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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明明說好了明日,可是一別就是五日,薛伊珊都沒有見到顧延霆,當然也沒機會問清楚玉書蘭的事。不過,顧延霆倒記得日日派顧武來報平安,免得她擔心。
雖知他平安無事,但是沒見到人,她的心就如同被懸在半空中,時時刻刻難以平靜,不時會想--他見到玉書蘭了嗎?他們說了什麼?玉書蘭還擱在心上嗎?他如何處置玉書蘭?
薛伊珊不由得輕聲一歎,滿腦子都是他,如何平靜得下來?
「我知道你想我想瘋了,可是夜深了,站在這兒吹風,也不怕著涼了。」
一踏進園子,顧延霆就見到薛伊珊在發呆,他快步走進涼亭,解取下身上的斗篷為她披上,從後面抱住她。
落入他的懷抱,她的心也跟著放下,可是,想到兩人此刻正在園子的涼亭內,丫鬟們都在一旁伺候,不由得緊張的想掙脫他。
「別動,我想多抱你一會兒。」
「夏荷她們……」
「她們都是懂事的,一見到我,就知道轉身背對我們。」顧延霆撒嬌的將頭埋在她的頸窩。「沒人在看,別想東想西,想著我就好了。」
「想著世子爺,才會想東想西。」薛伊珊小小聲嘀咕,不過,足以教顧延霆聽得清清楚楚。
略微一頓,顧延霆直起身子,可是雙手將她圈得更緊。「你可知玉書蘭?」
「嗄?」
「聽說,我們母親是金蘭之交,玉夫人心疼我出生喪母,格外疼愛我。我們一起長大,自幼感情極好,早就認定與對方相知相守,可是要定親下聘前,她留書與侍衛私奔。」一頓,顧延霆接著道:「這些,我全都忘了,如今玉書蘭出現在我眼前,她也只是玉書蘭,與我無關。」
薛伊珊僵硬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世子爺為何與我說這些?」
「顧武說,這幾日夏荷與他鬧脾氣,一問之下,方知是玉書蘭惹的禍。」顧延霆將她轉身面對自己,狀似苦惱的瞅著她。「可是,我想不明白,一個早就沒擱在我心上的人何以值得娘子成日眉頭深鎖?」
「我……哪有眉頭深鎖?!」她總不能說無意間偷聽到他與顧文的談話吧。
「夏荷胡說八道嗎?」
「夏荷……也不是,只是搞錯了,我是因為世子爺沒有信守承諾,說好明日來,卻教我足足等了五日。」
「這確實是我的錯,可是我想一鼓作氣處置夫人的事。」顧延霆目光滿是憐愛的將斗篷拉好,開心的對她宣佈。「以後,夫人再也不能威脅你了。」
聞言,薛伊珊既歡喜又心驚。
「姨母……怎麼了?」
「夫人病了,父親將夫人送到南方的莊子養病。」父親踏出這一步,不容易,而趙氏也不願意乖乖就範,可是,有騙子作證,勳貴之家的夫人們因為受騙上當紛紛與她翻臉,她繼續留在京城,說不定反而會累及她的寶貝兒子。趙氏好面子,加上她與算命仙連手騙人一事也悄悄在府裡傳開,而老二為了自保竟不幫趙氏說句話,她還能不去南方的莊子養病嗎?
「姨母病了?」
「對,大夫說南方的氣候更適合夫人養病,父親便將夫人送到南方的莊子。」薛伊珊當然聽得出來這是明面上的理由,可是此時此地也不宜追究細節。
曾經,她還擔心世子爺不是姨母的對手,沒想到她就這麼敗陣了,這種感覺好像在作夢一樣。「趙家的人同意嗎?」
「我已經修書予外祖父,詳細說明父親的無奈,外祖父也會同意侯爺將夫人送到南方莊子養病。」她得罪不少京城勳貴之家的夫人,趙家的名聲都被她丟光了,趙家還有誰會站在她那邊?就是與她最好的同胞姐妹,珊兒的嫡母,如今也躲她躲得遠遠的。
她都忘了,姨母的父親也是世子爺的外祖父。
顧延霆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她低聲叫痛,他開心的笑了。「過幾日,你先回薛家,等候東昌侯夫人設宴正式收了你做乾女兒。」
「什麼?」
「文王妃沒告訴你,東昌侯夫人想收你做乾女兒嗎?」
怔愣了下,薛伊珊喃喃低語。「王妃確實提及想與我結為姐妹。」
「你們會成為姐妹,不過,將由東昌侯夫人設宴正式收你做乾女兒。」
她實在招架不住,這是怎麼一回事?王妃與她結拜,這是兩個姑娘之間的事,可是若由東昌侯夫人出面收她做乾女兒,她的靠山就變成了東昌侯夫人。
「東昌侯夫人擺宴,京城的誥命夫人都會受邀,往後誰見了你都會想到東昌侯夫人,你嫡母絕不敢再苛待你,而薛家也沒有人敢輕待你姨娘。」
半晌,薛伊珊才吐出話來。「這是為何?!」
「這是文王殿下的意思,東昌侯夫人也很喜歡你。」
前面那句話是真的,至於後面那句話不過是為了讓此事更圓滿吧。無論如何,她知道這是因為他的關係。「謝謝世子爺。」
「小氣……」
聞言,薛伊珊靠過去親一下他的嘴,他滿意的笑了,臉上寫著「這還差不多」。
「東昌侯夫人設宴正式收你做乾女兒之後,我會以八人大轎上薛府迎娶你。」雖然她已是他的妾,可他不願意讓她留下遺憾,反正他在別人印象中一向任性,他要再迎娶她一次就是要這麼做。
這會兒薛伊珊完全傻住了,世子爺要娶她為妻嗎?
