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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幸福指定席(潘朵拉婚紗會館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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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08: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有容 - 幸福指定席(潘朵拉婚紗會館終回)

蝦咪歐巴桑?!她可是花樣年華的大學生,
是她心腸好,幫車禍的崔媽媽代班,
綁頭巾、戴口罩去飯店當清潔工,
這只帶辣妹去開房間的大淫蟲不長眼,
愛擋路害她撞到他,還把她叫老,
最超過的是竟要她處理他用過的小雨衣,
惡~~~丟給她一千元小費她根本不想收,
才想說要找機會還錢,兩人就相遇了,
她在涼面店當外送,哪知腳笨跌跤,
面碗飛到他頭上,蓋他一臉麵條跟醬汁,
她有誠意賠,但他敲竹槓一億五千萬,
要她去搶啊﹗要錢沒,對不起看收不收,
衰到爆的她來到潘朵拉想找神算改改運,
神算說她的意中人在眼前,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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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09:16 |只看該作者


  故事中的我 
  有容

  一直以來,都覺得愛情該是聰明人才談得起的,可能是身邊太多阿呆被這名為「愛情」的惡棍整得慘兮兮的。

  有容身邊有很多勇氣十足的人,談著一段又一段的戀情,即使傷得再深,再重也要繼續。

  在這方面我可能就少了這麼一些勇氣,可還是有那種阿呆把有容視為一種挑戰,說到底,我還是得感謝這位敢死隊的仁兄﹗

  憧憬和愛情的不同,我想,這是這本《福祉指定席》想表達的東西,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把這個部份詮釋得很好,可自認很努力了。

  憧憬和愛情是很容易混淆的,起碼對我而言,我也是經歷了一些事才釐清楚。因此,三高男,所謂的白馬王子是很多女孩的憧憬,可卻不見得會是每個女孩真正想要的愛情。

  常常看到美女身旁站的是個外在條件不怎樣的男孩,或是帥哥身邊站的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生,這就是愛情﹗當然,現實中也不乏俊男美女的組合。

  有人說,從作者的書中可窺知作者的二三事,我絕對贊同這句話。其實,我也常把日常生活中一些有趣的事,或是朋友身上的事寫入書中,加入橋段,例如這本《福祉指定席》男主角席襄 和高中同學尤子清的詩經笑話--「民莫不谷,我獨不卒」給翻成「人們都沒飯吃,為什麼只有我不會死?」

  這笑話還真的是發生在有容的高中死黨身上,還記得那時有容笑得差點沒飆淚﹗夠沒義氣吧?(心怡,我不是故意出賣 的﹗)

  友人怡︰ 想死嗎?連老娘的名字 都給我PO出來﹗

  有容︰別這樣唄﹗說完 的,接著就是我了咩﹗

  至於把「性惡論」的荀子給寫成筍子的……

  不要懷疑,那個人就是少一根筋的有容。

  還記得那時老師在發考卷時,當他說到,有個同學在比較孟子和荀子的性善、性惡論時,老是把「荀子說……」給寫成了「筍子說……」,在第一時間,有容就很捧場的大笑,當時老師喻意深遠的看了我一眼,「不要笑,那個人有可能就是笑得最大聲的那個﹗」

  直到我拿到考卷的那瞬間……據目擊者說,有容的臉真的是瞬間紅成了豬肝色﹗

  啊~浪偶屎了吧﹗那個寫出「筍子說……」的真的就是不才在下我(淚……)

  總之,寫故事的時候我常會加上一些自己,或周遭朋友的趣事﹗希望這些好玩的橋段也能帶給讀者輕鬆的心情。

  潘朵拉婚紗會館的故事已接近尾聲,香景幽的故事在這本《幸福指定席》中開始漸漸的在鋪陳,至於下一本書應該還不是寫香神算,至於會寫誰,猜到了嗎?

  在寫香景幽的故事前想辦一個贈書活動,至於活動內容是什麼?先賣個關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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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09:3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某五星級飯店的高級套房內,一對年輕男女在二十分鐘前剛結束了一場激烈的性愛遊戲。此際,一室濃重的雲雨氣味,都會浮世繪多了幾分的墮落沉淪……

  浴室裡蓮蓬頭的水聲消失不久後,門把旋動,走出來一個身上圍著大浴巾的妙齡女郎。

  她面貌姣好、身材一流,尤其是那雙長腿更是引人遐思的忍不住想像和它交纏的感覺……

  房間裡有著一面使用特殊材質的落地窗,由外頭看進來是一面鏡子,由房間看出去卻可將外頭的景物盡收眼底。

  落地窗前佇立著一名穿戴整齊的高挑身影,由其隨意而瀟灑的站姿隱約可感覺出男人不羈難馴的性子,略微抬高的下巴也顯示著他性情冷傲,是個習慣發號司令的人。

  女郎走了過去,熱情的由身後抱住他。只裹著浴巾的曼妙身子緊貼著他身後,一對傲人的豐乳有意無意的擠壓著他的背。

  「 ……我們下一次見面什麼時候?」她的手扣在他腰上,挑逗的往他小腹移動……

  席襄 冷漠的眼倏地閉上,濃黑的眉攏近,嘴角勾揚起一抹不屑。他捉住她不規矩的手,塞了一迭大鈔給她。「這些錢拿去花。」接著轉過身越過她,順手勾起掛在一旁的西裝外套。

  看著他塞給她的千元大鈔,呂香曼一時會意不過來。「這是……」

  「過夜費。」穿上了外套,他神情冷漠得像是在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什……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不清楚嗎?他下介意再說一次。「這二十萬塊是給 的過夜費。」

  「我……我不要你的錢﹗」開什麼玩笑﹗釣上席襄 的話往後獲利又何止這區區二十萬?聽說光是他旗下的一家子公司,一年的營業淨利就不只二十億。

  席襄 犀利的眸子盯在她身上,呂香曼急著表達她的愛慕。

  「喜歡一個人,男歡女愛並沒有什麼不對。為什麼……為什麼要談到錢呢?」當初要釣他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一定不好上鉤,因為這男人有一雙不帶感情、沒什麼波動的眸子……

  向來喜歡挑戰的她,為什麼現下會有一種想打退堂鼓的感覺?

  「 ……」

  「我叫香曼。」叫名字可比這 呀、我的親密多了,只是這男人似乎不喜歡喚別人的名字,他們都上了床了,他還是沒叫過她的名字。

  聽若未聞,他冷淡的說︰「 好像弄錯了幾件事。」在舒適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他說話時正眼也不瞧她一眼。「第一,我和 之間並沒有喜不喜歡這種『複雜』的問題,純粹生理需求;第二,我是個堅守『使用者付費』的人,使用後不付費……希望 別把自己看得這麼廉價。」

  她沒想到一個貴公子會把這麼傷人的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不由得背脊泛涼,倒抽了口冷氣,「你、你不是把我當女朋友才……」

  「女朋友?」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笑了出來,一雙冷眸終於對上了她。「 ?認識幾個小時就上床的『女朋友』?嗤﹗」

  呂香曼的臉野狼狽的紅了。「一見鐘情……這種事很自然。」

  席襄 看了下表,他沒時間再廢話了。「我已經付錢了, 喜歡鬼話連篇去找別人說。」一見鐘情?呵呵……怎麼老是遇到一些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人?﹗起了身,他邁開修長的腿往玄關處走。

  「你、你不準走﹗」她見他一刻也不願逗留,顧不得形象的大吼大叫,「你……你要是敢出這個門,我就……就告你強暴﹗」

  步伐在玄關處停了一秒,他不以為然的失笑,頭也下回的說︰「原來被強暴的人在床上還能發浪,那也算了不起。」他似笑非笑的豎起大拇指,優美的畫了個弧度往下倒。

  打開房門,邁開長腿,席襄 不留戀的離去。

  只裹著浴巾的呂香曼追出了房門,她氣得跳腳,「席襄 ﹗你不要臉﹗下流、無恥……你、你會有報應……」

  他只當她母狗亂吠,步伐往轉角的電梯方向走,仍是頭也不回的抬起右手揚了揚……

  「快……快……」一個喃喃自語的聲音由轉角的一端傳來。步伐快而急,下一刻聲音的主人猛的給和她相對走來的席襄 撞得飛了出去,倒在電梯旁。「噢……嘶……來不及了……」

  「搞什麼﹗」迎面而來的不明物撞得席襄 退了一步,不過還沒看清楚對方,不明物就自己飛了出去,倒在電梯旁了。

  「噢……好……好痛﹗」嬌小的身子很努力的由地上爬起來。

  定眼一看,原來是打掃的歐巴桑。

  他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按了下樓的電梯鍵。「年紀大了,走路小心點。」要不是看在對方上了年紀的份上,他遺真會發飆。

  「……」口罩外那雙靈巧的大眼在聽到了他的話時透出些疑惑。

  年紀大?

  電梯門開了,在進電梯前席襄 像想起什麼,他拿出了一個仔細折妥的小包。「歐巴桑,幫我處理掉。」順手遞了一張大鈔給她當小費,然後才步入電梯。

  電梯門關上前,甄福祉看清楚席襄 的長相。

  嘩﹗長得好帥﹗像偶像劇中會出現的貴公子 ﹗雖然,他的表情很冷,看她倒在地上還很惡質的揚起一抹讓人想打他的笑。

  最可惡的是他叫她歐巴桑,她有這麼老嗎?她才大四 ﹗如果她是歐巴桑,那他不就是太爺了?

  算了,摸摸自個身上穿的飯店清潔工的製服,她還綁著頭巾戴著口罩,誰看得出她是老還是少?猜清潔工是歐巴桑也是人之常情。

  看向手中捏著的紙紗,這個貴公子出手好闊氣﹗一千塊小費耶﹗他不知道這家飯店規定服務人員不能收小費的嗎?

  再看著另一只手手上的小包,他要丟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好好奇哦﹗

  在好奇心趨使下,她把折得整齊的包包打開,第二層是濃濃的衛生紙,掀開衛生紙……

  呃?

  她盯著用左手托住,小心翼翼捧著的東東--

  消氣的氣球?﹗

  這當然……當然不是氣球﹗她想起最近一個安全性生活的廣告--你不套招,我不過招﹗

  「保、保險套﹗」裡頭還有……還有……那個……那個……

  甄福祉驚嚇過度的瞪著手上的保險套好幾秒。「咦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什麼貴公子?根本是淫蟲﹗

  她今天到底是走啥霉運?先是一位客人酒醉吐得亂七八糟,害得她三更半夜的得立即前往處理,現下又遇到這把使用過的保險套亂塞給人的變態。

  第一天代班就這樣,真是倒楣透了﹗

  噢﹗她怎麼還獻寶似的攤著手,展示著小雨衣?

  丟掉﹗丟掉﹗

  死變態﹗我記住你了﹗他那張桃花臉化成灰她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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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0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甄幸福,二十二歲,社福系四年級生。

  大四畢業考結束,沒打算念研究所。其實,她是有考上一家一流學府的研究所喲,只是大學四年的就學債款已壓得她快不能呼吸了,她想,還是先努力賺錢還債比較重要。

  有工作她不會錯過,即使只是代班性質的。

  最近,她在某財團法人當義工所負責輔導的一個貧戶失婚媽媽出了車禍,這單親媽媽有五個還在念書的孩子,最大的才高一,因此一家經濟重擔全落在她身上,靠政府一個月幾千塊的救濟金根本無法使一家溫飽。

  甄福祉想盡辦法幫崔媽媽四處申請來的補助金加一加也不過一萬來塊,加上撞到崔媽媽的肇事者逃逸,沒有勞健保的單親媽媽一家六口頓陷困境。

  就因為是這麼悲慘,甄福祉放棄了一份好不容易才錄取、人人羨慕不已的工作,代那崔媽媽去工作,打算代到崔媽媽可以工作為止。

  只是,崔媽媽的工作都是出賣勞力性質,她不是在飯店、旅館當清掃的歐巴桑,就是在涼面店幫忙。

  剛幫忙代班沒多久的甄福祉不得不承認,這種打零工的工作真的是很累人,就算年輕如她,有時也大感吃不消。

  然而不管再怎麼累,她也只能好人做到底,繼續加油了。

  像她工作的那家涼面店,可別看它是一家店面不怎麼樣的店,人家可是上過無數次美食雜誌和報章雜誌。就是因為這樣,工作量也特別大。

  頭家是那種精打細算的人,把一人當兩人使,要端菜,收拾碗盤,若附近公司行號有叫外賣,她還得送過去。

  就像現下,婚紗街轉角的那家潘朵拉婚紗會館叫了三碗醬汁涼面和麻醬涼面,她得托著托盤給人送過去。那家婚紗會館算是涼面店的主顧,她三天兩頭的就會給他們送面去。

  甄福祉小心翼翼的端著托盤,上一次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碗已經使得小氣的頭家視她為眼中釘的「留店察看」了,再有一點差錯,她可能會害崔媽媽丟工作。

  眼角余光瞄到十余步開外走著兩個西裝畢挺的男人,其中一個是背影殺手,讓她忍不住多瞄了兩眼。

  喔……那男的好高噢﹗有一八六公分左右吧?那雙長腿長得令人嫉妒。

  婚紗街的隔條街就是著名的金融商圈,有幾家銀行總行、跨國企業總部,和外商公司都聚集在那兒,前頭的這兩位,八成就是那裡的精英吧?

  旁邊較矮的男人一直滔滔不絕的說著,由側面看來,起碼有四、五十歲。

  她又將目光轉回年輕的男人身上,他的髮型俐落又新潮。咦,這年頭好像挺流行這種髮型……這是偶像劇中的貴公子指定髮型﹗

  嗤﹗她想起前些日子有個留這種髮型的高個兒渾球塞了張千元大鈔給她的事。

  那錢她不敢收,怕收了會倒楣,一想到那是替人丟保險套的錢,她就給它很○○XX……

  總之,有機會她一定要把錢還他,順便對那不衛生的家伙說教,怎麼就把那種東西往人家手上塞?﹗

  眼見潘朵拉婚紗會館就在數步外了,裡頭那名甜得化人的美食家也注意到她的到來,正甜甜的朝著她笑。

  就在她要踩上潘朵拉婚紗會館的台階時,前頭的高個兒側過臉不知道在跟身旁的男子說什麼--

  喔……那張臉……那張臉……沒錯﹗就是他、就是他﹗那張臉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認得出來﹗

  在她腦海中,這張臉已和用過的保險套畫上等號。

  原本要踩上台階的腳毫不猶豫的轉了方向,快步的追了上去。

  「咦?」早餐沒吃的施薇仙餓得頭昏眼花的到門口相迎,看到這一幕連忙開口呼喚,「喂﹗這裡﹗這裡……」見甄福祉壓根不理她,她哀怨的轉過頭來,「老香,難道那面不是我們的嗎?」說話時肚子響起一陣咕嚕嚕的抗議聲。

  香景幽似笑非笑,用一種溫吞而緩慢的語氣說︰「最好不是。」

  「為什麼?」也對,他又不餓,餓到兩眼昏花、直冒冷汗的是她。

  「 有在地上撿面吃的習慣嗎?」

  「沒,當然沒有。」這年頭連乞丐都不會做這種事好嗎?

