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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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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幸福指定席(潘朵拉婚紗會館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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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甄福祉興致勃勃的看著Menu裡名稱很有創意的調酒。

  她不曾喝過調酒,也不曾到過PUB這種地方,今天席襄 帶她去的地方,對她來說都是全新體驗,她覺得很新奇。

  「喝過酒嗎?」

  「嗯,還醉過。」她的眼睛還是離不開 Menu。沒辦法,這調酒不但名稱有趣,連照片都秀色可餐。

  醉過?嗯,不得不防,他得知道她的酒量到那裡。「喝什麼酒喝到醉?」

  她笑得尷尬。「一瓶米酒頭。」

  「酒品好嗎?」他受不了女孩子發酒瘋的樣子,他大學時有個女同學喝醉了,會去男同學寢室一間間敲門,弄得男生每一次只要聽說她又喝醉,不是把門鎖死,就是加穿好幾件內褲,人人為了捍衛貞操而努力。

  「睡死了。」

  「酒品還不差。」

  「呃,是啊﹗」甄福祉的眼光閃爍,因為她沒把話說完。她那一回是睡死了沒錯,不過是爬到祖母的棺材上睡死了。她指了指其中一種調酒。「就這個好了﹗」

  席襄 招來服務生。「兩杯一樣的。」

  「你常來這裡?」這家PUB感覺上很高級,和電視報導上看到的那種一室烏煙瘴氣、人聲嘈雜的酒館不太一樣。

  「偶爾。有時下班了,若不太想回家,又沒什麼特別的節目就會到這裡來。」他笑了,一室的藍光冷色調和他的感覺很像。明明就是個常笑的人,卻讓人很有距離感。「這也算是我的休閑活動之一吧﹗ 呢?平常都做些什麼休閑?」

  「我?」她很努力的想。「像我這種人,成天為生活奔波,好像也沒什麼休閑活動。」又很努力的想了一下。「有的話,打板羽球,再要不……有啦﹗如果我手頭寬裕一些的話,我會去看小說。」

  「偉人傳記、歷史小說?」

  她尷尬的笑了,真不知道是男人和女人的思惟模式不同呢,還是所處的層次不同造成的思想鴻溝。她搖了搖頭,「是羅曼史小說。」

  「羅曼史小說?」

  「就是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從此以後過著福祉快樂的日子那種。」

  「那叫童話。」

  「好吧﹗成人版的童話。」

  「我記得 說過, 是個很實際的人。一個實際的人會喜歡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從此以後過著福祉快樂的日子這樣的故事?」光是想都很「作夢」。

  「故事是故事,現實是現實,我並沒有弄混,更何況誰說現實生活中混得很辛苦的人,就一定要看那種很淒慘的小說?」服務生送來了調酒,她啜了一口。嗯,這酒的味道很棒耶﹗「誰說活得又忙又窮的人不能對愛情有憧憬?」

  又記恨。「正因為這樣, 戀上一個與 不同世界的人?」

  甄福祉又啜了一口順口香甜的調酒,她晃了晃酒杯,眼睛看著波光搖動的杯中物。「席襄 ,你有沒有過……心動的感覺?」是酒精在體內發酵了嗎?她怎麼覺得自己的臉好紅?

  「前陣子我才問過一個朋友類似的問題。」心動嗎?他從來沒想過這樣的蠢事會發生在他身上。

  聽說愛情只會找上愚蠢的家伙。

  「那就是有嘍﹗」

  「然後呢?」

  「那你一定了解我的感受,因為感情的事情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像是想到了什麼備覺羞澀可又開心的事似的,她托著下巴側著臉笑。「只要喜歡的那個人一出現,你的眼睛就會變得好忙,忙著追逐他的身影,忙著記得他的一切,忙著……多喜歡他一些。」

  嘲諷的勾揚起嘴角,席襄 一口氣把酒飲盡,拿著空杯向服務生打了個手勢。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都是一樣的吧?」

  這算是在詢問他嗎?「即使是這樣的喜歡,當楚衡和 擦肩而過, 卻看不見他?」

  「什麼?」

  他心裡泛著強酸,語氣在譏誚中還散發幾分涼意。「就在方才, 在公司的噴水池畔等我的時候,那家伙和我搭不同部電梯,早我一步步出電梯、在出公司大門前,他甚至是正面向 的,可 卻……沒發現他?」

  「……」是真的嗎?她皺眉。

  那時電梯門打開,她只注意到席襄 終於也下班了,根本沒注意到楚衡。「為什麼會這樣?」

  他嗤笑,「立足點太薄弱的情感很容易被取代。也許 對他的喜歡就如同時下的女孩子喜歡男偶像一樣,在 的喜歡成分中,想像多於實際。」看著她困惑的表情,他的語氣不自覺的放緩了。「真正的心動不該是這樣的。」他在心中長嘆,只有他才明白的無奈。

  原本專注的在檢討自己「薄弱的情感」,聽他這麼說,她真的很難按捺得住好奇。

  個性任性古怪的白馬王子談戀愛了,她當然想知道是哪家公主。

  認識席襄 越久就會越覺得他可愛,沒有想像中的壞。他不擅表達感情,性情中還保有以他的身分地位來說,非常難能可貴的真。

  他驕傲、他任性、自以為是,還是個惡質的毒舌派,可她卻在他這麼多令人憎惡的缺點中發覺他的寂寞。

  在他用寂寞砌成的冰冷城堡中,也許他也渴望暖陽,而那個令他心動的女孩是那道陽光吧﹗

  甄福祉取笑他,「瞧你說得這麼篤定,真是叫人既羨慕又嫉妒。」她把杯中的最後一口酒飲盡,盯著空杯看。

  席襄 見狀招來了服務生,又點了一杯給她。

  「沒想到這句『真正的心動』會從你嘴裡說出來,害我差一點忘了你是個花花公子,這樣也好,我代全天下的婦女同胞向你致謝了。」說著她自己也笑了出來。「不過,說真的,我還真有點嫉妒呢﹗」

  「嫉妒?」他語氣中流露出不自覺的期待。「為什麼?」

  「沒想到你這種花花公子,竟然會比我這種乖乖的良家婦女,早一步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心動,實在令人嫉妒。」

  原來是……他還以為……

  席襄 啊席襄 ,沒想到你也有自作多情的時候。垂目斂眉,他咀嚼酸中帶苦澀的滋味。

  單戀就是這種感覺吧?

  「喂,真正的心動……真正的心動是什麼感覺?」說真的,對於楚衡,也許還真給席襄 說對了,她對他的喜歡是流於淺薄。

  「即使再忙再累都會想著那個人,吃到好吃的東西會想像那個人吃到時的福祉表情;路上有女孩的某些地方像她,就會忍不住的盯著對方看;會擔心她粗心大意又善良得像個傻瓜的樣子遲早被社會淘汰;見她笑心情也會跟著大好,她哭的時候我會慌得不知所措。」

  「然後呢?」她的心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酸酸的。

  原來,席襄 是個這麼溫柔的人。

  「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可對她就是不同;心中滿滿是她,從一開始生氣她的魯莽到接受她的直性子;從對她一無所知,到知道她的喜好,什麼事會令她開心,什麼時候她會生氣……

  「她一向不怎麼聰明,只要她的眼睛一瞪大,臉的角度微側十五度角就知道她要發飆了;咬著唇、壓低眼瞼就知道她要哭了……」壓低眼瞼,密長的睫毛適時的掩去他眼底的情意,他嘴角勾揚起溫柔的笑意。

  一想到這口中所謂的「她」,他失笑,看似不甘心,卻明白自己已收集她的一切上了癮。

  甄福祉咬著唇,壓低眼瞼又想哭了。

  「好像也沒多久,可我卻知道了這麼多,她的一切開始左右我的情緒……

  「我很努力的想討她歡心,可成長的環境不同,我又拙於表達,想體貼對方卻常弄巧成拙的氣得她七孔冒煙,可是雖然我們思惟模式不同,我仍是會試著調整腳步去配合對方。」

  他對那女孩真好﹗「還有呢?」

  「那個常常把自己搞得又忙又窮的傻瓜,很難不為她擔心。」

  胸口一震,甄福祉慢慢的抬起頭對上他柔得化水的眸子。「咦?」

  他笑,眼底有抹無奈。「對一個女孩子動心,這對我而言是第一回,只可惜是暗戀,不過,現下對方應該有那智商知道了,算是單戀了吧?」

  「啊?」

  他諷刺的笑,摘下杯沿裝飾用的櫻桃塞進她因為訝異而張大的口中。「已經不怎麼漂亮了,不要表情老誇張得叫人發噱。」

  「噢﹗」她連忙 住嘴,一張臉紅個通透。

  原來……原來席襄 喜歡的人是……是她?﹗可是……可是……

  怎麼會是她呢?他都知道她不怎麼漂亮了,而且是又忙又窮的傻瓜,可見他沒瞎,那……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咧?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他正好也饒富興味的盯著她瞧,四眼一交會,她趕緊別開眼。

  太……太刺激了﹗奇怪,以前就知道他好看,可盯著他瞧也不會心跳加速,一張臉像要燒了起來似的,哪像現下,她幾分鐘前去磨皮了嗎?否則臉皮怎麼變薄了?

