖狂跳的心終於被安撫下來。

    她低聲道:「盛姑娘告訴我,皇太孫……跟陛下沒有祖孫緣,不是血親。」

    這個消息確實重大,就連謝東籬的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

    「……這可不是一般的話,她可有切實的證據?」

    「沒有,她就是依相術而言,要說切實的證據,她怎麼可能有?」

    謝東籬起身,負手在東次間裡走了幾圈,又回到羅漢床邊上,將盈袖剛才寫的關聯圖拿起來看了看。

    現在再看,馬上就明白了。

    他拿起筆,在先太子的名字上也畫了個圈,冷靜地道:「如果皇太孫不是陛下的種,那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是太子妃魯氏偷人生的。另一種,就是先太子是先皇后齊雪筠偷人生的。」

    盈袖只考慮到太子妃魯氏偷人的可能,完全沒有想到齊雪筠身上,頓時一怔,「啊?這可能嗎?」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能,但這絕對是原因的一種。」謝東籬將那張關聯圖倒過來給盈袖看,「你想想,如果皇太孫元應佳不是元宏帝的孫子,一般人想到的是他是太子妃偷人的結果。但是還有一種大家容易忽視的可能,就是他爹先太子,也許根本就不是元宏帝的兒子。皇太孫的身世真相,只有這兩種可能,我們需要窮舉所有的可能,才能找到真相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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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6:07 |只看該作者
第526章 神跡

    提到過世的皇后齊雪筠和她的兒子先太子的時候,盈袖和謝東籬不約而同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先太子十幾年前突然暴斃的事。

    那時候他才十五歲,尚未娶妻,連正式的侍妾都沒有,只有幾個偷偷摸上手的丫鬟,比如先太子妃魯氏。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堂堂皇太子突然暴斃呢?

    盈袖和謝東籬對視一眼,抿了抿唇。

    「你說,皇祖父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盈袖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道。

    謝東籬閉了閉眼,微微笑道:「恐怕不止知道些什麼……」

    謝東籬不同盈袖,他自小在京城長大,謝家雖然這麼多年沒有人進丞相閣,但到底是五相世家,又有陸瑞蘭和甯舒眉兩個世家嫡女做嫂嫂,將他帶大,京中世家的流言他還是知道一二的,只是那時候他並未在意。

    如今想來,恐怕是齊雪筠偷人的事東窗事發,才讓元宏帝勃然大怒,下狠手將先太子弄死,也是在那個時候,遠在江南的司徒健仁身邊多了更多的人手。

    司徒健仁的發家之路,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那先太子,或者說皇太孫元應佳到底是誰的種呢?

    謝東籬琢磨了一會兒,對盈袖道:「明兒你去你外祖父家,問一問你外祖父,就知道皇帝陛下對這件事到底知不知情了。」

    以沈大丞相跟元宏帝的交情,如果元宏帝知道什麼事,沈大丞相肯定是知道的。

    盈袖點了點頭,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沈家求見沈大丞相。

    結果沈大丞相被元宏帝一大早就召入宮了,中午時分才回來。

    盈袖在沈家內院陪著大舅母說話,一直吃完午飯,才被叫到外院見沈友行。

    「盈袖,你找我有什麼事?」沈大丞相和顏悅色問道。

    他穿了件竹青色長袍,頭戴儒巾,鬍子有幾分花白,身材瘦削頎長,看上去還是風度不減當年。

    盈袖四下看了看。

    沈大丞相便揮了揮手。讓屋裡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說吧。」沈大丞相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從茶几上捧了清茶過來品嘗。

    盈袖坐在他對面的錦杌上,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外祖父,我是想問問,您知不知道,先太子……到底是誰的兒子?」

    沈大丞相正喝茶呢,聞言一口茶噴了出來。

    盈袖忙閃身避開,但是喜形於色。

    看外祖父這個樣子,先太子那件事九成是真的!

    「外祖父,先皇后齊雪筠真的偷人啊?!她好大的膽子!」盈袖低聲驚呼,雙手合什,握在胸前。

    沈大丞相將茶杯放了下來。拿帕子擦了擦身上的茶痕,不動聲色橫了盈袖一眼,「你說什麼話?什麼偷人?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

    盈袖嘻嘻一笑。走到沈大丞相背後,握起拳頭給他輕輕捶著肩膀。一邊小聲道:「外祖父,我聽說,先太子並不是皇祖父的兒子,這個皇太孫,也就跟我們元家沒有關係吧?若不是如此,先太子當年為何會暴斃?可是,如果先太子並不是皇祖父的兒子,那皇祖父為何又要封元應佳為皇太孫呢?」

    沈大丞相平靜下來,閉著眼睛,壓低聲音道:「……這話是誰跟你說的?東籬嗎?」

    盈袖本來想說是盛青黛說的,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能將盛青黛捲進來。

    因為這件事說出去其實並不好聽,而且事關重大,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雖然對元應佳是重大打擊,但是對於元宏帝和元氏皇族來說,照樣是非常沒臉的事。

    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元宏帝這麼多年隱忍不發的原因。

    哪個男人願意當著整個中州大陸人的面,承認自己戴了綠帽子呢?!

    不僅戴了綠帽子,還差一點把整個國家都拱手奉上!