「不要懷疑,你會成為我的世子妃。」顧延霆又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可是這次再痛,她也沒有反應,他戲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開心得說不出話嗎?」
終於,她反應過來了。
「不可以!」
一怔,這不應該是他會得到的響應。
「不可以?」
「是,世子爺不可以娶我為妻,我會讓世子爺面上無光。」
「我豈是會在乎這種事的人?」
「我在乎,我只要當世子爺的妾就滿足了。」
「你只是隨便說說吧。」
「不是,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只要當世子爺的妾就滿足了。」
顧延霆生氣了,感覺自個兒被潑了一盆冷水。
「我為你費了那麼多心思,你怎能說只想當我的妾?況且,有誰真甘心一輩子當個妾?還是說,你很在意算命仙直言我一世無妻,擔心當上世子妃會因此喪命?」
「不是,我是為了世子爺……」
「我為你步步為營,好不容易為你爭得今日的局面,你還說是為了我?你根本不是為了我,你一心一意只想著自個兒的感受,你不覺得自個兒很自私嗎?,」顧延霆很少生氣,一生氣,就有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她明明是為了世子爺,怎麼會變成自私?薛伊珊不知所措的看著顧延霆,雙唇抖動了幾下,想辯解,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見她一句辯解也沒有,顧延霆更是氣得頭昏腦脹,索性轉身離開。
許久,薛伊珊只能傻乎乎的站著,直到夏荷輕輕喚她,她方才歎了聲氣,默默無語的走回房間。
致遠侯夫人去了南方的莊子養病,致遠侯的三個兒子都還未娶妻,管家之事也只能暫時落在三位姨娘身上,直到世子妃進門,如今侯爺庶出的一子二女都還比嫡出的顧延霽受尊敬。這對一向自視甚高的顧延霽來說,真是難堪,但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他終於懂得低調過日子,懂得看人臉色,與寧王的往來也越來越少。
侯爺夫人一送走,致遠侯便開始操心三個兒子的親事。嚴格說起來,他應該操心的只有老二和老三的親事,關於顧延霆的堅持,他撼動不了……也許他根本不想撼動,他就是喜歡兒子那種魄力十足的自信心。
雖然顧延霆與薛伊珊的婚事還未操辦,可是致遠侯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世子妃是薛伊珊,而且不是扶正,是大張旗鼓的再娶一次。這是個傳奇,侯爺夫人被斗走了,她的外甥女卻從妾變成世子妃。
致遠侯府的奴才們都在議論,薛伊珊傳奇是他們一致努力的目標,儘管他們搞不清楚這中間發生什麼事,可是各種傳言紛紛出籠,侯府熱鬧極了,反倒是當事者--顧延霆,整個人好像打了敗仗似的悶悶不樂。
「恭喜大哥要娶美嬌娘了。」顧延霖大步的走進松悅居的小書房。
顧延霆好像沒聽見似的,不發一語,繼續與自己對弈。
眉一挑,顧延霖轉頭看著站在一旁伺候的高成,用目光詢問他:你家世子爺怎麼了?
