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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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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21-4-21 23:24 編輯

傾世寵妻 作者:寒武記

內容簡介】:

  上輩子溫柔和善,賢良淑德的司徒盈袖苦等自己的未婚夫十年,卻在最後關頭,被人陷害,鋃鐺入獄。為保清白,她從東元國百丈高的白塔上縱身一跳,慘死在眾人面前。

  意外重生的司徒盈袖面對身邊的重重謎團,為了破除上一世不幸的結局,堅決表示要走一條不同的路:姐重生要做御姐!姐是女漢子姐自豪!

  但是重生的御姐女漢子立志走上人生巔峰,卻總是被一隻悶騷腹黑高冷禁欲的男神擋路腫麼破?!

  司徒盈袖:悶騷是病,得治!

  某君斜睨她一眼:深井冰無藥可醫,你聽天由命吧……

  司徒盈袖:……誰是天?

  某君:……你師父。

  總而言之,每一隻悶騷腹黑高冷禁欲的男神存在,是因為還沒有碰到一隻令他破功的女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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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5: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第1章 入獄

    東元國永昌五十七年九月初二。

    那一天,秋高氣爽,晴空萬里。

    東元國的京城滿城木樨飄香,暗金色的小朵木樨花開得熱熱鬧鬧。

    ……

    辰時正(早上八點)。

    一頂四人抬藍色直絨紋小轎匆匆忙忙行走在京城最繁華的東街上,兩個青衣小鬟一左一右跟在轎子旁邊。

    「快一點!快一點!慕容大將軍馬上就要到了!」那青衣小鬟不斷催促抬轎子的轎夫,嬌斥道:「我們大小姐是慕容大將軍的未婚妻,要是去晚了,你們擔待得起嗎?」

    轎夫們連聲應是,加快了腳步。

    轎子裡端坐著的司徒盈袖輕輕歎氣,對轎子外面的丫鬟悄聲道:「采芹,不要說了。大街上呢,大呼小叫,像什麼樣子?」

    那丫鬟采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身旁的轎子一眼,「大小姐,您等慕容大將軍,等了十年,委屈了十年,聽了多少閒話?受了多少閒氣?如今總算要揚眉吐氣了,還躲著藏著做什麼?」

    司徒盈袖皺了皺眉,淡然道:「我不委屈。他若是不願娶,我就不嫁,有什麼好委屈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另一邊的青衣小鬟採桑見大小姐又說這種話,忙要糾正她的看法。

    就在這時——

    「站住!轎子裡面裡面可是司徒府的司徒盈袖!」一聲暴喝從轎子前面的街道上傳來。

    轎夫猛地停住腳步,將轎子裡面的司徒盈袖顛得七葷八素。

    她忙抓住轎欄,眉頭皺得更緊。

    一群穿著青織金妝花飛魚過肩羅飛魚服的男子氣勢洶洶地湧了過來,將這頂藍布小轎圍得嚴嚴實實。

    「飛……飛魚衛?!」四個轎夫嚇得一哆嗦,不約而同放下轎子,一起抱著頭蹲在地上。

    采芹也嚇了一大跳,用手捂著嘴,靠到轎子旁邊,戰戰兢兢地道:「大……大小姐,是……是飛魚衛!」

    司徒盈袖掀開轎簾,看向那群飛魚衛,「我們有事要出城,勞駕各位讓一讓。」

    「讓路?還沒人敢叫我們飛魚衛讓路!」為首的男子傲然說道,拿著一個卷軸對她看了一眼,回頭往後一揮手:「就是她,司徒盈袖!有人告你就是從南偷到北的女賊金燕子!我們才剛已經在你城外的賊窩搜出贓物,你逃不了了!--給我拿下!」

    東元國的飛魚衛直屬皇帝陛下,配合御史台監控百官。

    但是司徒盈袖知道,皇帝近來病重,不能上朝,正急召在江南遊歷的皇太孫回京。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飛魚衛頭領。

    細長濃黑的睫毛下,一雙黑白分明、流光溢彩的眼眸在他面前一閃,黑如長夜,但又通透晶瑩,引得人想要深深看進去,說不出的奪人心魄,恨不得溺死在裡面。

    那頭領一怔。

    司徒盈袖垂下眼眸,鎮定地道:「是不是弄錯了?就算我是女飛賊,哪裡需要勞動飛魚衛出手捉拿呢?依東元國律法,飛魚衛直屬皇帝陛下,配合御史台監控百官。——盈袖是民,不是官。」

    「那你是承認你是女飛賊了?!——那就沒錯了。帶走!」飛魚衛的首領見司徒盈袖垂下眼眸,又是平平淡淡的樣子,剛才那副奪人心魄的氣勢立即消失不見了,在心頭一曬,暗道眼花,已經不耐煩了,暴喝一聲,上前一步抓住司徒盈袖的胳膊,往外一拉。

    司徒盈袖被他拽出轎子,踉蹌幾步,差一點摔倒在地。

    她撐著地站起來,又看了那飛魚衛的首領一眼,淡然道:「我自己能走,不要拉拉扯扯。」

    「大小姐!」采芹和採桑嚇得上牙和下牙直打架,眼睜睜看著司徒盈袖被抓走。

    司徒盈袖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用眼神暗示她們快逃。

    采芹和採桑悄悄回轉身,擠入看熱鬧的人群中。

    飛魚衛的人看了那兩個丫鬟的背影一眼,問首領:「那邊跑了兩個。」

    「沒事,兩個丫鬟而已,跟我們的差事無關。」飛魚衛的首領不以為然地道,「收隊!」

    ……

    巳時正(早上十點)。

    采芹回到司徒府哭訴哀求:「老爺、夫人、二小姐、二少爺,我們大小姐被飛魚衛抓走了,你們快想法子救救她啊!」

    「被飛魚衛抓走了?她她她……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司徒盈袖的爹司徒健仁一下子驚得跳起來,衝到采芹面前問道。

    司徒家是皇商,做為商人,最講以和為貴,結交各方朋友,更是牢守「民不與官鬥,富不與官爭」的誡條。

    司徒健仁是個剛滿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五官俊逸,只是美中不足,從小就渺了一目,臉上常年帶著一副黑色眼罩,看著有些嚇人。

    「老爺,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您趕快去找人救盈袖吧!」司徒夫人張氏苦苦哀求。

    「大姐不是去城外接大姐夫了嗎?」司徒府的二小姐司徒暗香驚訝說道,「怎麼會被飛魚衛抓走?」

    采芹哭著道:「我們就是在出城的路上,結果碰到飛魚衛攔路,還說大小姐是……是女飛賊金燕子!」

    「大姐絕對不是女飛賊!一定是弄錯了!」司徒暗香斬釘截鐵地道,「爹,大姐夫在外面打了勝仗,今日班師回朝,爹快去求大姐夫吧!只有大姐夫能救大姐!」

    二小姐司徒暗香並不是司徒健仁的親生,而是填房夫人張氏帶來的拖油瓶。

    她八歲跟著張氏嫁到司徒家,司徒盈袖並沒有看不起她,把她當親妹妹一樣對待。

    姐妹倆感情一向很好。

    ……

    未時正(下午兩點)。

    司徒盈袖被飛魚衛帶到東元國京城東面的白塔大獄前。

    東元國京城臨海而建,白塔就在最東面的海邊上。

    這座白塔的歷史已不可考,似乎在東元國建立之前就有了,高達百丈,潔白如雪,和蔚藍色的大海交相輝映,屹立在海天之間。

    看起來這樣美好,其實不過是東元國的監牢,用來關押最窮凶極惡、罪大惡極的犯人。

    只要被關進這白塔大獄,那是插翅也難逃,再厲害的囚犯,都只能乖乖在裡面等死……

    司徒盈袖抬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白塔,瞇了瞇眼。——她何德何能?有資格進入白塔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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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5:2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重生

    申時正(下午四點)。

    另一個丫鬟採桑沒有回司徒府,而是跟采芹商議後,分道行事。

    采芹回司徒府報信,採桑則去司徒盈袖的外祖沈家求救。

    沈家老爺子是剛剛卸任的東元國大丞相,沈家書香世家,在東元國朝中遍佈門生故舊。

    只是沈家跟司徒家的關係不太好,採桑敲門,門子根本不理她。

    她在沈家門口候了半天,才看見一輛青木香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一個身材纖細、弱不禁風的女子拿著團扇掩在面前,撂開車簾看了她一眼,問道:「採桑,你不在袖袖身邊,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沈二小姐!遇到您真是太好了!」採桑都快急哭了,"您快救救我們大小姐吧!"