  「對於我的告白 很訝異?」

  「是很訝異。」她愣了一下誠實的說︰「因為,像你這種王子般的人物合該配個公主,而我是那種穿上戲服都成不了公主的人。」

  「可 絕對是個道地的灰姑娘。」

  她是指她窮酸的這一面吧?即使連這個時候他都還是這麼毒舌。「謝啦﹗」嘆了口氣,她說︰「現代灰姑娘可多著,不,該說從古至今灰姑娘不在少數,可穿上玻璃鞋的從以前到現下卻不多,這方面……我啊,可實際著。」

  「 不是喜歡看『成人童話』?」

  「那又怎樣?」

  「為什麼不走入童話中呢?」

  甄福祉想了一下,方才有生以來第三次被告白的緊張情緒已漸漸平靜了下來。「說真的,在我的人生中,我從來就不覺得『人生』這本大書是我自己寫的,而是冥冥中有人擬好了大綱,我想,充其量我只是個演員。」

  「 想說什麼?」

  「故事的一開始也許是人人羨慕的麻雀變鳳凰的戲碼,最後也許是亂世佳人式的收尾,我其實對自己的人生是很沒有安全感的。」她嘆了一口氣,試著整理自己的心緒,「和不同世界的人交往,我想我會時時刻刻處在不安中。

  「我記得你曾罵過我傻瓜,告訴你,我不但傻,而且還非常死心眼。一旦我真的投注感情,後來卻發覺彼此根本不適合,我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時間才能恢復。

  「而重新整理情緒前的混亂會讓我生活失序,我討厭那樣,再說了,成為灰姑娘對我而言,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這也就是當初, 拒絕我幫 促成和楚衡交往的原因?」

  一想到他,她還是有淡淡的難過。「喜歡的東西如果不適合自己,那還不如遠遠的欣賞就好。」

  「即使有一天那東西屬於別人?」

  「與其攬在身上彰顯不出它的價值,還不如讓相得益彰的人去擁有。」

  「 是傻瓜嗎?」

  甄福祉大笑。「本來就是。」

  「可傻瓜力量大,不是?」席襄 撫過了杯外凝結的水珠。「所謂的不適合自己,若不是已經試過,而是以自己的想法去臆測,那對我而言都不具說服力。一個登山者若只是在山下仰視遙不可及的高山就打退堂鼓,那座山峰他就永遠登不上去。起碼,對於我想做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去預設立場。」

  「你真有自信。」以他的條件,他是有理由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壓低眼瞼。「其實……我很怕。」像是跳脫自我,在看一個蠢蛋的笑話一樣。「面對感情,我也不安,無論條件再怎麼好、家世再如何顯赫,面對在意的情感,沒有人是自信滿滿的。」因為在乎而少了幾分自信,因為在乎而顯得不安,因為在乎而使得自己變得笨拙……「可我接受了這種不安的考驗。」因為喜歡。

  無預警的,甄福祉又臉紅了。「我……我有這麼好嗎?」

  「我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尤其是單戀,很容易美化對方。」席襄 轉頭看她。「人和人之間因為距離而產生美感,一旦近距離看對方,有可能會失望,也有可能就此更加喜歡。」

  「所以呢?」

  「給彼此機會看清楚對方。」

  席吳阿彩準時在凌晨三點醒來。花十幾分鐘盥洗完後,她開始甩手、踢腿、扭頸做軟身操,接著開始打太極。

  八十幾歲的老婦身體仍硬朗,她曾有數年不曾用到健保卡的紀錄。

  這太極拳她打了數十年了,每天就著這凌晨時分,她伴著星月打拳,風雨無阻。

  原本她打拳的時候總是屏除雜念的專心一致,可近日來卻老是有件事兒懸在心口上,要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她掛心的就是前些日子到潘朵拉婚紗會館,那位香景幽先生為孫子測的字咩﹗

  襄 那臭小子寫了個「一」字。

  香神算解說道︰「一橫於木上可為本、可為未,也可為末,無中生有為一,一期一會的情感本屬難能可貴。

  「又有本有末可謂有始有終。令孫的這段姻緣是他唯一一次結婚的機會。只可惜一對上木只怕一時半刻也燃不起來,這姻緣途也得仰賴令孫多主動。最後,一橫於木若以『未』字來解,未乃地支第八位,令孫今年正好三十,想來今年便有這緣分,若錯過,往後難有姻緣。」

  今早也不知怎麼一直在想這件事,壓根無法專心打太極,滿腦子都是香景幽的話。

  「也就是說,那臭小子今年如果不趕快推銷出去,以後就準備當王老五了嗎?哎喲﹗這還得了﹗不成,席家世代單傳,要是到他這一代絕了,那我怎麼對得起席家的列祖列宗?唉……那臭小子亂七八糟的女性朋友一堆,也沒聽他對誰認真過,這可怎麼辦?」

  一套拳使完後她手 著腰。「一定得想想法子,要怎樣促銷呢?」眉宇深鎖了好一陣子,突然,她靈光一閃--「咦﹗有了﹗」

  席吳阿彩匆忙的走進屋子裡,撥了幾個電話號碼,然後看著牆上的鐘,佈滿皺紋的老臉露出頗有心機的笑容。

  三點三十八是吧?呵呵……

  第一通電話響了二十幾聲後,她掛上重撥,第二通也響了幾十聲後又重撥,第三通、第四通……

  也不知重撥了多少次,電話那頭終於有人被吵醒,不得不接電話了。「喂,我是席襄 ……」話裡有著沙啞而濃濃的困意,想來是在深層睡眠狀態下給吵起來的。

  「明天我約了你曾世伯的女兒一塊吃飯,你也一起來……你不記得了嗎?就是那個很多人說長得像李嘉欣的那一個,她最近……」

  「……」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只有均勻的呼吸聲,想必是搶人搶輸的周公不服輸的又把人搶回去下棋了。「臭小子﹗我的話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她拔高了聲音訓話。

  「……有。」

  席吳阿彩忍住笑。孫子在神智不清的恍惚狀態下,常會順著人家最後一句話或一個字回答,就只有這個時候他最可愛了。

  忍不住的她又想玩玩他。「今年年底前找個孫媳婦兒給我,好不好?」

  「……好。」

  「席襄 是不是豬八戒?」

  「……是豬八戒。」

  「席吳阿彩是宇宙無敵大美女,對不對?」

  「……對。」

  她忍不住竊笑。這孩子平時的脾氣又臭又倔,誰也想不到他有這麼搞笑的一面。

  哎呀呀,反正目的達成,今天的整人遊戲就到此為止吧。

  「今天放了你一馬,好不好?」

  「……好。」

  這是席襄 向甄福祉告白後,他們第一次約見面,而且還是甄福祉主動的。因為她終於找到工作了。

  即使主動邀約的人是她,可她還是好緊張 ﹗好像心臟麻痺快死掉了,連以前欠他一億五千萬美金,被迫著去見他時好像也沒這麼緊張。

  為什麼?只是因為他向她告白嗎?抑或……

  她對他……他在她心中的角色也有了不同的定位了?

  遠遠的,她看到了一道高挑身影朝她走了過來。

  他真的好帥﹗除了一張令人移不開視線的臉蛋外,他身材高碩頎長,標準的衣架子。

  從小生在最好的環境,他品味獨到,優雅中帶著幾分雅痞味道,他的穿著很有自己的風格,而且好像什麼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好看。

  「等很久了嗎?」腿長的人真是得天獨濃,隨便一個站姿都很瀟灑。

  「還好。」甄福祉站了起來。「其實……我有事要告訴你。」

  席襄 盯著她看了幾秒,「看來是有好事。」他看了下表。「有些晚了,去吃飯,邊吃邊說吧,走吧﹗」

  他的手牽上她的,感覺他的手觸及她的手時她微微一顫,在松放之際又緩緩的回握,慢慢的握緊。

  席襄 悄悄的松了口氣,臉上的笑有幾分傻氣,心情大好。

  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好取悅的人,只為了牽手時對方一個回握的動作。

  上了車後他問︰「想吃什麼?」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她的臉還是好紅。讓席襄 牽過的手像是還烙著溫度。「你……你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喔﹗」

  他揚了揚眉,「 『又』要請了啊?」

  「那個……這一次是真的我請客、我買單了啦﹗不會再像上一次我請客,你付帳了。」老是吃他的她也過意不去。「我要告訴你的事就是,我找到工作了。」

  「還沒領到薪水 , 確定?」他好心的提醒她,「嘶--如果我沒記錯, 好像有一次在面店打工了三天給轟了出去、在飯店工作不到一個星期也給炒魷魚、在餐廳……嘖嘖嘖, 做白工的紀錄輝煌,要 拿錢請我,感覺像在花 賣血來的錢,這頓飯我會吃得很有壓力啊。」

  這人真的很壞哎﹗「這次不會被炒魷魚了啦﹗」她可是自信滿滿。「我在某大企業設立的社會福利基金會擔任諮詢人員喔﹗」這份工作算是學以致用。

  「聽起來滿適合 的。」她這種同情心泛濫的人,的確很適合到那種什麼基金會、社會局工作。

  說真的,之前那些勞力工作並不適合她,無關頭班貴賤,而是她真的不合適,他很贊同一句俚語--一枝草、一點露,什麼樣的人能吃什麼樣的飯,半點也勉強不得。

  「現下可以安心讓我請客了?」這份新工作除了是她有興趣的工作外,最令她開心的是薪水還真不錯呢﹗大學剛畢業的菜鳥能有這樣的薪資,她覺得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放了一半心。」

  「另一半呢?」她這人就這麼不可靠嗎?