高成擠眉弄眼的回答他,可是他有看沒有懂,只能努努嘴,教他用嘴巴「說」清楚,不過高成是個膽小鬼,偷偷看了世子爺一眼,還是低著頭繼續當木頭。
沒出息的傢伙!顧延霖無聲的罵了一句,再一次戴上笑容。
「難得大哥今日在府裡沒出去。」顧延霖自動自發的在軟榻另一邊坐下,看了一眼棋盤,亂七八糟,不難看出下棋的人心思很紊亂。
人家還是不予理會,顧延霖只好更熱情的說了。「我陪大哥下棋吧。」
顧延霆默默的將黑棋和白棋分成兩攤,分別放進棋笥,然後選了黑棋,接著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顧延霖快速的跟著落下一子,抬頭看著他,很有技巧的打探。「皇上已經正式成立神衛營了,大哥此時不是應該很忙嗎?」
皇上給他五日的時間,美其名是假期,事實上是要他好好思索神衛營的事,接下來,他會有一段戶得以神衛營為家。
半晌,顧延霆終於出聲了,可是,卻是牛頭不對馬嘴。「我不懂,她只想當我的妾?她是不是瘋了?不當妻,要當妾,這是何種道理?」
這會兒顧延霖總算明白狀況了。「大哥問她不就知道了嗎?」
「她說因為在乎我,不想讓我面上無光,我豈是如此淺薄之人?」
原來問了啊,難怪受到的剌激更大。
「大哥不是淺薄的人,可是也不能怪薛小姐不知好歹,大哥不只是致遠侯世子,還受到皇上器重,如今京城有適婚嫡女的勳貴之家只怕都想要大哥當女婿。」
「她知道我的心意,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哇哇哇!顧延霖差點激動的叫出聲,雖知大哥很喜歡薛伊珊,可是沒想到如此癡心……他竟然很羨慕,也不知道父親相看的姑娘能不能讓他如此喜歡?
「她知道大哥的心意又如何?她姨娘是個妾,還是個賤妾,若是她嫁給大哥,將來就是侯爺夫人,可若是如此,旁人定會指指點點說大哥有個身在奴籍的岳母,侯爺夫人出身不堪,這也難怪她寧可為妾,不願為妻。」
對哦,他沒有身份的觀念,可是薛伊珊有根深蒂固的階級觀念。
「如今我才知道她真是一個奇女子!」雖然一直知道薛伊珊聰敏機喂,顧延霖第一次真心敬佩她,能為大哥如此犧牲。
「我要怎麼做才可以讓她跳脫這種既定的思考模式?」顧延霆喃喃自語。
「嗄?」
「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她不在意那些該死的眼光嗎?」
該死的眼光……大哥有時候說話真是教人招架不住,這是很正常的事,大哥竟然說該死……罷了,他不是早就習慣這個不能用常理規範的大哥嗎?
「若她真的很愛大哥,就不可能不在意那些……該死的眼光。」其實他很喜歡大哥說話的調調--很自我、很率性、很有魅力……雖然怪瞥扭的,但往後他應該多加學習。
「我不是讓你想法子嗎?」
顧延霖傻住了,他何時成了大哥的軍師?
「你別發呆了,趕緊想法子啊!」顧延霆很理直氣壯的使喚。
顧延霖沉吟了一會兒道:「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吏部郎中夫人認了薛小姐,薛小姐認她為母,自然就不必介意身份。」
顧延霆卻搖頭,珊兒言談中常提到她親生母親,甚至為她母親委屈為妾,不可能會願意捨棄親情認別人為母。「她與她姨娘感情深厚,不會願意的。你再想想。」
「大哥也太強人所難,還能有什麼法子?除非大哥讓她姨娘脫離賤妾的身份,否則,她很難同意嫁給大哥。」顧延霖很想跳起來跺腳大聲抗議,可是終究不敢,如今他對大哥又敬又愛……又怕,是啊,怎能不怕?
大哥折磨人的功夫簡直無人能及。
顧延霆恍然大悟。「對哦,為何我沒想到?」
顧延霖嚇了一跳,只是隨口一說,大哥不會當真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大哥可別妄想一個賤妾可以脫去奴籍。」
「為何不可以?」
「奴才要脫去奴籍並非難事,主子願意給個恩典就成了,不過,小弟至今未見過有哪個主子願意給奴才恩典,況且握有薛小姐姨娘身契的人是薛夫人趙氏,她又怎可能同意為薛小姐的姨娘消去奴籍?」
沒錯,他去求薛夫人,薛夫人只怕也不會交出珊兒姨娘的身契。
「有什麼法子可以讓薛夫人交出身契?」
「大哥還是不明白,即使脫去奴籍,只能算得上良妾,薛小姐還是配不上致遠候世子爺。」他實在不懂,大哥這般聰明之人為何搞不懂如此簡單的事?