    這女子正是沈家大房嫡出的二小姐沈遇樂,也是司徒盈袖的閨中蜜友。

    「出了什麼事?」沈遇樂放下團扇沉聲問道。

    採桑忙把今天的事說了出來。

    「飛魚衛?!」沈遇樂心裡一沉,"你別急,我現在就回去找爹和祖父!」

    沈家外院的從安堂裡,卸任大丞相沈友行和新任大丞相謝東籬正在把酒言歡。

    「祖父!祖父!盈袖被飛魚衛抓走了!您快找人救救她啊!」沈遇樂不顧門口小廝的阻撓,硬是闖到從安堂。

    沈友行放下酒杯,不悅地道:「遇樂,你的閨儀都學到哪裡去了?我這裡是外堂,還有貴客,你就冒冒失失闖進來,你可知錯?」

    沈遇樂氣喘吁吁地道:「祖父可以罰我,但是事有輕重緩急,又說事急從權,盈袖表姐被飛魚衛抓走,這件事非同尋常,祖父您一定要……」

    「飛魚衛?」坐在沈友行身邊的謝東籬皺了皺眉頭,「飛魚衛直屬皇帝陛下,監視百官,這位盈袖姑娘是……?」

    沒有聽說東元國有女子做官啊?

    沈友行撫了撫自己的鬍鬚,為難地道:「老夫已經致仕,朝堂中事,插不了手啊。」說著,他看向身邊的新任大丞相謝東籬。

    謝東籬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就我所知,皇帝陛下最近病重在床,沒有見過任何人。這飛魚衛,是從哪裡得來的諭旨?」

    ……

    酉時正(下午六點)。

    匡當!

    白塔大獄最高一層單間牢房的大門被猛地推開,又關上。

    幾個五大三粗,遍身腥臭的男人獰笑著闖了進來。

    「哈哈,這裡果然有個小妞兒!瞧這味道,香噴噴的,等下兄弟們可得緩著點兒,便用力太大,一下子就玩死就可就沒意思了。咱們哥仨在這裡關了一年,就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兒,哥哥我可是夢裡夜裡都想啊!」當先一個男人看著牆角抱膝坐著的司徒盈袖哈哈大笑。

    司徒盈袖緩緩抬頭,看著面前的三個男人,心裡一沉。

    完了,她逃不出去了……

    司徒盈袖扶著牆站了起來,沉聲道:「你們怎麼進來的?這是白塔大獄,你們不怕我招呼一聲,就有獄卒過來嗎?」

    「啊——?哈哈哈哈!」那三個男人一愣,笑得前仰後合。

    「哥們兒聽見沒?還真是個雛兒!——還獄卒呢!她難道不知道哥仨能進來,就是……『獄卒』嗎?!」

    司徒盈袖趁著他們笑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猛地掄起身邊的小凳子,往前一扔,然後跑到最近的扶梯上,快速往上爬了上去。

    她下午剛被關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個扶梯,知道這個扶梯上面有個小門,不知道通向哪裡。

    「咦?她跑上去了?」一個男人停住笑聲,像看傻叉一樣看著司徒盈袖往上攀登的背影。

    「呵呵,上去了?好啊,上面風景更美,哥仨可以看得更清楚……」

    司徒盈袖爬到扶梯最上頭,用手一撐,頭頂的小門應聲而開。

    一股晚霞照了進來。

    司徒盈袖爬上去一看,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

    原來這是白塔大獄頂峰最高處的平台。

    她站在平台之上,甚至能看見對面的夕陽,似乎跟她在同一高度。

    三個男人怪笑著跟著她從扶梯口爬了上來。

    「咦?這個地兒不錯,寬敞,還要亮堂,等下一定很舒服……」為首的男子向司徒盈袖走了過去。

    司徒盈袖再也忍不住了,顫抖著道:「你敢!我外祖父是大丞相沈友行!未婚夫是慕容長青大將軍!你們敢動我,他們一定會讓你們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姑娘,我想你弄錯了。我們個個都是判了極刑。」為首的男子掏了掏耳朵,不屑地指著身後左面的男子,「他,被判腰斬。」又指著身後右面的男子,「他,被判車裂。我,被判凌遲。——你倒是說說,還有什麼死法,比我們被判的這些死法更慘?而且有人答應過我們,只要我們玩了你,我們就能舒舒服服地死,不會再受這樣的酷刑!」

    司徒盈袖知道,被判了這樣的重刑,這些人一定是窮凶極惡,犯了很嚴重的罪行。

    居然用這些惡徒來對付她,那背後的人,一定是恨她入骨了,只想用最慘的法子折磨她,不僅要讓她死,而且要讓她身前死後名一併抹殺,就算以後她被沉冤昭雪,她的家人也會抬不起頭來……

    霎時間,司徒盈袖死意已決。

    可是那為首的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慢悠悠地道:「想死?就算死了,我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們玩了你的屍身,再把你光溜溜的屍身倒吊在白塔大獄最高處,讓全京城的人都能看到,哈哈哈哈……」

    司徒盈袖冷笑,「想要我的屍身?那就看看你們的本事吧!」說著,她一手扶上背後半人高的矮牆,飛身一躍而下。

    白塔大獄高達百丈,最高處還有白雲穿梭。

    司徒盈袖紅衣似火,如同火鳳凰一樣從白塔高處跳了下來。

    ……

    「盈袖!」

    「盈袖!」

    「大姐!」

    謝東籬、沈遇樂、慕容長青,和司徒暗香從三個方向奔來,正好看見司徒盈袖縱身一跳的大紅身影!

    他們疾奔而至,卻還是晚了一步。

    她墜落在他們面前,如同血紅的曼陀羅,在彼岸烈烈盛開。煙霞色長裙慢悠悠地蓋了下來,蓋住她蒼白血污的小臉。

    司徒暗香瘋一樣撲過去,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沈遇樂跑得慢了一步,衝過來一把將司徒暗香擠開,跟著伏地大哭。

    ……

    司徒盈袖卻只覺得身子一輕,就落到了水裡。頭頂波光粼粼,像是有燈光閃過。

    她睜開眼睛,看見一個俊秀的小男孩托著她,依依不捨地看了她一眼,將她奮力往上一推!

    司徒盈袖大驚,怔怔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那張在她睡夢裡十年不曾離去的臉!

    那是她弟弟,她嫡親的弟弟小磊,司徒晨磊!

    但是她弟弟不是在十年前他們從江南舉家搬遷到京城的時候,落水淹死了嗎?!——而且是把生的希望給了她,自己沉入河水之中……

    他怎麼又出現了?

    司徒盈袖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夕,顧不得多想,只是下意識反手抓住弟弟的手,不肯放開,同時屏住呼吸,腳底不間斷地連番踩水,帶著弟弟一起浮上水面。

    弟弟,姐會游泳了,姐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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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5:33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姐弟

    司徒盈袖用力拽著弟弟的手,從水底浮了上來。

    頭頂是同那夜一模一樣的星空,天上還有一輪彎彎的月牙兒,水面上蒸騰著氤氳的霧氣,對面就是他們從江南一路乘坐過來的樓船。

    那船有兩層樓高,是她爹司徒健仁買下來的大船。

    白日裡有縴夫拉縴,晚上就泊在離岸邊不遠的地方。

    因是大船,吃水比較深,不能停在靠岸淺水的地方。

    司徒盈袖一邊踩著水,一邊轉頭看著周圍的情形。

    「盈袖!」

    「大小姐!」

    「小磊!」

    「大少爺!」

    從樓船那邊傳來一陣陣呼喊聲,但是他們姐弟倆的位置,是在樓船的背面,而那呼喊的聲音,是從樓船的正面傳來的。

    司徒盈袖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半夜河水裡微涼的夜氣讓她清醒過來。

    她想,她大概是在從白塔大獄上往下跳的時候,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這真是意外撿回來的一條命……

    司徒盈袖眼中含淚,看了看在她身邊的弟弟小磊。

    他沒有掙扎,只是微笑著看著她,一副全心全意信賴的樣子。

    「弟弟,姐帶你上去。」司徒盈袖低聲說道,一隻胳膊劃著水,游到弟弟背後,伸出雙臂抱住他,「你別動,姐不會丟下你。」

    司徒晨磊沒有動,完全放鬆地依偎在司徒盈袖懷裡。

    司徒盈袖這一刻,無比感謝上一世那個在京城教她游泳的師父……

    那時候她跟著家人進了京城,卻沒了自小相依為命的弟弟,她痛苦得天天跪在弟弟的靈位前,恨不得死過去。

    她無數次後悔,為什麼死的不是她?