    可不是折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就算知道,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最多對元應佳來個「暴斃」身亡,如同處置他爹先太子一樣。

    「……那一次去北齊,聽見那邊有人說,北齊先帝齊孝帝對東元國皇后的兒子孫子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孫還要好,又聽說……齊孝帝還是做太子的時候,就對先皇后齊雪筠情根深種了,所以,忍不住想問問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外祖父,您知道,我弟弟也長大了,如今要說親,各種妖蛾子都紛紛出來了。我們本來想聘的側妃戰大姑娘,也被皇太孫聘了去。您看,人家來勢洶洶,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盈袖心裡一動,半真半假說道。

    不過她這番話,恰好對了沈友行的心思,而且跟他瞭解到的情形八九不離十,又見說到小磊的事,便不再遮遮掩掩,陰沉說道:「你猜得大部分都對,只是這件事,我們不能公開,所以能動的手腳不多。」

    這就是承認了先太子並非元宏帝所出,而先太子的死,確實是元宏帝所為。

    盈袖松了一口氣,唇角微微翹起。

    只要元應佳不是元宏帝的親孫子,他們就可以放開手腳對付他了。

    不然不管怎麼著,她都擔心元宏帝看在自己子嗣份上,會對元應佳網開一面。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得不防。

    現在知道對方跟他們元氏皇族完全沒有關係,他們能用的手段就多多了。

    「呵呵,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沈大丞相眯了眼睛,感慨說道:「我們不動皇太孫,一個原因是礙著皇室的面子,可是更重要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北齊。好在北齊的齊孝帝已死,現在這個北齊皇帝,我們不知道他會為元應佳做到什麼地步。所以就算要廢他這個皇太孫之位,還是要仔細行事,摸清對方的底牌才行。免得再起波折。」

    盈袖連忙點頭。

    她本來覺得最難的事情,是向元宏帝證實先太子和皇太孫都不是他的種,因此她連盛青黛都留下了,只等萬不得已的時候,就讓盛青黛出馬。

    如今發現元宏帝其實早就心知肚明,那盛青黛就不必出現了,免得讓盛家人在世人眼裡再添一根刺。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盈袖還是很懂的。

    隱居避世的盛家人沒有想過要爭天下,對這些事也是能躲就躲。

    而盛青黛能不顧盛家人的規矩,偷偷把這件事告訴盈袖,是看在誰的面子上,盈袖心知肚明。

    她總不會認為,盛青黛是對她一見如故,才傾吐這些宮闈秘聞的。

    「對了,北齊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說是北齊京城的老百姓連續三天看見古琉璃河道上紫色睡蓮盛開,鋪天蓋地。睡蓮上淩空走來一個紫衣女子,手持楊枝,遍灑甘露,凡是沾到一點甘露的。啞巴會說話,瞎子能睜眼,瘸子能走路。快死的人又活了過來,總之跟神仙一樣。京城上下的老百姓拖家帶口。紛紛拿著香燭去那片已經成了田地的古琉璃河道跪拜,不時還有更大的神跡顯示,大家都說,這是傳說千年的聖女出世了。」沈友行頓了頓,嘴角帶了個譏誚的微笑。

    盈袖也極為好奇,笑道:「真的?大家都看見了?還在古琉璃河道?聽起來有些耳熟。」

    沈友行撣撣衣袍,「誰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傳得這樣浩大,大概還是有幾分玄機的。昨天陛下接見了北齊特使,要請咱們去北齊觀禮。」

    「觀禮?觀什麼禮?」盈袖走到剛才的錦杌上坐下,揉了揉手指。

    「北齊聖女的受封禮。」沈友行呵呵地笑,「千載難逢,你要不要去看看?」

    盈袖托著腮,出神道:「聽起來倒是挺有意思,不過皇祖父會讓我去嗎?北齊請的是誰呢?」

    「請的是皇太孫殿下和小王爺,讓他們一起去觀禮。」沈友行的臉色黯了下來。

    北齊特使帶來的書信裡對盈袖則隻字不提,好像她不存在一樣,而南鄭國那邊,不僅南鄭公主得到請帖,聽說就連南鄭國皇室旁支的郡主、縣主都得到請帖。

    這樣一比,明顯感覺到北齊故意輕慢盈袖這個東元國護國公主的意思。

    盈袖倒是沒有想這麼多,她只是下意識道:「小磊?他一個人可不能去北齊。」

    這可是他們東元國皇室唯一的一條根了,一不小心,就會斷送在北齊。

    沈友行回過神,笑道:「這你放心,我和陛下都想到了,所以小磊一定不會去。但是……」沈友行凝神看著盈袖,「你願不願意代你弟弟去北齊觀禮?」

    盈袖忙道:「我當然願意去,可是別人沒有請我,我怎麼去?」

    「你弟弟寫封委託書,讓你代行就是了。」沈友行淡笑,「你去的話,東籬應該也會跟著去。」

    聽沈大丞相的意思,好像謝東籬不想去?

    盈袖眨了眨眼,「外祖父,您有什麼話儘管說。」

    「是這樣的。」沈友行咳嗽一聲,「北齊給東籬也專門送了一份帖子,但是東籬說,沒有請你,他也不想去,因此當場婉拒了。」

    那北齊特使的臉色當時特別難看,就像被人當面打了一耳光一樣,神情都扭曲了,但是謝東籬的理由說得堂而皇之。

    「……謝某對幻術不感興趣,還請北齊皇帝陛下見諒。」

    幻術!!!