「按你的意思,珊兒的姨娘必須從妾變成妻,是嗎?」
「對了一半,只要從妾變成平妻就可以了。」變成平妻都難上加難了,如果要成正妻,根本是難於上青天。
「平妻?」
「平妻就是……」
「我知道,平妻就是第二個老婆。」顧延霆不屑的撇了撇嘴,這個時代的男人花樣真多,一個老婆不夠,再搞一個平妻,再加上幾個妾來湊熱鬧……難怪問題多多。
顧延霖被石化了,第二個老婆?大哥說話還真是……有趣!
顧延霆若有所思的皺眉。「妾變成平妻很難嗎?」
顧延霖送上一個白眼,撇過頭看著高成,覺得他有責任教導主子。
「告訴你家世子爺,妻子會喜歡丈夫多一個妻子嗎?」
高成僵硬的唇角抽動一下,三爺還真是愛作怪。「世子爺不是不懂,只是遇到問題在思索。」
「這種問題何須思索?京裡幾個王爺都沒娶側妃,又有哪個官敢娶平妻?」
這一次高成不得不認同的點點頭。
「皇上不喜歡臣子的後院吵吵鬧鬧。」
顧延違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妾變成妻,若是出於皇上的意思,沒有人敢說不行,也沒有人敢有閒話,不是嗎?」
「嗄?」顧延霖和高成同時傻乎乎的眨著眼睛,這事怎麼會跳到皇上那兒?這個等級會不會跳得太高了?
顧延霆豁然開朗,心情變得輕鬆愉悅。「我們下棋吧。」
顧延霖實在不知所措,他們的討論結束了嗎?
顧延霆從棋笥中拿起棋子,迅速的在棋盤落下,可是對面的人還在狀況外,他忍不住冷眼射過去。「你要不要下棋?」
嗚……誰來告訴他,這會兒是什麼情況?顧延霖無比哀怨,不過,還是乖乖拿起棋子下棋,要不,人家一腳將他踹出去,他連旁敲側擊挖掘消息的機會都沒有。
滿園菊花郁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可是,薛伊珊面對如此美好的秋色,卻是毫無一絲絲欣賞的心情。
她真的不懂,顧延霆為何生那麼大的氣?他甚至說她自私,一心一意只想著自個兒的感受,難道真的如此嗎?這個問題想了千遍萬遍,她還是沒想明白,明明是為他好,怎麼反倒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不,她沒有錯,如今他越來越受皇上看重,只怕整個京城的人都盯著他,若他娶她這個賤妾所出的庶女,他必然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她怎能置他於那樣的處境呢?是的,她沒有錯,可是,當她倚門而盼,一曰、兩日……轉眼過了七日,卻曰日空等待,她不由得困惑了,難道她真的錯了嗎?
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害怕,若是他從此不理她,怎麼辦?她是否要修書一封托顧武帶給他,世子爺想如何就如何,她都由著世子爺……可是,若將來世子爺因她面上無光,心生埋怨,如何是好?
「你何必惹他生氣呢?」
薛伊珊怔愣地收回視線,轉頭看著不知何時坐在身邊的紀湘雲,半晌,終於有了反應。
「王妃怎麼來了?」世子爺似是鐵了心要再迎娶她一次,在這種狀況下,雖然奇怪,她也應該回薛家了,可是世子爺一點動靜也沒有,而王妃也沒下逐客令,她當然繼續在文王府當貴客。
當貴客很好,人家好吃好喝供著你,不過,這同時代表你沒有多大的自由,主人想請就請、主人來看就看,難免就遇到這種狼狽的狀況。
「聽說府裡的貴客茶不思飯不想,我這個當主人的怎能漠不關心?若是將你餓壞了,病倒了,可是有人會找我算帳。」