  他無奈的一嘆,「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呢?」

  「對我這麼沒信心?真是﹗」她呀,在席襄 面前還真要努力的建立起自己的新形象,免得老讓人家覺得她的能力有問題。「想好要去那裡吃了嗎?」

  「去山上吃現炒山菜吧﹗」這個季節的夜景一定很美,而且山上光害較少,星星很美。

  「你吃那東西?」

  他失笑,「 那是什麼話﹗比起和 去吃豬牙齦,那算小Case好嗎?」還記得他上一次帶尤子清去見識那家路邊攤,那時時候尚早,面店頭家還在做事前準備,剛好一旁頭家娘就正在摘下燜煮過的豬牙齦,尤子清看得兩眼發直,臉色發青。

  「那個……那個有兩個黑洞的骷髏頭是豬頭嗎?」尤子清伸出的食指還微微的發抖。

  「應該是。」

  「那老太婆摘……摘下的是……是豬的牙齦哎﹗」

  光是聽聲音都覺得他快發瘋了,席襄 不介意再揚風點火,讓他索性瘋掉。「豬一輩子不刷牙,會不會有牙周病 ?」

  「我的媽﹗」

  當然那回的冒險之旅沒成功,因為尤子清逃得比飛的還快。看來豬牙齦給他的壓力比十只 犬在後頭追更大。

  對他而言,體會他所習慣的生活以外的東西並沒有不好,他反而興致勃勃。向來,他的朋友大多和他是差不多背景的,即使他有部屬,也沒哪個人有膽要他去體驗不同的生活,只是一味的迎合他,甚至想製造和他同階層的假象。

  只有甄福祉,她一直不假掩飾的告訴他,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她不是千金,她是雜草;她不是公主,她是灰姑娘,甚至連灰姑娘她都不想當。

  車子一路開到美食雜誌介紹的山頂快炒。快炒的分量夠,味美價廉,最重要的是在飽食之余還能享受清新的空氣和山澗蟲鳴。

  飽食後的重頭戲自然是開車到視野更好的地方看夜景了。不過,比起夜景,蒼穹夜幕鑲嵌如鑽石般的星星顯然更吸引人。

  平常覺得遙遠的星星,在此時此刻彷佛一伸手就摘得到。

  「星星好近 ﹗」坐在大斜坡的草坪上,甄福祉雙手抱著膝蓋,仰視著滿天星斗。「感覺很像還沒搬到台北來前的鄉下奶奶家。」

  「好像很少聽 聊起 的家人。」只有上一回她提過她往生的祖母。

  她感覺上像是那種會把家人當話題,左一句我媽說,右一句我爸爸今天,然後又是前些日子我們全家怎麼又怎麼的那種人,可相識至今也好幾個月了,彼此之間見面也算頻繁,他卻不曾聽她說過她的其他家人。

  她一笑,「我奶奶死了後,我就沒其他家人了。我小六的時候父母車禍死了,我還是在醫生的努力搶救下才活下來的。聽說在車子幾乎全毀,車上乘客無一幸免的情況下,我之所以能奇跡似的存活下來,是因為我爸把我媽護在懷裡,而我媽又把我護在她懷裡,在層層保護下我才逃過了一劫。」她眼神掠過一絲絲的黯然。

  席襄 訝異的看了她一眼。

  她一笑,很快的又打起精神。「一下子失去了疼愛我的父母,我難過得想死,可我奶奶告訴我,爸爸和媽媽努力的保護我,一定希望我活得快快樂樂的。他們幫我取名叫福祉,就是除了自己福祉外,也要努力的讓周遭的人福祉,所以,我要連著他們的份努力的讓自己和周遭的人快樂。」時間會沖淡傷痛,她要努力的活得好,不讓他們擔心。

  這就是造成她變「傻瓜」的原因?「你們一家……都很有趣。」一窩子的傻瓜,可……也是一窩子的溫暖。

  「是啊,可惜你見不到其他人了。」她笑,「不過,沒關係,有我當代表就好。」她看了他一眼,「那你呢?也沒聽你提過你的家人,他們一定都是一些偉大的人物吧?」大企業名門呢。

  「沒什麼好提的。」他的家……哼哼……

  「家人是最能分享你的喜悅、在你最沮喪的時候陪在你身邊的人,怎麼會沒什麼好提的呢?」即使她的家人都不在了,一想起他們,她還是有好多好多溫馨的回億。「你說嘛﹗我對你的家人很好奇呢﹗」

  猶豫了幾秒,席襄 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我是獨子,父母健在,還有祖母。嚴格說來,我是祖母帶大的,那個老太婆是只可怕的老狐狸,她的教育模式怪異又強勢,我會變成問題少年,她要負泰半責任。」想到祖母,他眼底浮現笑意。

  「你爸媽一定很忙吧?」要不他怎會是祖母帶大的?

  「我媽……」他的眼神變得冰冷,嘴角勾起不屑的笑意。「那個女人守不住一個男人,她的風流韻事在上流社會可有名著。

  「頂著宇揚總裁夫人的光環,男人換過一個又一個,我爸是一個愛面子的工作狂,娶了這樣的老婆,為了面子,既不能離婚又忍不下這口氣,只得藉由工作麻醉自己。

  「最悲哀的是,我這張臉根本就是那女人的複製。大概是這原因吧,我爸爸不喜歡我,也許他看到我,很難不想到那個讓他綠帽壓頂的女人。」

  原來所謂的豪門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一面,這也就是席襄 性子乖戾、自以為是又古怪的原因。在這樣的家庭成長,怪不得他活得這麼不快樂,怪不得他這樣的寂寞而且孤僻。

  這樣的人……其實很脆弱吧﹗

  「席襄 ,你……」

  「如果 要說什麼安慰的話,那就免了。」他痛恨同情,那讓他想到弱者。

  「你這性子還真像刺 ,防禦心太重。」她取笑他,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是憐惜嗎?她的聲音透著暖意。「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凡事先下手為強;因為不認為任何人可以幫自己,因此只相信自己……以往的你可能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可是,如果真正想談感情,這樣是不行的。」

  談感情?席襄 慢慢的回過頭看著她。

  「愛情是兩個人一個世界,是相依偎的,如果兩個人是互相喜歡,在一起時有一方還是寂寞,而另一方無法安慰他,這樣的愛情該早早結束。

  「如果有朝一日我談了戀愛,我會希望在我沮喪的時候,有個濃實的肩膀供我哭;在我開心的時候,有人可以分享我的得意;在我心血來潮的時候……」她咬著唇,笑得有些害羞。「有個舒適的懷抱可供我撒嬌。

  「在我這傻瓜想法中,所謂的戀愛就是這樣吧﹗」

  「 的話,我可以對它有所期待嗎?」

  甄福祉笑而不答,一顆流星正好劃過天際。「咦?流星﹗」她的臉順著流星消失的方向側了過來。

  「那裡?」兩張臉相距逾寸,他的臉轉過來,唇正好擦上她的。

  兩人都怔一下,她忙低下頭,整個臉都紅了。

  咕嚕好大一聲,很難不讓人聽見,這是她緊張得猛吞口水的聲音。「許願了沒有?你許願了沒有?那個……那個星星飛得好快﹗就這麼咻地不見了,哈哈哈……台灣的流星都飛得特別快嗎?」她緊張得胡言亂語,心跳的聲音大到像在擂鼓。

  「 很緊張?」席襄 性感的嘴角微揚。

  他的心跳方才一樣失了序,真正的喜歡就是這樣,即使是情場老手也一樣變得笨拙。

  「這種……這種事誰不緊張?」她心臟像快跳出胸口了。

  「這樣不行。」他仰視天際,滿天星斗眨呀眨的,像是在取笑他。「只是對一顆流星許願就緊張成這樣,要看到流星雨怎麼辦?」

  「啊……」甄福祉一怔,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害她害羞得想找地洞躲。

  她低下頭,咬著唇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咦?流星﹗」

  「在哪……」猛然一抬頭,她的唇又擦上他的。

  「還緊張嗎?」他的笑有些故意。

  「還……還好。」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交換著呼吸氣息,她嗅到了屬於他身上的淡雅氣味,她緊張得腦袋一片空白。壓低了眼瞼,眼睛余光感覺到兩道灼灼而專注的目光。深深的呼吸一口氣,她緩緩的抬起眼對上他,四目交接的同時,她心中滿滿是難以言喻的情愫……

  「也就是說, 做好心理準備要感受流星雨了?」微側著臉湊近甄福祉,在她的訝異中,席襄 的唇壓上她的……

  原來看起來既漂亮又性感的唇吻起人來是這樣的霸道﹗可在狂野中她卻感受得到他配合著她的青澀而放緩的步伐。

  流星雨,她可沒看到,然而滿腦子齊放的火花可比流星雨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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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3: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跆拳道館的女更衣室有淋浴的設備,一堂課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可若真的認真在打拳,幾十分鐘練下來也會汗水涔涔。

  尤其是今天……甄福祉真是痛到汗涔涔,差一些沒有淚潸潸。

  在更衣室淋了浴,換上便服,抬高右手要把手套進T恤時,手才抬高她就痛得快飆淚。

  「嘶……嗚--好……好痛﹗」也不過是對招時的過肩摔,男人的力道和女人果然是不一樣的,想想,手臂沒有被折下,也沒有骨折她真該偷笑了。

  出了更衣室,她邊走邊用左手揉著發疼的右肩,在一個轉角她遇到了正好由道場走出來的楚衡,雙方打了個照面。

  他認出她是方才那個被他過肩摔,趴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的女學員。「 的手還好嗎?」

  甄福祉的左手原本搭在右肩上,聞言連忙把手放下,努力的擠出笑容。「還、還好。」

  冷漠的看她一眼原本打算離開,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了下來,他由口袋拿出一張名片,然後在名片上寫上手機號碼。「如果有什麼問題,打這電話找得到我。」