    人家鋪天蓋地的神跡,在他嘴裡就成了「幻術」!

    北齊特使當時被噎得一口血,特別想一頭撞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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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琉璃

    「我們五爺說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反正也沒有邀請我。」盈袖撇了撇嘴,立即沒興趣了,雖然她先前聽著挺好奇,但是再好奇也不會讓謝東籬做自打臉的事。

    她知道,如果她說去,謝東籬肯定會跟她去的。

    「啊?」沈大丞相明顯沒有意料到盈袖會拒絕,忙道:「但是小磊不能去,你可以去啊!」

    盈袖突然有些生氣。

    小磊不能去她完全同意,但是憑什麼她需要去?!

    特別是在對方故意冷落她的情況下,她還要送臉上門?

    而且這臉一送就是倆,不僅有她的臉,還有謝東籬的臉……

    退一萬步說,就算盈袖可以不顧自己的臉面,為了東元國的臉面,代小磊出席北齊聖女受封禮,但憑什麼要讓謝東籬丟這個人?!

    盈袖握了握拳,淡定地道:「不,我不去。小磊也不去,就讓皇太孫一個人去吧,他可以帶他的太孫妃一起去,這樣也是兩個人。」

    沈大丞相又窒了一下,道:「……北齊也沒有邀請太孫妃。」

    「呵呵,那就是北齊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盈袖的眼神閃了閃,「這樣吧,我們就說小磊有事,不能出遠門,讓皇太孫和太孫妃代表我們東元國去吧。」

    兩張帖子,正好去兩個人。

    沈大丞相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沒有逼盈袖去北齊參加聖女的受封禮。

    盈袖說得也有道理,人家一沒邀請她,二來謝東籬已經明確表示不去了,何必為了北齊的事,讓自己的肱骨之臣沒臉呢?

    沈大丞相深深看了盈袖一眼。道:「那好,這段日子,就趕緊把小磊的親事定下來吧。」

    盈袖微微一笑,「只要皇祖父那邊沒有異議,我們很快就能把這件事操持起來。」

    從沈家回來後,盈袖馬上去找了謝東籬,問他道:「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北齊那勞什子聖女的事?」

    謝東籬站在書案前練字。他手腕懸空,臂力運轉自如,一邊龍飛鳳舞臨著字帖,一邊頭也不抬地道:「一個巫婆而已。也好意思叫聖女?」

    盈袖噗嗤一聲笑了,坐到謝東籬的書桌前,撐著雙頰看著他臨字帖,眯著眼睛道:「你知道是誰?」

    謝東籬抬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滿臉迷醉,心裡很是愉悅。面上卻還是不顯,淡淡地道:「猜也能猜到。能造紫色睡蓮幻境,還能灑楊枝甘露,治病救人。這不是以前南鄭國大巫的手段?」

    盈袖倒抽一口涼氣,愕然道:「難道是真的南鄭國大巫?!」

    謝東籬怔了怔,抬頭看著遠方的天空靜了靜。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盈袖是知道南鄭國以前那個「大巫」是假的,真大巫曾經是東元國郡主元應藍……

    而元應藍被她弄死之後,就不知道這真大巫怎樣了。

    這下怎麼辦?

    盈袖咬起了大拇指的指甲。

    如果那「聖女」真的是以前南鄭國的大巫,也就是元應藍,那元應佳去觀禮,不知道會不會相認呢?

    謝東籬寫完字帖,拿起來看了看,便放到一旁晾乾,轉眸看見盈袖眼珠子滴溜溜轉,走過去將她的大拇指從嘴裡拿出來,微慍說道:「又咬指甲。」

    盈袖:「……」

    「傻了?」謝東籬揉揉她的頭,「在想什麼呢?」

    「你真不想知道那個所謂的聖女是不是……南鄭國的大巫?」盈袖湊過去,眼神閃爍著問道。

    「你想知道?」謝東籬漠然問道,「知道了做什麼?要打仗嗎?」

    盈袖一窒。

    是哦,如果那南鄭國大巫搖身一變,成為北齊聖女,那她能做什麼?

    揭穿她?

    憑什麼?

    南鄭國大巫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本事那是杠杠的。

    盈袖在屋裡轉了一圈,有些煩躁,跺腳道:「上一次我真的弄死她了,不知道她怎麼又活了!這人難道殺不死嗎?!」

    謝東籬坐到太師椅上,拿起清茶品了品,悠然道:「你理她做什麼?如果她老老實實待在北齊,就不要理她。如果她的手伸得太長,剁掉就行了,想這麼多做什麼?」

    盈袖哭笑不得,只好拉著謝東籬的胳膊搖了搖,道:「我沒你的本事,這心裡總是慌慌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謝東籬深深看她一眼,「邪不勝正,你記得這一點就好。至於那個巫婆,現在正被反噬呢,用不著擔心。」

    「真的?!那就是說,她當年的誓言還會應驗?!」盈袖眼前一亮,撲在謝東籬懷裡問道。

    「嗯,她在南鄭國以外的地方動用巫術,就會遭到反噬。如果沒有反噬,那就沒有動用巫術,說明那邊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就更不用怕了。」謝東籬安撫盈袖說道,雖然他的心裡也有些不安,但是沒必要讓盈袖知道。