    她為什麼沒有把弟弟一把推上去?而是被弟弟推上水面?

    為什麼她不會游泳?!

    就在她難過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神秘人來到她為弟弟建的小佛堂,對她道:「你需要學游泳。我教你。」

    司徒盈袖那時候的執念便是:如果我會游泳,我就能把弟弟救上來……

    那個帶著銀色面具的神秘人,於是成了她的師父,教會了她游泳。

    上一世她學游泳,只是因為太過歉疚,想做些事情,不然她真的活不下去。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上一世學的游泳,居然能派上用場……

    她抱著弟弟,很快游到樓船的正面。

    「盈袖!我看見盈袖了!」這是他們的繼母張氏驚喜的聲音。

    「小磊少爺!還有小磊少爺!」這是弟弟乳娘的聲音。

    司徒盈袖抬起頭。

    樓船昏黃的燈光下,那些人的穿戴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她才真正確信她是回到了十年前。

    前世種種,譬如昨日死。

    今世的她,總算有機會彌補上一世的遺憾了。

    司徒盈袖含笑對著樓船上那些熟悉的親人揮手,揚聲道:「我和弟弟在這裡!」

    船上的船娘跳了下來,很快游到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身邊,要抱著他們上前。

    司徒盈袖抱著弟弟往旁邊輕輕一晃,水性竟然比那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船娘還要強。

    船娘驚訝地看著這個小姑娘不費吹灰之力地抱起自己的弟弟,往樓船邊游去。

    很快搭上船舷,船上的人將他們姐弟倆拉上了船。

    張氏立即拿著兩床薄毯上前,一床裹在司徒盈袖身上,一床裹在司徒晨磊身上。

    司徒晨磊緊緊抓住司徒盈袖的手,不肯鬆開。

    「沒事,弟弟,沒事。你跟姐進去,咱們換下濕衣裳,然後喝一碗薑湯驅寒,好不好?」司徒盈袖耐心對司徒晨磊說道。

    司徒晨磊沒有說話,只是對著她笑。

    兩姐弟的爹爹司徒健仁在旁邊嗐了一聲,道:「快進去吧。跟他廢話什麼?他又聽不懂……」

    「弟弟聽得懂。」司徒盈袖下意識反駁司徒健仁的話,「弟弟聽得懂。」

    她娘生小磊的時候是難產,小磊的腦袋卡得時間過長,等出來的時候,好長時間沒有氣息。

    她娘只來得及看了小磊一眼,就把他的小手交到只有四歲的盈袖手裡,「袖袖,你要好生照顧弟弟……」說完就撒手塵寰了。

    而小磊四五歲了還不會說話,除了叫「姐姐」,他什麼話都不會說,什麼東西都學不會。

    大家都以為他是傻子。

    司徒盈袖曾經也認為弟弟小磊是傻子,聽不懂大家說話。

    但是在上一世的這一夜,她和小磊同時落水,小磊卻將她奮力往上一推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大錯而特錯了。

    她的弟弟,從來就不是傻子,從來不是……

    司徒盈袖抬眸,看了司徒健仁一眼。那目光如同寒星閃耀,看得司徒健仁不由自主別過頭,不敢跟她對視。

    攬住司徒晨磊瘦弱的肩膀,司徒盈袖帶著他往船艙那邊走去。

    這裡的情形在她的記憶中太過深刻,因此隔了十年的時光,她也還記得她和小磊的艙室是在什麼方位。

    「弟弟,你跟趙乳娘去換衣裳,姐姐去那邊換衣裳,換完就去看你,好嗎?」

    司徒晨磊笑著看著她,沒有說話,但是鬆開了她的手。

    司徒盈袖對他點點頭,走進自己的艙室。

    這是她十年前在這樓船上的閨房。

    她家豪富,這個艙室也佈置得跟她在家裡的閨房一模一樣,當中還有一面半人高的大穿衣鏡,是她爹司徒健仁花了千金從極西的波斯國購回來的。

    看著穿衣鏡中的人影,司徒盈袖毫不奇怪地發現,她確實是回到了十年前,她十二歲的時候。

    瘦高的身子,蒼白的面頰,滿頭黑髮如同海藻一樣披散在背後,只有眉目開闔間,寒星般的眸子,顯出她的一絲不同。

    司徒盈袖走到屏風後面,叫道:「採桑,給我把換洗的衣裳拿來。」

    「是,大小姐。」屏風前傳來採桑稚嫩的聲音。

    司徒盈袖默了默,從屏風後面踮起腳,看見矮矮胖胖的採桑抱著幾件衣服快步走了過來。

    ……採桑十年前,正是這樣矮矮胖胖的樣子呢。和十年後那個秀麗豐腴的俏丫鬟真是一點女大十八變啊!

    司徒盈袖接過衣裳,很快換上,從屏風後面繞出來,還沒說話,就聽見弟弟的艙室那邊傳來哭喊聲。

    司徒盈袖連忙推開艙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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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辨藥

    「小磊!小磊!怎麼了?」司徒盈袖迅速推開司徒晨磊所住艙室的門,走到他床邊。

    司徒晨磊坐在床上,抱著屈起的雙腿,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上。

    一個丫鬟蹲在地上揀拾白瓷碗的碎片,另一個半跪在床邊,對司徒晨磊說話:「大少爺,您傷著手沒有?給奴婢看看,奴婢給您包紮一下……」

    「小磊。」司徒盈袖坐到床邊,輕輕叫了一聲,她的聲線靚麗,如同絲滑般悅耳。

    司徒晨磊猛地抬起頭,「姐……姐……」他鬆開雙臂,慌亂地向司徒盈袖爬過去,坐到她身邊,緊緊抱住她的胳膊,「姐……姐……」

    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叫著。

    司徒晨磊長到四五歲的時候,還依然只會叫「姐姐」兩個字,他不會認字,不會穿衣裳,甚至不會自己吃飯,司徒家的人徹底對他失望。

    「……可惜了,原來是個傻子。」

    「是啊,哎,沈夫人書香門第出身,沈家一門出了多少進士、狀元、榜眼和探花,沈家的姑娘們生的孩子也個個聰明伶俐,怎麼嫁到我們司徒家的沈夫人,就會生出一個傻子呢?」

    「呵呵,說不定沈家知道他們家的這個姑娘有毛病,所以才嫁到司徒家。你想啊,沈家書香世代,在朝中做官的人那麼多,沈夫人的親爹還是當朝大丞相!——司徒家呢?不過是做生意的小商家。士農工商,商可是排在最後的!如果不是這沈夫人做姑娘的時候有毛病,怎麼會下嫁到司徒家這種人家?!」

    「是啊,司徒健仁這人雖然長得一表人才,但是從小就瞎了一隻眼,這輩子都不可能入仕。要不是娶了沈大丞相的嫡女,他的生意能越做越大嘛!——東元國最大的皇商啊!嘖嘖,司徒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因為弟弟的病,兩姐弟的娘親沈詠潔被人詬病,連死後的名聲都被人糟蹋。

    司徒盈袖那時候才八九歲,聽到這番話,雖然很是惱怒生氣,但是娘親對她自小的教養讓她無法口出惡言,跟這些人當面爭執,她只能忍下一口氣,好好護著自己的弟弟,努力為弟弟撐起一片不受外人鄙視唾罵的天空,讓癡傻的弟弟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她以為弟弟真的是傻子。

    直到司徒晨磊八歲那年,他們舉家從江南遷往京城的途中,兩姐弟不慎落水,她被弟弟奮力推上水面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她的弟弟小磊,真的不是傻子!