  「……噢。」她拿著名片,呆呆的目送他離開。

  把名片收好,邁開步伐往前走,一只手臂往她肩上搭。

  「喔--楚衡耶﹗我看到嘍﹗他給 名片喲,方才那一摔很值回票價了吧?」郭品婷打趣的說。

  方才那一摔真的很狠﹗甄福祉給摔出去的時候,她還 上眼不敢看。「要不要打鐵趁熱,要他送 回家呀?」

  她和甄福祉是高中、大學同學,算是和她比較有話說的朋友。甄福祉喜歡楚衡的事她也是第一個知道的。

  「 在胡說什麼?﹗」她的臉有些紅,噘高唇,不理會好友繼續往外走。

  「哎喲﹗轉性了?以往 一看到楚衡就好像螞蟻看到糖一樣,現下有這麼好黏上去的機會, 居然會放棄?哎喲,烏鴉白頭啦?」

  「 看錯啦﹗那叫白頭翁,不叫烏鴉。」

  大學畢業後,甄福祉就像是失蹤了一樣,老是讓人找不到。郭品婷快步跟上,「喂, 待會兒有沒有事?」

  「沒。」

  「去喝杯咖啡吧﹗我請客。」

  「為什麼 要請客?」郭品婷家境不錯,對朋友很慷慨,動不動就愛請客。甄福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有好事喲?怎麼,沒考取的研究所破例錄取 了嗎?」

  「嘖﹗老挑人痛處扎。」報了六、七間研究所,全數槓龜是她生命中的大污點,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反正國內研究所沒錄取她的眼光,大不了到國外去念嘛。「考上研究所有什麼了不起﹗」呃,她承認啦﹗她是有些酸葡萄心態。

  「那什麼才叫了不起?」出了跆拳道館,兩人過馬路去開郭品婷的車。

  咬著唇努力的不要笑得太囂張,她上了車還是不肯說。

  「喂﹗ 故意吊我胃口的嗎?」她不說,甄福祉干脆猜了起來。「 中了樂透頭彩?」

  「不是。」

  「 終於把多餘的脂肪切掉了?」郭品婷有些豐腴,算得上美人,可肉肉的可愛模樣一直是她的心頭針、背上刺,她一直努力的想成為骨感美人。

  「也不是。」

  「那……喂﹗ 是找我出來炫耀 的得意的,是不是?」

  郭品婷笑意更深了,放棄惡整這個她聯絡了好久才聯絡上的朋友。「我--找到長期飯票了。」

  「呃,也就是要結婚了?」

  「訂婚。」

  甄福祉有些訝異,「真的嗎? 才剛畢業呢﹗而且李學長不是還沒念完研究所?」李偉宗是郭品婷大四下才交往的男友,高她們一屆,同校不同系。

  「我是要訂婚了,可……新郎不是他啦﹗」車子在一家高級餐廳外停了下來,郭品婷嘴巴很挑,不喝咖啡聯鎖店的咖啡的。

  不是李學長,那是誰?

  一直到兩人在餐廳坐定,向服務生要了兩杯咖啡後,郭品婷才繼續說︰「聽到我的對象不是李學長 這麼訝異,要是我說出我要訂婚的對象是誰, 八成驚訝到連下巴都掉了。」

  「聽起來答案會很勁爆。」她搞笑的用手先托住下巴,「可以了, 說吧﹗」

  笑著橫了她一眼,這個甄福祉真是悶騷。「那個人 也認識,而且還熟透了。」她頑皮的向她眨眨眼,「他就是……張寧宇。」

  「呃?」甄福祉想笑,可嘴巴抽搐的笑不出來。「別鬧了,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張寧宇是政治系的,他可是從大一就暗戀郭品婷 ,可她根本連正眼都沒看過他,因為張寧宇無論是長相,家境……都不是她會考慮的。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很喜歡她,每天噓寒問暖的,只要郭品婷一通電話,即使是三更半夜他也隨傳隨到,她因此常戲稱他是她的7-ELEVEN。

  可大四的時候郭品婷和李偉宗交往後,苦情男不是深受打擊的放棄了嗎?

  這前前後後不過半年的時間吧,張寧宇怎麼敗部復活的?自己有這麼忙嗎?忙到好友換了男友她都不知道?

  「我的訂婚對象真的是他,其實,我和李學長交往沒多久就不常聯絡了,雖然沒有正式分手,卻由情侶退回朋友的位置。」

  「為什麼?我記得 第一次在社團活動看到李學長還曾說,挑男朋友就要挑這一型的,有裡子又有面子。」李學長跟她告白時,她還感動得哭了。

  「對於我的轉變我自己也很訝異, 知道嗎?比起和學長的濃情轉淡,張寧宇的避不見面更令我傷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平常老繞在身邊的人突然說不再見面了,那時我的心好慌,一直到他真的離開了,我才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

  「後來我才知道︰心動和愛情是不一樣的,心動只是憧憬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短暫感動,學長的告白就是這樣,而我卻一直以為這是我想要的……」李偉宗長得高碩又帥帥的,是很多女生喜歡的型,且他又是學校風雲人物,被這樣的人告白,郭品婷的確是開心得像漫步在雲端。

  「心動是如此,愛情卻是心動情感的累積, 會對很多符合 喜歡條件的男人心動,可那不見得是愛情。」她笑了,「我很慶幸自己能及時領悟這些。」

  心動和愛情是不一樣的?這句話給甄福祉的震撼很大。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 和他什麼時候訂婚?」

  「下個月十五。」

  「恭喜了。」福祉的人笑起來就是特別甜美。「哇﹗ 有可能是我們班第一個結婚的女生喔﹗嗯,等 結婚那天,我和班上同學合贈 一面『一馬當先』的錦旗好了。」

  郭品婷瞪她一眼,「喂﹗別太過分。」不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要說的事說完了,那 呢?現下還在幫崔媽媽嗎?」

  「功成身退了,現下我找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晚上則兼兩個家教。」再不努力賺錢,她快坐吃山空了。

  「 是不是很長一段時間沒去跆拳道館?我在那裡守株待兔了好久了。」這年頭還有人沒有手機的,更不得了的是,還有人家裡的電話沒繳費被剪線了。

  別懷疑,這樣的事全發生在甄福祉身上。

  郭品婷曾二度造訪她租賃的那破爛公寓,可都等不到人。

  「嗯。」

  郭品婷仔細打量她,「阿福……」

  甄福祉橫了她一眼,「 一定要叫我阿福嗎?很像狗的名字 ﹗」

  「可阿幸聽起來很薄命 ﹗」

  「 可以叫甄福祉,也可以叫福祉。」

  不鬧她了,甄福祉三個字很好玩,合起來念挺有趣,各別拆開就會變很聳。

  「 ……最近看起來變美了喔﹗」她這人不能說是漂亮,卻有一種越看越有味道的特質,這大概就是老一輩的人說的「深緣」吧。「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還不是老樣子。」變美?前幾個月她為了崔媽媽的事操勞得命都快沒了,形銷骨立,還變美咧,怎麼可能?

  「有沒有男朋友?我替 介紹好不好?」

  在第一時間內,甄福祉堅決的搖頭。

  「還喜歡楚衡?」見她壓低眼瞼,沒給答案,郭品婷當她是默認。「不是我在說 , 暗戀楚衡也好些年了吧?如果這麼喜歡為什麼不告白?像今天這樣的機會打哪兒找呀?」雖然她不明白好友對楚衡的迷戀打哪兒來,前前後後她也沒見過他幾次嘛﹗

  即使是好友,郭品婷和甄福祉的性子實在差很多,她不解的繼續說︰「要是我,寧可早死早超生,就算被拒絕了,也好早早結束這老懸著放不下的暗戀。」

  甄福祉心中的掙扎好友看不到。喜歡楚衡嗎?她無法像以前一樣,在第一時間給肯定答案,因為在猶豫掙扎之際,一張俊俏老是帶著譏誚笑意的臉取代了楚衡。

  「品婷……」托著下巴,她無意識的用湯匙攪拌著咖啡。「我……我是不是一個很遲鈍的人?」

  她很不客氣的笑出來。「遲鈍,真的很遲鈍,尤其是在感情方面,鈍的程度直逼白癡。」就因為這樣,她才老談不成戀愛。「干麼問這個? 遲鈍到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嗎?」

  「也許……我也和 一樣。」這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甄福祉今天的話太有深度了,造成郭品婷有聽沒有懂,和她一樣?什麼叫和她一樣?

  「 也要訂婚了嗎?」這臭丫頭惦惦吃三碗公?﹗

  「不是、不是,而是……是……可能是實戰經驗不夠,造成我分不清憧憬和愛情的不同。」她心裡頭茫茫然的。

  「實戰經驗不夠?呵呵, 根本沒有實戰經驗又加上笨,戀愛這門學問哪是那麼容易懂的?」取笑完她後,郭品婷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了眼,莫非……「 戀愛了?」

  「算是吧。」才算是開始交往,她不太有真實感。

  雖然她的話很含糊,可郭品婷還是聽出一些事。「 發現楚衡只是 憧憬的對象,而 的愛情另有其人是不?」喔喔,很有意思喲﹗

  「是不是愛情我不知道,只是對他我有不同的感覺,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很輕鬆、很自在,有一些甜蜜。

  「那對方呢?對方也喜歡 嗎?」戀愛分為相戀、單戀和暗戀,希望她別又是一相情願的暗戀或單戀了,那很可憐 ﹗

  有在交往當然就不會是單戀,或暗戀,可也不一定,這種奇怪的世代,有些人以為自己是在跟對方交往,弄了半天卻只被當成遊戲對象。

  這種悲劇,最容易發生在不曾談過戀愛的人身上了。

  「應該是吧?他希望我們能交往。」

  她和席襄 的初遇絕對和浪漫、唯美扯不上邊,剛開始時她很討厭他,每一次見面總要斗上幾句,後來對他是有些改觀了,感覺也變了。

  她承認,她是喜歡他,可也許是才剛交往,很多感覺都還霧蒙蒙的,少了真實感覺,說不真切。

  她擔心自己對他會不會又是另一個誤以為喜歡的憧憬。

  「他是誰?」郭品婷急急的問。真的很好奇,有哪個男人眼光這麼獨到,她們甄福祉就像是甕極品陳年好酒,如果單看外頭斑駁不起眼的外表是看不到她的好,然而一旦打開甕蓋,酒香四溢,輕掬一把就會迷上,多喝幾口就會醉人,欲罷不能。