    盈袖對謝東籬言聽計從,忙道:「那就好,不管她了。對了,外祖父說,小磊也不去,讓我們給他把親事定下來,你說到底定哪一家?」

    謝東籬呵呵笑道:「這話你得去問小磊,讓他自己拿主意,我們說的都不算。」

    「也對。」盈袖點點頭,「我命人給小磊送信,讓他自己好好想想,再進宮找皇祖父拿主意。」

    「這就對了。」謝東籬拿了藏青色大披風過來,將盈袖一起裹了進去,「走,我帶你去後園看好東西。」

    盈袖被裹在謝東籬的大披風裡,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她身形纖細,在謝東籬身邊同披一頂披風,竟然不太顯。

    從背後看,只覺得謝東籬的背影更加寬闊而已。

    兩人來到後園湖心亭,盈袖眼眸一掃,就看見湖中心一朵朵紫色睡蓮含苞待放,一下子怔住了,半晌笑道:「咦?你也能行神跡了?」

    謝東籬將披風攏了攏,把盈袖更緊地摟在胸前,慢條斯理地道:「你看,我們也能有紫色睡蓮。」

    「是真的紫色睡蓮?」盈袖往前走了兩步,踮腳翹首觀望。

    謝東籬拍了兩下手,一個船娘撐著一艘烏蓬小舟從河邊的碧色蓮葉叢裡搖了出來。

    「上去吧,我親自撐船。」謝東籬將披風接解下來,披在盈袖肩上。

    盈袖高興地跳上小舟,看著那船娘下去了,謝東籬也上了船,接過船槳,單手就搖了起來。

    很快小舟離岸而去,駛往湖中心的紫色睡蓮處。

    來到湖中心,盈袖趴坐在船舷邊上,伸手去夠湖水裡的紫色睡蓮,那花瓣厚重,有些像那天他們在夜裡看見的曇花花瓣,但更潤澤一些。

    「這種睡蓮叫紫琉璃。」謝東籬的眼神閃了閃,放下船槳,來到盈袖身邊半蹲下來,伸出手,手心裡攤著一隻別致素雅玲瓏剔透的紫色睡蓮臂釧,「送給你。」

    盈袖大喜,小心翼翼從謝東籬接過那只紫色睡蓮臂釧,舉起來對著陽光眯著眼睛細看。

    「這是琉璃打造的,我親手給你做的。」謝東籬從背後擁住她,渾厚低沉的聲音帶著水汽的潤澤侃侃而談:「琉璃是佛宗‘七寶’之一,可以消病避邪。《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中說:‘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說著,他低頭在她鬢邊親了一記,「我給你取個表字,就叫琉璃,好不好?」

    「好。」盈袖溫順地答道,仔細端詳手掌上晶瑩剔透的紫色睡蓮:「這紫色睡蓮就是紫琉璃?」

    紫色琉璃睡蓮打造成臂釧的模樣,可以戴在手腕上,如同手鐲一樣,謝東籬給她系在手腕上,陽光下,宛如一朵紫色睡蓮盛開在她晶瑩潔白的手腕上。

    謝東籬低下頭,托起她戴了紫琉璃臂釧的手腕,緩緩在她手背上親了一記。

    盈袖覺得怪怪的,謝東籬從來沒有親過她的手背,但是他這個樣子親下來,卻一點都不覺得突兀,有股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優雅雋永。

    謝東籬抬頭,看見盈袖愣愣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唇,低頭在她額頭上又親了一記,喃喃地道:「琉璃,我的琉璃……」

    ……

    小磊從親王府出來,騎了馬要去皇宮見元宏帝。

    剛翻身上馬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門前大樹後面似乎閃過黛色衣衫的一角,心裡一動。

    「你去書房將我的那道書帖取過來,我忘了帶了。」小磊想了想,吩咐自己的侍從。

    那人應了,忙回身進了親王府的角門。

    小磊從馬上下來,慢悠悠地轉過大樹,看見了正貼著樹站著的盛青黛。

    他深深地看著她,一隻手撐到樹幹上,低頭問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盛青黛咬了咬唇,本來想說關你什麼事,但是出口卻變成了「我過兩天就要回家了。」

    小磊面色一沉,張了張嘴,可是心裡的話卻說不出口,怔了一會兒,問道:「你一個人回去?」

    「嗯。」盛青黛點了點頭,不敢抬頭看小磊。

    她剛才還勇氣無匹,一看見小磊卻洩氣了。

    「胡鬧!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一個人回家?!你家老祖和哥哥呢?難道他們不送你回去?出了事你找誰哭去?!」小磊大怒,恨恨踹了一腳樹幹,又覺得自己太魯莽了,忙轉過身,看了看遠方的天空,嗡聲問道:「你家在哪裡?——我可以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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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6:32 |只看該作者
第528章 把柄

    盛青黛聽見小磊這句話,心裡一震,她低著頭,緊緊貼著大樹站著,似乎恨不得鑽到大樹裡面去。

    過了好半天也不說一句話。

    小磊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回應,回過頭掃了她一眼。

    盛青黛閉了閉眼,回過神,低聲道:「不用。」頓了頓,欲言又止,最後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說著,轉身就走。