薛伊珊不好意思的臉紅了。「我吃不下喝不下,怎能怪王妃呢?」
紀湘雲很有感觸的歎了口氣。「他生氣了,不好受的還不是你,你又何苦?」
頓了一下,薛伊珊忍不住問:「殿下也會對王妃生氣嗎?」
「……偶爾。」紀湘雲的耳根子浮現可疑的紅暈。
薛伊珊很想管住自個兒的好奇心,可是不知不覺就脫口問了。
「殿下為何與王妃生氣?」
「……男人偶爾會鬧點兒小桂扭。」紀湘雲不自在的用手絹輕拭面頰,若教人知道殿下就是喜歡對她鬧脾氣撒嫣,殿下肯定會成為笑話。
「沒想到殿下也會鬧彆扭。」薛伊珊忍俊不住的笑道,在文王府住了些日子,與殿下有過幾面之緣,她看殿下像一潭清澈的湖水,平靜無波,無論多大的歡喜或憤怒,都可以完美無瑕隱藏在湖面下。
「我也沒想到致遠侯世子會鬧彆扭。」紀湘雲不服氣的反擊。雖然是殿下向她提起此事,教她想個法子讓致遠侯世子爺沒有後顧之憂,可是聽聞此事,她可是瞠目結舌,實在難以想像殿下口中沉穩內斂有謀略的致遠侯世子竟然會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
薛伊珊舌頭打結了。
「致遠侯世子是真心待你,何苦傷他的心,也傷了自個兒的心?」
雙肩垂下,薛伊珊不再強裝鎮定,眉宇之間充滿了無助。
「若是殿下鬧彆扭,王妃如何讓殿下消氣?」
紀湘雲害羞的紅了臉,不過,並沒有逃避這個問題。
「我會給殿下寫情詩。」
「情詩?」
「以詩訴情,殿下明白我的心意,氣也就消了。」
薛伊珊承認自個兒很心動,雖然還沒想清楚是否該堅持「寧為妾,不為妻」,但是以詩訴情,這卻不是難事,只是……
「世子爺不好詩詞歌賦,也不知道他能否明白我要傳達的心意?」
「你若有心,他又豈會不明白?」
是啊,只要她有心,一定可以將心意傳達給世子爺。
「殿下曾經如此說過,男人不是不懂,而是願不願意懂。」
薛伊珊聞言輕柔的笑了,世子爺願意懂,即使詩詞難懂,他也會努力去瞭解。紀湘雲輕輕拉整了一下衣裙,彷彿無心似的閒聊起來。
「你可知道致遠侯世子已經進了神衛營?」
「是。」顧武日日都會來文王府報平安。
紀湘雲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我聽殿下說,這些天致遠侯世子日日以神衛營為家,皇上只給他十日,就要見到神衛營超越近衛營。」
薛伊珊微蹙著眉,顧武為何沒有提起世子爺日日以神衛營為家?
「你有所不知,朝中大臣半數以上不贊成皇上成立神衛營,認為近衛營已經足以將皇宮護衛得固若金湯,何必再成立神衛營?可是,皇上強行建立神衛營,還命致遠侯世子為神衛營指揮使,若他無法在皇上給的期限內讓神衛營超越近衛營,別說朝中那些大臣會群起攻之,就是那些言官的口水也會淹沒皇上。」
世子爺受皇上拔擢,她為世子爺高興,卻沒想到世子爺背負如此沉重的擔子。薛伊珊擔憂的咬著下唇,真的好想見顧延霆一面。
「雖然致遠侯世子是靠自個兒的本事得到今日的位置,可是過去名聲不好,許多朝中大臣對於皇上任命他為神衛營指揮使頗有微詞。十日後的這一仗,他不但要挽回自個兒的名聲,更是要為皇上立威,他只能贏,不能輸。」
「我竟不知道世子爺的處境竟如此艱難。」薛伊珊感覺整顆心已經被懸在半空中,不禁懊惱自己在重要時刻惹他生氣。
「致遠侯世子爺護著你,不願意與你說這些。」
「不行,我絕不能再讓世子爺放心不下。」
「是啊,你就成全致遠侯世子對你的一片心意,趕緊嫁入致遠侯府,也免得他心心唸唸惦記著你。」
沒錯,她不能成為世子爺的助力,但至少也不能讓世子爺心心唸唸惦記著,若是世子爺因此閃了神,受了傷,怎麼辦?