  「嗯哼﹗」

  施薇仙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猛瞧,像是對他的話有某種體會。「老香,你到底想說什麼?」通常當他說一些奇怪的話的時候,其實就是在預告一些事。「老香……你、你在預言我會當乞丐嗎?」

  「……」他慢慢的抬起頭看她。

  「要不然你為什麼會問我,有在地上撿面吃的習慣?」這會不會是她將來生活的寫照?她擔心的看著他。

  香景幽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看她,嘆了口氣,「可憐﹗」智障到可憐。

  可憐?是指她的未來嗎?施薇仙快哭了。「老香,我們的交情還不錯吧?你再怎麼冷血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未來是在地上撿面吃吧?」

  「喔喔喔……天,呼﹗還好﹗」那個差一點跌倒的女孩還好穩住了身子。

  身旁的叫聲讓施薇仙嚇了一跳,她匆匆回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霍馨也站到門前來了,她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

  「喂﹗你……前面的高個兒﹗你﹗就是你﹗站住﹗」手端著托盤,甄福祉努力的要追上席襄 ,幾秒前她才差一些跌倒,可身子一穩住她又馬上追上。

  席襄 正專心和部屬在討論事情,根本沒注意後頭大吼大叫的聲音是針對他。

  「嗯……席總,後面那女孩您認識嗎?」那女孩兒高個兒、高個兒的叫,絕不是叫他這身高一六三的人吧﹗

  「嗯?」席襄 濃黑秀雅的眉略鎖,微微的轉過頭去。

  好不容易對方止住了步伐,甄福祉正要減速慢行,不意腳下卻踢到了個凸起物,接下來的畫面讓觀看者無一不張大嘴的呆愣住了。

  甄福祉慘不忍睹的撲在地上,托盤裡和著濃稠醬汁的涼面飛了出去……

  還沒看清楚對方,席襄 就注意到一個不明物朝自己飛了過來,接著就蓋在他頭上。

  「喔喔……好慘 ﹗」施薇仙一雙又圓又大的眼張到極限。

  霍馨怔愣過後有些幸災樂禍的笑出來。「噗……哈哈哈……這是什麼情況?﹗原來帥哥也是禁不起一個塑膠碗往頭上蓋的。」老天﹗那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西裝畢挺的貴公子頭上蓋了個寬口塑膠碗,巴黎時裝走秀的型式也都沒這麼ㄅㄧㄤ ﹗她笑到嘴角抽搐。「還有,那碗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不斷有稠稠黑黑的液體滑下來咧?」

  「我猜那碗是老香的麻醬涼面,那稠稠黑黑的液體應該是芝麻醬。」施薇仙看著地上的另外兩碗面,其中一碗是她的吧。

  甄福祉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她在地上尋著飛出去的涼面。

  一碗、兩碗……少了一碗﹗第三碗呢?第三碗到底在……無意間感覺到頭頂上傳來一股強大的憤恨怨念,她抬起頭往上看--

  喔﹗我的天﹗

  她的面找到了﹗可、可是……怎麼……怎麼會在那裡?

  甄福祉吊高了眼直視著倒蓋的塑膠碗,不敢望向碗下那雙燃著兩道怒焰的眸子。

  完啦﹗這回真的完了﹗

  「那個……」

  「搞什麼?﹗」冰鎮過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由牙縫迸了出去。

  她有氣無力的走到席襄 面前。「我……真的很對不起。」害怕,她真的好害怕﹗努力的忍住逃走的衝動,伸出顫抖不已的手,她幫他取下蓋在他頭上的碗。

  碗不取下還好,一移動,碗裡的涼面全往下滑。

  霍馨笑到飆淚。「噗……哈哈哈……這是最新髮型嗎?」

  「那男的頭上好像吸著一只章魚。」

  「是蓋了根斷柄拖把好嗎?」那垂掛在頭上的涼面分佈得還真平均。

  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己的傑作,甄福祉可笑不出來。這個人怎麼都沒回應,遇到這種情況不該表現出想殺了對方而後快的憤怒嗎?若是他突然發飆的揍她一拳她也不訝異……但他……還……還嘴角揚高了哩﹗

  皮笑肉不笑的,好……好恐怖﹗

  「我……我很抱歉,那個……我願意賠償你今天所有的損失。」想哭啊﹗她一天薪水四百塊不到,他衣服的干洗費和洗髮費……加加減減一千元鐵定跑不掉吧?可不這樣,人家肯善罷甘休嗎?

  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表情複雜的替上司把那一大把掛在他頭上的麵條抓下。

  席襄 倒沉得住氣,連看都沒看下屬一眼。

  「賠償?」他像是聽到有趣的笑話,眼神輕佻的在她不怎樣的身材和不怎樣的臉蛋上轉了一圈。「 拿什麼賠償我?」

  她很猶豫的拿出了一張千元大鈔。「錢……如果……如果還是不夠的話……」她吞了口口水,「反正,我會負責到底的﹗」

  中年男子拿出手帕拭去席襄 臉上的麻醬醬料。他還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張經理--」

  「是。」

  「你估計一下我們今天的損失,報價給這個打雜妹。」席襄 噙著一抹冷笑步向司機已開好車門等著主子的車子。

  甄福祉看著那部揚塵而去的車子。她再怎麼孤陋寡聞也知道這部Mark長了兩片翅膀的車就是傳說中的勞斯勒斯。

   ﹗好 的家伙﹗收回視線,她看了眼那個中年男子,到底她要賠償多少呀?

  「先生……」

  「小姐, 要賠償的金額是一億五千萬美元。」

  「……」甄福祉瞪著他愣了好幾秒,嘴巴顫了好幾下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嚇得罷工的聲音。「你當是在玩大富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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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0: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棟必須將頭仰到快扭到才看得到頂層的大樓,就是那個叫席襄 的人上班的地方?

  甄福祉殺氣凜凜的敵視著眼前這棟和他主子一樣跟的大樓。

  想來,還真的是冤家路窄 ﹗

  這棟揚宇大樓她就算三十年後也還會記得它,她曾來應徵過,可在面試的第一關,這間沒眼光的公司就把她踢出錄取名單了。

  呃……她承認,沒眼光這句話她講得很心虛,畢竟她也不是因為很想進這家公司才來應徵的。說句實話,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一個即將從三流大學畢業的學生,又沒特殊背景,要進這種一流大企業的機率比中樂透頭彩更低。

  她之所以想進這間公司,是因為楚衡在這裡。

  一想到他,甄福祉的氣焰弱了下來,可再想到一億五千萬美金,她的怒氣又熊熊燃燒起來。

  「簡直是豈有此理﹗」她 著腰切牙切齒的說。邁開步伐,挺直腰桿,她昂首闊步的走進這棟聽說只有精英才能進出的大樓。

  呵﹗這輩子從小到大,無論是長相、身高、體重、成績……她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稱平平,沒想到今兒個她這不怎麼樣的人竟然能進出這裡,而且還是要去見眾位精英賣命的對象,這算不算走運的一種?哈﹗拜一碗涼面之賜,她大走「霉」運﹗

  走進了比起五星級飯店的奢華有過而無不及的大廳,她很直接的走向櫃台。

  「有什麼能為您服務嗎?」

  「我找席襄 先生。」

  「有預約嗎?」

  「沒有。」早知道要見那家伙一面一定不是那麼容易的。

  「小姐,沒有事先預約,席總經理不會見任何人。」櫃台小姐客氣有禮的說,

  「他會見我的。」她今天一定要見到那可惡的男人。

  「可是……」

  一想到那臭男人她就一肚子火﹗「 就告訴他,他的『金主』來了,他一定會見我。」

  見櫃台小姐以著疑惑不信任的眼神看她,干啥?她的穿著寒酸,不太可能成為他的金主嗎?

  甄福祉口氣不佳的說︰「如果說金主他還是不知道哪位的話, 就告訴他,擁有一億五千萬美元的大富翁來了。」

  這番嗆聲的後果是,她在一樓大廳坐了二十幾分鐘的冷板凳,到了頂樓的會客室又等了近半個小時,她才見到席襄 。

  他今天一身深色西服,淡藍色襯衫、深藍色橫條領帶,穩重而有型,身材高碩且又是標準黃金比例的天生衣架子,但在甄福祉眼裡,他實在比蟑螂可愛不到那裡去,不過她還真不得不說,這只蟑螂穿起衣服還挺人模人樣的。

  席襄 先把辦公桌上方才開會的文件放好,然後走向她。「聽說 跟櫃台小姐說, 是我的金主?」他很隨意的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長腿交迭、一派悠閒。

  「不這麼說你會見我?」

  他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堪稱秀氣的濃眉。「那麼…… 是來還錢的?」

  「不,我只是來確定你的精神狀態。」

  「嗯哼﹗」

  甄福祉瞪著他很久很久,見他悠閒的態度她更加抓狂﹗他知不知道,為了這龐大的賠償金額她已經兩天沒睡好了。

  「你想錢想瘋了嗎?」她伸長脖子打量著他,她是故意的,通常這麼沒禮貌的話和舉動一定會令對方勃然大怒,一般人尚且如此,更何況這種財大氣粗的企企業所有人管。

  他看起來很年輕,三十歲上下,可他長相清秀陰柔,也許還不到三十。這樣的身分地位,這樣的年紀絕對是血氣方剛的。

  氣死他﹗最好氣得他一口血噴出去﹗

  出乎甄福祉意料之外的,席襄 不但沒生氣,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沒變過。他也學著她伸長脖子,「是啊﹗我是想錢想瘋了,所以廢話少說,快把錢還來﹗」

  「你你你……」弄了半天,為什麼是她氣得一口血差些沒噴出來?「你全身上下都是鍍金鑲鑽的嗎?只是一碗面……一碗面不小心飛到你頭上 ﹗一億五千萬?你會不會太狠了﹗衣服的干洗費,到理容院洗個頭需要這麼多錢嗎?就算……就算你把遮羞費一並算進去也不需要這麼多吧?」

  「甄小姐,如果再加上 說的那些費用, 的賠償金額就不只一億五千萬。」嗤﹗遮羞費?虧她說得退場門﹗「 的面飛過來砸中我的那個時候,我正趕著去簽下一筆一億五千萬美元的生意,後來……」他冷笑的瞅著她,眸子裡燃著兩把火焰,「我那樣子能去見誰?」

  即使是雙方已進行到最後一個步驟,可美方代表是個極重時間理念的人,因此遲到十來分鐘導致把合約丟掉他並不意外。

  「也許……也許你那個樣子還趕過去的話更見誠意。」她小小聲、小小聲的說,想讓對方聽見,又怕聲音過大會慘遭不測。

  這女人腦袋裡裝的絕對不是大腦﹗「甄小姐,我沒時間和 廢話,如果 今天是來還錢……」

  「我沒錢,可是……」甄福祉從口袋裡摸出一千元放在桌上。「你給的這張一千元放在我這裡好久了,一直沒機會還你。」都到這裡來了,一並把之前的事解決吧﹗她可不想成天往這裡跑。

  果然啊,八字不夠重老往這皇帝殿走,還真的會頭暈目眩的待不住。

  席襄 皺著眉看了那張千元大鈔一眼,似乎不打算收下。

  「你忘啦?事情是這樣的,在我的面砸中你之前,我們有過一面之雅。」見他仍只是挑動眉,似乎沒想起她是誰。

  也對啦﹗飯店客服部打掃的員工常常都是包頭遮面的,誰認得出誰是誰,那天晚上他還沖著她又是老人家、又是歐巴桑的叫。

  她解釋的說︰「兩個星期前吧,我們見過一次面,在凌晨一點多的飯店。」

  席襄 的眉挑得更高了,神情有些曖昧,還有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真的嗎?」他似笑非笑的開口,「我帶女孩子到飯店,絕對不會只是去喝咖啡、吃飯。」

  甄福祉有些尷尬的臉紅,凌晨一點多到飯店喝咖啡、吃飯?不會吧﹗

  「我知道啦﹗比起去喝咖啡、吃飯,你可能會比較熱中『炒飯』吧﹗」她還有一點看人的眼光,這個人絕對是只大野野狼。

  「嗯哼﹗挺了解我的。」他啜了口秘書端進來的咖啡,然後上下又打量了她一遍,「只是…… 確定我們上過床?」

  「啊?」她是不是聽到什麼可怕的字眼?

  「我是說,我們真的做過?」他的愛情觀是合則聚,不合則散,女人對他而言用過則丟,不曾特別留意過誰,不過即使是這樣,也不至於會對一個上過床的女人完全沒有印象吧?

  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調調讓甄福祉的臉在一瞬間臉紅了﹗「什麼、什麼……做……做過?﹗你、你只是把保……保險套交給我而已。」她一緊張,大腦裡的語言區就會呈現混亂狀態。

  「那也就是,那一次是 替我服務嘍?」

  「什麼?」

  「別害羞,這也沒什麼,就好像有些女人喜歡別人幫她脫衣服一樣。」

  本來有聽沒有懂,後來前後一連貫意會過來,她差一些沒尖叫。「不是啦﹗那個……你和別的女人上床,然後把那個保、保險套交給我。」一抬眼,她發現席襄 的臉上出現更不明白的表情,還有幾只烏鴉飛過。

  深呼吸,她不能再說出一些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的話了。「我代替朋友在飯店的客服部值大夜勤,你忘了嗎?你在飯店的轉角把我撞飛了出去,之後……」她大略的敘述了上一回的情況。

  席襄 著眼回想,「那不是一個歐巴桑? ……」

  「是啊,我也不知道青春原來這麼靠不住,綁上頭巾,戴上口罩就變歐巴桑了。」嘆了口氣,甄福祉又把那張千元大鈔往他的方向推。「總之,這一千元我不能收。」

  「我有事麻煩 ,給些小費是應該的。」

  她臉上的紅潮久久不退。「反正……反正我不想收。」這種小費……好怪。

  他挑了挑眉,似乎讀出了一些新鮮的訊息。「是嗎?」

  「至於把面砸在你頭上的那件事……」她咬著唇,「我只能賠你清洗費。」她遞出另一張一千元,同樣的推到他面前。「如果你堅持我一定要給你一個交代的話,那……」

  「怎樣?」這女的真有趣﹗他對她的「交代」很有興趣。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問︰「如果我堅持 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的話, 要怎樣?」

  他又不是瘋子,或是像她說的想錢想瘋了,早料到這丫頭是不可能賠償他失去合約的損失,只是當初正在氣頭上,她又癩蝦蟆打哈欠的說要全部負責,才挑起他玩人的劣根性。

  原以為一億五千萬美元的賠償足夠叫一個外送的服務生,嚇得夾著尾巴逃掉,沒想到她非但沒逃,還自己送上門。

  有趣﹗現下好像很少看到這種有勇無謀的傻瓜了。

  甄福祉瞪著席襄 好一會兒,發現他似乎無意讓步,她既無奈又沮喪的嘆了口氣,只得慢吞吞的把背包打開,從裡頭拿出一個紙盒,把盒子打開,裡頭正是和上一回飛砸到他頭上一模一樣的涼面,

  「涼面?」請他吃一碗涼面,從此所有恩怨一筆勾銷?﹗席襄 的嘴角扯著笑。

  「一億五千萬美元對我這種人來說,也許輪回個幾十輩子都賺不到,現下的我啊,別說一億五千萬美元,連三千美元都沒有。所以,我是不可能賠你那筆錢。」擺明了就是沒錢,她壓低眼瞼,雙手摩挲了一下,接著說︰「這是我想到最好的模式了。」她把面推到他面前,然後站了起來走到距他十來步之遠後停下。「我準備好了,來吧﹗」

  「這是干什麼?」

  「以眼還眼 ﹗來吧﹗你高興砸那裡就砸那裡,不限頭部。」甄福祉閉上眼,防止他挑她的臉下手。

  反正,以前玩水球當鬼的時候,她也曾站在一端任人拿水球砸,現下只是換成涼面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她緊閉著眼等著面砸過來,可等了半天……怎麼沒動靜?又一下下,她偷偷的把眼睛打開一些些,有些人很惡質,當人家的眼睛真的打開時,東西就砸過來了。

  「咦?」眼前的景象讓她訝異得顧不得會被砸,一雙眼瞪得老大。

  「中餐時間到了,正好我餓了。」面沒砸到她臉上,進了席襄 的胃。

  甄福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大口大口的吃面,好一會兒才不太肯定的說︰「你……你把面吃了哎﹗那錢是不是……是不是……」

  「當然不是。」用手帕拭了下嘴,他這人有著一肚子的壞心眼,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新鮮有趣的玩具,他哪有可能那麼容易就放手?「謝謝 的中餐。」

  「呃?﹗」在她快要發飆之際,他桌上的電話響了,他起身走過去按通話鍵。

  「總經理,會議時間到了。」

  「馬上過去。」結束了對話,席襄 一臉歉意的笑,表情誠懇得讓人發毛,「我很忙,不送了。」

  「你你你……算你狠﹗」甄福祉氣呼呼的站了起來,今天來這一趟真是白來了﹗算了﹗她不管了,對於砸面事件她已經盡其所能的表現誠意,人家不領受她也無可奈何。

  一億五千萬美元? ﹗作他的春秋大夢﹗沒錢就是沒錢﹗人肉鹹鹹,就不信他能怎樣﹗

  在甄福祉站起來要離開時,席襄 正好也要去開會,兩人並肩而行,可臉上的表情卻是極端的令人發噱,一個是臉上愉悅爽快的像春日晨曦;一個則是表情陰晦狂暴的像颱風夜。

  春日晨曦似的男人開口了,「明天中午有空嗎?」

  表情陰晦狂暴的女人悶悶的說︰「沒空。」

  「那就是有空了,再帶碗面過來吧﹗」理直氣壯,像是這原來就是她該做的。

  「去死﹗」王八蛋﹗這男人是沒神經還是粗線條?他看不出她全身怒電流得快爆了嗎?他還敢惹她?﹗

  加快步伐的走開,當他是具傳染性病毒的逃得遠遠的。她不知道自己越是氣得火冒三丈,怒發沖天,席襄 笑得越是開心得意。

  忽地由前方一扇門走出一名俊雅男子,原先步伐邁得老快的甄福祉倏地止步,神情驚慌的像遇到鬼,甚至還往回走,沒頭沒腦的拉著席襄 躲到一處僅容旋身的小死角。

  席襄 莫名其妙的給推到死角內側,她緊貼著他胸口的藏匿著……

  「 又看見債主了?」他戲謔的笑,壓低了聲音。如果他沒看錯,她躲的人不就是那個和他不怎麼對盤的楚衡嗎?