  「那個…… 聽過宇揚集團嗎?」

  「拜托,那種大企業有耳朵的都聽過好嗎?咦?」她看了她一眼,「楚衡不是裡頭的主管?不會……」臉微側,她露出懷疑的表情。

  「不是,不是他。」

  「那 提宇揚干啥?」

  吞了吞口水,她說︰「那…… 聽過席襄 嗎?」

  「宇揚的總經理,未來傳人,喂﹗他一直是個話題人物,而且是個大帥哥喔﹗」她在報章雜誌上看過幾次。唔,比起宇揚的對外發言人--楚衡那種既嚴肅又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樣子,她還比較呷意席襄 這種美男子。

  「喂﹗別轉移話題,我問的是和 交往的人是誰, 干啥拉拉雜雜的牽拖一堆。」忽然想通了什麼似的,郭品婷眼瞪得好大。「莫非……」

  「嗯,就是這麼一回事。」也怪不得好友訝異,連她都覺得好像作夢,是因為席襄 條件太好,而她太差的關係吧。

  「宇揚的精英耶﹗而且還是席襄 的部屬,喔﹗天 、天 ﹗前途不可限量,福祉, 未來還真福祉。」

  「咦?什麼席襄 的部屬?」

  郭品婷沒聽出她話中待解釋的部分,自顧自的問︰「對了,改天約他出來見個面吧﹗他叫什麼來著?」她喝下一大口咖啡。

  「席襄 。」

  「噗--」郭品婷口中的咖啡盡數噴了出去。「 、 說他叫什麼?」

  甄福祉苦笑的拿出手帕拭去臉上的咖啡,她的回應會不會太激烈了?「席襄 ,他叫席襄 。」

  郭品婷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等會有事嗎?」

  「沒有。」她那口咖啡還真是大範圍的掃射,連頭髮都沾上了。

  「那好,我們去掛精神科。」

  「呃……」

  潘朵拉婚紗會館的美麗櫥窗擺設令人忍不住的駐足流連。

  現下甄福祉工作的地點在潘朵拉附近,她幾乎每天都會經過這個美得像夢境一般的地方。

  又站著發呆了一會兒,她才發現自己剩沒多少時間用餐了。她伸手將滿頭飛舞的亂發撥到耳後,可沒一會,風又將她的發吹得像瘋婆子一樣。

  今天的風好大。

  超過攝氏三十五度的大熱天裡刮的風不是涼風,是令人心情焦躁的焚風。

  甄福祉束成馬尾的橡皮筋方才斷了,風大得不象話,她只得任由一頭長髮像蛇魔女一樣的在狂風中亂飆。

  那些洗髮精廣告真是欺騙世人,在強風的狂吹下,哪個女人的頭髮可以很有規矩,如同軍令壓頂的乖乖的服貼?

  真是○○XX。

  處於幾棟數十層大樓下的十字路口,風更是從不同方向狂吹而來,甄福祉的頭髮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載歌載舞,渾身是汗,煩躁不已,三不五時還得撥開黏在臉上擋去視線的頭髮。

  咬著牙,她努力的不讓自己發飆,好不容易綠燈了,終於可以往前進,可強風中夾帶的風沙卻令她睜不開眼,原本前進的步伐還往後退了一步,多虧後頭的人及時穩住她。

  「 還好吧?」

  「沒事……」

  咦?這、這聲音……甄福祉眨了眨眼,努力的把眼中的沙子眨掉,看清扶住她的人是……

  喔﹗天,是他﹗真的是他﹗

  楚衡。

  「是 。」在看清楚對方,楚衡也認出自己懷中的女人是誰了。

  在此「兵荒馬亂」之際,甄福祉很努力的鎮定、很努力的擠出笑容。「謝……謝謝你喔﹗」背靠著他的胸,仰著頭(倒頭栽狀)看他的感覺太奇怪,她努力的想站直身子,可真的有困難。

  他見她還賴在自己懷裡不肯定,不懂憐香惜玉的想把她推直,然一動手就見仰視他的那張臉呈現痛得齜牙咧嘴的扭曲狀。

  「痛癌痛痛……嘶……喔喔……輕、輕點……輕點……」

  「快走﹗」他的濃眉一攏,霸氣的眉幾乎要連在一起了。

  他不習慣不同於自身陽剛的柔軟過度靠近,偏偏他這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姿態反而激起更多異性的好奇,每隔一段時日就有新花招。

  感覺到楚衡加重力道的要把自己推離,甄福祉痛得快飆淚,她的頭皮﹗

  疼痛使她生氣了,切牙切齒的差些沒尖叫。「真的很痛耶﹗我也想快走啊,可是你身上不知道什麼東西纏上我的頭髮,我沒有辦法快走。」也不想想她用這種高難度動作仰視一個男人,還是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很丟臉的 ﹗

  他皺著眉低下頭,這才發現她的頭髮纏在他的領夾和扣子上,而且纏住的地方又接近頭皮,怪不得她得維持這詭異的姿勢。

  他試著輕扯了幾下,情況有些糟,沒法子解開。此刻他們站在斑馬線上,不得已的他只得帶著她退回原處。

  等在停止線前等候綠燈的人車,無不好奇的伸長脖子看向他倆以極為滑稽的姿勢退回號志燈旁--

  男人倒著走,而女人則是背靠著男人,臉朝天的像向日葵一樣的倒著走。

  公車上的年輕學生看到這一幕戲謔的起哄,大聲叫囂起來,「咻﹗這是成名的新花招嗎?」

  「小姐 出名了﹗喔, 的臉紅得好像猴子屁股。」

  「姊姊,要不要我幫 拍一張臉部放大的拍立得?」

  甄福祉痛得要死,又丟臉丟得想撞牆,耳邊的戲謔聲比起半夜擾人清夢的蚊子嗡嗡聲更叫人抓狂。「不要命了﹗可惡的兔崽子﹗嘶--痛痛痛痛……」

  楚衡努力的想把她的頭髮從領夾和扣子中抽出來,可這真的有困難。

  「還是弄不出來嗎?」她仰著臉看他,而他又低下頭在處理「糾纏」的事,彼此靠得這麼近,說真的……很尷尬﹗

  而且他再繼續扯下去也不用費神了,因為她的頭髮只怕斷光了。

  楚衡冷漠的聲音透著專注。「我再試試。」

  於是她只好持續仰著頭,楚衡繼續低著頭,三不五時還換一下角度。

  身後一對老夫婦走在紅磚道上看到這一幕,老婦人紅了一張老臉,啐道︰「現下年輕人真是﹗光天化日的當街就接吻。」

  甄福祉很努力、很努力的用有限的角度朝著老夫婦方向看,發覺那歐巴桑還朝著他們的方向指指點點。

  接吻?﹗是指她和楚衡?啊﹗不是啦、不是啦﹗

  路人甲歐巴桑, …… 請聽我解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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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3: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走進便利商店買瓶飲料,翻了一下免費的雜誌,看得正入迷之際,甄福祉卻覺得老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就是她﹗就是她﹗」

  找到殺人兇手了嗎?她訝異的看到一個高瘦的女孩正指著她。

  她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嗎?

  「好像 ﹗」另一個白皙女孩說。

  那高瘦女孩用很不屑的語氣道︰「根本就是﹗這張相片臉仰得這麼高,像怕別人不知道她似的。」

  白皙女孩既酸又妒的回答,「哎喲﹗我的天 ﹗這種貨色也能劈腿?﹗而且還是劈這種貴公子﹗宇揚集團的高階都是弱視還是盲人?」

  宇揚集團?現下甄福祉有幾分確定,人有可能是她殺的……啊﹗不是啦﹗她是說,那兩個女孩指的人可能是她,只是……劈腿?

  她抬起頭來,那兩個對她指指點點的女孩見狀連忙拔腿就跑。

  「 ,怎麼這樣就跑啦?我還沒問明我劈腿的對象是誰呢?」她喃喃自語,更加疑惑的皺了眉。接下來她拿了飲料到櫃台要付帳,連店員都直瞧著她。

  這種像她屁股上沾了屎似的,給人在後頭取笑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哎﹗「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絕不是什麼好事﹗因為看她的人的眼神和話都具批評。

  「嗯, …… 是不是這個人?」店員拿起幾個小時前才送過來的八卦雜誌,指著封面上的「熱吻男女」說。

  不看封面則矣,一看之下甄福祉駭得嘴巴可以塞下一顆雞蛋﹗

  那個……那個不是……

  她和楚衡前幾天在十字路口,因為頭髮纏在他的領帶夾拔不出來的滑稽相片嗎?她的臉仰得老高,眼睛還閉上,楚衡則是低垂眼瞼、微側著臉,一副快吻上去的樣子。

  我的天 ﹗人說眼見為真,可像這種情況,除了當事人外,大概沒有人明白真正的情況吧?

  她沒辦法想像像她這種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物怎會登上這種八卦雜誌?不意,她注意到封面上還有另一小張相片--

  席襄 ?他……他也湊一腳啦?﹗

  完啦﹗更加混亂了。

  最最令她吐血的是大到讓人不得不注意到的標題--涼面店工讀生情劈宇揚貴公子,現代灰姑娘長袖善舞﹗

  「狗屎﹗」手一捏,八卦雜誌在她手上變了形。

  店員看她怒發沖冠的樣子也很害怕。「小姐,看不順眼要毀屍滅跡的話,請先付帳。」

  「……」

  走出了便利商店,甄福祉咳聲嘆氣的。「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呢?」走到不遠處的公園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又看了雜誌封面一眼。

  真是欲哭無淚。

  相片真的很清楚效﹗讓她想賴都無從裝傻起。

  還有,要是席襄 看到這張相片一定非常生氣,她要怎麼跟他解釋,事情不是他所想像的這樣?