    「回來!」小磊不假思索地拉住她,見她愕然抬頭,對上她盈盈欲滴似有淚水的杏眸,腦子一熱,低頭吻住她的唇了。

    盛青黛全身僵住了,她瞪著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小磊的面容,他濃黑的長眉,高挺的鼻樑,還有上唇剛剛長出來的一點點青色訾須,心裡如鼓般瘋狂捶動,她伸出手,想要推開小磊,但那雙手卻如有自我意識,順著他的胸膛撫上他的面頰。

    閉上眼,捧著他的臉,微微開啟了自己的雙唇。

    小磊渾身一震,雙臂猛地用力,將盛青黛摁壓在大樹樹幹上,不顧一切地吮吻。

    他的力氣那麼大,盛青黛覺得自己的唇瓣肯定腫起來了。

    待會兒可怎麼見人呢?

    她絕望地想,但是手上卻根本放不開小磊的臉,就那樣捧在掌心,如同獻上自己的心一樣,獻上自己的初吻。

    小磊的侍從拿了字帖出來,一出角門,沒有看見小王爺的人影,忍不住叫了一聲:「小王爺?」

    小磊從狂熱中清醒過來,忙大手一攬,將盛青黛整個人擁入懷裡,不讓人看見分毫。一邊大聲道:「轉過去!站著別動!」

    那侍從嚇了一跳,果然轉了身,背對著大樹的方向一動不動。

    盛青黛又羞又臊,還有絲背人處的緊張和刺激,將腦袋深深紮在小磊懷裡,輕輕喘息,平息著自己激烈的心跳。

    小磊低頭親了親她的額發。「我送你回去。」

    盛青黛閉著眼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了,我一個人能出來,就能一個人回去。再說,那地方外人去不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什麼意思?」小磊將她推開,直視著她的雙眸。胸脯喘息著上下起伏,「你回去做什麼?」

    「回去做什麼?」盛青黛的眼眸黯了下來。「當然是回去等著嫁人。」

    「嫁誰?!你要嫁誰?!」小磊一驚,明明知道自己沒法娶她,最好的法子,是放她離去。但是一想到她要嫁給別人,他心裡頓時像積了千斤重的鐵錘,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誰願意娶我。我就嫁誰。」盛青黛深吸一口氣,大膽地看著小磊的眼睛。「我不在乎那人是什麼人,只要是我心裡的人,我就願意嫁。」

    小磊深深地看著盛青黛,久久地看著她,看到盛青黛以後他就要張開求她了,卻發現小磊鬆開了他的手,「我送你回我姐姐家。讓她找幾個人送你回去。你一個人不行,如果不想別人知道你的住處,他們送到你家附近就行。」

    盛青黛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說不出的失望,她狠狠地將小磊推開,大聲道:「不關你的事!不用你管!」然後飛一般地轉身離去。

    小磊看見盛青黛奔跑的黛色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心裡空蕩蕩地,好像已經被人活生生剜去了一大塊。終其一生,他是不能痊癒了……

    小磊從樹背後步履沉重地走了出來,每走一步,他的腳步就有千鈞重,腳下如踩刀鋒,但卻不得不走。

    來到皇宮,小磊失魂落魄地坐在元宏帝面前,聽他說著自己的親事。

    那些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卻從左耳朵進去,又從右耳朵穿出來,完全沒有進到他心裡去。

    元宏帝說了半天,口都幹了,低頭抿一口茶,抬頭看見小磊的樣子,明顯沒有聽進去,不由有些生氣,微慍說道:「你怎麼了?想什麼呢?」

    小磊愣了一下,回過神,低頭轉著茶杯,看著茶杯裡面碧色的茶水,似乎能看見盛青黛碧色的衣衫在面前飛舞,心裡一緊,握了握拳,下了決心,道:「皇祖父,我想,能不能先定側妃?」

    「哦?」元宏帝放下手中的奏章,「為什麼要先定側妃?不先定正妃?」

    「我……我……還沒想好到底要娶誰……」小磊的眼神飄忽,不敢看元宏帝的眼睛。

    元宏帝看見他這幅樣子,反而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道:「小磊啊,終於長大了,我這個做皇祖父的,也終於能放心了。」

    小磊一怔,聽不明白元宏帝的意思,「皇祖父?」

    「皇祖父也是過來人,看得出來你心裡有人了。不管是誰,只要她願意嫁,就大大方方娶回來。至於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還有,你是不能只娶一個正妃,你還要兩個側妃都娶滿了,多生幾個兒子才好。」

    元氏皇族,只有小磊一個後嗣了……

    元宏帝在心裡默默地道。

    先前他在盛家老祖面前都沒有說實話,因為他丟不起這個人。

    他知道繼後齊雪筠生的兒子,不是他的種。

    但為了自己兒子的安危,他一直裝作不知道,隱忍不發,迷惑齊雪筠和北齊。

    北齊皇帝和齊雪筠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一開始就知道,齊雪筠是帶著身孕嫁給他的!