    司徒盈袖回臂緊緊抱住弟弟瘦弱的肩背,輕聲哄他:「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不就砸了一個碗嗎?沒事,沒事,姐在這裡呢……」

    司徒晨磊的顫抖終於停了下來,他依偎在司徒盈袖身邊,間或抽泣兩聲。

    司徒盈袖回頭問兩個丫鬟:「怎麼回事?如何會砸了碗?」

    在地上揀拾碎瓷片的丫鬟忙跪下來道:「大小姐,奴婢給大少爺喝薑湯,大少爺只喝了一口就往外推,奴婢沒有拿穩,就砸到地上了。是奴婢的錯,請大小姐處罰!」

    並沒有因為司徒晨磊不會說話,就把這件事推到司徒晨磊身上,倒是個有良心的好丫鬟。

    司徒盈袖凝視著她,隱隱約約記得這個丫鬟好像在他們一到京城上岸的時候,就被賣了。

    因為小磊在進京的路上就死了,他身邊的人好像都被賣的賣,打發的打發,一個都沒有帶到京城的司徒府。

    司徒盈袖那時候也才十二歲,因為弟弟的死自責不已,根本沒有精力關注身邊的事。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要不是後來有那個神秘的師父,她根本就走不出來……

    司徒盈袖微笑著起身,把那小丫鬟扶起來,問這兩個在屋裡的丫鬟:「你們叫什麼名字?」

    在地上揀拾碎瓷片的丫鬟道:「奴婢叫小桃。」

    半跪在床邊安慰司徒晨磊的丫鬟道:「奴婢叫小杏。」

    司徒盈袖忍不住微笑。——這名字取的,桃和杏都是小磊喜愛吃的水果……

    「小桃,再去端一碗薑湯過來,我來喂小磊喝。」司徒盈袖吩咐道。

    那小丫鬟小桃見司徒盈袖沒有責罰她,很是感激,忙道:「大小姐,奴婢這就去!」說著,起身匆匆忙忙出了艙室。

    司徒盈袖在屋裡看了一圈,問另一個小丫鬟小杏:「趙乳娘呢?」

    司徒晨磊從生下來,就是趙乳娘帶著的,而趙乳娘是娘活著的時候就給小磊找好的乳娘,司徒盈袖十分信任她。

    另一個小丫鬟小杏忙道:「趙乳娘在外面熬薑湯。」

    司徒盈袖點點頭,回身坐到床上,撫了撫司徒晨磊的小臉,覺得有些涼,微笑著慢慢說道:「小磊,喝點薑湯,身子暖和,就不會生病了。」

    司徒晨磊呆呆地看著她,目光有些渙散,又有些呆滯。——確實不是正常孩子……

    但是司徒盈袖無論如何不肯再認為自己的弟弟癡傻。

    癡傻的人,不會主動去救人,更不會和小磊一樣,主動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

    「大小姐,薑湯來了。」小桃小心翼翼用托盤端了一碗薑湯進來。

    司徒盈袖接過白瓷碗,先吹了吹,然後習慣性地嘗了嘗。

    這是她前世養成的習慣,她給繼母生的弟弟妹妹餵藥的時候,都會習慣自己嘗一嘗,免得燙著他們。

    一嘗之下,司徒盈袖怔住了。

    她的眉頭微蹙,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白瓷碗。

    碗裡的薑湯色澤暗紅,姜的氣味十分濃郁,還放了大量的紅糖,甜滋滋的,那甜味太重,甚至蓋住了另外兩種非常輕微的味道。

    在這樣濃烈的味道下,一般人根本嘗不出那兩種味道,但是司徒盈袖卻不一樣。

    她前世那個神秘的師父,只教了她半年,重點教了她兩件事。

    一件事是游泳。

    另一件事,就是辨藥。

    巧的很,司徒盈袖的舌頭特別靈,一般人嘗不到的味道,她都能分辨出來。

    她那個從來不誇人的師父,就她這個本事,還是略微誇了誇的,「……味覺靈敏。」

    她記得這兩種味道。

    一種是龍膽,一種是柴胡。

    龍膽和柴胡都偏苦,但是用大量的姜和紅糖掩蓋,一般人根本嘗不出來。

    龍膽和柴胡放在一起煎熬,經常吃的話,會讓腎水沉降,傷的是男人的根本,就算是成年大男人,也會很快虛弱到起不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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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乳娘

    司徒盈袖臉色驟變,「這薑湯是誰熬的?」

    「是趙乳娘啊……怎麼了?」小桃被司徒盈袖的臉色嚇到了,怯生生問道。

    「趙乳娘?」司徒盈袖端著白瓷碗站起來,聲音不再清潤絲滑,反而增添了幾絲冷厲:「給我把她叫過來。這薑湯裡她都放了什麼東西?我真不知道,薑湯裡面出了姜和紅糖,還要放龍膽和柴胡。」

    「龍膽和柴胡?」小桃和小杏對視一眼,七八歲的小丫鬟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外面的一個婆子聽見了,忙在艙門口回道:「大小姐,奴婢現在就去請趙乳娘過來。」

    司徒盈袖點點頭,把藥碗放到床邊的小桌上,剛坐下來,就聽不遠處傳來「撲通」一聲轟響,就像是有人掉到水裡的聲音。

    很快又傳來驚呼。

    「來人啊!救命啊!趙乳娘跳河了!」

    船艙外又傳來紛繁複雜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往水聲濺起的聲音那邊跑過去。

    司徒盈袖的瞳孔倏地縮了起來,她站起來剛要出去看看,司徒晨磊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連聲喚她:「姐姐!姐姐!」

    他說不出別的話,只是翻來覆去叫她姐姐。

    司徒盈袖心裡一動,拉著他一起起身,「跟我一起走吧。」

    司徒晨磊乖乖地下床,跟司徒盈袖一起走出艙室。

    「又出了什麼事?」司徒健仁和張氏匆匆忙忙趕過來。

    看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並肩而行,張氏很是欣喜地道:「盈袖、小磊,你們好些了嗎?」

    司徒盈袖臉上露出笑意,溫和地叫了一聲:「母親。」

    司徒盈袖的娘親早就沒了,是生她弟弟的時候難產而死。

    司徒盈袖的爹司徒健仁守了三年制,才娶了一個帶著拖油瓶女兒的寡婦做填房,因他爹說這樣的女人沒什麼家世,不會在他原配子女面前直得起腰。

    張氏這個繼母自從進門之後,對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確實很不錯。

    「大姐、小磊。」張氏身後傳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一個穿著淡藍色右衽上衫,月白色紗裙的小姑娘從張氏背後走出來,她看著司徒盈袖,眼裡一下子湧出淚花,「大姐,大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小姑娘哭著撲過來抱住了司徒盈袖。

    這是她繼母張氏帶來的女兒司徒暗香。

    司徒盈袖記得這個妹妹跟著她娘張氏嫁到司徒家的時候,才三歲,只比她弟弟司徒晨磊大一個多月。

    司徒暗香以前的名字當然也不叫司徒暗香,而叫凡春運,是張氏嫁過來兩三年後,凡春運四五歲的時候才改叫司徒暗香,入了司徒家的族譜。

    司徒盈袖記得這件事,是因為就是在那一年,她的弟弟正式被郎中確診為癡傻,再也治不好了。

    她爹司徒健仁心裡很不高興,非常希望家裡能夠人丁興旺。

    就在那一年,她的繼母張氏有了身孕,司徒健仁高興地不得了,所以大發慈悲,讓張氏的拖油瓶女兒凡春運改了姓,並且親自給她起了司徒暗香的名字。

    司徒暗香跟著她娘剛到司徒家的時候,才三歲,以前的事情都記不得了,一心把司徒健仁當她親爹,司徒盈袖當她親姐姐,司徒晨磊就是她的親弟弟,而且處處以司徒盈袖為榜樣,學著她的溫柔和善,婉約懂事,大家都說她們就跟嫡親姐妹一樣。

    司徒盈袖也對這個幼年喪父的繼母妹妹很是憐惜,對她也很親近,上一世的時候,手把手教她唸書習字,禮儀規矩,女紅廚藝等等大家閨秀需要學習的東西。

    在江南的時候,有些司徒宗族家的小孩子總是喜歡嘲笑司徒暗香,說她是拖油瓶,還拿石頭砸她,是司徒盈袖,還有她的傻弟弟司徒晨磊一直護著司徒暗香。

    後來進了京城,司徒盈袖沉浸在失去弟弟的打擊中,差一點走不出來,是司徒暗香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