回到房間,薛伊珊進了小書房,請夏荷磨墨,她凝神靜思片刻,提筆寫下--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夜深了,薛伊珊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坐在軟榻上,倚著窗邊,望著月色,滿腹心思儘是顧延霆,不知他是否收到她請顧武送去的詞?他明白她的心意嗎?其實,她不過盼著兩人能夠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歎了聲氣,薛伊珊直起身子,下了軟榻,竟看見顧延霆站在內室的門邊。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兩人只能貪婪的看著對方,直到薛伊珊情難自抑的飛奔過去,撲上前,緊緊抱住他。
「我終於見到世子爺了。」
「你以為我不要你了嗎?」當文王殿下告訴他,她為他茶不思飯不想,他就後悔與她鬧脾氣。對她來說,他們之間存在著階級距離,他是身份顯貴的世子,而她是隨時可以被丟棄的賤妾,他一時的怒氣之於她是天崩地裂,她會有多擔心多害怕,並非他可以理解。
「多日不見世子爺,我會擔心。」她知道自己對他的信心不該如此薄弱,可是兩人在那種情況下分開,難免會胡思亂想。
「我不是天天讓顧武過來報平安嗎?」
「見到顧武,開心的人是夏荷,又不是我。」薛伊珊的口氣充滿鬱悶,見到夏荷因為心上人天天眉開眼笑,她的心只有更沉重。
他與她同樣鬱悶,每次顧武向他回報,總是不停傻笑,教人看了想踹一腳……若他不能順利將老婆娶回家,那個小子就休想娶老婆。
「以後我們別再鬧脾氣了。」
薛伊珊往後一退,伸手撫摸他明顯消瘦的臉龐。「世子爺怎麼瘦了?」
顧延霆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又吻。「你也瘦了。」
「我不是一心一意只顧自個兒的感受,世子爺有多麼珍惜我,我都知道,可是我對世子爺的心情也是一樣,不願意世子爺為了我受到委屈。」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不覺得委屈。」顧延霆將她雙手包裹在兩掌之間。
「我向你承諾,若是有機會,我一定會幫你姨娘除去奴籍。」
心一震,她完全無法言語。
「我說到做到,我們立約。」他抓著她拉勾。
「不,世子爺知道我的心意就夠了,世子爺不要勉強。」這不是容易的事,她想都不敢想,又怎能讓世子爺為此傷神?
「不相信我做得到嗎?」
略微一頓,薛伊珊搖了搖頭。「不是,我相信世子爺,世子爺承諾就會盡全力去做,只是,世子爺還有許多要緊的事,我不願世子爺為此費心。」
「傻瓜,無論何事,都沒有你來得要緊。」
她相信浸泡在糖漿之中都沒有此刻甜蜜,可是此時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急忙的問,「我聽說皇上只給世子爺十日,世子爺今夜怎麼還跑來這兒?」
「聽說你茶不思飯不想,瘦了一圈,又見到你托顧武送來的詞,我無法靜下心面對明日的大戰。」
「明日……世子爺明日就要帶領神衛營迎戰近衛營?」
「是,這一戰不只是對我,對神衛營,甚至皇上,都是極其重要。」
「世子爺還是趕緊回神衛營吧。」
「我是得到皇上默許才來的,皇上為了避免我心有雜念,明日無法專心迎戰,教我今晚收拾好心情,想見的人,趕緊見上一面。」
薛伊珊臉頰染上紅暈。「皇上知道了?」
「我哪知道皇上是否知道?」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問:皇上怎麼知道我想見心上人?其實,哪用得著多此一問?珊兒是皇后娘娘帶出致遠侯府的,此事皇后娘娘絕對不會瞞著皇上,皇上再找文王殿下問上幾句,還會有不知道的事?當今的皇上很有趣,知道他有個癡心想守候的女人,反而覺得他有人情味多了。
薛伊珊也想到今日在此乃托皇后娘娘的福,這會兒從頭紅到腳趾頭。「皇上會不會因此對世子爺生出不滿?」
「若我沒有弱點,皇上更不滿。」任何人都一樣,見別人有弱點,只會歡喜,何況是皇上?