    要不是那一年,齊雪筠終於得知元宏帝跟元后陳儀的第三個兒子並沒有死,而是被養在司徒家,終於要對司徒健仁痛下殺手的時候,元宏帝才先下手為強,馬上弄死了齊雪筠唯一的兒子,也就是先太子。

    先太子一死,齊雪筠東元國唯一的倚仗就沒有了。

    她已經將元宏帝弄得不能再生育,正著急間,她發現先太子還留下遺腹子,才緩解了當時東元國帝后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

    這一對遺腹子,又給元宏帝爭取了十五年的時間。

    而這十五年間,司徒健仁娶妻生子,將元氏皇族的血脈終於延續下來。

    再後來,他才發現,北齊對他們元氏皇族,是非要取而代之,不僅在他身邊派了齊雪筠。他兒子司徒健仁身邊,還早早就有了個女人張氏!

    張氏這個絕色寡婦原來早就是北齊間者。

    這一環套一環的波折,最後以元健仁身亡為代價,將北齊勢力徹底清除出了東元國。

    只是他們元氏皇族,就只有小磊一個後嗣了。

    小磊默默點頭,「皇祖父放心,正妃側妃都會娶滿的。」

    元宏帝松了一口氣,「那好。就先定側妃。」說著,就指著慕容紫和萬甯侯府二房的嫡女寧丹宜道:「這兩個姑娘不錯。可為側妃。她們身份相當,性子也好。」

    小磊一愣,「啊?可是她們都是掌軍侯府的姑娘,能願意做側妃嗎?」

    元宏帝呵呵笑道:「雖然是掌軍侯府的姑娘,可是慕容紫不過是慕容家的過繼嫡女,寧丹宜是萬甯侯府庶支的嫡女,你說。她們怎麼就不能做我東元國親王的側妃呢?」

    當然,元宏帝還握著長興侯慕容辰的把柄。如果慕容辰敢不答應,元宏帝自然有的是法子對付他。

    小磊見元宏帝胸有成竹,便不再阻攔,只笑道:「皇祖父如果能真的說動這兩家姑娘定給我做側妃,當然厲害。我只怕人家不肯。」

    「你願意就行。」元宏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這兩人,皇祖父也幫你想過。她們兩人中誰做了正妃,另一個必定不服氣,說不定就不肯嫁給你做側妃了。但是如果兩人都做側妃,就沒得挑了。小磊,你要記住,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為君之道,最重要就是要能馭下平衡。」元宏帝意味深長地道。

    本來親王側妃的位置,對於這兩家的姑娘來說,不算特別好,但是如果要聘兩家,就不能厚此薄彼。同時薄待雙方,也比厚待一家,然後薄待另一家要好。

    再說元宏帝對長興侯慕容辰總是有些不虞,讓他過繼的嫡女做個側妃,想必慕容辰也不會多說什麼。

    小磊和元宏帝說定了側妃的人選,便告辭離去了。

    剩下的事,就由宗人府來操持了。

    第二天,元宏帝給辰親王元晨磊親自聘了長興侯府和萬甯侯兩家的姑娘做側妃的事,就傳遍了東元國京城上下。

    皇太孫元應佳這幾天心情一直特別好,自從截胡聘了戰素月為側妃之後,他面上雖然不顯,其實心裡差一點樂開花了。

    不是他有多喜歡戰素月,而是戰素月背後的戰家,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世家。

    他的太孫妃唐海嘉又是出身唐安侯府,也是掌軍侯府。

    而小磊,他以為他最多能娶到一家掌軍侯府的姑娘,所以以二對一,自己肯定戰上風。

    所以當他的手下告訴他,元宏帝給小磊聘了長興侯府的慕容紫和萬甯侯府的寧丹宜為側妃的時候,皇太孫元應佳差一點把書桌都掀了。

    「胡說八道!長興侯府和萬甯侯府何等尊貴!怎麼會把兩個嫡女同時給小磊那小子做側妃?!」皇太孫元應佳嗖地一聲拔出長劍,抵在那前來報信的手下胸口,只要手再一用力,就要紮進他胸膛去了。

    那手下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哭喪著臉跪了下來,大聲道:「殿下,這種事小的怎麼敢亂說啊?!陛下早上派人去說親,兩家侯府馬上就答應了,這會子聘禮都抬上門了!您要不信,現在出門去看下聘禮還來得及!街上擠滿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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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9 00:16:44 |只看該作者
第529章 踩臉

    「這麼快?!」皇太孫元應佳一拳砸在門框上。

    門框的橫樑上簌簌作響,掉下來一些灰塵,罩了元應佳滿頭滿臉。

    「是誰做打掃的!怎麼會有這麼多塵土!」元應佳勃然大怒,心頭升起一團邪火,他大叫著把管事們狠罵了一頓,將一腔怨氣都灑在下人身上。

    「拉出去,杖斃!」元應佳咬牙切齒地道,伸手抹去頭上的塵土,滿臉紫漲。

    其實這東宮大殿的橫樑太高,宮人們一般半年才爬上去打掃一次,已經夠乾淨了。

    當然,誰也想不到皇太孫殿下會用力捶著門框,還將橫樑都捶得簌簌作響。

    幾個管打掃的宮人嚇暈過去,被人倒拖著離開東宮大殿門口,往刑房去了。

    杖斃的事由刑房太監處置,不會讓主子們看見的。

    元應佳殺了幾個人,心頭那股邪火才漸漸黯了下去。

    一個人坐在東宮偏殿深處喝悶酒,緊緊抓著手裡的酒杯,手臂上青筋直冒,好在他喝酒不上臉,喝了半天也沒有臉紅脖子粗,只是眼睛發直,看人的時候十分滲人。

    太孫妃唐海嘉聽說皇太孫因為辰親王定了兩個側妃而大發雷霆,心裡有些不解,也有幾分看笑話的意思。

    她也是出身三大侯府之一的唐安侯府,而且是三大侯府裡面勢力最弱的那個侯府,可是自己卻能做皇太孫的太孫妃,那是正妻,另外兩大侯府比他們唐安侯府強又怎麼樣?照樣只能做親王的側妃……