    司徒盈袖上一世沒有什麼事情瞞著這個妹妹,除了她暗中拜師一事。

    但是那件事,也是她師父不想張揚,所以讓她發誓,不說與任何一人知曉。

    看見司徒暗香激動得哭了,司徒盈袖也很感慨,拍拍她的後背,「沒事了,我們都沒事了。」

    司徒暗香點點頭,抹了眼淚,又去看司徒晨磊,小心翼翼、一字一句地說:「小-磊-,你-好-些-了-嗎?」生怕他聽不懂的樣子,還一邊拿手比劃。

    司徒盈袖想到自己以前也是這個樣子,在心底歎一口氣,拉緊司徒晨磊的手,對司徒暗香道:「小磊不是傻子,他聽得懂你的話。不用指手畫腳的。」

    司徒暗香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小磊不傻!」說著挽起司徒晨磊另一隻手,「小磊以前把他喜歡的桃兒、杏兒都給我吃呢……」

    司徒晨磊卻呆呆地站著,一雙眼睛只是盯著暗黑的河面。

    剛才被司徒暗香這一打岔,司徒盈袖差一點忘了他們過來幹什麼,看見小磊的神情,司徒盈袖才回過神,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誰跳河了?」

    「是趙乳娘。」一個婆子苦著臉走上來回道,「大小姐剛才吩咐要趙乳娘過去問話,奴婢還沒走過去,就聽見一聲轟響,然後就看見趙乳娘一頭紮到河裡去了。喏,就在那邊。」

    「船娘下去救人了沒有?」司徒盈袖沉聲問道。

    「下去了,從這邊下去的,應該就快救上來了。」

    司徒盈袖拉著司徒晨磊的手,走到趙乳娘先前熬薑湯的小艙室。

    那小艙室靠近門口的地方有一口小火爐,爐子裡還有紅紅的灰燼,火還亮著呢,爐子上卻空無一物。

    「……熬薑湯的鍋呢?」司徒盈袖四處在艙室裡看,「放到哪裡去了?」

    「不曉得。」下人們紛紛搖頭,「都是趙乳娘一直在這裡忙,我們在旁邊的屋子準備明天的早飯。」

    司徒盈袖心裡一沉,發現疑團越來越多。

    本來以為她弟弟上一世的死,只是一個簡單的意外,如今看來,原來沒有這麼簡單。

    「……上來了!上來了!船娘把趙乳娘救上來了!」船舷上站著的下人往邊上擠過去,將船娘和趙乳娘接了上來。

    「老爺、夫人,趙乳娘已經沒氣了……」那船娘氣喘吁吁地道。

    一天晚上兩次下水救人,她都快吃不消了。

    特別是這個乳娘還那麼胖,幸虧她沒氣了,不能掙扎,不然使勁兒一掙,自己在水裡就要被她拖累了。

    船娘這樣想著,一抬頭,正好看見司徒盈袖低頭默默地看著她。

    一雙眸子在她面前一閃,如同夜空裡的繁星璀璨,光芒照人。

    船娘一愣,想起方才在水裡,這小姑娘嫻熟的水性,忍不住讚道:「司徒家是咱們江南有名的大戶人家,真沒想到司徒大小姐的水性居然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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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船娘

    「我們家袖袖又不會游水,你說什麼水性好?船娘你說什麼胡話呢?」司徒盈袖的爹司徒健仁聽著這話十分不入耳,白了那船娘一眼。

    東元國大戶人家的姑娘都是養在深宅內院,哪裡有人會游泳呢?

    況且「水性」這詞還有一層意思,說姑娘家水性,那就是水性楊花的意思,蠻好聽嗎?

    司徒盈袖想起來她本來是不會游泳的,是上一世的時候去到京城,也就是半年後,才跟著那位不請自來的神秘師父學會的游泳……

    情急間,司徒盈袖知道不能讓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了,如果深究她到底為何突然會游泳,這個問題太難回答。——那就只有用一個更難的話題來轉移視線了……

    司徒盈袖眸光輕閃,瞥了那船娘一眼,淡然道:「剛才我和弟弟掉到水裡,船娘你去哪裡了?如果不是看見我們浮上水面,你還不會往船下跳吧?」

    這也是司徒盈袖一直在琢磨的問題。

    不管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這船娘都沒有馬上跳下河救他們姐弟倆。

    而剛才那趙乳娘掉到河裡,這船娘不用人說,自個兒馬上就跳下去了。

    差別也太明顯了。

    那船娘沒料到司徒盈袖說起剛才的事,忙道:「剛才我不知道大小姐和大少爺掉到哪裡去了,所以沒有馬上下水。那不後來看見大小姐和大少爺浮上來了,我就馬上跳下去救你們了嘛!」

    「哦?原來我們從哪裡掉下去的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這船上也沒有一人知道?沒有一人告訴你嗎?」司徒盈袖的目光往面前所有人面上一一看過去。

    如寒星般的眸子在眾人面上掃過,眾人心中都是一凜。——大小姐落了一次水,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

    面前這個光憑目光就能讓大家腿軟的女子,還是以前那個溫潤和氣,對每個人都含著笑意的十二歲的大小姐嗎?

    司徒健仁背著手,皺著眉頭看了那船娘一眼,也問道:「是啊,剛才是怎麼回事?」回頭就問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丫鬟們:「采芹、採桑,小桃、小杏,你們沒有看見大小姐和大少爺是從哪裡掉下去的嗎?」

    四個丫鬟忙跪了下來。

    采芹低著頭道:「奴婢們沒有親眼看見,但應該是從釣魚的地方掉下去的。當時大小姐和大少爺在船邊釣魚,後來說有些涼,讓奴婢們去拿斗篷。奴婢和小桃去拿斗篷,採桑和小杏那時候在夫人房裡領大小姐和大少爺這個月的份例。」

    司徒盈袖在心裡暗暗點頭。

    的確是這樣。

    她記得上一世這個時候,自己是和弟弟在船邊釣魚,因爹爹的生辰就是明日,他又最愛吃河鮮,司徒盈袖便想著和弟弟一人釣一條鮮美的鰣魚,自己親自下廚,給爹爹做一味花彫酒釀蒸鰣魚賀壽。

    他們在船邊坐了一會兒,河風太涼,就讓兩個丫鬟去艙室取斗篷。

    採桑和小杏確實去了繼母張氏的房裡領這個月的份例,還沒有回來。

    沒過多久,她只覺得船舷突然一陣顛簸,像是河上起了風浪,而她面前的釣竿往下一沉,應該是有大魚上鉤了。

    她大喜,起身要拽起魚線,那魚線另一端卻無比沉重,她一拽之下,居然把自己整個人都拽到河裡去了,而她弟弟隨後也跟著掉了下去……

    司徒盈袖閉了閉眼。

    他們姐弟倆明明是在樓船的正面釣魚,掉下去的時候,也是在樓船正面。

    等她清醒的時候,不知為何已經到了樓船背面?

    上一世的時候,她被弟弟推上水面,河裡正好一陣大浪,她隨著浪花載沉載浮,很快漂流到樓船的正面,才被四處呼叫她的人看見,船娘下水撈了她上來。

    而她弟弟的屍身,第二天就浮上水面……

    這一世,沒有了上一世的風浪,她也學會了游泳,所以能帶著弟弟游到樓船正面,被人看見。

    說來說去,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應該下水救人的船娘都沒有主動跳下水去尋找他們。

    「我們是釣魚的時候掉下去的,船娘你難道不會看嗎?」司徒盈袖說完又想起一事,「我們的釣竿呢?我記得還釣上一條大魚。」

    「釣竿……不見了。」采芹看了司徒盈袖一眼,「奴婢和小桃拿著斗篷過來的時候,看見大小姐和大少爺都不見了,釣竿也不見了,奴婢們才大叫起來……」

    司徒盈袖緊緊地看著采芹的眼睛,似乎要從她的目光裡看出蛛絲馬跡。

    但是采芹的眸子黑白分明,一直很是坦然,還對司徒盈袖久久的凝視有些不解,目光中顯露出困惑。

    看來跟她沒有關係。

    司徒盈袖對采芹笑了笑,移開視線,再次看向那個船娘,「主子掉到水裡了,你居然要等著主子浮上水面才跳下去救。——你們在船上討生活的人,都是這樣做的嗎?」

    「……奴婢……奴婢不知道大小姐和大少爺掉到哪裡去了……」那船娘被司徒盈袖的目光看得冷汗直冒,雙腿一軟,給她跪了下去。

    「呵呵,除了河裡,還能掉到哪裡?還能掉到岸上不成?——你以為小姑娘抓子兒玩,那些子兒掉到哪裡你能看得一清二楚是吧?」司徒盈袖揪住這船娘不放。

    上一世若是這船娘早一點下水去搜尋他們姐弟,說不定她弟弟根本就不會死……

    而這一世,這船娘依然故我,並沒有積極施救。

    如果不是她藉著上一世學會的游泳將弟弟也救了上來,上一世的悲劇還會重演!