太過能幹,又找不出弱點,這只會讓皇上心生忌憚,何況是一個心思敏銳透徹的皇帝,在他面前坦白一點反而是好事。
薛伊珊一怔,不是很明白。「這是為何?」
「皇上想用我,也想拿捏我。」
薛伊珊瞬間明白了,聰明能幹什麼都不怕的人,才是皇上最怕的人。「我豈不是永遠都在拖累世子爺?」
「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與你相遇,總是要付上代價。」
薛伊珊聽不明白,為何世子爺說得好像他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說起來,應該是她來致遠侯府與世子爺相遇。
「你只要記得,你不會拖累我,還能幫助我。」
「我如何幫助世子爺?」
「若不是你用香包提醒我,我事先有了防備,在箭上塗了麻藥,我怎麼可能一個人對付得了那隻老虎?」
「原來世子爺有看出我的暗示!」
「你不就是相信我夠聰明,要不,為何會想用這個法子暗示我?」顧延霆驕傲的揚起下巴。
薛伊珊忍不住噗嚙一笑,不過,很識相的拍馬屁。「是,世子爺很聰明。」
顧延霆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她痛得縮著脖子,雙手抱住額頭,緊咬下唇不敢叫出聲,他故作凶狠的板起面孔。
「以後不准再說喪氣的話。」
放下雙手,薛伊珊很用力的點點頭。「是,我不會拖累世子爺,還會努力成為世子爺的助力。」
「我相信你。」
薛伊珊的唇角緩緩向上揚起。「我要成為世子爺的妻子。」
顧延霆大喜,馬上從荷包取出兩個極其通透的翡翠嵌金絲手鐲,一看就知道與她右手中指上的玉戒指是一對的。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只是他對「求婚」的觀念就是套上戒指,所以上回他只套上玉戒指。
他將手鐲套進她的右手,很慎重的道來。
「這表示我將你套住了,從此你的手只能由我來牽,你就是我的牽手。」
雖然「牽手」這詞的源頭並非如此,但是對他來說,這就是「牽手」表達的意境。
「牽手?」
「牽手就是妻子。」
薛伊珊覺得很奇妙,細細琢磨了一番,似懂,又不是很明白,可是「牽手」這兩個字很有意境,她很喜歡。
「死生契闊一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小喜兒總是說,她很喜歡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寫到的這句話。當時他不懂,如今終於明白--雖然生與死與離別,從來不是渺小的我們可以支配,但是依然想對心愛的人如此說:我永遠與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分開。
薛伊珊聞言一頓,細細品味了一下,點頭響應,同時將她的手放進他的手中,讓大手包著小手。
「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前一夜見到心心唸唸的人,又定下親事,顧延霆士氣大振,神勇無敵的領著神衛營在各項競技上大顯身手,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原本等著看戲的大臣們頓時鴉雀無聲,而皇上的威武英明就連言官都要點頭稱是是是,在一片拍馬屁聲中,君臣可謂和樂融融。
皇上對顧延霆的表現很滿意,當然要大方一點,大大獎賞一番。
「你想要什麼?」
「臣有求於皇上,又擔心皇上認為卑職妄求。」
皇帝微微挑起眉。「朕倒是很好奇你有何妄求?」
「臣就直言了。」顧延霆恭敬的拱手行禮,「臣想為即將過門的世子妃--吏部郎中薛大人的三女求一個恩典,讓她得以嫡女身份嫁進致遠俟府。」
說是妄求,還真是妄求,可是對一個皇帝來說,這是小事,端看他是否願意插手給個恩典。
「京城勳貴大臣多有嫡出未嫁之女,何必要一個庶出的?」
「薛家三小姐只有一個,誰都無法取代。」
「英國公的嫡女才貌雙全,京城王孫公子各個爭得頭破血流,朕可以下旨賜婚。」這可是很大的好處,英國公家代代都出輔國大臣,是文官中勢力最大的家族,況且,若非這小子年輕有為,他也不會提,他這個皇帝最不喜歡賜婚了,不小心搞出一對怨偶,說不定還對他這個皇帝生出埋怨,這就不好了。
「薛伊珊只有一個,無人可以取代。」顧延霆很有耐性的再重述一次。早就預料到皇上不會爽快的應了他的請求,皇上的架子總要擺足了,要不,寵壞了臣子,這會變成大患。
「不如,讓薛家三小姐和英國公嫡長女比詩斗琴,再來決定你的世子妃。」
「此事不妥,薛小姐贏了,英國公千金面上無光;薛小姐輸了,臣也不想娶英國公千金。況且,臣不值得如此大張旗鼓。」
頓了一下,皇帝收起玩笑般的神情,話題突然轉了。「上一回你立了功,朕卻沒有獎賞你,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不會。」
「為何?」
「這是臣應盡的責任,臣不敢居功。」
「今日神衛營大勝近衛營,不也是你應盡的責任?」
「皇上要給獎賞,臣不敢不受。」
瞪了一眼,皇帝隨即哈哈大笑。「沒想到你也是個滑頭的,無論朕如何說,你都有理由。」
「不敢,皇上說是,臣就是,皇上說不是,臣就不是,只是臣與薛三小姐兩心相許,再也容不下其他姑娘,還望皇上成全。」
皇帝舉起手,這事他自有主張,就此打住了,倒是有一事,他更想知道他有何想法。「你立了功,朕卻意圖隱藏此事,你是不是不認同朕的做法?」
明知他的心掛記著未來老婆的事,硬是抓著那麼久的事不放,皇上真的很懂得折磨人。顧延霆當然不能向皇上抗議,只能不得罪任何人的打馬虎眼。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北苑皇林怎可能出現老虎?這無非有人事先放進去,可是,又有誰能有如此本領將老虎放進去?」皇上打定主意今日非與他將此事論出個結果。
皇上不說,顧延霆也知道,當然是有權力的人,而近衛營有權力的人就那幾個,仔細一查,誰是誰的人,也能摸出個大概,若是再細細追查下去,誰在幕後操縱,已是一目瞭然了。可是,皇上為何連尋找幕後藏鏡人的意願都沒有?即使證據不足以置對方於死地,還是要知道敵人是誰,不是嗎?