  「不是。」

  「說實話, 欠人家很多濃?一定是多於一億五千萬美元, 看到我都沒逃得耳朵倒豎, ……」

  隨著腳步聲近了,甄福祉緊張得直冒冷汗,心不在焉的抬起頭,食指擱在唇上,「噓……」

  一對登對的男女並肩而來,美艷的高挑美人主動邀約,「楚衡,晚上下班有沒有事?」

  「沒事。」低沉悅耳的嗓言少了幾分感情。

  「那……」

  「沒事,也不想有事。」不待對方提出邀請,他先擺明了拒絕。

  兩人越過了甄福祉和席襄 ,繼續往電梯方向走。一直到腳步聲遠離,甄福祉才松了口氣,可卻是一臉失落。

  席襄 看著她臉上太容易讀出的訊息,他抿著唇,挑眉,「 躲著那家伙干啥拉著我?」

  她回過神。「啊?是、是嗎?」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一緊張,順手就……就……」對濃﹗她怎麼會拉著這家伙一起躲?﹗

  順手?感覺像抽取式衛生紙﹗

  「 認識那家伙?」他似笑非笑的問。

  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不過,他可能不記得我了,他是我學跆拳道的道場,一個高我很多屆的前輩,在那裡見過幾次,有一次他還指導我。」嗯,如果說把她摔得差點爬不起來叫指導的話。喔,一提到他,她的臉好燙。

  臉紅的她有些耀眼,原來,這丫頭也不全然的平凡嘛﹗「他知道 喜歡他?」

  猛然抬頭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看妖怪。「你……知道?」

  席襄 失笑,「 看他的眼神像是全身上下的細胞一致 喊著『我喜歡你』,很難不知道吧?」她這種著迷的眼神他無時無刻不在領受,只是有些意外的,這回這種他熟悉到厭煩的眼神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另一個討厭的家伙。

  是自尊受創嗎?感覺還真有些討厭。

  「……」她連忙壓低眼瞼。她……她暗戀楚衡有這麼明顯嗎?連這和她半生不熟的家伙都看得出來。

  「我可以幫 。」

  「呃?」

  「我是說,我可以幫 --把上他。」席襄 笑了,像是個把遊戲設定好,準備好好大玩特玩的小孩。

  不知道為什麼,甄福祉只覺得眼前這人有點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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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潘朵拉婚紗會館--

  美女頭家華傾容正整理著一大把的香檳玫瑰,旁邊的霍馨又將那天和施薇仙親眼目睹的「蓋面笑話」重述了一次--

  「噗……哈哈…… 知道嗎?那碗面就這樣飛過去,不偏不倚的砸在那高個兒頭上……」

  華傾容抬頭看了她一眼,美麗的她今天一身春色氣息的粉嫩洋裝,新燙的大波浪鬈發更襯托出她嫵媚的風情,她嬌滴滴的開口,「霍馨,我從早上到現下已經聽了第三次這笑話了,換個新的吧﹗」

  施薇仙托著下巴啃著人家送來請她作評的西式喜餅。

  這餅還真是不怎麼樣,材料用得普通已經是敗筆了,還處處模仿別家的,一點創新也沒有。即使是如此,在嚴苛的評論完後,她還是一塊一塊的往嘴裡塞,一面吃還一面說︰「我快一個星期沒看到那個面店店員了,會不會被辭掉了啊?」

  「肯定是。」霍馨見華傾容對她的笑話沒興趣,訕訕然的回到了自己位子。「那個高個兒一看就知道大有來頭,給砸了一碗面在頭上,哪有可能放過對方?」那人後來還上了勞斯勒斯呢﹗奇怪,老覺得那高個兒好像在那裡看過。

  「但只是一碗面,而且又不是故意的。」

  「現下的人連不小心看了人一眼,都會付出給捅了一刀、找閻王報到的代價,更何況是給面砸中。」霍馨乘機說教,施薇仙這阿呆真的很天真,不知社會險惡。「回去多翻翻社會新聞,看看能不能把 的神經嚇得變小條一點。」

  施薇仙的大眼睛瞪得好大,一臉嚴肅,「 的意思是,那個送面的已經被那高個兒宰了?」

  潘朵拉內傳來幾聲悶笑。

  霍馨翻了翻白眼,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戚。為什麼?為什麼潘朵拉會出現一個喜憨兒?她同情的看了一眼在角落一隅,正在竹片上刻字的香景幽。

  這個人平常是最有機會和施薇仙留守在潘朵拉的,他們一個排八字,挑日子,一個則是選喜餅、挑宴席餐燴,兩人的工作都屬婚禮中的前置作業,因此當其他人忙得人仰馬翻之際,他倆相對之下就成了超好命的英英美代子。

  香景幽算是和施薇仙對話最多的人,難道有時候他不會很想揍她,或者叫她閉嘴嗎?

  算了﹗永遠要相信一句話--物以類聚。

  再說了,香景幽也算是個高人,高到有時候讓人家想拿石子砸他。

  此際,潘朵拉婚紗會館很難得的出現了詭異的沉寂氣氛,幸好這種氣氛很快的就給門上悅耳的花鈴聲打散了。

  「歡迎光臨。」看清楚來者,霍馨瞪大了眼。

  那不是……不是……在阿呆的直線思考中壯烈成仁的人物嗎?霍馨看了一眼施薇仙,只見她那雙眼張得好大。

  然後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 …… 沒死?」

  甄福祉一臉莫名,眨了眨眼半開玩笑的說︰「我看起來像鬼嗎?」

  「不像,可是……」

  霍馨把施薇仙拉開,生怕她又亂說話。她「青」了一眼還不打算閉嘴的女人,轉向甄福祉時又是一張甜蜜笑臉。「 怎會來這兒?來收面款嗎?」由於和那家面店算是鄰居,面錢都是一個月清一次。

  霍馨是潘朵拉婚紗會館的創意總監兼任會計,掌潘朵拉的收入支出。

  「呃,不……」甄福祉有些尷尬。「我不是面店的員工了。」

  「 辭職了嗎?」霍馨問得含蓄。

  她搖了搖頭,小小聲的說︰「是……是被炒魷魚了。」她是一個很不會說謊的人,即使辭職兩字真的是比被炒魷魚好聽,感覺上能力立見高下。

  算了,就當自己沒有說謊的天分吧。

  一群人聽到炒魷魚像聽到什麼奇聞一樣,紛紛的將視線轉過來。甄福祉的臉火燙的紅了。

  也對啦﹗待在面店打雜還能被炒魷魚的人想必不多吧?只是這樣被當稀有動物看著……

  甄福祉告訴自己,以後要是有什麼稀有動物展,即使是免費的都不要去看,原來給一群人盯著看的感覺是這麼可怕。

  溫文儒雅的聲音及時救了她。「朋友,抽張牌吧。」

  她看了眼端坐在前方位子上的俊雅男子。這個人大概就是潘朵拉婚紗會館六大天才之一的神算香景幽吧?

  他的長相算得上好看,再加上他那特殊的氣質……她覺得若說他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絕對不會有人有異議。

  她過去由香景幽手中的一迭牌裡抽了一張。

  她有聽說過,這是潘朵拉婚紗會館的不成文規定。之前她送面過來幾次,可香景幽都正好有外務,因此總抽不到牌。

  看了眼她抽出的牌,香景幽靜默的又將牌插入牌中,重新洗了一次牌。

  「其實,我今天來是……」甄福祉的眼睛飄向滿是區額的一角。「我聽說潘朵拉的香神算很準,所以……所以我想測個字。」

  他遞了張紙和筆給她。「寫下 想測的宇。」

  她幾乎沒什麼猶豫的就寫下個「戀」字。

  「戀?」他高深莫測的笑了。「問什麼?」

  「……問姻緣。我想、我想問姻緣。」

  甄福祉全身的注意力全在香景幽的解字上,渾然沒發覺從她開始抽牌,一群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個兒身上。

  「戀者,乃雙 、言、心之合, 的雙 與言相隔太開,只怕即使心意早纏綿,卻因為雞同鴨講,落得好事多磨。又下心字,人外對稱兩點 點得既闊又遙, 的意中人只怕是個身分地位和 相差懸殊的人,是不?」

  她聽了半天,除了後面一句「 的意中人只怕是個身分地位和 相差懸殊的人」聽懂外,其他的……會不會太文謅謅了?話說回來,光憑這句,她就知道眼前這算命的還真有兩把刷子。「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問姻緣嘛……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又是……」她還是給他有聽沒有懂啊﹗

  「我話至此。」香景幽擺明了不想多說,他收拾了一下東西,待會兒他和人有約,要去看一門風水。

  目送香景幽離去,甄福祉對他的解字還是很不明白。她哀怨的低語,「誰能告訴我,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所謂的「高人」就是要把話說得像丈二金剛一樣,叫人摸不著腦袋嗎?

  「雞同鴨講又加上好事多磨……嘖嘖嘖……」霍馨搖了搖頭,「那不就比火星人遇上地球人更加混亂了?」

  「咦?﹗」她一回頭,發現有好幾個人圍在後方嚇了好大一跳。

  少一根筋的阿呆猛鑽牛角尖。「不如憐取眼前人?不如憐取眼前人……」她看了一眼甄福祉。「難道……莫非……難道 有緣的對象是老香?」

  神經病﹗「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的確會『雞同鴨講』﹗」霍馨失笑。

  「可是那方才老香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施薇仙呆呆的又問。

  「他會害羞。」

  「可是我沒看他害羞過。」

  「方才就是了。」

  「方才還是看不出他害羞。」

  「這就是他厲害的地方。」

  現下這是什麼情況?甄福祉看著眼前這兩位,她們話題中的主角是她嗎?為什麼她還是有聽沒有懂?

  特地跑到這裡來,搞半天全是白忙一場。

  可惡的席襄 ﹗都是他啦﹗要不是那天他對她說了些有的沒有的,她也不會病急亂投醫的跑來這裡測字。

  總而言之,雖然她聽不太懂香景幽說的意思,但隱約可聽出她的姻緣路只怕不是什麼康莊大道。

  也是啦,喜歡上像楚衡這樣的人,根本就沒什麼遠景﹗這個算命的仁慈,沒把詁說得太直接。

  再想想實在幸好,一開始她就拒絕了席襄 的幫忙。

  本來嘛,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本來就是一種福祉,無關交往與否,那是一種全然屬於自己的心情……

  有些酸、有些甜,在多年後憶起還是會微笑……

  只要這樣就夠了。

  涼面店的工作丟了,甄福祉在另一家餐館找到工作。

  工作多,忙得天昏地暗的。沒法子,通常若餐館需要找人手幫忙,十之八九都是生意好得不得了的那種,生意不好找人手干啥?難道還充人氣嗎?

  前頭的餐廳有冷氣,後頭的廚房就只有廚子旁邊有架老電風扇怪聲連連的吹著,其餘挑菜、洗盤子……的人就只好「物競天擇」了。

  環境那麼糟,也難怪聽說這裡的員工流動率很高。

  而且因為在她之後接手工作的是崔媽媽,因此她也不能去應徵服務生,只能屈就於這種廚房阿姨的工作。

  這種一睜開眼就準備上工,忙到下午筋疲力盡的日子,加上晚上還有大夜勤的工作,天﹗不到一個半月,她的體重就由四十五公斤直落三十九公斤,而嚴重的睡眠不足,讓她多了兩抹黑眼圈。

  濃﹗人家說一白遮三丑,可就因為她很白,黑眼圈益發明顯,有一回她精神不濟、神情恍惚的下班回家,在路上還被警察懷疑是吸毒慣犯帶回警局,真是有夠○○XX的。

  所幸啊所幸,比較欣慰的是,崔媽媽好像快可以回來工作了,她終於可以放下肩頭上的重擔休息幾天,然後去找自己能勝任的工作了。

  廚房裡的空氣很糟,又悶熱,甄福祉身上圍著沾了油漬的工作服,腳底踩了雙塑膠雨鞋,頭髮凌亂、油光滿面還汗水涔滓的努力工作著。

  正要把一堆剛洗好的碗堆回原位時,身後傳來餐館領班尖銳的聲音。「甄福祉, 可以走了。」

  她慢半拍的轉過身,不太明白的皺起眉,「呃?」她猶豫了一下,「這麼早就……下班了?」這家餐館開始變得有人性了?嗤﹗怎麼可能?

  對方不屑的撇了撇嘴。「是啊﹗就 好命﹗」說著一雙三角眼還往她肚子繞了一圈。「快點兒,外頭的人在等著。」

  「慢著,領班,那個……」

  「這個星期的薪水會照付,不要再來上班了。」他又看了她一眼,一臉鄙夷的搖搖頭,「時下年輕人,嘖嘖嘖……真是﹗」

  薪水會照付?不要再來上班了?她又被炒魷魚了?為什麼?直到現下她都還沒打破一個碗 ﹗

  為什麼要炒她魷魚?為什麼、為什麼?還有,到底是誰在等她?

  帶著滿腹的疑惑,甄福祉出去一探究竟,遠遠的她就看到席襄 一派悠閒的斜倚在一部她沒看過的雙門跑車車門上。

  「你來這裡干麼?」以前看到他就怕得要死,現下反正已經豁出去了,沒錢就是沒錢,只剩爛命一條,有興趣就拿去吧﹗

  沒興趣回答她了無新意的問題,故意漠視她那不歡迎他的表情,席襄 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她。

  給看得不自在,她 的說︰「你要是來找我只是要用眼神告訴我,你有多麼輕蔑我,那你省省力氣吧﹗」這種大企業的未來傳人感覺上就是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連站在一起都覺得突兀。「沒錢的人也會跟著『沒臉皮』。」

  席襄 失笑,「嗯哼。」

  果然又是要錢來的。「我很抱歉,你今天又白跑一趟了。」她沒興趣跟他多耗時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回去工作了。」

  「 不是被炒魷魚了?」

  甄福祉訝異他怎會知道這種事。「你知道?」

  揚了揚眉,他笑得很可惡。「怎會不知道。」

  像是忽然弄明白了什麼,她很嚴肅的瞪著他,「我被炒魷魚不會是你的傑作吧?」她氣呼呼的。不行﹗現下和他在這裡吵也不能改變什麼,她得找領班說清楚。「我去解釋再回來找你算帳﹗」

  「 去了也沒用,他不會再用 ,不,他不敢用 。」

  她猛然回頭瞪住他。「為什麼?」

  「我說 懷孕了。」

  「啊?」她不敢相信他會說這種可笑至極的笑話。她忍、忍、忍住不去揍他一拳。天曉得那一拳又要多少美金﹗「日久見人心﹗一兩個月後我就能找回清白。」孕婦的肚子沒有不越來越大的吧?

  「也對,可對於一個目前胎兒正處於不穩定期的孕婦,沒人敢冒這個險吧?」他在告訴她,她連那一兩個月找回清白的機會都沒有。

  「你你你……」

  「我還說,我是 肚子裡孩子的爸爸, 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要這家餐館當陪葬。」

  「席襄 ﹗」她切牙切齒的尖叫﹗「你到底想怎樣?﹗」

  他聳了聳肩。「一起去吃個飯吧﹗好餓,我還沒吃呢﹗」他常忙到錯過了吃飯時間,現下都已經晚上快九點了。

  甄福祉氣到無力。「去死﹗」她最近到底在走什麼屎運?﹗

  「 嘴巴真壞。」

  她嘴巴壞?「那也比你心腸歹毒、一肚子壞水好﹗你……你你……」她指著他氣得發抖,「你這瘟神﹗離我遠一點,我打從認識你到現下沒遇過一件好事。」

  「瘟神?嗯﹗有創意。」他贊同的點頭,「我以為女人都當我是財神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前沒遇過一件好事,不見得以後不會遇見,人要樂觀一點。」

  他非得氣得她吐血才甘心嗎?「你離我遠一點我就會很樂觀,你在我旁邊就算我是沒神經的樂觀,也會倒楣到想死。」

  真不知道她這種小老百姓怎會和這種豪門貴公子有牽扯?