   ﹗他那人很不好說話的。

  苦惱之際,她忽然想到了些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麼怕席襄 誤會?幾個月前她能和楚衡一起上八卦雜誌的話,即使事情不是真的,她一定也會偷偷笑得很開心,可她現下完全笑不出來,反而覺得十分困擾,一心一意的只在乎席襄 看到雜誌時的回應。

  難道她……

  心裡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新辦不久的手機的來電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一看到來電顯示,她的心卜通、卜通的狂跳起來。

  席襄 ?﹗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他從日本出差回來了嗎?難道,他已經看到八卦雜誌報導了嗎?老天﹗她現下怎麼有一種老婆在外偷了腥,老公打電話來興師問罪的荒謬慌亂感?

  該死的﹗八卦雜誌的標題又浮現下她腦海裡。

  「喂……」接起手機,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席襄 剛要走出公司,旋轉門的玻璃映照著他高姚挺拔的身影。「明天一起吃個飯好嗎?」從日本回來就一直忙著公事,還沒能松口氣,見見心中掛念的人,偏偏老太婆就拗著要吃飯,他只得先應付她再說。

  「明天 ……」他確定明天他看到她不會是要宰了她?

  上了車,席襄 扯松了領結。可能因為心情愉快,也或許外頭太吵,他沒發現甄福祉語氣的猶豫。「就這樣說定了,明天晚上七點,我去接 。」

  「席襄 ,那個……」

  「什麼?」

  「嗯……我……」有些事是不是早一點解釋會比較好?她不喜歡被誤會,尤其是被他誤會。

  有這麼在乎他了嗎?對他累積的情感是不是比自己所知道的多了太多了?

  他看了下表,「我和人有約,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嗎?」他沒遲到的習慣,這習慣是席吳阿彩教育出來的,因此她更不容許他遲到。

  掛上電話後,甄福祉重重的嘆了口氣。現下的她心情沉重得像等待審判的犯人。

  拖著千斤重的步伐回家,沿途中不斷的祈禱,席襄 不要看到那本唬爛雜誌,好歹等她解釋清楚他才看到。

  可惡﹗她今天會這麼難熬全拜那家狗仔雜誌社之賜。

  「一個涼面店的工讀生有這麼大的魅力嗎?媽的﹗」氣憤的往停在巷口的轎車用力一 ,在她發洩的同時也把車主給「 」下車了。

  「咦?」

  車上有人?車子不是熄了火嗎?甄福祉驚恐的瞪大了眼。

  楚衡步下車,冷漠的瞳眸直視著她。「我等 好一會兒了,上車。」

  這是一家會員製的義大利餐廳,一室紫檀木裝潢,鮮花、溫暖的燈光,讓人一進店裡來立即能感受到義大利人的熱情。

  到餐廳來用餐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因此西側角落一老一少客人的詭異氣氛就格外引人注目。

  貴氣的老婦心情顯然不錯,可她對座的秀氣年輕男子,表情就顯然很不快了。

  「奶奶, 這是在開玩笑吧?」這玩笑顯然很不成功,席襄 不但笑不出來,連臉都拉下來了。

  依約到餐廳來吃飯,乍聽居然是場相親宴,他二話不說的起身,想要走人。

  「臭小子,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約會呢﹗」席吳阿彩似乎早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臉上沒有慍色,一切都在預料中。

  「我答應?我答應這種事?﹗」他咬著牙嗤笑,「難不成我瘋了?」

  「你沒瘋,但神智不是很清楚就是。」她笑得很可惡,看著孫子的表情她知道,他已想通了怎麼答應相親的事了。

   ﹗和聰明的人說話就是輕鬆。這件事情她是賴定他了。「不過,即使是這樣,承諾還是由你嘴裡說出來的。」

  這卑鄙的老太婆。他 著眼切牙切齒的說︰「我對相親沒興趣。」

  「我也不見得喜歡。」她得在女方出現前擺平他,還好她有先見之明,要是約同一時間,他在女孩子面前說出這樣的話那多失禮。「三十了,你也該定下來了,可我沒見你對哪個女孩認真過。」會不會和今天這個相親對象看對眼,她並不是那麼在乎,她在意的是,孫子什麼時候對女孩子認真,不再遊戲人間。

  沒有認真,哪來的一期一會。

  「奶奶﹗」

  「今天的相親我說了算,除非你也像楚衡一樣,在短時間內讓真命天女曝光。」她可清楚孫子和楚衡這孩子之間的心結,拿他來激他準沒錯。

  那家伙有真命天女了?「他?」

  「 ,還是給八卦雜誌拍到的,算是高調曝光吧?」席吳阿彩一笑,方才上車時,司機拿給她看的。

  「那冷冰冰的小子一向低調,看到八卦雜誌想必一口血就這麼噴出去了吧,只可惜雜誌內容字太小,我沒用放大鏡看不清楚,不過,封面照是他沒錯。」沒戴老花眼鏡,她甚至看不清左下角的小圖竟是自己的孫子。

  順手把放進皮包的雜誌遞給他。「呵呵……看起來一點情趣也沒有的冰山,原來也有熱情如火的一面。」

  席襄 原本只是好奇楚衡的真命天女是誰,可這一看他怔住了,一把搶過雜誌看個真切。

  甄福祉?

  楚衡的真命天女是甄福祉?開什麼玩笑﹗看著那張快吻上了的親熱照,他胸口怒火翻湧。

  見到標題,更是刺眼到令他想殺人。

  他粗魯的翻開雜誌內頁,裡頭還有連續的熱吻鏡頭,他匆匆的略看一下內容,氣得使力將雜誌往桌上一擲﹗「豈有此理﹗」

  摔書的巨響令餐廳裡的客人紛紛回過頭,席吳阿彩也不知道一向冷靜的孫子今天怎麼了,竟會在這種公共場合失態。

  回過頭的賓客中有人起身站了起來,朝著他們走過來。

  席吳阿彩訝異的看著來者,「咦?」

  席襄 以為是相親的女方人馬到了,連頭都懶得回,直到一道低沉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才臉色不佳的側過臉去。

  「老夫人。」楚衡微一欠身,桌上的雜誌很難不讓人注意。

  席吳阿彩微一頷首,「真巧,你也到這裡用餐。」她注意到了,楚衡過來的位子上好像還坐了個清秀的女孩。「帶了朋友來嗎?是雜誌上的女孩吧,介紹一下吧﹗」

  一聽到「是雜誌上的女孩」,席襄 立即轉過頭去,果然,他看到另一端的位子上坐了一個正用手努力的想遮去臉,像和失主打過照面,在警局怕被認出來的小偷。

  一發現席襄 竟然也在同一家餐廳內,甄福祉真覺得所有的巧合都在同一天發生,而這些巧合正凝聚著一樁悲劇。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巧合就到此為止,讓她知道席襄 和她在同一個空間內就好了,千萬別讓他發現她啊﹗千萬不要……不要啊……

  以前老覺得自己的臉小,可現下她嫌大,為什麼手老遮不完全呢?如果可能,她真想連身體也遮住算了。

  在滑稽野狼狽的遮遮掩掩之際,她總覺得有好幾道目光往她這方向射來,其中一道特別灼熱有威脅感,令人很難不注意到,她偷偷、偷偷的看了一眼……

  那一眼很不巧的就對上目光灼灼的席襄 。

  我的天 ﹗她的手更努力的遮著,期待遮出一丁點奇跡。只是隨著某人的起身,奇跡不見了﹗

  一抹令人窒息的高碩身影壓頂--

  天國近了﹗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猶豫了幾秒,甄福祉才把手放下,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她努力的想擠出笑容,「好……好巧,你也在這裡,」咕嚕,她吞下一大口唾沫。

  席襄 皮笑肉不笑的回她,「是啊,好巧。」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可以感覺到他雖然沒說什麼,也沒惡臉相向,可他其實正努力的壓抑住怒火,那把怒火絕對比她想得到的更大更烈。

  他那雙冰冷的眸子比刀子還利。

  「這句話該是我問 的。」

  他還是笑,笑得甄福祉毛骨悚然。「那個、那個……我……是和楚衡來的。」她不想說謊,更何況這種事實擺在眼前的狀況她能撒什麼謊。「其實……我……」

  「終於和自己鐘情的對象約會,想必心情很愉快吧?」他用冷笑掩去了憤怒、傷心和……心碎。「那家伙是不近女色的和尚,看來這回他是動凡心了。」他將揉握得變了形,再也撫不平的雜誌放在桌上,轉過身決絕的打算離開。

  「席襄 ……」

  他止住了邁開的步伐,背影有些僵,聲音很冷,「如果不能只喜歡一個人,這樣的女人我一點也不想要。」那讓他想起,他那婚後不安於室、令人作嘔的媽媽。

  「認真去談一場戀愛吧﹗」這是她曾對他說過的話,而現下他把它還給她。說完他邁開步離開,在回座途中,他和楚衡擦身而過。

  「席襄 ……」不是這樣的﹗甄福祉想把事情解釋清楚。可是該怎麼說呢?現下這種情況,她還真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

  席襄 回座不久,來了一對穿著入時的夫婦和一個堪稱絕色的美女。

  「那是……相親嗎?」她很直覺得這樣想。

  楚衡啜了口餐前酒,「對。」他看她一眼,「不去解釋?」

  甄福祉一怔,有些訝異他的觀察入微。臉上泛著不自然的苦笑,微微的搖頭。解釋什麼?他自己還不是背著她,跑來和美女相親?