    那她重活一世還有什麼意義!

    司徒盈袖覺得一股怒氣漸漸在胸中蘊集,沉下臉,看向她爹司徒健仁:「爹,這船娘不能用了,賣了吧。」

    他們家特意買的樓船上京,就是擔心在水上的時候,船上會有歹人謀財害命。

    這些江河上的黑事他們不是沒有聽說過。

    比如某位剛中進士做了縣官的某人,帶著新婚的妻子坐船赴任,結果在船上被人謀害,他的妻子被船老大給強佔了,連縣官的身份都被人佔了。

    那位妻子忍辱負重十八年,最後在皇帝巡遊江南的時候,一舉告發成功。

    假的縣官被處斬,那位為夫伸冤的女子隨後自盡身亡。

    皇帝感慨不已,特意旌表她為烈女,給那位女子的家鄉賜了牌坊。

    女人雖然看起來柔弱,但是爆發起來比很多男人還要堅韌頑強。

    司徒盈袖他們家從這件事得到的經驗教訓就是,如果家境許可,又需要長時間坐船,就應該自己買船進京。

    這樣船上的艄公、船娘和舵手,都是司徒家簽了死契的下人,而且知根知底,會更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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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6:16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質子

    司徒家買的這個樓船看起來是兩層,其實是三層。

    最底下一層有一半在水裡,住的是艄公和舵手。

    上面兩層,中間一層住的是粗使丫鬟婆子和小廝,最上面一層則是住的是幾位主子和他們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

    買的船娘本來一共有三個。兩個在最底下一層跟那些艄公、舵手在一起,只有這一個比較伶俐,說話討人喜歡,因此被主子挑中,在上面兩層服侍。

    就是這一個,兩次消極怠工,葬送了自己弟弟的性命。

    「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賣了奴婢!奴婢家裡還等著奴婢的月錢吃飯呢!奴婢家裡公公婆婆年老多病,奴婢的男人瘸了腿,不能幹活,還有五個孩子,沒了奴婢照應,他們會活活餓死啊!」那船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整個人癱在甲板上。

    司徒盈袖的繼母張氏見了,歎息一聲,指著那船娘道:「你也是,既然家裡就指著你一個人,你就應該勤快點,有眼力價兒。讓你這個船娘在上面照應,不就是看中了你會來事兒?出事的時候好有個照應?你倒好,大小姐、大少爺落了水,你還能在旁邊看著,不到萬不得已,你就不跳下去救人。實在是……唉,我縱然想給你說情,也說不下去。為你說了情,豈不是讓我們大小姐和大少爺受委屈?」

    那船娘便轉過來衝著司徒盈袖的繼母連番磕頭:「夫人!夫人!求求您大發慈悲,饒奴婢這一次吧!奴婢以後一定緊緊盯著各位公子小姐,只要掉下水,奴婢第一個跳下去去救!」

    「啊呸!」司徒盈袖的怒氣到了頂點,終於不顧形象地當眾啐了這船娘一口,「你這是在咒我們?兩個掉下去不夠你救的,還要掉更多才合你心意吧?」

    「……姐姐,別這樣……」司徒暗香目瞪口呆地看著司徒盈袖啐那船娘,忙伸手拉住她,「姐姐金玉一般的人,不要跟這種奴婢一般見識。來,姐姐,咱們進屋裡說話吧。外面挺冷的,小磊都哆嗦了……」

    司徒盈袖回頭看了司徒晨磊一眼。

    他在她身邊靜靜地站著,面色青白,確實有些受凍了。

    再待下去,恐怕會發高熱。

    司徒盈袖握住司徒晨磊的手,對她爹司徒健仁堅定地道:「爹,我不想再看見這船娘。您看著辦吧。——我帶弟弟回艙了。」

    司徒暗香忙拉住司徒晨磊另一邊的手,跟他們一起回到司徒盈袖的艙室。

    「姐姐,我送弟弟回他的艙室?」司徒暗香看著司徒盈袖親自去給司徒晨磊熬薑湯,又端過去親自餵他喝。

    這一次,司徒晨磊沒有鬧,乖乖地喝了兩碗薑湯,很快額頭上就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司徒盈袖搖搖頭,「小磊就跟我住吧,不用回他自己的艙室了。」

    一晚上出了這麼多事,而且明擺著不是偶然,司徒盈袖已經不敢再讓小磊一個人住了。

    小磊不是正常孩子,又不會說話,縱然受了委屈,說都說不出來。

    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她這個做姐姐的只好自個兒跳到河裡淹死算了……

    「可是,姐姐,你以前教過我,男女七歲不同席。小磊已經八歲了……」司徒暗香捻著衣角,疑惑地看了看司徒晨磊,又看了看司徒盈袖。

    司徒暗香跟司徒晨磊差不多大,今年也是八歲。

    司徒盈袖再世為人,面對的又是最珍而重之的弟弟,對這些虛禮已經看淡了。

    「小磊是我親弟弟,怎麼能一樣呢?」司徒盈袖面不改色說道,「男女七歲不同席,說的是跟外男。自己親弟弟,有什麼打緊?」

    「哦……」司徒暗香對這個姐姐極為信服,忙應了,道:「要不,我也搬來跟姐姐和小磊同住吧。」說著,不好意思低下頭,搓了搓衣角,結結巴巴地道:「……我一個人住,挺害怕的。」

    司徒盈袖沉吟半晌,點頭道:「也好。不過你過來住,得和我一樣,在甲板上打地鋪了,你願意嗎?」

    艙室裡唯一的床當然要給小磊睡,司徒盈袖本來就打算跟丫鬟們打地鋪睡在地上。

    如果司徒暗香也想來跟他們一起住,也要打地鋪。

    「願意的!願意的!」司徒暗香高興地點頭,「大家一起住,熱鬧些,更親香!——那我就去搬自己的鋪蓋行李了。」

    「去吧。」司徒盈袖點點頭,「要不要采芹去幫你?」

    「不用了。我那邊也有丫鬟呢,讓她們幫我搬就行,不敢勞煩采芹姐姐。」司徒暗香對采芹和採桑笑了笑,才轉身出去。

    從司徒盈袖的艙室出去,要經過司徒健仁和張氏的艙室,才能去司徒暗香的艙室。

    司徒健仁和張氏的艙室開著門,兩人在屋裡一站一坐,正說著話。

    見司徒暗香從門前走過,張氏忙叫住她:「暗香,你姐姐和弟弟那邊怎樣了?」

    司徒暗香只好進來屈膝行了禮,道:「娘,弟弟好多了,姐姐正安置他呢,留他在姐姐的艙室裡住下了。」

    「啊?」張氏拉著司徒暗香的手,「你弟弟也要跟你姐姐住一起?」

    「嗯。」司徒暗香點點頭,「姐姐說弟弟嚇壞了,要陪著他。」

    張氏皺緊眉頭,「……這樣不好吧?小磊已經八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

    司徒暗香忙道:「沒事的,娘,我也會搬去跟姐姐弟弟同住。」

    「唉,這麼多人,住得下嗎?」張氏搖搖頭,「小磊受了驚嚇,跟盈袖住也好。你去湊什麼熱鬧?」

    司徒暗香咬著下唇,聲音輕若蚊蚋:「娘,我害怕……」

    「害怕?」張氏的聲音一抖,「你怕什麼?」

    「自從上船之後,我就睡不安穩,總覺得有人在艙室門前偷窺我們……」司徒暗香飛快地睃了一眼司徒健仁,「父親,這船上的人,您都是從哪兒買的?」

    司徒健仁背著手,皺著眉頭道:「這船是你大伯父幫我們買的,船上的艄公、船娘和舵手,也是他給買下來的。我這裡還有他們的賣身契呢。」說著,走到艙室一角放箱籠的地方,翻了半天,找出一沓賣身契。