  「就算要死也該去吃頓飽吧?」

  「我很忙。」咕嚕嚕……嚕嚕嚕嚕……她肚子驚天動地的發出令人想鑽地洞的尷尬聲響。

  席襄 挑眉,他不是聾子,很難不聽見那高分貝的抗議聲。

  看到她那野狼狽樣,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能挑起他的劣根性。「甄福祉,為什麼 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很忙?」他的表情除了疑惑,還有幾分惡作劇的味道。

  因為尷尬,她的氣焰稍減了些。「忙,忙不好嗎?」

  「不是不好,可為什麼 這麼忙,給我的感覺還是很窮?」她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又忙又窮。

  甄福祉切牙切齒的瞪著他,一口血差點沒飆出去。這男人說得是哪門子的鳥話﹗什麼叫又忙又窮?她弱下來的氣焰又飆上去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含著金湯匙出來氣死人的。」切牙切齒、切牙切齒﹗

  「我告訴你,這世上有太多太多像我這樣的人,大家都是很努力的在過活,我忙有什麼不對?窮又有什麼不對?起碼我是靠我自己的勞力努力的活著,我不偷不搶,要不忙又想有大把的錢賺,你是想叫我去搶銀行嗎?

  「什麼叫又忙又窮?﹗你這個人……你這個人真是好日子過慣了,才會說這種讓人想捅你一刀的風涼話。」她壓力真的太大了。

  「你知不知很多人都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在過活?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還、還……」說到後來她的聲音沒了。

  一方面她擔負著崔媽媽一家六口的經濟,一方面她也有自己的開銷,雖說她是個再節儉不過的人,可租房子的錢一個月五千元是絕對跑不掉的,現下的她幾乎三餐都吃不飽。

  除了金錢壓力,她每天睡眠不足,又老遇到倒楣事,打工也不順利,現下席襄 又害她丟工作,而且還只是為了惡整她。

  她的壓力大到極限,她一定要發洩,要不然真的會發瘋了。

  「甄福祉, ……」席襄 訝異的注意到她臉上掛的兩行淚。「 怎麼哭了?」

  「誰哭了,你用哪只眼看到我哭了?」她一面用袖子擦眼淚,一面口氣惡劣的回答,背景音樂則是她深呼吸也止不住的抗議聲--咕嚕嚕……咕嚕嚕……

  他遞出手帕給她。「我好餓,去吃飯吧﹗」

  甄福祉看著他遞過來的手帕猶豫著,這個討厭的男人好像也還沒爛到底。

  肚子餓到大聲怪叫的人是她,要是真的惡質他大可笑她都餓成這樣了,就別再ㄍㄧㄥ 了,可他竟說他好餓,想去吃飯?

  這個她討厭到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自以為是又極其惡劣的男人,也許並沒她想像中的壞。

  見她不收,他開玩笑的說︰「放心,裡面沒包什麼不該包的東西。」

  一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席襄 ……」

  「嗯?」

  甄福祉故意不去看他,會害羞。「你這人好像還不算太壞。」

  「女人果真是很矛盾的動物。」他替她拉開車門。「方才 不是還說我是心腸歹毒、一肚子壞水的人,現下又說我這人好像還不算太壞。」關上車門後,他繞到另一端上車。

  「因為你這人太複雜了。」

  「 要我多給 機會了解我這個人嗎?」坐上駕駛座,他有趣的看著她,用一種懶懶的語調、懶懶的眼神。

  原以為這是一句玩笑話,可席襄 的眼神和他那逗著人玩似的表情彷佛背道而馳的認真,在她要以為他說的話是認真的時候,他的眼神又抹上了玩味。

  他真的好難懂﹗

  不過不懂的事她也用不著裝懂,更何況了解他干啥?她又不是心理系學生,否則「人格障礙」這門課他絕對是很好的研究對象。

  她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大哈欠,「喂,我好餓。」

  女孩子打哈欠,嘴巴張得像河馬似的,嗤﹗

  他覺得在她眼裡他好像是隱形的,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全然的自在,在她眼裡「席襄 」三個字只是人名,根本不構成威脅,也毋需做作。而因為她的自在,他好像也卸下了一些防備,這樣到底好不好?

  「想吃什麼?」

  「這麼晚了,能找到什麼吃就將就吧﹗」她看了他一眼,今天的他一身合宜的手工西服,白色襯衫,銀灰色絲質領帶。

  這個人,好像什麼時候看都是高高在上,很有質感的感覺,任何人往他身邊一站都會成了陪襯品。

  無法忽略他的貴公子氣息,可還是有些礙眼 ﹗方才還說她又忙又窮……又忙又窮?﹗

  咬了切牙,壞心眼突然高張﹗嘿嘿嘿……女人果然是小鼻子、小眼睛的,任何聽起來很不爽的話烙進心底就會開始滋長,不斷的放大,再放大。

  「我知道有家路邊攤很好吃。」他要是出現下燈光晦暗,看起來衛生不太好,桌子底下還竄著幾只流浪貓狗的路邊攤,感覺一定很好笑。

  「路邊攤?」

  「是啊,那家面好吃又便宜,鹵味更是鹵得入味,海帶、豬肝、豬頭皮又香又Q,再要不來盤豬牙齦沾蒜頭醬油吃也是人間一大美味。」

  車子停下來等紅燈,席襄 轉過頭看她,看得出他脖子很僵。「豬……豬牙齦?」

  甄福祉忍笑忍得脖子都變細了。「你沒吃過吧?我大力推薦﹗」無視他恐懼的眼神,她笑咪咪的說。

  「……」方才還好餓,可現下他胃口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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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室的干冰,低調而慵懶的薩克斯風現場演奏,這家酒吧並不大,可裡頭的客人卻是個個有來頭,這是一家會員製酒吧,有嚴格的會員門檻,光是有錢還不見得能進得了這裡。

  一名身材高挑的俊美男子推門而入,他步伐穩健從容的走向自己習慣的吧台位子。

  「噢﹗天要下紅雨了嗎?」一名衣著高尚的年輕男子誇張的大叫,開心的往在身邊坐下的席襄 肩上一搭。「我當席襄 要從夜生活畢業了呢﹗」

  「即使是畢了業,偶爾還是可以回來看看吧。」他吊兒郎當的一笑,向往他看來的調酒師使了個眼神。「一樣的。」

  尤子清打量了他一下,「你這人以往下了班就會往這裡跑,最近發現了更棒的店嗎?」

  「沒有。」他啜了口檸檬水,臉上有抹不自覺的笑。

  「你……好像有點不同喔﹗」不過哪兒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尤子清和席襄 是國、高中同學,兩人的感情算不錯,他勉強算得上是有些了解他的人。

  席襄 有著超高智商,年少的他十分別扭而任性,是個十足的問題少年;他打架、抽煙,甚至還差一點就給攬進一個國際性黑社會當智囊團,反正一般人想得到的壞事,這問題少年都沾過。

  他沒被送進少年感化院全賴他有個不得了的家族當後盾,席家政商關係良好,就算他行為脫序,最後也不過花錢消災。不過通常用不著席家動用權勢人脈,席襄 本身的超齡深沉和精明,即使惹了禍也能全身而退。

  而從他第一個對手出現後,他開始「改邪歸正」。

  高二時,他們班來了個由美國轉學回來的另一個「問題少年」,對方和席襄 一樣擁有超高智商,不同於席襄 到處使壞,這少年沉穩得像個小大人,不,是小老人﹗之所以說他也是問題少年,那是因為他總是獨來獨往,和其他同學總是保持距離,只活在自己世界裡。

  這人就是楚衡。

  可能是有了競爭對手,席襄 把注意力集中在楚衡身上,這也是尤子清第一次發覺席襄 眼中有了興奮的光芒,像是看到了自己找了好久,一直找不到的玩具。

  席襄 和楚衡兩人的「孽緣」一直延續到現下,高中同一所高中,大學同校不同系,研究所也同校,就連工作都在同一家公司,還同一層樓。

  「不同?」他們才兩個月左右沒見面吧?他有老得這麼快、或是丑得這麼快嗎?席襄 皺了一下眉,笑了。「哪兒不同?」

  尤子清想了一下,努力把感覺化為語言好形容清楚。「你現下和高二那年,楚衡出現時的感覺很像,可……嘶……又有一點不同。」只是說不上來是那裡不同。

  他為之失笑,挖苦的說︰「老尤,你的語言能力還是很糟啊﹗仍然很容易把簡單的事解釋得很複雜。」

  「甭說了,要不怎會把詩經中的『民莫不谷,我獨不卒』給翻成『人們都沒飯吃,為什麼只有我不會死。』」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嘲著。

  「記得高中的國文老師還氣得大吼,你自己不會死,我會給你死﹗」尤子清的數理強,可國文真的很糟,還有一回他在考試卷上把「性惡論」的荀子給填成了「筍子」,老師氣得用紅筆在旁邊寫了幾個字--你死定了﹗

  聊著高中的趣事,話匣子一開尤子清就沒完沒了的持續話題,而席襄 始終微笑聽著,三不五時加入幾句話。他一向不是個多話的人。

  「……高二若楚衡沒出現,現下的你一定不是這樣子。」雖然席襄 提到楚衡時老是一臉輕蔑不屑的樣子,可尤子清覺得,與其說席襄 把楚衡當敵人或死對頭,還不如說他們是彼此承認的對手。

  一種另類的朋友。

  席襄 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後又輕啜了口酒。

  「你們倆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老覺得其實你們挺像的,不是長得很像,而是……有些特質像。」他偏著頭想了想說︰「我在想,你們可能會喜歡同一種人、討厭某些事,也許……」

  有型的唇瓣沾濕杯緣,尤子清打住的話令席襄 星眸微啟,「嗯?」

  「也許還會喜歡上同一類型的女人。」

  「喜歡?」他揚動濃眉的動作裡有些譏誚,卻在不以為然後悄悄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兩個字不會出現下你對女人的字典裡。」對於一個把女人當遊戲對象的男人而言,玩遊戲無關喜不喜歡,只是排遣無聊、打發時問罷了。說到這裡,抬起頭他正好看到一名妙齡女子朝著席襄 猛放電,看來今晚又是火辣辣的一夜。

  那名美女該是席襄 會帶上床的女人,論身材有身材,論臉蛋也稱得上極品。可美人秋波送了半天,席襄 怎麼還一臉「道貌岸然」?

  「今天是初一十五嗎?」尤子清問得很機車。

  「嗯?」

  「吃素啊﹗你改吃素了嗎?」他揶揄他,看了眼有幾分沮喪的美女,壓低聲音說︰「活色生香哩﹗你沒胃口?」

  席襄 一直到現下才知道他在說什麼。「你有胃口的話,請便。」

  「咦?」這人轉性了呀,他不是一向來者不拒?

  「你有沒有認真喜歡過一個人的經驗?」席襄 懶懶的側過臉注視著朋友,看他眼睛張到極限,一雙 眼難得看得到眼白。他失笑,「怎麼不說話?」

  「你方才來這裡的時候發生車禍了嗎?撞到腦袋了?﹗否則怎麼會說出這種正常人會說的話?」尤子清大笑,「怎麼,動凡心了?」

  「不知道。我突然很想知道,認真去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因為以往沒這種經驗,也許我是好奇多於情感。」

  「哪家千金?」

  「什麼千金?根本是一株雜草。」

  「呃?」什麼意思。

  「一個又忙又窮的家伙。」一想到甄福祉,席襄 忍不住的笑了。斂了斂笑容,他神祕兮兮把臉湊近好友,眼露捉弄鋒芒的說︰「你沒吃過豬牙齦吧?改天帶你去見識。」

  「……」

  尤子清以一種「看丟鬼」的眼神看著席襄 。

  原來會把事情越解釋越複雜的人不是他,而是眼前這人稱天才的家伙。

  原來所謂的「戀愛症候群」就是這樣,這家伙不患則矣,一患就比一般人嚴重,怪不得有人說,一輩子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通常就回天乏術了。

  只是……雜草?席襄 會喜歡一株雜草?

  也對,雜草比較「潤命」,怎麼蹂躪都死不了,才不會隨便玩玩就玩完了。

  潘朵拉婚紗會館引帶著嘲諷意味的揚高了嘴角,真沒想到自己會到這種地方來﹗

  「到現下我還是不明白,我到這裡來干啥?」席襄 對婚紗會館這種地方很不以為然。

  「別懷疑,你是來試穿伴郎禮服的。」和他一塊來、也是明天的伴郎之一的許明詠替他解了惑。

  「不就是一件禮服嘛﹗我衣櫥裡難不成還會少這麼一件?」手帥氣的插在西褲的口袋,他抬頭看了眼潘朵拉--

  這地方還算有格調,可一看到婚紗……他到現下還是不明白,女人為什麼非得把一堆不同材質的白布往自己身上穿?

  「誰叫你長得比新郎帥?」許明詠半開玩笑的說︰「明天咱們這些伴郎都是新郎的陪襯,你啊,老是眾星拱月的,偶爾也當一下配角吧﹗」也真有他的﹗哪一個伴郎會拖到人家結婚前一天才試穿禮服的。

  不過,說真的,席襄 這回真是給足了劉運鴻面子,論起關係,他們只是同一社團的學長學弟,並不親近,沒想到席襄 竟會答應他的邀請當伴郎?

  這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內幕﹗這其中一定有內幕。

  「除了我之外,劉學長也邀了那家伙吧?」和自己沒什麼交情,劉運鴻都大費周章的邀了,更何況他與那家伙交情不錯。

  那家伙?真是數年如一日的代名詞 ﹗許明詠有足夠的默契知道那家伙是指誰。「楚衡也是伴郎之一。」

  嗤﹗席襄 在心裡冷哼一氣,「這回的伴郎究竟有幾位?」不放在心上的事他通常不會多注意。

  「八位。」

  露出一個差點翻白眼的受不了表情,他拾級而上。

  他只打算撥出一個小時的時間試穿禮服,秘書已將他之後的行程都排得滿滿的。

  推開潘朵拉婚紗會館的玻璃門,門上的花鈴發出好聽的聲音。

  「歡迎光臨。」

  迎面而來的是個超級大美人。美人笑吟吟的更見風情,一身絲質洋裝看來氣質高雅,頸項間同材質圍巾有意無意的展露著低調性感。「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嗎?」華傾容出言招呼著。

  今天潘朵拉的六大天才……不,是五大天才,某個攝影廢物已從六大天才中除名。

  「冷垃圾」在外流浪多時,就不知道他除了從六大天才中除名之外,是不是也從人間除名了?