    唐海嘉帶著兩個宮女來到東宮偏殿探望元應佳。

    「太孫妃娘娘,殿下正在里間歇息,您要不要過一會兒再來?」守門的太監強笑著說道。

    裡面的皇太孫已經喝了不少酒了,這太監不知道該不該讓太孫妃進去。

    唐海嘉沉了臉,斜挑眼角看了那太監一眼,「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攔本宮的路?!——讓開!」

    那太監嚇得一哆嗦,縮著脖子往旁邊躲開了。

    東宮門口的侍衛也不敢攔著太孫妃,只好讓她進去了。

    裡面候著的太監總管也想有人陪陪鬱悶的皇太孫,因此也沒有阻攔。

    唐海嘉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元應佳喝悶酒的地方。

    偏殿后側的落地窗下擺著一張矮幾,矮幾上擺著幾碟酒菜和點心,還有三個已經空了的小酒壺。

    元應佳跪坐在矮幾旁,手裡還握著一個酒杯,眼光發直,呆呆地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色出神……

    「殿下,您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呢?」唐海嘉笑著走了過來,跪坐在元應佳身邊,從他手邊接過又一個酒壺。「來,臣妾陪您喝。」

    元應佳乜斜著眼睛看了唐海嘉一眼。冷冷地道:「誰讓你來的?!」說著,從她手裡奪過酒壺,給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唐海嘉一窒,不過她今兒心情好。也沒有生氣,笑著又拿了筷子給元應佳夾了一個八寶鴨胗,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裡。「殿下,吃吃這個。解酒。」

    元應佳的手緊了緊,閉著眼道:「你走吧,孤現在不想看到你。」

    唐海嘉訕訕地縮回手,半垂著頭坐在元應佳身邊,過了一會兒,勸道:「殿下,您為什麼不開心呢?那辰親王只娶了兩個側妃而已……」

    砰!

    「滾!」元應佳突然一把將手上的酒杯砸到地上,扶著矮幾站了起來,指著唐海嘉道:「你馬上給孤滾出去!孤什麼時候讓你進來了!」又大叫:「來人!」

    偏殿裡的太監宮女們忙跑了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說!誰放她進來的!」元應佳扯著嗓子喊,脖子上的青筋直露,臉色煞白,眼睛卻紅通通的,眼神發直,站都站不穩,一看就是喝醉了的人。

    太監宮女們立刻烏壓壓跪了一地,磕頭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唐海嘉氣得手直發抖,她顫著聲音道:「殿……殿下,您喝醉了……」

    「孤沒有醉!」元應佳沖了過來,一把揪住唐海嘉的衣襟,「你高興是吧?你能做正妃,人家只能做側妃,你壓了人家一頭是吧?」

    唐海嘉悚然而驚。

    皇太孫怎麼會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呵呵!沒腦子的東西!就知道爭這些有的沒的虛名頭!」元應佳哈哈大笑,鬆開手,指著唐海嘉的鼻子罵道:「你也不想想,唐安侯府本來就是三大侯府排名最末,你都能做孤的正妃!而人家比你強的,還只能做側妃!用你那小雞腦子想清楚,到底誰踩誰的臉!」

    唐海嘉目瞪口呆地看著元應佳,納悶道:「殿下,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這點東西都想不清楚?——當然是我踩她們的臉,殿下傷什麼心?難不成……」唐海嘉哼了一聲,「殿下是看上了那兩個姑娘?要是喜歡,臣妾也去幫殿下說合說合,再娶兩個側妃也不礙事……」

    「你住嘴!」元應佳更加憤怒,「怎麼有你這麼蠢的人!孤怎麼就娶了你這種正妃!——你給孤滾!」說著,手臂一伸,往門口指了過去。

    當著滿殿太監宮女的面,將唐海嘉罵得狗血淋頭。

    唐海嘉臉上抽搐兩下,高昂著頭,憤憤不平地離開了東宮偏殿。

    回到自己的寢宮,她不忿地問自己身邊的人,「殿下是不是傻了?怎麼會想不清楚誰踩誰的臉?!」

    一怒之下,她甚至忍不住要親自去看看那兩個侯府家姑娘下聘的盛況。

    這個時候不去顯擺顯擺她的正妃位置,就如富貴不還鄉,錦衣要夜行,實在是太虧了。

    「來人!備輦!本宮要去萬甯侯府看看辰親王是如何下聘的!」唐海嘉在寢宮吩咐道。

    但是她要出宮,得要皇太孫元應佳許可才行。

    因此她的下人很快報到皇太孫元應佳的東宮。

    「什麼?!她還想去兩個侯府顯擺?!」元應佳剛喝瞭解酒湯,醒了會酒,就聽見了這個「噩耗」。

    「這個賤人!」元應佳眼前發黑。

    其實賤不要緊,壞也不要緊,但是最要緊不能蠢!