    司徒健仁口中的「大伯父」,就是他嫡親大哥司徒健行,也是司徒宗族的族長,平日裡最是公平持正,族裡人人信服。

    雖然他家不如司徒健仁家豪富,但是在司徒健仁的幫襯下,在整個司徒宗族裡也是一等一的好。

    「喂!請問這船的船主在嗎?」

    三個人正在屋裡說話,就聽從船艙外頭傳來一聲響亮的叫喊。

    因是在寂靜的夜裡,這聲音格外響亮,就連司徒盈袖也在艙室聽見了。

    她吩咐采芹和採桑幫小桃、小杏收拾東西,自己起身出了艙室,藏在船柱邊往外看。

    只見在黑暗的河上,離他們的樓船不遠的地方,來了一艘蓬船,船上亮著高高的風燈。

    風燈下站著七八個男人,當先一個男人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寶藍色如意流雲暗紋的織錦袍子,腰繫白玉腰封,外面罩一件玉白色寬袍大袖的薄氅。

    他負手站在船上,笑嘻嘻地往上看了一眼,玉面朱唇,眉如墨畫,鬢若刀裁,鼻樑高挺,雙唇微抿,黑亮的眼眸輕閃,竟是壓倒了滿天星光。

    司徒盈袖有些吃驚地微張了唇,從船柱背後走了出來。

    這個少年男子她上一世的時候認得,他不是一般人,而是東元國西南面的南鄭國的二皇子,也是南鄭國送到東元國的質子。

    因他生得姿容無雙,又是皇子,南鄭國未嫁的女子都恨不得嫁給他,因此他還有一個綽號,叫「國民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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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交易

    除了北面的北齊國以外,鄭昊是南鄭和東元兩國出了名的第一美男,不認識他的人恐怕不多。

    但是司徒盈袖上一世認識這個南鄭國的二皇子,不是因為鄭昊是大名鼎鼎的「國民郎君」,第一美男,而是因為她的未婚夫慕容長青。

    慕容長青是長興侯府的世子,長興侯夫人的嫡長子。

    而鄭昊上一世的時候,是慕容長青的好友,曾經經常跟著慕容長青來過京城的司徒府做客,所以司徒盈袖對他並不陌生。

    但是她記得她認得鄭昊的時候,已經是他們全家進京兩年之後的事情了。

    如果她沒有記錯,鄭昊現在這個時候根本還不認識慕容長青,他們也是一年之後才在一次宮廷大宴上,因為皇太孫的關係認得的。

    而且司徒盈袖並不記得,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鄭昊就上了她家的樓船。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司徒盈袖皺緊眉頭。

    她記得上一世她第一次在司徒府見到鄭昊的時候,鄭昊對她並不像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反而開口就問她暈船好些沒有……

    那時候她還驚詫過,暗忖自己什麼時候跟他這麼熟悉,連她暈船都曉得?

    但是她當時囿於禮節,並沒有多嘴問他,而是含笑點頭了事。

    再說鄭昊是她未婚夫的好友,她也不適合跟他太過熟絡。

    上一世這個時候,她因為心傷弟弟的意外死亡,一直躲在艙室裡不出來,家裡人對外說的是她暈船,所以不見外客。

    這樣一想,好像上一世,他們船上後來確實有來過別的客人。

    可惜那段日子她太難過,一直到上岸,她都是躲在自己的艙室裡,從來沒有出來過……

    「船下是哪位?」司徒健仁帶著張氏和司徒暗香也從他們的艙室裡出來了,站在船上問道。

    「在下南鄭國馮昊,來東元國投親,路遇水匪,被劫了船,只帶著七八個隨從乘小船逃了出來,不知這位大叔可否收留在下?」鄭昊拱手,仰頭對著樓船上的眾人粲然一笑,白生生的牙齒和他眼中的星光相映成趣,看得一些丫鬟婆子臉都紅了。

    司徒盈袖的嘴角卻忍不住抽了抽。——這鄭昊,真是吹牛都不用腦子……

    他自稱馮昊,是因為他母妃姓馮。

    對著他們司徒家的這些人,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南鄭國的二皇子。

    不過說他們遇到水匪就太扯了。

    看他身邊的七八個隨從,個個人高馬大,眼中精光四射,氣勢不凡,都是高手,而且身上的衣衫頭髮絲毫不亂,神態從容不迫,根本就沒有遇水匪逃難的驚慌和緊迫。

    司徒盈袖甚至還能看出來,他們衣袍下面藏著的刀劍!

    什麼樣的水匪,能奈何得了這樣一群人?!

    什麼樣的水匪,還能放過他們乘坐的這艘用上好的烏鐵木做桅桿的烏篷船?!

    在江河上討生活的人都知道,烏鐵木那是一寸木材一寸金,把司徒盈袖家樓船賣了,也只夠買那烏鐵木的一片木渣渣……

    這種胡亂捏造出來的謊言,只有傻子才會信……

    司徒盈袖撇了撇嘴,轉身就要回自己的艙室,卻腳下一軟,聽見自己的爹非常熱情地道:「啊?!怎麼會遇到水匪?!——快上來!快上來!你們吃了晚飯沒有?!」

    果然有傻子!

    這傻子居然還是自己的爹……

    司徒盈袖忙扶住船柱,看了她爹一眼。——她爹一向很精明的,並不像是這麼腦子一根筋,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的人啊……

    難道她爹已經看出來這個鄭昊出身來歷不凡,所以故意裝糊塗?

    實話說,如果司徒盈袖不是有重生的經歷,她第一眼看見鄭昊這一群人,會覺得他們更像是水匪,根本就不敢隨便讓他們上船。

    司徒盈袖往司徒健仁那邊走過去,低聲道:「爹,天太晚了,他們的船也不是不能住人……」

    「哎!我們的船不能住人了!你看,已經進水了,要沉!」鄭昊耳朵尖,居然聽見了司徒盈袖的話,他隨便剁了剁腳,那烏篷船居然真的在往下沉了……

    司徒盈袖轉眸看見,下意識攀上船舷,探身急道:「你這個敗家子兒!那可是烏……蓬船啊!」

    把烏鐵木沉到水底,簡直就是把一船金子沉到水底,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鄭昊一愣。——他長到如今十五歲,還從來沒有人這樣數落過他!

    但是那聲嬌嫩嫩的「敗家子兒」,嗔怒中帶著憐惜(其實是他想多了=_=),實在是叫得他全身發癢,恨不得抓耳撓腮。

    好不容易顧及自己在人前的形象,鄭昊努力負了手,笑瞇瞇地看著司徒盈袖:「這位妹妹,你要我上你的船,我就把這烏篷船送給你,如何?」

    「一言為定!」司徒盈袖馬上說道,上一世在家裡養出來的皇商本色立刻發揮作用了,她轉頭,看著目瞪口呆的司徒健仁道:「爹,放繩梯下去,請他們上來吧。」

    司徒健仁張大的嘴合攏了,瞪她一眼,目光卻有不容置疑的笑意,「爹知道,還用你說?」看來司徒健仁也是看中人家的烏鐵木了……

    司徒盈袖有些想笑。也是,她怎麼忘了?她對這些東西的鑒賞能力,還是她爹一手教出來的呢!

    她都看出了烏鐵木,她爹難道沒有看出來?

    肯定是早就打著鄭昊那烏篷船的主意了……

    司徒盈袖狡黠一笑,忙低了頭,走到他爹身後,和司徒暗香站在一起。

    司徒健仁正要吩咐人放繩梯,鄭昊卻已經騰身而起,帶著他的隨從們飛身躍上司徒盈袖他們的樓船,站到司徒盈袖面前。

    司徒盈袖:「……」這廝居然還有這手功夫!

    上一世的時候,和很少說話的慕容長青相比,司徒盈袖只覺得鄭昊十分呱噪,一幅總是「老子天下第一美」的姿態真是夠了!

    完全當他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皇子。

    不然怎麼會撕不贏他家裡的哥哥弟弟們,獨獨他一人被派來做質子?!

    司徒盈袖悄悄腹誹著,往後退了一步。

    鄭昊站在她面前,笑著偏頭看她,「這位妹妹,你收了我的烏篷船,是不是該給我吃點東西啊?——餓了一天了,再不吃東西都能直接在水上飄起來了……」

    鄭昊最美的地方,就是他的笑容。他一笑,便如繁花盛放,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司徒盈袖依然無動於衷。因她對這人印象一向不好,對他的樣貌就直接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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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0 00:26:48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夜驚

    司徒盈袖身邊的司徒暗香才八歲,哪裡能夠抵擋這樣無雙的美顏,一顆心砰砰直跳,見姐姐不做聲,便結結巴巴地道:「……有……有……這邊有吃的。」說著,就要帶鄭昊他們去吃東西。

    鄭昊笑著看了她一眼,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搖,轉而拉了司徒盈袖的胳膊,「你帶我去吃。」

    司徒盈袖張了張嘴,正要讓他放手。

    鄭昊卻斜睨她一眼,湊到她耳邊,低聲道:「……烏鐵木,你還想不想要了?」

    果然是登徒子!