  華傾容對冷 是氣得切牙切齒外加○○XX﹗還好她人脈夠廣,隨時有幾位攝影師可以過來支援,雖說技術的確沒有冷垃圾好就是了。

  總之,五大天才中,今天只有華傾容和香景幽留守,其餘的都有外務不在婚紗會館內。

  在華傾容甜美的聲音招呼之後,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很不搭的隨後響起,「你終於也來了呀?」

  一進門席襄 就注意到坐在那一身長袍馬褂算命仙旁的老婦,他一對堪稱漂亮的眸子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

  一身的珠光寶氣和旗袍,一雙炯炯有神的利眸,這老太婆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

  「奶奶,您對我還真不放心 ﹗」他走向她。

  同來的許明詠正忙著和華傾容套交情。打從上一次到潘朵拉來試禮服,他就對她美麗過人的容貌大為驚艷。

  「放心?﹗我對你這臭小子還真是不放心。」八十好幾嘍,可席吳阿彩說起話來還是中氣十足。「老早答應的事,聽說你到現下還沒試過伴郎禮服?新郎好歹是遠房親戚,也是你大學學長,你就不能積極一點嗎?」

  「我這不是來了嗎?」要他積極?向來對於覺得無聊又沒興趣的事,他絕不會勉強自己喜歡。

  一想到要當伴郎這件事,到現下他還是覺得很嘔。

  約莫三、四個星期前吧,有一次他和朋友喝酒喝到凌晨兩點多,那天早上五點半他給一通響了二、三十聲的電話吵醒,原本想大發雷霆,可一聽到是祖母的聲音他壓根莫可奈何,在那種時候他根本就處於精神恍惚、神智不清的狀態,為了能繼續睡覺,她說什麼他當然都說好。

  他就是這樣答應當伴郎的。

  工於心計的臭老太婆﹗

  「你不來也沒關係,我打算拿著禮服到公司叫你試。」

  接過了工讀生遞來的禮服,席襄 正打算到更衣室試穿時,香景幽叫住他。

  「先生,抽張牌吧﹗」

  席襄 淡淡的看了一眼「奇裝異服」的香景幽。

  這人那安詳自在的樣子看了叫人忍不住想招惹他一下,可他今天太忙了,沒時間玩。連理都不太想理,他拿了衣服就想走。

  哎咦?這沒禮貌的家伙﹗席吳阿彩連忙拉住孫子。「叫你抽你就抽﹗」

  無奈的,席襄 也只得抽了。為什麼,為什麼他是這老太婆養大的呢?在父親忙著拓展事業版圖,母親忙著和其他男人胡天胡地的時候,都是這古怪的祖母陪在他身邊。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可以為所欲為的不鳥他的總裁老爸,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卻偶爾會聽奶奶的話的原因。

  席襄 抽了牌後就走入更衣室試衣服,席吳阿彩對著香景幽抱歉的說︰「香先生,請別介意,這孩子性子就是這麼別扭。」她席吳阿彩--揚宇集團的老夫人何曾對一個算命的這麼客氣來著,可就她閱人無數的經驗來說,她很清楚他絕不是簡單人物。

  上一回她聽一個朋友說,兩年前他請多位地理師去看過祖墳,人人都說那風水之好旺子旺孫、家大業大,如此好風水絕無僅有。

  後來他聽說潘朵拉婚紗會館的香景幽對命理風水之神,又延請他去看了一回。結果香景幽的看法和別人完全不同,他說︰「龍脈已斷,子孫難續,家業雖大,要續唯才。」

  結果在同一年,他的兒子、兩個孫子全在一次空難中罹難,真的應驗了那句「龍脈已斷,子孫難續」。

  而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家業再大,要延續下去也只有用人唯才了。

  人說,真正的地理師,上能觀星望斗,下能看透七層土,她想,這樣的能人就在眼前。

  香景幽抬起眼正好對上席吳阿彩打量的目光。「老夫人有話要問嗎?」

  收回了目光,她笑,「說實在的,我這一生中衣食無缺,子孫也孝順,實在也沒什麼所求了。現下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唯一的金孫娶妻……」她無奈的搖頭。「我這孫子性子別扭又一副遊戲人間,要他結婚……只怕比登天還難。」

  遊戲人間?呵﹗她說得會不會太含蓄了?他根本就不把愛情當回事,他在飯店度過的夜,只怕比在自家多。

  「老夫人想問令孫姻緣?」

  「那臭小子多得只怕是露水姻緣。」

  「測個字吧﹗」

  席襄 正好由更衣室出來,手上拿著試穿過的禮服。「大致上可以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算命的就是沒什麼好印象。

  說也奇怪,為什麼他對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和他見過面嗎?他一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沒道理見過的人卻記不起在哪兒見過。

  「奶奶,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公司了。」

  許明詠見他試完了,趕緊結束話題要過來。

  「等等,留下個字吧﹗」席吳阿彩把紙筆遞過來。「測字用的,你聽過測字吧?我想替你測一下姻緣,寫個字,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奶奶……」

  「寫,要你寫你就寫﹗」她搬出長輩的威儀。

  席襄 燃著怒焰的眸子和香景幽隔著一段距離僵持著,然後他走向他--

  「寫什麼都可以?」他最痛恨像什麼算命、測字這種沒科學根據的事,一個字能測什麼?凶吉、事業、感情?我還姻緣呢﹗

  「只要是你的字是我看得懂的。」由交會的眼神,香景幽就看得出來他十分不喜歡他。不,簡直就是厭惡。

  他們呀,在不同時空、不同容顏,彼此還是不對盤,真是不得不說啊,即使是現下,即使不是天界和阿修羅界的對峙,他還是想刁難他。

  五毒依附在血骨裡,又豈是因時空、因肉體的重生而消減?

  同界的席襄 在轉世後是如此,那麼,她呢?

  他施法封住了一切只要她快樂。這是他數千年來的唯一一次的私心,只是這樣的私心又能見容無私無我的天境多久?

  席襄 給了他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然後伸出手在他桌上劃了一橫。「問姻緣?嗯?」說著他狂妄的大笑轉身就走,用眼神示意許明詠跟上。

  「呃咦?沒禮貌的臭小子﹗」席吳阿彩見孫子狂妄的態度大為光火,她想叫住他,可他卻定得更快,還在推門出去前連頭都沒回的朝她揚了揚手。「臭小子﹗要你留個字像要你的命似,你這樣叫人家怎麼測字啊?回來﹗」

  「『一』橫於木上可為本、可為未,也可為末……」

  「咦?」

  香景幽看著木桌上的「一」字開始解字。「老夫人,要問令孫的姻緣嗎?」

  「呃……是。」這樣也可以解?真是太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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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有錢人家的婚宴就是不同。

  晚上七點有喜宴,下午三點在男方的自家庭院還有下午茶。

  整個策劃佈置都是出自潘朵拉婚紗會館的創意總監霍馨的巧思。看著舒適宜人和浪漫溫馨兼具的會場,客人們贊不絕口,主家真覺得錢花得值得。

  下午茶是美食評論家施薇仙的推薦,出自某五星級飯店名廚之手,當然連服務生也是外包的。

  新郎和新娘的出現是會場的高潮戲。不過現場的一群俊男美女也吸引住不少人的目光。

  「哎喲﹗那一群帥哥是打哪兒來的?」一名五、六十歲的婦人眼睛睜得老大問。

  「 不知道嗎?那些都是今天的伴郎。」回答的婦人知道對方還有兩個待字閨中的漂亮女兒,常在打聽物色年輕的小伙子。「哎喲,說起這些人,聽說都是新郎的高中或大學同學,個個都是出自一流大學。」

  那表示前途無量嘍?她更有興趣了。「奇怪,我老覺得走在最前頭的那個面無表情的高個兒在哪兒看過……」好眼熟啊﹗

  「在電視或報章雜誌吧﹗ 不記得啦?宇揚集團的對外發言人就是他,政商大老楚恕寬的兒子,叫楚衡。怎麼, 看上他啦?」她老公在宇揚當主管,因此對宇揚的事比一般人多知道這麼一些。基於朋友的立場,她好心的警告道︰「那個年輕人雖然長得體面又是個少年得志的大企企業所有人管,可聽說既冷漠又無趣,而且是個超級工作狂,女兒選這種人不會福祉的啦﹗」

  「可是……」真的長得好有型又帥氣,雖然那張臉像是凍了很久。

  「而且, 想想看,現下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三高男?聽說這個孩子除了工作就是回家,我想,八成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

  「是濃﹗」要放棄之際,門口方向又來了一個令人眼睛一亮的帥哥。「喔﹗這個好、這個好﹗」好……好漂亮的男人,哇﹗怎麼有男人能長得這麼清秀俊美﹗

  順著好友的方向望了過去。是他﹗「好個屁﹗這家伙才是真正的問題人物。」

  「咦?」

  這人不但長相俊俏,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顆像狐狸的腦袋,她的丈夫就是因為他,到現下還只是個專案經理。

  「這美男子是誰 還認不出來嗎?他就是那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宇揚集團現任的總經理,未來的傳人--席襄 。」

  這頭兩個歐巴桑如火如荼的討論著席襄 的是是非非,那頭的當事人正心情惡劣的步入會場。不過,他這人生氣的時候還是嘴角微揚,不是真的了解他的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那雙媲美楚衡的冷眸。

  「就算是做做樣子,你好歹也出現一下再走吧﹗」即使知道他已經在冒火了,許明詠還是得把話說退場門。有哪個伴郎在禮成之後就走人的?起碼也得在筵席中露個面吧﹗

  這家伙真的不是普通的任性 ﹗

  真不知道新郎會不會後悔邀了楚衡和席襄 當伴郎?一個是面無表情的死人臉,一個是一臉要狠的讓人想揍他一拳。

  好死不死在拍團契照的時候,又因為這兩人特別高,因此安排各據一端,要不是中間的其他人笑得開心,那感覺真的像--在拍團契遺照。

  「你別吱吱喳喳的像只麻雀行不行﹗」席襄 找了張雕花藝術椅坐了下來,態度慵懶而隨性。「我既然來了就會把『樣子』做好。」即使他真的很不爽。

  就不明白,只是兩個人結婚,干啥弄得眾所皆知的像萬國博覽會,要是換成他,他一定和新娘逃得遠遠的,選離塵囂的去過兩人世界。

  嗯嗯……不得不防﹗因為他有個愛熱鬧的祖母,加上宇揚繼承人的身分,他若要結婚的話,繁文耨節一定又一堆,光是想,他就覺得火氣在無形中又高張了許多。

  結婚?他?恍然領悟那兩個字的意義,他不由得失笑了。

  老天﹗他會不會太杞人憂天了?他要和誰結婚 ?

  啪 ﹗一聲,是托盤和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女人尖叫的高分貝嗓言,許多賓客紛紛的望向聲音來源……

  好不容易會場準備就緒,得以忙裡偷閑啃塊蛋糕的霍馨被那一聲尖叫,嚇得差一些被嘴裡的蛋糕噎死。

  在噎死前,施薇仙好心的遞來一杯水。「咳咳咳……嚇……嚇死人﹗這兒有屠宰場嗎?哪來殺豬般的叫聲?」

  潘朵拉婚紗會館今天由香景幽和華傾容看家,到會場的有化妝師Wind。霍馨和施薇仙。

  其實施薇仙可以不用出現的,她跟來純粹是為了吃。

  循著尖叫聲的來源,施薇仙好奇的回過頭去,她看到穿著飯店製服的女服務生,不禁訝然的張大了嘴,「那不是……」

  「誰呀?」霍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咦?是她?﹗哈……這人怎麼這樣,好像到哪兒都會出狀況。」

  「喔喔﹗那女服務生運氣真不好,怎麼招惹上那可怕的女人。」許明詠臉上帶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會場上響起女人高分貝的怒罵聲,女服務生大概被婦人嚇傻了,怎麼也不敢吭聲。

  席襄 長臂半倚在椅背上,對於不關己的事他通常沒有什麼好奇心,即使許明詠這麼說,他還是沒側過臉去看,直到女服務生傳來低低的、沮喪的道歉聲--

  「夫人,我很抱歉……」

  這聲音……甄福祉?他微側過臉去瞧個究竟。

  「什麼? 叫我夫人?我還沒結婚呢﹗」女人更氣憤的尖叫。

  老天﹗果然是那又忙又窮的家伙﹗看看她一臉無辜又灰頭土臉的模樣,怎麼會有人老是這麼野狼狽呢?他差一些又失笑了。

  他起身,朝著甄福祉走過去,耳邊還不斷傳來女人的怒罵聲。

  「而且 是瞎了眼嗎?沒看到我人就在這兒嗎? 手中的飲料就這樣潑過來, 這種窮人就是看不慣人家有錢人是不是?」看著手上沾著果汁的櫻花包和貂皮坎肩,林貴雲氣炸了﹗「現下的女孩子真是太無恥了,自己用不起的東西就見不得人家用。」

  施薇仙和霍馨注意到席襄 朝著肇事現場走過去。霍馨壓低聲音,「喔喔,前一號受害者出現了。」

  「他打算去共襄盛舉嗎?」

  霍馨看了施薇仙一眼,「小仙,這一次 用成語用得最好。」

  甄福祉委屈的低著頭,心裡好難過。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也是因為身後的情侶打情罵俏的撞上她,她手上的托盤才會打翻了。「對不起……」

  「噢﹗我的天 ﹗這真是……真是……」林貴雲說什麼也不放過這冒失得像只無頭蒼蠅的臭丫頭。

  「沒有老天,有老天的話,那只無辜的貂就不會給剝皮纏在 脖子上了。」一道懶懶的、有些戲謔的聲音冷不防的加入,回過頭看清楚說話者的人,無一不訝異。

  因為席襄 一向就不是個會 渾水、更不會是見義勇為的人,而這女服務生看起來當然也不像是和他有什麼利害關係,他干麼要幫她。

  「咦?」甄福祉看到他比誰都訝異。

  以往看到他她就好像看到瘟神一樣,逃得比飛的還快;之後有好一點,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可現下看到他,她居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像看到親人一樣。

  「你……」本想看清楚是哪個不要命的敢管閒事,一抬眼卻對上一張熟悉的臉,林貴雲困惑的道︰「席先生?」

  「我看, 被果汁沾上的那些皮草都只是假貨,損失不大,而且 也把人家數落了一頓,已經充分的表達了 的不悅,這事就算了吧﹗」

  「什麼假……」

  在她未把話說全之際,他先堵住她的口,「林小姐的父親不是擔任保護動物協會的副會長?連女兒都是以身作則的好榜樣 ﹗真是難得。」

  最近的皮草風引起一些人道組織和保護動物協會的猛烈抨擊,連一些最愛用皮草來彰顯貴氣、錢力的貴婦、女星也都選擇避風頭,他不信林貴雲全然不受影響。

  更何況,她那沽名釣譽的老爸還是保護動物協會的干部呢﹗要是讓一些狗仔隊爆出他女兒拿石頭砸他腳的事件,八成又要攜女召開記者會公開道歉了。

  席襄 的話成功的堵住林貴雲的不滿,她即使再氣憤、再抓狂也只能啞巴吃黃連的認了。

  她的臉火紅了起來,「是……是啊﹗只是便宜的假貨,我是不必如此生氣的。」嗚……她好氣啊﹗為什麼明明是高級的真品,她得降格說是便宜的假貨?

  林貴雲一臉快吐血,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表情看得叫人發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身上穿戴的配件都是上等皮草。

  「既然只是一些合成皮革也不用送洗了,隨便自理就行了。」席襄 又替甄福祉省了一筆干洗費。

  「對……對啊﹗」有人氣得臉色發青,還是得附和。一向氣焰高張、得理不饒人的林貴雲這輩子大概數今天最窩囊。

  尖叫、尖叫﹗她真想尖叫……

  因為發生了打翻果汁波及賓客的事件,甄福祉立即被飯店領班辭退了。

  那領班早看她不順眼,要不是今天正好缺人,她才不會讓她來幫忙,如今正好找到合適的理由辭掉她。

  失魂落魄的跟著席襄 出了會場,這才想起,她一直忘了跟他道謝。

  「方才……謝謝你。」若沒有他解圍,也許到現下她還脫不了身。那女人真的好氣勢凌人。道完謝她又沉默了。

  「嗯哼﹗」上了車後他遞來一條手帕。

  看到眼前的手帕,甄福祉才回過神,「干麼?」

  「從剛才到現下, 就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哪有﹗」她努力的想擠出I  am  OK的笑容。「你別胡……」嘴角微微的抽動,才這麼說,豆大的眼淚竟開始爭先恐後的滑落,即使是深呼吸的想忍住,成效也不大。

  「喏﹗」手帕又遞近了些。

  「你真的真的很討厭 ﹗嗚……」一把搶過手帕,用手帕遮住眼睛她開始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我……我真的很努力……可是……嗚……」

  「可是還是又忙又窮,是不?」

  拿低手帕,露出兩顆蓄滿淚水的大眼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可一想到他也沒說錯,只是直接了些,她更傷心的痛哭。

  看她哭得傷心,席襄 只覺得好笑又好氣,還有一些陌生的……憐惜。

  也許圍在他周遭的人都是一些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或是精英份子,在工作上一向表現得得心應手,他也沒看過什麼人像她這樣很忙很忙很忙,卻還是窮到像要被鬼拖去。

  原先他以為,人只要努力就一定有飯吃,可甄福祉讓他明白,原來還是有些能力不足的人,會自己養不活自己。

  真淒慘。

  「 還沒吃飯吧?」他又聽到了很熟悉的抗議聲。

  這女人除了又忙又窮外,好像還常處於半飢餓狀態。

  腫著兩顆核桃眼和紅得很卡通的鼻子,甄福祉很尷尬的解釋,「中午……忘了吃,所以……」正確來說,她是早餐就沒吃,最近她經濟拮據,每天規定自己只能用一百元,交通費加三餐,她真的沒什麼多餘的錢可以來吃飯。

  「那去吃點東西吧﹗」

  三十分鐘後,他們在一間看起來很貴的日式包廂裡大啖壽司,幾塊壽司入腹,甄福祉已不再餓得頭昏眼花了,心情也好一些些。

  又塞下一口不知名的壽司,她打量了一下這極具私密的空問。「這裡很貴吧?」壽司好好吃噢﹗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壽司。