  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去看星星的隔一天他就飛到日本出差,只是個吻能承諾什麼?

  「眼淚不是用來償還自己明知會後悔卻不去解釋的不智之舉的。」

  「你……」

  「從 看到那小子的那一刻, 一直都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是嗎?「你和席襄 都很聰明,你們這種人好像很能在有限的資訊裡推測出事情的全貌。」她在心中幽幽一嘆。

  楚衡會約她,只是想表達他的歉意。身為公眾人物,和他扯上邊的人也就甭談什麼隱私權了。

  「雖然看來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不過我覺得你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楚衡聞言皺了皺眉,「請不要貶低我。」

  甄福祉失笑,「真的很像,他在我跟他說我覺得你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時候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 和那小子提過我?」

  她的臉紅了。「那個……」

  楚衡不是個好奇心過旺的人,別人不想說的事,他也不會追根究底,今天的他有些多話了,他一向對於公事外的人事物沒啥興趣。

  不過女人不著邊際的說話模式,常常讓他如同死了一回,可眼前的甄福祉卻沒讓他有這種反感的感覺,這倒是件新鮮的事。

  話題一停,甄福祉的心思似乎又全在不遠處的某人身上了。

  也許是看不慣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也或許不喜歡同桌的女孩老注意著別人,破天荒的,楚衡有些笨拙的開了話題。

  「跆拳道…… 喜歡跆拳道嗎?」

  「呃?」她回過頭。方才他是在跟她說話嗎?

  「在和別人過招時, 這樣心不在焉很容易會被摔出去。」

  「噢﹗」什麼東西摔出去?

  「甄福祉小姐。」

  「是。」

  「 是單音節生物嗎?」

  「啊?」

  長長的吐了口氣,他有些洩氣,帥氣剛冷的俊臉上透著幾分尷尬。「我開的話題也許很無聊,可 也捧捧場吧﹗」以前和女人說話,發出單音節的人總是他,真是風水輪流轉。「現下,我每說一句話, 接的話可以超過兩個字嗎?」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啊﹗」

  「還真的是兩個字。」

  甄福祉一怔,笑了出來。暫時的,和席襄 之間的問題暫拋腦後,她努力的說服自己,先別去想了。

  因為席襄 的關係,楚衡在喝完咖啡後就帶著甄福祉到別處吃晚餐,他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嚴重的受到席襄 的影響。

  而晚餐甄福祉也吃得心不在焉,於是他早早就送她回去。

  甄福祉推開門下了車,向楚衡道謝之後,她原本轉身要離去,可像是想起什麼,她敲了敲車窗,楚衡將車窗降了下來。

  她看著憧憬了許多年的男人。

  他還是那麼軒昂帥氣、還是那樣的具有魅力,可現下她看著他的心情,卻和以往不同了。

  「我……我曾有好長一段時間暗戀你。」說出這樣的話她好緊張,可她敢說退場門那就表示心中不再有眷戀了。「那是在席襄 出現之前。」不再背負著祕密,她心裡很坦然的笑得很甜。

  關於楚衡,在她心中一直是個很棒、很美的曾經,即使這樣的曾經是場沒有對手的獨腳戲。

  「除了很烏龍的邂逅之外,我和他一開始的話題就是你,然後漸漸、漸漸的,在你和他之間,我釐清楚了幢憬和愛情的不同。

  「今天一塊吃飯,就像是為曾經的憧憬畫下了完美的句點。」能這樣結束她很開心。「謝謝你﹗」她欠了一下體,轉過身離去。

  句點嗎?楚衡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

  除了工作帶給他的成就感外,他很少感覺到開心。然而今晚的這兩、三個鐘頭,他從一個女人身上體驗到開心這種情緒。

  不同於工作上勝利的感覺,而是更深刻、有著溫馨暖意、更令人著迷、無法自拔的新領受,她像是啟動了他身上不曾動過的齒輪。

  只是,已經是句點了……

  他看著放在車上一角的八卦雜誌封面,把它拿在手中端詳。

  原是該令他火冒三丈的畫面,如今卻奇跡式的成為他攬在心底的美好,偶爾想起會會心一笑的一幕。

  把雜誌放回原處,換了車子排檔、輕踩油門,把車子開出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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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3: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潘朵拉婚紗會館,一群男女正圍看著一本八卦雜誌,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喔喔﹗看不出來 ﹗甄福祉居然有這樣的手腕。」霍馨昨天就看到這本雜誌了,到現下還不敢相信。「她還真是有著如同灰姑娘般的遭遇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情劈宇揚貴公子?﹗」化妝師Wind今天難得沒出外務,一張如花般的臉,再加上一八二公分的九頭身身材,比伸展台上的名模更美、更有型。可是最近他忙得連潘朵拉在哪兒都快忘了。

  自我要求甚高的他,對於自己接下的工作總是盡心盡力。他最近接下一名國際名導的邀請,擔任男女主角的化妝型式師。

  那部電影是出戲中戲,得上濃濃複雜的舞台妝,而且導演考究,因此Wind除了本身要加入一些設計感外,還得去查資料做功課。

  聽說那部戲挺有趣的,男女主角好像是天人和阿修羅。

  總之因為忙碌,他比較搞不清楚八卦內容。「宇揚的貴公子不是指他們的總經理席襄 嗎?」他不太明白的看著封面。「席襄 去整形了嗎?」那也差太多了吧?雖說封面的這個也是少見的大帥哥,但以席襄 的俊秀偏陰柔的模樣,可以整成封面上這陽剛型的酷哥?現下整形之神,連氣質都能改變了嗎?

  「他不是宇揚的總經理,而是副總。你認不出來嗎?楚衡是宇揚集團的發言人,他的曝光率比席襄 高出許多。」霍馨用手指了指封面上左下角的小圖。「席襄 是這個小可憐。」

  「喔,怪不得我覺得他挺面善的。那這女的是誰?哪來這麼大的本事劈這兩個鑽石男?」咦,他覺得這女孩好像也挺面善的?

  在一場企業大老嫁孫女的喜宴上,他曾和席襄 有過一面之雅。雖沒說過話,可見他周旋在一群企業界老狐狸中游刃有余,說起話來幽默得體,那時他就覺得這個年輕企業家很不簡單。

  而楚衡的精明程度也不容質疑,年紀輕輕就少年得志的人,這樣的人若不是祖蔭翼庇,就絕對是聰明、能力過人。

  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能把兩位絕頂聰明的人物,玩弄於股掌之間?

  「就是北極屋以前幫我們送面的那個工讀生。」施薇仙拿著一塊牛舌餅又啃了一口。嗯嗯,這牛舌餅酥油放的比例有問題,太硬了,而且蜂蜜也不純,甜得膩口。

  「她?不……不會吧?﹗」那個雖然算得上好看卻和美女扯不上邊,而且老是一副很窮酸的工讀生?

  那她還真是最典型的麻雀變鳳凰了。

  「就是她。」霍馨真的嫉妒啊﹗為什麼別人隨便都可以蒙到三高男,而她卻是白天提燈籠還是遇不到呢?

  甄福祉和席襄 只怕是緣起於蓋面事件,當初把它當笑話看,現下她卻巴不得自己是那笑話的主角。

  「看來老香的測字還真是神準。」霍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上一回甄福祉到潘朵拉來測字問姻緣,他不是解說,甄福祉和未來的一半身分、地位相差懸殊嗎?」唔,現下看來她不管跟哪一位,身分真的是很懸殊啊﹗

  「又是那家伙﹗」Wind一聽到人提到香景幽就是很不爽,不過這倒也讓他想起一件要事,「那家伙呢?今天怎沒看到他?我有事要問他。」他要找天人和阿修羅的資料,圖書館或是寺廟的資料有限,他想這方面的事該是香景幽的專長吧,或許他幫得上忙。

  「他最近很忙喲﹗一早出現,拿了東西就走人。」施薇仙把一包的牛舌餅解決了,又拿了塊麻 在吃。「沒想到Wind也有需要老香的時候 ﹗」她笑得嬌憨。

  「誰……誰需要他的幫忙﹗嗟﹗我只是廢物利用一下。」Wind的語調有點野狼狽。

  「我沒說你需要他的幫忙啊,你怎麼自己承認了?」她只說需要他。

  Wind一臉想將她生吞活剝的樣子。這可惡的阿呆,平常時候少一根筋,事關香景幽的時候,她立即多了個心眼。「 跟他還真是『乩童和桌頭』。」這是他最近學的閩南語俚語,意思是朋比為奸。

  「什麼意思?」

  Wind露出惡作劇的笑容,欺她閩南語是半調子。「意思是他說的話只有 懂,也只有 懂得他深奧的言語。」

  施薇仙笑得燦爛的大表認同。「真的 ﹗我也這麼覺得。」

  又欺負人﹗霍馨看了Wind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把話題轉回八卦雜誌上。

  「到底哪一個才是甄福祉的真命天子?」看狗仔記者在文中似乎又比較偏向楚衡一點。

  「我覺得是席襄 。」工讀生甲說。

  「要是我,我會投楚衡一票。」Wind插進來說。

  另一個工讀生則理所當然的說︰「一定是楚衡啦﹗」他指著相片為証,「你們看,甄福祉和楚衡都被拍到接吻畫面了,席襄 和甄福祉也不過只有被拍到一塊吃飯。」

  「可像席襄 這樣的公眾人物,會和一個和自己身分差十萬八千裡的女孩一起去吃路邊攤,這也太曖昧了吧。」

  「這只是曖昧,像楚衡這樣的貴公子若不是愛到無法自拔,怎會和甄福祉無視路人的眼光,當街接吻?」

  「甄福祉的真命天子一定是席襄 。」

  「甄福祉非楚衡不嫁﹗」

  啊哩咧﹗八字都還沒一撇呢﹗連嫁不嫁都出現啦?﹗

  見幾個人爭得厲害,霍馨笑得可有心機了,連忙為自己辟財源。「來來來﹗下注、下注﹗賭席襄 是正港男主角的……賭楚衡是真命天子的……」

  在大伙兒瘋狂下注之際,Wind看施薇仙又吞下了好幾塊的鳳梨酥。咦?麻 呢?方才那盒十粒裝的X記麻糯呢?沒了?