    居然用烏鐵木來威脅她……

    司徒盈袖撣了撣衣衫,順勢將自己的胳膊從鄭昊手邊抽出,轉身淡然道:「走吧。」

    鄭昊又笑了笑,帶著人跟司徒盈袖往吃飯的艙室那邊去了。

    他們進了艙室,鄭昊命令那幾個隨從在門口的桌子上吃,他跟著司徒盈袖去了屏風後面擋著的單間吃飯。

    那裡也是司徒盈袖他們一家人吃飯的地方。

    少頃船上做飯的婆子就把幾樣小菜端了上來。

    都是河鮮,小黃牯魚燴梅乾菜,泥鰍燉豆腐,干燒鯽魚,再加一盤蒜蓉小青菜,一碗水葫蘆葉子雞蛋湯,配著白白的大米飯。

    鄭昊看得食指大動,顧不得再逗司徒盈袖,拿銀針試了毒,就埋頭苦吃起來。

    司徒盈袖也沒說話,坐在一旁看他吃。

    「……你給我把這鯽魚的刺脫了。」鄭昊吃到一半,習慣性拿筷子敲了敲菜碗。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我不會挑刺。」

    鄭昊醒悟過來,笑嘻嘻地道:「我自己來,自己來……」

    風捲殘雲般吃完一頓飯,鄭昊才端著剛剛司徒盈袖給他泡的茶,點點頭,「多謝你了。——你叫什麼名字?」

    司徒盈袖看他一眼,微帶睥睨之意:「我姓司徒,你可以叫我司徒大小姐。」

    鄭昊:「……」不是吧?!這小姑娘比他的架子還大!

    但是人在人船上,不得不低頭啊,鄭昊從善如流:「司徒大小姐!」

    司徒暗香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對司徒盈袖道:「姐姐,這是爹爹吩咐給這位公子的點心。」

    司徒盈袖接過來看了看,見是一盤馬蹄糕和一盤芋頭糕,便拿出來放到桌上,對鄭昊道:「吃點糕點,這兩樣點心是我家廚娘的拿手活兒。」

    司徒暗香笑著點點頭,「特別好吃呢,公子不妨嘗一嘗?」

    鄭昊別過頭,看著司徒暗香上下打量一眼,問司徒盈袖:「你妹妹?比你漂亮多了,不是一個娘生的?」

    司徒盈袖只想撫額。——果然皇室出身就沒有蠢良小白兔,這廝怎麼一眼就看出來司徒暗香跟她不同母?

    司徒暗香一下子紅了臉,躲到司徒盈袖身後,小聲道:「沒有沒有!我哪有姐姐漂亮!這位公子你別亂說!」

    「還挺膽小……」鄭昊右手撫著下頜,沉吟道:「庶出?」

    司徒盈袖將司徒暗香從背後拽出來,拍拍她的後背,「站直了。你是我們司徒家上了族譜的女兒,躲躲閃閃做什麼?」

    司徒暗香深吸一口氣,瞥了司徒盈袖一眼,學著她的樣兒站好,鼓起勇氣對鄭昊道:「不是,我娘是爹的填房,我……」

    「哦,原來是繼女。」鄭昊點點頭,對她不感興趣,轉頭盯著司徒盈袖,想跟她說話,但是司徒暗香站在一旁總覺得礙眼,鄭昊眼珠轉了轉,對司徒暗香道:「小妹妹,你出去問問你爹,我們今天的住處安排好了沒有,好不好?」

    「嗯,好的好的!」司徒暗香猛地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司徒暗香走了之後,司徒盈袖對鄭昊道:「她是我妹妹,你不能對她無理。」

    鄭昊捻起一塊馬蹄糕吃了一口,撇了撇嘴,道:「我討厭所有比我生得好看的人,一看見他們就吃不下飯!」

    司徒盈袖:「呵呵……公子真是過謙了。我妹妹雖然生得好,比公子還是大大不如的。——公子不用看見我妹妹就吃不下飯。」

    「哦?」鄭昊一聽正中下懷,慢悠悠放下手中糕點,湊到司徒盈袖面前,綻開一個大大的笑顏,「這麼說,司徒大小姐也覺得我更好看,是不是?!」

    司徒盈袖:「……」真是敗給這只自戀的死孔雀了……

    「快吃,吃完睡覺,已經很晚了。」司徒盈袖不再跟鄭昊廢話,白了他一眼,起身敲了敲桌子。

    鄭昊哪裡吃這種糕點,隨便嘗了兩口,就跟在司徒盈袖後面出了艙室。

    兩人來到艙室前面的甲板上,看著黑暗的夜空,無垠的江水,間或有河水唏噓的聲音。

    樓船上的風燈在江上投下暗影,只看得見近前的水域,遠處反而更加漆黑。

    天地悠悠,似乎只有這一艘船在天地間飄蕩。

    鄭昊胸中的積鬱在夜風的吹拂下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伸了個懶腰,正要對司徒盈袖說話,司徒盈袖卻快步往船尾走去。

    鄭昊心裡一緊:難道他們已經發現了?

    也好,若是他們自己發現了,他們就不用想借口了,不然這個忙真是難幫……

    鄭昊一時後悔自己答應了別人過來幫忙,一時又覺得不虛此行。

    胡思亂想間,他已經跟著司徒盈袖來到船尾。

    他看見司徒盈袖拍了拍胸口,似乎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鄭昊好奇地探頭看去。

    船尾什麼都沒有,只有他們來的時候乘坐的那艘烏篷船繫在船尾。

    司徒盈袖笑著道:「我看看你用來抵船資的那艘船還在不在。」

    鄭昊:「……」小娘子恁地愛財!她難道看不出自己才是大大的金龜嗎?!

    鄭昊挺了挺胸,咳嗽一聲,「司徒大小姐,不要太看重身外之物。——再說船是死物,哪有活物重要?」一邊說,一邊只差拿手指指著他自己的臉,讓司徒盈袖「看這裡!看這裡!」

    司徒盈袖卻看也不看他,只顧低頭檢視繫著烏篷船的纜繩,漫不經心地道:「誰說的?銀子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銀子是萬萬不能的。活物沒有死物養活,你能活得下去嗎?」

    這句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鄭昊竟然無言以對。

    他瞪著眼睛盯著司徒盈袖的側臉半晌,悻悻地道:「……算你狠。」

    「你說什麼?」司徒盈袖專心致志繫好纜繩,沒有聽清鄭昊的最後一句話。

    「沒什麼,沒什麼……」鄭昊心中煩躁,唰地打開手中的折扇,胡亂扇了幾下風,道:「天晚了,你快去睡吧。」

    司徒盈袖點點頭,「這就去。我弟弟晚上經了水,剛給他喝了薑湯,希望他晚上不要發高熱。」

    「經了水?」鄭昊手中的折扇停了下來,「出什麼事了?」

    「掉河裡了,剛被救起來。」司徒盈袖簡單說道,往自己的艙室走去。

    鄭昊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跟上去。

    他立在船尾的甲板上,看了一會兒江水,才跟著來尋他的隨從去司徒健仁給他安排的艙室歇息去了。

    船上很快又安靜下來,就跟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黑暗的底艙裡有一陣騷動,但很快又靜了下來。

    ……

    「啊——!」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聲慘叫劃破寂靜的夜空,傳到樓船上。

    司徒盈袖本來沒有睡實,一聽見那叫聲,馬上坐了起來,緊張地東張西望。

    黑暗的艙室裡慢慢亮了起來。

    原來是采芹將油燈捻亮了。

    「大小姐,怎麼了?」

    就在這時,「啊——!」又一聲慘叫傳了上來。

    司徒盈袖掀開薄被,從甲板上爬起來,披上長衣,攏了攏頭髮,走到艙室的窗戶前往外看。

    很快,甲板上傳來更多的腳步聲,奔跑,呼喊,慘叫,還有撲通、撲通,不時有人落水的聲音。

    「……司徒大小姐,關緊艙室,公子吩咐,讓你們別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司徒盈袖所住艙室的窗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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