  「普通。」席襄 啜了口茶。

  「為什麼不在外頭吃?這種包廂一定更貴。」她邊說邊打量著他,這人一看就知道家教良好,出身名門,連坐腰都挺得筆直。

  「 的眼睛又紅又腫,一看就知道哭過,在外面吃,別人還以為我欺負 了。」

  她和他不算太熱,即使是這樣,她也足夠了解他是個很自我的人,這樣的人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他其實是擔心別人的眼光會讓她不自在,食不知味吧﹗而且,她也注意到了,他方才只是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塊壽司,他根本不餓,那他是專程帶她來吃飯的嘍?﹗

  「席襄 ,我發現你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人。」嘴裡塞著壽司的她,說起話來口齒不清。

  他揚了揚眉,「進步了。」

  「咦?」

  「 上一次說我這個人還不壞,這回說我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人,也許再請 吃幾頓我就是好人了。」

  「對啊﹗你如果養我一輩子的話,我就當你是上帝了。」說著她自己笑出來,沒注意到他因為她無心的「養我一輩子」這句話,臉上掠過一抹古怪有趣的神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沒當過上帝, 的提議挺令人心動的。」

  甄福祉笑罵,「神經病﹗」吃了好多壽司,肚子有飽的感覺了。她啜了口茶後問︰「你今天怎麼會出現下下午茶宴?」看到他她真的很訝異。

  「當伴郎。」

  對噢﹗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不太像上班會穿的西裝。「當伴郎啊?」她壓低了眼瞼,笑得有些苦澀。「我……我今天有看到楚衡 ,聽說他也是伴郎。」

  「那家伙和新郎交情好,伴郎名單一定有他的。」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期而遇, 一定很開心。」他像是在形容自己看到她時的心情。

  在下午茶宴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過頭髮現真的是她時,他的心情竟然由煩躁轉為欣喜,那種感覺就像在炎夏令人熱到抓狂的太陽下發現了冰淇淋似的。

  「他沒看我。」她有一種揮棒落空的感覺。「我向他打招呼,他連看都沒看我,我覺得,他看我的感覺像在看空氣。」

  她的聲音裡有著壓抑的沮喪,這股沮喪拉扯著席襄 不曾為誰波動的心緒。「 ……為什麼喜歡那家伙?」見她皺眉,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著他,他說︰「只是好奇,對一個 好像也沒見過幾次面的人, 怎麼會這麼動心?」

  她想了一下,笑得很不好意思。「席襄 ,我跟你說,可能因為成長環境的關係,我這個人其實是很實際的,不會去奢求得不到的東西。」有些事要從頭說起。

  「程度在第三名,我就不會想去拿第一;能賺一百元,我就不會貪求兩百元……我這人的個性就是這樣。後來,我長大了,懂得感情了,我還是很實際。

  「我的長相普通,畢業於三流大學,奶奶也在前年去世了,家世就更不用說了,我的一切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因此在我的設定裡面,我一定也會找個和我一樣平凡的人談一場平凡的戀愛,然後平凡的結婚、平凡的相夫教子……」

  席襄 差點發噱,「而楚衡……就是那個 覺得和 一樣平凡的人?」

  她搖了搖頭。「他是我實際思惟中的唯一不實際。」她拿著瓷杯晃了晃,杯中的茶黃色液體在眼前搖蕩著。「我以為白馬王子這種憧憬在我眼裡看來是可笑,可當我第一次在跆拳道道場看到他……」

  他只想知道大略,太細微的心動經過就不必詳述了,心裡頭一種陌生的情緒翻滾,他討厭這種不受控的無明火。「這樣就喜歡了?」

  「沒有,覺得他很棒是真的。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嗎?很Man的感覺,像武士一樣。」

  「方才是白馬王子,現下是武士。」他語氣不自覺的透著酸意。

  甄福祉笑得害羞。「沒有啦﹗其實你才是白馬王子,他比較像武士。」兩個都是會讓女人尖叫的帥哥,不過卻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席襄 秀雅俊俏,舉手投足間散發貴族的感覺,比較符合白馬王子;而楚衡感覺上就是那種很霸氣的帥。

  「見到他的那時候,正是我最喜歡的祖母往生了,我是到跆拳道道場去發洩情緒的。」她嘆了口氣,「那個時候的我啊……」說到這裡她的表情變得很滑稽。「因為我家發生火災的原故,我的頭髮被燒得很有個性,我自己索性把它全剪了,比三分頭更短喔,可能因為剪得很滑稽吧,我成了道場裡的笑柄,可楚衡他看到我卻沒笑,那時我就覺得他這人修養真好。」

  「真好騙,他在肚子裡笑到打滾 也不知道。」

  「可能吧﹗」她笑了。她這個人一向不怎麼精明,的確很好騙。「最後一次見面,也就是第三次見面時我有和他對打過喔﹗他身手真好,不過,那回我太緊張了,沒好好表現,很快就給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見三次面就喜歡一個人?」

  「應該說……對了,『天時』吧﹗我阿嬤的死對我打擊很大,我在心中急欲找個寄托,楚衡的出色優秀轉移了我一些注意力,在不知不覺中就……就對他很有好感。」她笑得有些無奈。「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可這就是我的心情 ﹗

  「後來無意間看到他在電視上出現,我才知道他是宇揚的主管,更確定彼此是不同世界的人。」宇揚可是跨國大企業,他們的世界相差好大。

  「這就是 之前拒絕我幫 進一步認識他的原因?」席襄 承認他當初是不安什麼好心的,原本他是打算借由甄福祉少一根筋的性子,整得楚衡摘下他的冰面具。

  「是啊﹗」她伸了一下懶腰。「我人生的第二個奇遇大概就是你吧﹗這麼可怕的開始,沒想到我們現下居然能和平共處於一間包廂內,你啊,可是宇揚的未來傳人呢﹗比較起來,我們的世界好像離得又更遠了。」 ,她好像和他們宇揚特別有緣。

  他看了她一眼,「什麼事都要一再衡量,難怪 的人生又忙又累。」不自覺的,他嘴角又揚起了譏諷的笑意。

  「什麼事都要設定, 以為這樣不強求會過得輕鬆一些?其實不然。人生有很多事都是無法設定,一旦自以為是的去局限,反而會過得很辛苦。」

  方才談的都是她的事,談一談他吧﹗「所以你就遊戲人間?」她好像捉住他一些特質了,他不認為什麼事是恆久,也不覺得有認真的必要,加上條件能力一流,就任性的認為只要自己輕鬆開心就行了。

  這樣的人其實……很寂寞。

  「及時行樂不好嗎?」他揚眉。

  「那也要有本事。」甄福祉笑了。「我這種人忙碌的過日子都過得很悲慘了,要是及時行樂,那鐵定死得很慘。不過……我說你啊……」

  「我怎麼?」

  「有些事也得認真點。」

  「例如?」

  「感情。」她的表情認真而嚴肅。「上一回我到你們公司去,聽了一些你的事。」她給了他一個有趣的表情。「喂,你行情很高喔﹗女職員哈你哈得要死,不過聽說你是花花公子就是。也對啦﹗想想,我都見過你從飯店走出來了,與其說這是巧合,不如說是這種事常發生。」

  「然後呢?」他不否認。

  「認真去談一場戀愛吧﹗」

  「嗯哼。」低垂下眼瞼,密長的睫毛掩去了席襄 深邃有了計較的眸。

  盤子裡還有幾塊壽司,甄福祉又拿了一塊放進嘴裡。見他突然不說話,她也有些尷尬,她……是不是交淺言深了?

  他要不要認真的去談一場戀愛和她好像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何況,由她這種沒有實戰經驗的人對他說這種話,一點也沒說服力。

  幫她空杯加了茶,他問︰「待會兒有什麼事嗎?」

  「買份報紙謀職。」

  他為之失笑,心想︰怎麼會有人這樣忙碌的生活呢?「改天再找吧﹗今天才丟了工作, 當是給自己的療傷日。」

  「不行,再過一兩天崔媽媽就要回來工作了,如果,她發現她的工作因為我全丟了,那怎麼辦?」

  「什麼意思?」

  甄福祉難過的把崔媽媽車禍,自己自告奮勇代工,而把人家的工作丟光的事說了一遍。說完時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是好意,可現下……」她真的很難過,此自己丟了工作還難過。如果是自己被炒魷魚了,沒飯吃的也只有她一個,可崔媽媽家有六,七張嘴嗷嗷待哺。

  他就知道,她這麼笨手笨腳的,怎麼可能靠勞力的工作養活自己,而且她給人的感覺也還像是學生。「別人的事 沒必要這樣多事。」

  「崔媽媽一家真的很可憐。」

  席襄 看了她一眼,惡質的臉上又浮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保誰?」

  「喂﹗像你這種有能力輕鬆過活的人應該多同情那些可憐人吧,怎麼說話老是這麼毒﹗」

  「這世上本來就是這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強者的同情只會使更多弱者生存下來,那麼這社會永遠不會進步。」

  哇哩咧﹗這冷血動物﹗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你……」

  「不說話是因為認同我的話?」

  給了他一個「我聽你在放屁」的眼神,甄福祉抓狂到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跟外星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方才她才覺得他這個人其實下壞呢﹗哪知這根本是她的錯覺,不﹗是幻覺﹗

  只有幻覺才會讓她覺得這種冷血魔是好人。

  「我的話有錯嗎?」

  「沒錯。」真想捅他一刀﹗終於知道這世上為什麼有這麼多邊緣人了。「你說得好,說得對,所以,像你這種物競天擇後光榮生存下來的優秀動物,想必此時此刻又在物色下一號要干掉誰,才能永保安康吧?而像我這種弱者還能在你的眼皮下存活,大概非常礙你的眼﹗」甄福祉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

  「 去那裡?」

  「為了怕礙你的眼,我離開會比較好,免得什麼時候成為弱肉強食下的那塊『肉』都不知道。」氣死人﹗她怕再繼續待在這裡,自己會控制不住的伸手打他。「王八蛋﹗臭男人﹗獨裁﹗豬八戒……」

  打這種全身鑲金嵌鑽的大企業傳人,也許明天就會上社會版頭條。

  嗤﹗什麼叫「強者的同情只會使更多弱者生存下來,那麼這社會永遠不會進步」,這種人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

  就是因為社會上太多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怪不得越來越功利,亂象越來越多。

  可惡、可惡﹗啊﹗她真想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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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1: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有錢人家的婚宴就是不同。

  晚上七點有喜宴,下午三點在男方的自家庭院還有下午茶。

  整個策劃佈置都是出自潘朵拉婚紗會館的創意總監霍馨的巧思。看著舒適宜人和浪漫溫馨兼具的會場,客人們贊不絕口,主家真覺得錢花得值得。

  下午茶是美食評論家施薇仙的推薦,出自某五星級飯店名廚之手,當然連服務生也是外包的。

  新郎和新娘的出現是會場的高潮戲。不過現場的一群俊男美女也吸引住不少人的目光。

  「哎喲﹗那一群帥哥是打哪兒來的?」一名五、六十歲的婦人眼睛睜得老大問。

  「 不知道嗎?那些都是今天的伴郎。」回答的婦人知道對方還有兩個待字閨中的漂亮女兒,常在打聽物色年輕的小伙子。「哎喲,說起這些人,聽說都是新郎的高中或大學同學,個個都是出自一流大學。」

  那表示前途無量嘍?她更有興趣了。「奇怪,我老覺得走在最前頭的那個面無表情的高個兒在哪兒看過……」好眼熟啊﹗

  「在電視或報章雜誌吧﹗ 不記得啦?宇揚集團的對外發言人就是他,政商大老楚恕寬的兒子,叫楚衡。怎麼, 看上他啦?」她老公在宇揚當主管,因此對宇揚的事比一般人多知道這麼一些。基於朋友的立場,她好心的警告道︰「那個年輕人雖然長得體面又是個少年得志的大企企業所有人管,可聽說既冷漠又無趣,而且是個超級工作狂,女兒選這種人不會福祉的啦﹗」

  「可是……」真的長得好有型又帥氣,雖然那張臉像是凍了很久。

  「而且, 想想看,現下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三高男?聽說這個孩子除了工作就是回家,我想,八成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

  「是濃﹗」要放棄之際,門口方向又來了一個令人眼睛一亮的帥哥。「喔﹗這個好、這個好﹗」好……好漂亮的男人,哇﹗怎麼有男人能長得這麼清秀俊美﹗

  順著好友的方向望了過去。是他﹗「好個屁﹗這家伙才是真正的問題人物。」

  「咦?」

  這人不但長相俊俏,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顆像狐狸的腦袋,她的丈夫就是因為他,到現下還只是個專案經理。

  「這美男子是誰 還認不出來嗎?他就是那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宇揚集團現任的總經理,未來的傳人--席襄 。」

  這頭兩個歐巴桑如火如荼的討論著席襄 的是是非非,那頭的當事人正心情惡劣的步入會場。不過,他這人生氣的時候還是嘴角微揚,不是真的了解他的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那雙媲美楚衡的冷眸。

  「就算是做做樣子,你好歹也出現一下再走吧﹗」即使知道他已經在冒火了,許明詠還是得把話說退場門。有哪個伴郎在禮成之後就走人的?起碼也得在筵席中露個面吧﹗

  這家伙真的不是普通的任性 ﹗

  真不知道新郎會不會後悔邀了楚衡和席襄 當伴郎?一個是面無表情的死人臉,一個是一臉要狠的讓人想揍他一拳。

  好死不死在拍團契照的時候,又因為這兩人特別高,因此安排各據一端,要不是中間的其他人笑得開心,那感覺真的像--在拍團契遺照。

  「你別吱吱喳喳的像只麻雀行不行﹗」席襄 找了張雕花藝術椅坐了下來,態度慵懶而隨性。「我既然來了就會把『樣子』做好。」即使他真的很不爽。

  就不明白,只是兩個人結婚,干啥弄得眾所皆知的像萬國博覽會,要是換成他,他一定和新娘逃得遠遠的,選離塵囂的去過兩人世界。

  嗯嗯……不得不防﹗因為他有個愛熱鬧的祖母,加上宇揚繼承人的身分,他若要結婚的話,繁文耨節一定又一堆,光是想,他就覺得火氣在無形中又高張了許多。

  結婚?他?恍然領悟那兩個字的意義,他不由得失笑了。

  老天﹗他會不會太杞人憂天了?他要和誰結婚 ?