    他剛才發了半天脾氣,這個蠢女人還是沒有明白他到底為什麼發脾氣!

    還一心要去別人那裡顯擺自己的正妃位置。

    這是唯恐不能給自己得罪人啊……

    元應佳騰地一下子站起來,怒氣衝衝往外走。

    他快步來到唐海嘉的寢宮,陰著臉問她:「……你要出去?」

    「是啊,殿下,人家下聘。咱們也得去湊湊熱鬧不是?」唐海嘉想求得元應佳同意,因此忍著剛才被羞辱的難堪,陪笑說道。

    啪!

    元應佳一個巴掌抽了過去,將唐海嘉打得滾到地上。

    她的左邊臉一下子就腫了,疼得她呲牙咧嘴。

    唐海嘉用手捂住左邊臉,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驚恐地看著元應佳道:「殿下,您為何打我?」

    「為何打你?你這個蠢女人,你為什麼不去死!」元應佳怒上心頭,一下子扼住了唐海嘉的脖子。死死箍住,看著她翻著白眼,喘不過氣來,心裡才好受一些。

    「孤教你個乖……你的身份不如人家,還能做正妃。人家家世比你強,卻只能做側妃,打的,就是你男人的臉!——這會你明白了吧?還想不想送臉上門給人打了?!」元應佳瞪著眼,湊到唐海嘉耳邊,咬牙切齒說道。

    唐海嘉被他掐得氣都喘不過來,七手八腳揮動著,將元應佳往外推,結結巴巴地道:「明……明白了……殿下……殿下饒了臣妾吧!」

    元應佳也不想她死,終於還是松了手,見她委頓在地,只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皇太孫和太孫妃兩人在辰親王下聘的那一天鬧了一場,當然,這個鬧,在別人看來,也就是夫妻之間耍耍花槍。

    兩人真正的咀唔,還是被瞞得死死的。

    皇后齊雪筠三十年經營,在東元國的皇宮裡還是培養了一批心腹的,這些人如今都團結在元應佳周圍,實力不容小覷。

    從太孫妃唐海嘉的寢宮回來,元應佳的大太監勸他:「殿下,如今辰親王風頭正勁,咱們不能正面相抗,還是先去北齊參加聖女的受封禮,然後跟北齊您的表舅商議商議吧……」

    元應佳的大太監說的北齊表舅,就是如今北齊皇帝齊言棟齊仁帝,也就是以前的四皇子。

    元應佳神色一動,緩緩點頭道:「正是,孤不能亂了陣腳。」說著,便吩咐準備行囊和禮物,要提前去北齊恭賀聖女的受封禮。

    小磊因為定親的事,一時走不開,因此給北齊送了回帖,說去不了了,寧願把他的請帖轉給太孫妃,這樣皇太孫和太孫妃可以夫妻一同前往北齊。

    皇太孫還不知道這事兒,北齊特使就又來了,同意了小磊的請求,將那帖子給了太孫妃唐海嘉。

    唐海嘉聽說能去北齊觀看聖女的受封禮,高興得幾乎瘋了,立刻將自己多年珍藏的首飾和好衣料緞子都拿了出來,重新裁制新衣。

    這一日皇太孫元應佳和太孫妃唐海嘉啟程去北齊京城,盈袖和謝東籬從郊外參加歡送禮回來,夫妻兩人騎著馬,看著天氣好,不冷不熱,正好並轡而行。

    盈袖雖然不能去,但是對北齊聖女還是挺好奇的,就問謝東籬:「這個聖女到底是怎麼個說法?我記得傳過好久。」

    謝東籬道:「宮裡有些這方面的書籍,我早想進宮找陛下借閱一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盈袖高興地應了,和他一起進宮。

    元宏帝知道他們的來意,慈祥地笑道:「沒問題。這禦書房後面有兩個書庫,裡面是我東元國所藏的最珍貴的書,你們去看看吧。」

    盈袖跟謝東籬拿了腰牌,一起去了禦書房後面的兩個書庫。

    那兩個書庫並排而立,黑漆漆的大門,高高的頂柱,四角放著青花瓷大缸,裡面貯滿了水,是防火用的。

    盈袖好奇地四下看著,沿著書架一行行走過去,在最後一排書架前停住了。

    一本厚厚的用最古老的沙草紙做的書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書的橫脊上寫著《本紀.夏始皇》。

    翻開第一頁,上面整整齊齊寫著一行字:「始皇夏氏諱雲曰:人道經緯萬端,規矩無所不貫,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故德厚者位尊,祿重者寵榮,所以總一海內而整齊萬民也。此言之有理,進退有序,乃本紀始綱也。」

    盈袖皺了皺眉頭,問謝東籬:「這是什麼書?」

    謝東籬瞥了一眼,道:「這是史書。這一摞,是大周之前大夏的史書。」說著,又把手裡的一本白絹裁成的書給盈袖看:「這是有關聖女的。」

    只見白絹書皮上寫著《列傳.聖人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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