他與皇上相處有些日子了,這位帝王有智慧有謀略,更重要的是沉得住氣。明明用心養兵,對於鄰國的騷擾卻不曾有任何響應,只是更嚴密的防衛。這就表示他不是一個莽撞的帝王,小打小鬧既擾民,又得不到實質的益處,何必隨之起舞?在北苑皇林這件事上皇上也細細琢磨,知道絕不能打草驚蛇,時機未到,再小的舉動也會讓敵人生出警覺。
「你想必琢磨出來了,朕不處置此事,乃時機未到。你認為朕何以覺得時機未到?」
顧延霆只覺得冷汗直流,皇上根本沒給個頭,就要他給答案,萬一他說出來的答案不合皇上的意思,他豈不是完蛋了?皇上是故意考校他嗎?
「認為時機未到,有可能是不能一網打盡,不能一網打盡,讓敵人生出警覺,反而會變得棘手;認為時機未到,也有可能是能力不足以扳倒對方,還不如忍下,儲備自個兒的力量,靜待發動攻勢的時機。」皇上不給個頭,他也只能按字面上解釋,這不涉及任何人,當然也沒有得罪人的問題。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說對了,敵人不是笨蛋,只是在左右諂媚下,漸漸忘了自個兒是誰。」
顧延霆全身寒毛一豎,果然被他猜對了,皇上是故意將寧王養成一個自滿,看不見對手強大的狂妄分子,待時機成熟了……不,也許是在等文王殿下足以承擔大任,皇上就會一舉拿下寧王。雖然皇上沒有追查是誰放老虎進入北苑皇林,可是想必已經從過去許多事件推斷此事與寧王有關。
「近幾個月,朕看你在近衛營表現得很好,不爭功也不退縮,更重要的是不結黨。往後,朕就將神衛營交給你了。」
「臣絕不負皇上所托。」
「如今神衛營雖然只有三千人,但是時機成熟了,神衛營會變為五千人,再來一萬。」
早在文王殿下提及皇上有意成立神衛營時,他就猜到皇上有意削減近衛營的權力,如同父親所言,近衛營已經被各方勢力滲透了,皇上只能搞出一個神衛營,一步一步取代近衛營,讓那些努力鑽營,試圖得到軍中勢力的人白費功夫……他不得不說,這位帝王是一個眼光敏銳透徹的人,什麼賊心陰謀都無法在他面前隱藏。
「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無論皇上交給臣多少人,臣都只有一個目標--訓練他們成為守護皇上最強大的力量。」
皇帝的表情又轉為輕鬆。「你真的不考慮英國公的嫡長女?」
「臣的妻子只會是薛家三小姐。」
「致遠侯說你很固執,還真是很固執。」
「臣乃擇善固執。」
皇上突然笑了,一副很慷慨的說:「好吧,朕會下旨銷了薛伊珊姨娘的奴籍,並讓吏部郎中將她抬為平妻。」
這會兒顧延霆也笑了,開心的笑了。「臣謝皇上恩典。」
「你謝皇后吧,是皇后誇你有眼光,挑了一個好妻子。」
皇后娘娘哪會知道珊兒……對了,皇后娘娘也許不知道,但文王妃知道,這也就是說,文王妃在皇后娘娘面前幫珊兒說了不少好話,皇后娘娘才會跑來對皇上吹枕邊風……那先前幹麼跟他廢話那麼多?當皇上的,還真是不乾脆!
「雖然娶妻可喜可賀,可是朕不給婚假。」
顧延霆真想爆笑出聲,沒能順著他的意思,皇上就鬧彆扭了,會不會太小氣了?若他真的要娶那個英國公的嫡長女,皇上只怕又要擔心他野心太大了,皇帝還真是難伺候!
「皇上總要讓臣有時間迎娶妻子入門。」他不能與皇上講道理,只能爭取基本權益。
皇帝想想也對,娶老婆總要迎親、拜堂,最重要的還有洞房花燭夜……好吧,他仁慈寬容,就給個三日的婚假吧。
顧延霆聽了對三日很有意見,借口要陪妻子回門,盼皇上多給幾日,君臣你一句我一句的討價還價,長年伺候皇上的內侍看了都傻眼了,最後顧延霆終於爭取到五日的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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