  啪 ﹗一聲,是托盤和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女人尖叫的高分貝嗓言,許多賓客紛紛的望向聲音來源……

  好不容易會場準備就緒,得以忙裡偷閑啃塊蛋糕的霍馨被那一聲尖叫,嚇得差一些被嘴裡的蛋糕噎死。

  在噎死前,施薇仙好心的遞來一杯水。「咳咳咳……嚇……嚇死人﹗這兒有屠宰場嗎?哪來殺豬般的叫聲?」

  潘朵拉婚紗會館今天由香景幽和華傾容看家,到會場的有化妝師Wind。霍馨和施薇仙。

  其實施薇仙可以不用出現的,她跟來純粹是為了吃。

  循著尖叫聲的來源,施薇仙好奇的回過頭去,她看到穿著飯店製服的女服務生,不禁訝然的張大了嘴,「那不是……」

  「誰呀?」霍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咦?是她?﹗哈……這人怎麼這樣,好像到哪兒都會出狀況。」

  「喔喔﹗那女服務生運氣真不好,怎麼招惹上那可怕的女人。」許明詠臉上帶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會場上響起女人高分貝的怒罵聲,女服務生大概被婦人嚇傻了,怎麼也不敢吭聲。

  席襄 長臂半倚在椅背上,對於不關己的事他通常沒有什麼好奇心,即使許明詠這麼說,他還是沒側過臉去看,直到女服務生傳來低低的、沮喪的道歉聲--

  「夫人,我很抱歉……」

  這聲音……甄福祉?他微側過臉去瞧個究竟。

  「什麼? 叫我夫人?我還沒結婚呢﹗」女人更氣憤的尖叫。

  老天﹗果然是那又忙又窮的家伙﹗看看她一臉無辜又灰頭土臉的模樣,怎麼會有人老是這麼野狼狽呢?他差一些又失笑了。

  他起身,朝著甄福祉走過去,耳邊還不斷傳來女人的怒罵聲。

  「而且 是瞎了眼嗎?沒看到我人就在這兒嗎? 手中的飲料就這樣潑過來, 這種窮人就是看不慣人家有錢人是不是?」看著手上沾著果汁的櫻花包和貂皮坎肩,林貴雲氣炸了﹗「現下的女孩子真是太無恥了,自己用不起的東西就見不得人家用。」

  施薇仙和霍馨注意到席襄 朝著肇事現場走過去。霍馨壓低聲音,「喔喔,前一號受害者出現了。」

  「他打算去共襄盛舉嗎?」

  霍馨看了施薇仙一眼,「小仙,這一次 用成語用得最好。」

  甄福祉委屈的低著頭,心裡好難過。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也是因為身後的情侶打情罵俏的撞上她,她手上的托盤才會打翻了。「對不起……」

  「噢﹗我的天 ﹗這真是……真是……」林貴雲說什麼也不放過這冒失得像只無頭蒼蠅的臭丫頭。

  「沒有老天,有老天的話,那只無辜的貂就不會給剝皮纏在 脖子上了。」一道懶懶的、有些戲謔的聲音冷不防的加入,回過頭看清楚說話者的人,無一不訝異。

  因為席襄 一向就不是個會 渾水、更不會是見義勇為的人,而這女服務生看起來當然也不像是和他有什麼利害關係,他干麼要幫她。

  「咦?」甄福祉看到他比誰都訝異。

  以往看到他她就好像看到瘟神一樣,逃得比飛的還快;之後有好一點,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可現下看到他,她居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像看到親人一樣。

  「你……」本想看清楚是哪個不要命的敢管閒事,一抬眼卻對上一張熟悉的臉,林貴雲困惑的道︰「席先生?」

  「我看, 被果汁沾上的那些皮草都只是假貨,損失不大,而且 也把人家數落了一頓,已經充分的表達了 的不悅,這事就算了吧﹗」

  「什麼假……」

  在她未把話說全之際,他先堵住她的口,「林小姐的父親不是擔任保護動物協會的副會長?連女兒都是以身作則的好榜樣 ﹗真是難得。」

  最近的皮草風引起一些人道組織和保護動物協會的猛烈抨擊,連一些最愛用皮草來彰顯貴氣、錢力的貴婦、女星也都選擇避風頭,他不信林貴雲全然不受影響。

  更何況,她那沽名釣譽的老爸還是保護動物協會的干部呢﹗要是讓一些狗仔隊爆出他女兒拿石頭砸他腳的事件,八成又要攜女召開記者會公開道歉了。

  席襄 的話成功的堵住林貴雲的不滿,她即使再氣憤、再抓狂也只能啞巴吃黃連的認了。

  她的臉火紅了起來,「是……是啊﹗只是便宜的假貨,我是不必如此生氣的。」嗚……她好氣啊﹗為什麼明明是高級的真品,她得降格說是便宜的假貨?

  林貴雲一臉快吐血,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表情看得叫人發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身上穿戴的配件都是上等皮草。

  「既然只是一些合成皮革也不用送洗了,隨便自理就行了。」席襄 又替甄福祉省了一筆干洗費。

  「對……對啊﹗」有人氣得臉色發青,還是得附和。一向氣焰高張、得理不饒人的林貴雲這輩子大概數今天最窩囊。

  尖叫、尖叫﹗她真想尖叫……

  因為發生了打翻果汁波及賓客的事件,甄福祉立即被飯店領班辭退了。

  那領班早看她不順眼,要不是今天正好缺人,她才不會讓她來幫忙,如今正好找到合適的理由辭掉她。

  失魂落魄的跟著席襄 出了會場,這才想起,她一直忘了跟他道謝。

  「方才……謝謝你。」若沒有他解圍,也許到現下她還脫不了身。那女人真的好氣勢凌人。道完謝她又沉默了。

  「嗯哼﹗」上了車後他遞來一條手帕。

  看到眼前的手帕,甄福祉才回過神,「干麼?」

  「從剛才到現下, 就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哪有﹗」她努力的想擠出I  am  OK的笑容。「你別胡……」嘴角微微的抽動,才這麼說,豆大的眼淚竟開始爭先恐後的滑落,即使是深呼吸的想忍住,成效也不大。

  「喏﹗」手帕又遞近了些。

  「你真的真的很討厭 ﹗嗚……」一把搶過手帕,用手帕遮住眼睛她開始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我……我真的很努力……可是……嗚……」

  「可是還是又忙又窮,是不?」

  拿低手帕,露出兩顆蓄滿淚水的大眼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可一想到他也沒說錯,只是直接了些,她更傷心的痛哭。

  看她哭得傷心,席襄 只覺得好笑又好氣,還有一些陌生的……憐惜。

  也許圍在他周遭的人都是一些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或是精英份子,在工作上一向表現得得心應手,他也沒看過什麼人像她這樣很忙很忙很忙,卻還是窮到像要被鬼拖去。

  原先他以為,人只要努力就一定有飯吃,可甄福祉讓他明白,原來還是有些能力不足的人,會自己養不活自己。

  真淒慘。

  「 還沒吃飯吧?」他又聽到了很熟悉的抗議聲。

  這女人除了又忙又窮外,好像還常處於半飢餓狀態。

  腫著兩顆核桃眼和紅得很卡通的鼻子,甄福祉很尷尬的解釋,「中午……忘了吃,所以……」正確來說,她是早餐就沒吃,最近她經濟拮據,每天規定自己只能用一百元,交通費加三餐,她真的沒什麼多餘的錢可以來吃飯。

  「那去吃點東西吧﹗」

  三十分鐘後,他們在一間看起來很貴的日式包廂裡大啖壽司,幾塊壽司入腹,甄福祉已不再餓得頭昏眼花了,心情也好一些些。

  又塞下一口不知名的壽司,她打量了一下這極具私密的空問。「這裡很貴吧?」壽司好好吃噢﹗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壽司。

  「普通。」席襄 啜了口茶。

  「為什麼不在外頭吃?這種包廂一定更貴。」她邊說邊打量著他,這人一看就知道家教良好,出身名門,連坐腰都挺得筆直。

  「 的眼睛又紅又腫,一看就知道哭過,在外面吃,別人還以為我欺負 了。」

  她和他不算太熱,即使是這樣,她也足夠了解他是個很自我的人,這樣的人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他其實是擔心別人的眼光會讓她不自在,食不知味吧﹗而且,她也注意到了,他方才只是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塊壽司,他根本不餓,那他是專程帶她來吃飯的嘍?﹗

  「席襄 ,我發現你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人。」嘴裡塞著壽司的她,說起話來口齒不清。

  他揚了揚眉,「進步了。」

  「咦?」

  「 上一次說我這個人還不壞,這回說我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人,也許再請 吃幾頓我就是好人了。」

  「對啊﹗你如果養我一輩子的話,我就當你是上帝了。」說著她自己笑出來,沒注意到他因為她無心的「養我一輩子」這句話,臉上掠過一抹古怪有趣的神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沒當過上帝, 的提議挺令人心動的。」

  甄福祉笑罵,「神經病﹗」吃了好多壽司,肚子有飽的感覺了。她啜了口茶後問︰「你今天怎麼會出現下下午茶宴?」看到他她真的很訝異。

  「當伴郎。」

  對噢﹗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不太像上班會穿的西裝。「當伴郎啊?」她壓低了眼瞼,笑得有些苦澀。「我……我今天有看到楚衡 ,聽說他也是伴郎。」

  「那家伙和新郎交情好,伴郎名單一定有他的。」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期而遇, 一定很開心。」他像是在形容自己看到她時的心情。

  在下午茶宴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過頭髮現真的是她時,他的心情竟然由煩躁轉為欣喜,那種感覺就像在炎夏令人熱到抓狂的太陽下發現了冰淇淋似的。

  「他沒看我。」她有一種揮棒落空的感覺。「我向他打招呼,他連看都沒看我,我覺得,他看我的感覺像在看空氣。」

  她的聲音裡有著壓抑的沮喪,這股沮喪拉扯著席襄 不曾為誰波動的心緒。「 ……為什麼喜歡那家伙?」見她皺眉,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著他,他說︰「只是好奇,對一個 好像也沒見過幾次面的人, 怎麼會這麼動心?」

  她想了一下,笑得很不好意思。「席襄 ,我跟你說,可能因為成長環境的關係,我這個人其實是很實際的,不會去奢求得不到的東西。」有些事要從頭說起。

  「程度在第三名,我就不會想去拿第一;能賺一百元,我就不會貪求兩百元……我這人的個性就是這樣。後來,我長大了,懂得感情了,我還是很實際。

  「我的長相普通,畢業於三流大學,奶奶也在前年去世了,家世就更不用說了,我的一切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因此在我的設定裡面,我一定也會找個和我一樣平凡的人談一場平凡的戀愛,然後平凡的結婚、平凡的相夫教子……」

  席襄 差點發噱,「而楚衡……就是那個 覺得和 一樣平凡的人?」

  她搖了搖頭。「他是我實際思惟中的唯一不實際。」她拿著瓷杯晃了晃,杯中的茶黃色液體在眼前搖蕩著。「我以為白馬王子這種憧憬在我眼裡看來是可笑,可當我第一次在跆拳道道場看到他……」

  他只想知道大略,太細微的心動經過就不必詳述了,心裡頭一種陌生的情緒翻滾,他討厭這種不受控的無明火。「這樣就喜歡了?」

  「沒有,覺得他很棒是真的。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嗎?很Man的感覺,像武士一樣。」

  「方才是白馬王子,現下是武士。」他語氣不自覺的透著酸意。

  甄福祉笑得害羞。「沒有啦﹗其實你才是白馬王子,他比較像武士。」兩個都是會讓女人尖叫的帥哥,不過卻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席襄 秀雅俊俏,舉手投足間散發貴族的感覺,比較符合白馬王子;而楚衡感覺上就是那種很霸氣的帥。

  「見到他的那時候,正是我最喜歡的祖母往生了,我是到跆拳道道場去發洩情緒的。」她嘆了口氣,「那個時候的我啊……」說到這裡她的表情變得很滑稽。「因為我家發生火災的原故,我的頭髮被燒得很有個性,我自己索性把它全剪了,比三分頭更短喔,可能因為剪得很滑稽吧,我成了道場裡的笑柄,可楚衡他看到我卻沒笑,那時我就覺得他這人修養真好。」

  「真好騙,他在肚子裡笑到打滾 也不知道。」

  「可能吧﹗」她笑了。她這個人一向不怎麼精明,的確很好騙。「最後一次見面,也就是第三次見面時我有和他對打過喔﹗他身手真好,不過,那回我太緊張了,沒好好表現,很快就給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見三次面就喜歡一個人?」

  「應該說……對了,『天時』吧﹗我阿嬤的死對我打擊很大,我在心中急欲找個寄托,楚衡的出色優秀轉移了我一些注意力,在不知不覺中就……就對他很有好感。」她笑得有些無奈。「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可這就是我的心情 ﹗

  「後來無意間看到他在電視上出現,我才知道他是宇揚的主管,更確定彼此是不同世界的人。」宇揚可是跨國大企業,他們的世界相差好大。

  「這就是 之前拒絕我幫 進一步認識他的原因?」席襄 承認他當初是不安什麼好心的,原本他是打算借由甄福祉少一根筋的性子,整得楚衡摘下他的冰面具。

  「是啊﹗」她伸了一下懶腰。「我人生的第二個奇遇大概就是你吧﹗這麼可怕的開始,沒想到我們現下居然能和平共處於一間包廂內,你啊,可是宇揚的未來傳人呢﹗比較起來,我們的世界好像離得又更遠了。」 ,她好像和他們宇揚特別有緣。

  他看了她一眼,「什麼事都要一再衡量,難怪 的人生又忙又累。」不自覺的,他嘴角又揚起了譏諷的笑意。

  「什麼事都要設定, 以為這樣不強求會過得輕鬆一些?其實不然。人生有很多事都是無法設定,一旦自以為是的去局限,反而會過得很辛苦。」

  方才談的都是她的事,談一談他吧﹗「所以你就遊戲人間?」她好像捉住他一些特質了,他不認為什麼事是恆久,也不覺得有認真的必要,加上條件能力一流,就任性的認為只要自己輕鬆開心就行了。

  這樣的人其實……很寂寞。

  「及時行樂不好嗎?」他揚眉。

  「那也要有本事。」甄福祉笑了。「我這種人忙碌的過日子都過得很悲慘了,要是及時行樂,那鐵定死得很慘。不過……我說你啊……」

  「我怎麼?」

  「有些事也得認真點。」

  「例如?」

  「感情。」她的表情認真而嚴肅。「上一回我到你們公司去,聽了一些你的事。」她給了他一個有趣的表情。「喂,你行情很高喔﹗女職員哈你哈得要死,不過聽說你是花花公子就是。也對啦﹗想想,我都見過你從飯店走出來了,與其說這是巧合,不如說是這種事常發生。」

  「然後呢?」他不否認。

  「認真去談一場戀愛吧﹗」

  「嗯哼。」低垂下眼瞼,密長的睫毛掩去了席襄 深邃有了計較的眸。

  盤子裡還有幾塊壽司,甄福祉又拿了一塊放進嘴裡。見他突然不說話,她也有些尷尬,她……是不是交淺言深了?

  他要不要認真的去談一場戀愛和她好像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何況,由她這種沒有實戰經驗的人對他說這種話,一點也沒說服力。

  幫她空杯加了茶,他問︰「待會兒有什麼事嗎?」

  「買份報紙謀職。」

  他為之失笑,心想︰怎麼會有人這樣忙碌的生活呢?「改天再找吧﹗今天才丟了工作, 當是給自己的療傷日。」

  「不行,再過一兩天崔媽媽就要回來工作了,如果,她發現她的工作因為我全丟了,那怎麼辦?」

  「什麼意思?」

  甄福祉難過的把崔媽媽車禍,自己自告奮勇代工,而把人家的工作丟光的事說了一遍。說完時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是好意,可現下……」她真的很難過,此自己丟了工作還難過。如果是自己被炒魷魚了,沒飯吃的也只有她一個,可崔媽媽家有六,七張嘴嗷嗷待哺。

  他就知道,她這麼笨手笨腳的,怎麼可能靠勞力的工作養活自己,而且她給人的感覺也還像是學生。「別人的事 沒必要這樣多事。」

  「崔媽媽一家真的很可憐。」

  席襄 看了她一眼,惡質的臉上又浮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保誰?」

  「喂﹗像你這種有能力輕鬆過活的人應該多同情那些可憐人吧,怎麼說話老是這麼毒﹗」

  「這世上本來就是這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強者的同情只會使更多弱者生存下來,那麼這社會永遠不會進步。」

  哇哩咧﹗這冷血動物﹗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你……」

  「不說話是因為認同我的話?」

  給了他一個「我聽你在放屁」的眼神,甄福祉抓狂到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跟外星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方才她才覺得他這個人其實下壞呢﹗哪知這根本是她的錯覺,不﹗是幻覺﹗

  只有幻覺才會讓她覺得這種冷血魔是好人。

  「我的話有錯嗎?」

  「沒錯。」真想捅他一刀﹗終於知道這世上為什麼有這麼多邊緣人了。「你說得好,說得對,所以,像你這種物競天擇後光榮生存下來的優秀動物,想必此時此刻又在物色下一號要干掉誰,才能永保安康吧?而像我這種弱者還能在你的眼皮下存活,大概非常礙你的眼﹗」甄福祉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

  「 去那裡?」

  「為了怕礙你的眼,我離開會比較好,免得什麼時候成為弱肉強食下的那塊『肉』都不知道。」氣死人﹗她怕再繼續待在這裡,自己會控制不住的伸手打他。「王八蛋﹗臭男人﹗獨裁﹗豬八戒……」

  打這種全身鑲金嵌鑽的大企業傳人,也許明天就會上社會版頭條。

  嗤﹗什麼叫「強者的同情只會使更多弱者生存下來,那麼這社會永遠不會進步」,這種人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

  就是因為社會上太多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怪不得越來越功利,亂象越來越多。

  可惡、可惡﹗啊﹗她真想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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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1: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艷陽高照,外頭的陽光炙得發燙,下午一、兩點,地瀝青路面燙得像是可冒出煙來。

  忽地青天霹靂,曠空擊下一記響雷。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間,這雷顯得有些怪異,只是步伐匆匆的現代人,又有誰注意到這一瞬而過的不尋常。

  潘朵拉婚紗會館內,俊雅的面容緩緩抬起,只有一人的偌大空間,周遭氛圍更顯寧靜安適,他手上擦拭龜甲的動作略停,闔眼掐指……

  「黑道三煞日陰時……」低低的嗓言不仔細聽,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放下了龜甲,香景幽緩步至落地窗前。

  幾縷幽黑如人似獸的怪影飄過潘朵拉外,與行經的路人「穿身」而過,對街還有更多這類鬼物。

  這些凡眼看不到的修羅鬼煞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時辰特別猖獗。

  黑道三煞日是凶日中的凶日,乃群魔得以自由之時。陰時是指東君斜射,南天門閉的時辰。兩甲子才出現一回的一刻,卻足以叫群魔亂舞,擾亂紅塵。

  這樣的日子,凡人吉事不取,即使是在凡界的天人也是法力最弱的時刻……

  天人法力變弱,就算是短暫的,施於人身上的法力也會出現漏洞。

  不過漏洞會有多大?連施法者自己也無法預知。

  一道嬌小的身影映入眼簾,對方揮汗如雨,一張小嘴動個不停,想必又在自言自語了。

  「濃﹗實在有夠熱,出人命的熱﹗」推門進潘朵拉,迎面而來的冷氣是消暑一些,可施薇仙還是忍不住哀哀叫。

  她被曬得頭昏眼花,手上的紙袋往自個兒的桌上一放。「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呀?」倒了冰牛奶牛飲的喝了一陣,然後消暑似的暢嘆。「我從捷運站走到這裡不到五十公尺 ,居然發生了三起車禍,濃﹗好可怕、好可怕﹗還有啊……」

  她自顧自的一直講下去,可香景幽始終沒回應,她忍不住望向他,「老香,你有沒有在聽 ?我……呃……」眼前忽地一片黑,除了香景幽外,她看不到任何東西。

  婚紗會館的擺設、客人坐的沙發、櫥窗的模特兒、玻璃窗外的車水馬龍全不見了,而香景幽也隱在一圈七彩的光圈中……

  是……是老香嗎?

  一身白色的長袍布衫、長髮披肩、頭戴束冠,眉宇間有一火焰狀朱砂痣……

  依稀記得這樣的影像她看過,就在前些日子的某天。可上一回只是看到隱約模糊的影子,現下這影子卻清晰到幾乎蓋過實體﹗

  「你、你是……」施薇仙一雙美眸張得老大,她的眼對上香景幽沉靜無波的眼,一瞬間她的胸口像被什麼罩住了,疼得快無法呼吸,心酸得眼前一片蒙 ……

  像是一層又一層被鎖住的記憶找到了開啟的鑰匙,第一把、第二把……片段的影像一幕幕掠過腦海……

  「她是誰?」

  「跟在我身邊修練的花妖。」

  「喔?她看你的眼神不像 ﹗」

  「那只是她自己心魔作祟,我當它是魔障……」

  「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我捨棄數百年道行求你愛我,這樣……還是不行嗎?」

  「我已無心私愛。」

  「即使是施捨?」

  「即使是施捨。」

  施薇仙空洞了眼,淚水不斷的滑落,一滴、兩滴……

  不同時空、不同朝代,很多人、很多事,她都似曾相識,可關鍵鑰匙卻找不著,倏地腦海中的影像一掃而空,她的身子震退幾步,有些野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回神時,潘朵勞瑞的擺設一切如常。

  施薇仙緊張兮兮的看了看四周。

  「老……老香﹗」

  香景幽揚起溫吞吞的笑意,淡然的看了她一眼,「有事?」及時收回略施小法的手掩在身後,掌心透著濕意。

  「咱們、咱們潘朵拉是不是卡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她額上冒汗,手心也被汗水濕透。

  「有嗎?」

  「我剛剛看不到婚紗會館 ﹗而且,你你你……你還穿古裝,還有一大堆人的影像和話全都出現下我腦海中。」她回想……

  怪怪﹗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

  潘朵拉婚紗會館的門被推開,霍馨走了進來。

  施薇仙的胸口起伏得厲害,一回想起方才還心有余悸。「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她害怕的追著香景幽問。腦子中那些影像怎麼才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全忘光了?

  「的確。」霍馨走回自己的位子,慢條斯理的說︰「不過, 該看的不是心理醫生而是腦科, 的心理絕對正常,因為阿呆阿呆、少一根筋的人通常心理都很健康,去看腦科,看看能不能把 的神經『牽』細一些,不會老是說話少根筋的讓人想打 。」

  「又損人家﹗」施薇仙再阿呆也知道人家在笑她。

  霍馨笑得有點壞,抬起頭還想繼續損她。「 呀……咦?阿呆, 哭啦?誰欺負 ?﹗」誰敢欺負她家的阿呆﹗

  「沒啊,誰哭了?」她哭了?哈﹗霍馨真愛說笑,她這人從來不哭的。

  只是……她還在努力的想,在霍馨進來之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方才自己正抱怨外頭好熱,拿了瓶冰牛奶猛灌,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腦袋裡空空的?

  又過了幾秒,在施薇仙的記憶中,浮現了今天是由香景幽、霍馨看家,霍馨不曾出門,當然也不可能有她進門後,霍馨回來前這段時間的記憶。

  「 自己去照照鏡子, 不但哭了,只怕還是痛哭。瞧 的眼睛、臉頰都還有淚水,鼻子也紅紅的。」霍馨平常欺負她,可她絕不能忍受外面的人欺負她。「老香,小仙發生了什麼事嗎?」

  香景幽連眼都沒抬的排著手上的撲克牌。

  聽霍馨這麼說,施薇仙撫上自己的臉,還真的濕濕的 ﹗不過怎麼可能?「會不會是太熱了,臉上才濕濕的?」

  霍馨橫了她一眼,低罵一句少根筋的家伙﹗「可疑,真的很可疑。」她還是覺得不對勁的分別看了施薇仙和香景幽一眼。

  要由香景幽那張高深莫測的臉去推測什麼是不可能的,而想想施薇仙,為什麼剛痛哭過的人能這樣泰然自若?這不是她所認識的阿呆。

  算了,慢慢觀察,一定可以察覺到什麼蛛絲馬跡的。「喂,十一點多了,今天中午午餐訂了沒有?」以往他們會各自出去吃,可最近天氣熱得讓人不想離開冷氣,因此叫外送是不錯的選擇。

  「叫涼面。」一提到吃的施薇仙精神就來了。「北極屋的涼面,我今天還要鹵味拼盤和貢丸湯,湯要多加一份貢丸。」

  北極屋俗擱大碗是眾所皆知,光是涼面的份量就是一般商家的一倍半,要不是早知道施薇仙是怎麼個大胃法,尋常人看到她吃的量可能會被嚇到。

  鹵味拼盤?老天﹗就是那種比馬桶蓋小不了多少的大盤子裡堆著各式各樣像小山一樣的鹵味﹗那一盤她可以當兩餐正餐量,還有貢丸湯,還兩份咧﹗

  嗯--

  「又是涼面﹗即使甄福祉不在, 還是很捧北極屋的場。」霍馨也開始盤算著,中午到底要吃什麼。

  「也不是啦﹗大熱天的,吃涼涼的比較舒服。」施薇仙把未喝完的牛奶繼續喝完。「對了,說到甄福祉,還真的有些想她。」

  「比起她,為什麼我比較懷念那個被她蓋面的席襄 呢?」那畫面在她腦海中還真是歷久彌新啊﹗想著想著她又笑了。

   ,原來再帥的帥哥也抵不過一碗麻醬面往頭上一蓋﹗哈哈哈……後來她才聽說那美形男是宇揚的未來傳人呢﹗八成也上過報章雜誌,怪不得她老覺得像在哪兒見過。

  「 這人真壞,不過上一回他們倆是一起從下午茶宴會場離開的呢﹗」施薇仙想了一下,「原來肇事者和受害者是可以成為朋友的。」上一次要不是席襄 ,甄福祉大概不能全身而退吧?聽說那叫林貴雲的女人可是有名的尖酸刻薄。

  「他們兩人的關係 不覺得挺耐人尋味的嗎?」

  「有嗎?」

  「喂喂,上一次下是聽說席襄 有到咱們這裡試禮服和測字嗎?」正巧那一回她、Wind和施薇仙都不在,是香景幽和華傾容看家。

  聽說席襄 心不甘情不願的在木桌上寫了一個「一」字。原本大概是要刁難香景幽的吧,沒想到香神算照解不誤,而且字解得很有趣、很玄妙。

  「我有聽說。」

  「 想,席襄 和甄福祉有沒有可能?」

  「他們嗎?」施薇仙很認真的想,「一個把面拋了出去,一個用頭去接,若單以這點來看,他們的默契是夠。」她肯定的點了下頭,

  她當這兩個人是在馬戲團作秀嗎?這阿呆﹗「算了,當我沒問。」問這種事,其實有一個更好的諮詢對象,不過這高人非常、十分、無敵的龜毛。「老香,解字的人是你 ,上一次在甄福祉測字問姻緣時你不是有說過,她的意中人是個身分地位和她相差懸殊的人嗎?」

  「看一部電影 會先問結局再看嗎?」

  「不會。」她覺得過程更有趣,有時看得正入迷時,旁邊要有看過的人先抖出結局,她還會氣憤的想殺人。

  「那 就捺著性子等席襄 的真命天女浮出台面吧﹗」香景幽答得淡然,口氣有點漫不經心。「事情該發生的時候就會發生了。」

  又是這種讓人想揍他的答案,哇﹗

  收了牌局,香景幽看著玻璃窗外橫行的鬼魅魍魎逐一退去,三煞日陰時已過,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甄福祉作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會「心甘情願」的跑來宇揚見席襄 。

  想上一回還不歡而散,甚至一面離開還一面「辱罵」他﹗她罵他什麼來著,王八蛋、勢利男……好像還罵人家豬八戒……

   ,現下她總算明白,什麼叫話不能說得太滿了。

  之前不把他當人在罵,而今又主動來見人家,實在粉尷尬。

  在宇揚大樓前猶豫了好一陣子,甄福祉才鼓起勇氣走進一樓大廳,朝著櫃台走過去。「我想找席襄 先生。」

  櫃台小姐是絕不會忘了這位「總經理一億五千萬美元的金主」的。「有事先預約嗎?」

  「沒有。」她實在不確定席襄 會不會見她,這回的情況和上一次不一樣,畢竟這一次她真的比較不對。

  她沒想到,一個把弱肉強食當成理所當然的人會這樣幫她。

  昨天,她硬著頭皮到崔媽媽家準備道歉,因為她在她住院的這段期間把她的數份工作全玩完了。途中她還在想,究竟要怎麼開口去說這樣叫人既洩氣又沮喪的事,沒想到才到崔媽媽家門口,崔媽媽就笑吟吟的迎上來,說她非常感謝她幫她找到福利這麼好的一份工作--宇揚大樓的清潔人員。

  工作自然是清潔打掃,且比照集團旗下各工廠女工,享勞健保等一切福利。

  宇揚集團的員工福利和薪資向來讓其他公司員工嫉妒,即使是基層人員、清潔工、管理員,也都是擠破了頭才搶得到,所以崔媽媽的歡喜可想而知。

  只是,她又沒做什麼,甚至還和崔媽媽未來的頂頭上司撕破臉,能有這樣的一份工作絕對不是她的功勞。

  會幫這個忙的人大概只有他,雖然她很訝異。

  「席總不見沒事先預約的人。」櫃台小姐很公式化的回答。

  「二分之一的機會, 就幫我撥通電話上去問問吧﹗」她很想見到他,一方面想當面道謝,一方面也為上一次的事道歉。「我……我叫甄福祉。」

  櫃台小姐互看了一眼。「您稍等一下。」在簡短的對話後,她掛上了電話,「席總現下在會議室開會,沒空見您,您請回吧﹗」

  已經快五點了 。「會議會在下班前結束嗎?如果會,那我在這裡等他。」她這人做事講求速戰速決,今天可以完成的事就不拖到明天。

  「會議正在進行,沒人知道什麼時候結束。」尤其是高級干部的會議。

  聽說這回席總又槓上楚副總,這兩人會碰頭的高階主管會議大約一星期一次,有他倆出席的會議氛圍詭譎無比,有時高來高去,有時殺到日月無光,真不知道公司許多重要的決策是怎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定案的。

  不過也有些干部說過,這兩名年輕主管看似不睦,卻不會做毫無建樹的意氣之爭,在公事上是公私分明。

  「沒關係。」為了不造成困擾,也為了少一些尷尬,甄福祉沒在大廳等。她出了大樓,坐在大樓前的噴水池畔等人。

  一個鐘頭過去了,公司大部分的員工都下班了,她看著幾部電梯在下班時間,忙碌的載著一批又一批如同沙丁魚一般的精英下樓,可就不見席襄 。

  兩個鐘頭過去了,兩個半鐘頭也即將過去……

  大企業的高級主管有這麼歹命嗎?快八點了 ﹗她站了起來,猶豫著要不要走人了。才站起來,兩部電梯的門同時打開,然後她的視線膠著住了……

  一手插在口袋裡,席襄 的姿態帶著不自覺的放蕩不羈,他不經意的抬眼,很快的注意到了噴水池畔的甄福祉,

  白色T恤、牛仔褲和一雙舊球鞋。

  數日不見,她還是很窮酸的樣子。他嘴角揚高了起來。

  原來看到一株雜草比看到牡丹更令他開心,不得不說啊,他的眼光真是獨到。

  壓低眼瞼,微斜著目光看著已在十余步開外的某個「武士」,怪哉﹗那個迷戀武士迷戀到胡塗的女人,沒看到她的暗戀對象走遠了嗎?

  在距離她五步前站定。「 看到我了嗎?」他一語雙關。

  「廢話﹗電梯一打開我就看到你了。」即使很有誠意的要見他,等久了火氣還是控制不住的上升了,更別說他一開口就是這麼奇怪的話。「你是空氣還是幽靈?我怎麼會看不見你。」

  席襄 抿了抿唇,似笑非笑。「感覺不壞。」

  甄福祉瞪了他一眼。「外星人﹗」從他開口到現下,她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 怎麼會在這兒?」

  「找你。」

  「對濃, 還欠我一屁股債呢﹗」

  「要錢沒有,爛命一條。」她對他的感覺真的好奇怪,明明……明明就討厭得要死,可為什麼跟他在一起時她卻覺得很自在?她會很自然的說出心裡想說的、很自然的和他抬槓,甚至連情緒發洩都很自然。「不過,欠你人情債倒是真的。」她猶豫了一下,問道︰「崔媽媽的事是你幫的忙吧?」

  「為什麼認為是我?」

  「就是……就是認為是你嘛﹗」在他的注視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笨拙的用別扭來掩飾尷尬。

  「是嗎?」

  「總之,崔媽媽的事真的很謝謝你。」

  「不必太感謝我,我只是不想變成王八蛋、臭男人、獨裁、豬八戒而已,雖然有人把這些名詞用在我身上是亂有想法的,可對陌生的字眼我接受度不高。」

  甄福祉的臉很野狼狽的紅了,她干笑道︰「哈哈,那個……對於那天的事我很抱歉,其實今天我也是來道歉的。」

  「空手到?」他表情一變,「嘖嘖嘖,實在很沒誠意。」

  跟窮人要誠意?「要不呢?」

  一對堪稱漂亮的濃眉一挑,長臂很自然的搭上了她的肩,她看著那條垂搭在自己肩上的臂膀,一時不知所措的臉紅了,一顆心無預警的跳得好快、好快……

  「卡嚓……」

  席襄 皺著眉回過頭--

  「怎麼了?」她也奇怪的隨著他的目光張望。

  「沒事。」是錯覺嗎?方才他好像聽到相機拍照的聲音。最近他老是覺得有人在跟蹤他。

  一思及此,他趕緊攬著她往泊車場走去,來到車旁拉開車門把她推了進去,然後繞到另一邊上車。

  「喂﹗你到底……」因為弄不懂他葫蘆裡賣啥膏藥,甄福祉有些不安。

  「請我吃一頓。」他說得很理所當然,完全不懂得客氣。

  更不安了﹗她小小聲的問︰「一頓?那當然沒問題,只是你想去那裡吃?」幾十塊也可以是一頓,幾十萬也可以是一頓,她得問清楚 。

  結果席襄 沒便宜她的選擇幾十塊的,也沒刁難她的選那幾十萬一頓的,他折衷了,「我喜歡法蘭西菜,希爾頓的法蘭西菜還可以。」

  還……還可以?﹗甄福祉的心彷佛給劃了一刀。「席襄 ,別跟我開這種可怕的玩笑,我不懂你的黑色幽默。」希爾頓?他打算讓她在那裡被剝層皮嗎?

  開什麼玩笑﹗

  看她那因窮酸而放大的樞樣,席襄 忍不住放聲大笑。

  那爽朗的笑聲讓她更加野狼狽,卻生氣不起來。她噘了噘小嘴,「什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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