  這個大胃王﹗她有一天會死於胃彈性疲乏,要不就是胃穿孔。

  Wind推推她,「喂,阿呆, 為什麼沒有下注? 兩邊都不看好嗎?」

  「我比較看好席襄 ,可我不喜歡賭。」

  「為什麼 覺得是席襄 ?」

  「因為我喜歡這蓋面二人組。」她憨態可掬的笑著,繼續啃鳳梨酥。突然,她眼尖的注意到外頭一道身著長袍馬褂的頎長身影。「咦,今天這麼早回來啦?」

  Wind回過頭去,看到香景幽停好他那部名叫「天籟」的爛腳踏車,正拾級而上。

  門上的花鈴發出好聽的聲音,一群人看到是他回來,不過沒人叫他下注,這人一點賭性都沒有。

  霍馨忍不住好奇的拿著雜誌問他,「老香,甄福祉上雜誌了,你想這兩個哪個是她的真命天子?」

  他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座位,明明是玉樹臨風的姿態,卻因他的慢動作減低了一些美感。他坐定後溫吞吞的開口,「去問甄福祉比較快吧﹗」

  「我也這麼覺得。」施薇仙附和。這種事問當事人最快了。

  香景幽看了一下桌上的月歷,狀似喃喃自語的說︰「灰姑娘一定要等王子來找她嗎?」

  Wind聞言,高分貝的回答,「廢話﹗你看過哪個灰姑娘是一路高喊那鞋是我的、那鞋是我的,然後一腳踩進鞋裡的嗎?」

  「可如果王子因此而錯過她了呢?」

  「所以那才叫童話嘛﹗」Wind不屑的撇撇嘴。

  「也就說,童話和現實還是有些不同的?現實中的灰姑娘是可以主動追求真愛,而不是成天亮著腳丫子,等王子來找她嘍?」

  「你……你問我?」這臭算命的,今天吃錯藥啦?

  「嗯哼﹗好吧,那換我問你。」

  「什……什麼?」他從來就看他很不順眼,他倆渾身上下的細胞沒一個是相容的,可為什麼他的話他還是會忍不住聚精會神的聽?

  「你不是有事問我?」

  Wind頭皮一陣麻。他怎麼知道?「你和阿呆的腦袋是連線的嗎?」

  「沒有,那會變笨。」

  香景幽難得的幽默,不過Wind卻笑不出來,嘴角直抽搐。

  宇揚集團每周一次的高階主管會報。

  今天的會議室裡火藥味濃重,身為總經理的席襄 重炮轟炸公司裡負幕僚責任的副總楚衡。

  宇揚是一家歷史優久的大型跨國集團,雖說新時代講究用人唯才,可董事會裡的董事子女們,卻也常常成為令人不服的空降部隊。

  原本這些特權席襄 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只要能力夠,可以在往後的日子證實實力,問題不大。

  問題是,如果這些人連透過最基本的考核都沒有,就想一步登天的坐上主管位子,不但不知道努力工作,成天只想建立自己的人脈,結黨營私那就很可怕了。

  現下出問題的是業務部門的幕僚,這些人都是在楚衡接任副總前就坐穩位子,掌握人脈和權勢,要摘除這些人需要一些時間,並不是簡單的事。

  楚衡保留的態度引起席襄 的不滿,會議室裡兩人壁壘分明的對上了。

  會議由下午三點進行到八點半才結束,一群高階主管一臉疲憊的欲走出會議室時,席襄 點名留人。

  冷冷的聲音讓人聽得背部發涼。「楚副總,請留步。」

  眾人紛紛投以同情的眼光,加快原本如同老牛拖車般沉重的步伐,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會議室裡只剩席襄 和楚衡。

  「業務部那幾個渾球的事,你啥時解決?」副總要負的是幕僚責任,而他這總經理要負的是經營責任,得面對的是董事會那群老對他磨刀霍霍的董事。

  因為太年輕而無法得到完全的信任,這點他和楚衡算是同病相憐。

  幸好他們的能力都是一等一,就任以來,集團各事業的總營業額一直在攀高,這才叫那些董事閉嘴。只是,那些人中有些已經五、六十歲,在公司內努力了泰半輩子,卻還是無實際掌權,仍繼續努力的在找席襄 的小辮子,想把他拉下台。

  「我布的局,你不用擔心。」就像對席襄 的經營方針他也絕對信任一樣。楚衡啜了口茶,「你就為了這事將我留下?」

  「要不然呢?」席襄 的眸子變得更冷,擺高防衛姿態。

  「你和甄福祉……」

  不讓楚衡把話說完,他冷硬的道︰「我向來公私分明,不在公司談論私事。」

  「別人的事一向與我無關,只是那個傻瓜已經在公司外等你三天了,你是不是該給她機會把事情解釋清楚?」

  「那女人等的不是我,是你。」席襄 嘴角扯高,給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一想到八卦雜誌上的畫面,他恨意難消。

  沒揍他幾拳,他的風度已經夠好了。

  楚衡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我也希望如此。」

  「你﹗」切牙切齒,席襄 的手握成了拳。

  「你一向冷靜,會為了一句話劍拔弩張就表示你在意。」他難得多事,也難得多話。「有些人是錯過了就錯過了,不會因為你的在意而等你。」

  「你在多事。」

  「我也覺得。」

  「為什麼?」席襄 敏銳的感覺到楚衡對甄福祉的關心。

  他起身,拿起公事夾。「我也很想知道,給自己不熟悉的情緒左右,感覺很糟糕。」

  席襄 在他站起來後也起身。

  兩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隔著會議室的長桌對望。

  「看來……我們倆的某些部分還真有點像。」這討厭的家伙也對甄福祉動心了?席襄 額頭冒出冷汗。

  「眼光一樣低嗎?」楚衡難得幽默,轉身欲離開。

  「雜誌上的事情,是真的嗎?」

  「你是指封面上的『小圖』嗎?」面無表情的冷漠臉龐浮起一抹戲謔。「別懷疑,那是你。」

  看來事情不是真的。

  可惡﹗即使是這樣,他還是很在意。

  宇揚大樓前的大水池每兩個小時會作秀一次水舞,配合著霓虹燈和音樂的水舞真是美不勝收,比起煙火更好看。

  然而,現下的甄福祉心情很低落,根本沒心情好好的欣賞。

  看到水舞,她唯一的想法是--又九點啦?

  看來今天席襄 還是不願意見她。

  這三天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真的很受傷,有時不免想,她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倒是跑去相親的人,還姿態擺得老高,這不氣人嗎?

  可她也明白,有些誤會不解釋清楚,疙瘩一輩子都在,她不希望將來的自己,回頭看這時的自己時,會責怪自己不夠努力。

  至於席襄 怎麼想,她不是他,無法幫他決定。

  水舞在十分鐘後歇降了下來,水池畔的人可以看到對面的人,她這才發現,席襄 竟然圓型水池的對面。

  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很沉凝。然而看到他,她心裡好激動。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的把事情解釋清楚,沒想到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好多好多的心情翻飛不已。

  她想他﹗好想、好想他﹗

  才幾天沒見,現下看到他還會想哭。

  他會聽她解釋嗎?會嗎?

  隔著水池凝望著對方,席襄 顯然有些疲憊的樣子,可他還是那樣軒昂帥氣。

  他的車子停在甄福祉後方的泊車位上,他向她走過來,距離她兩、三步的時候他還是沒打算放緩腳步。

  她忍不住急急的說︰「你這樣就要走了嗎?我……我一直在等你 ﹗」

  在越過她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臉色還是十分不悅。「肚子餓了,先去吃飯,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吧﹗」

  這種時候還吃飯?不會消化不良嗎?雖這麼想,她還是跟上了。

  上了車,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不明白原以為會火冒三丈,甚至惡臉相向的男人,為什麼這個時候看起來……也不能說春風滿面,可和她的預期還是有很大的落差。

  正因為這樣,她的擔心不減反增。

  這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

  緊張兮兮外加神經兮兮,當甄福祉見到他忽然靠過來時,她嚇得差些沒尖叫。

  「你……你、你……」他靠得太近,她連呼吸都有些紊亂。

  「記得系安全帶。」

  原來……原來他只是幫她系安全帶,她還以為……他要……要吻她呢﹗她在僵硬的臉上很努力的擠出笑容。「這……這樣,謝謝。」深呼吸一口,胸口緊張得快炸了。

  也許是因為尷尬,或是彼此都有心事,一直到抵達用餐地點前,他們都沒開口說話。甄福祉回過神時,已身處一間日式包廂內,席襄 正在點餐。

  可她真的沒心情用餐。「我們可不可以待會兒再吃飯。」

  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他闔上了菜單,侍者退了出去。

  「我、我想知道,你到底……」

  席襄 打斷了她的話,「我很生氣﹗不,用生氣兩個字不足以說明我的心情。」他看著她,「從日本出差回來,迎接我的卻是八卦雜誌上的尷尬,甚至是義式餐廳裡的難堪,今天異地而處, 做何感想?」實際上,除了一堆的負面情緒外,他慌了﹗

  尤其她鬧緋聞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她暗戀多年的男人。看到他們舉止親密的躍上八卦雜誌封面,他幾乎要放棄了,承認失敗﹗

  一向做事果決明快的他,卻在情字上倒栽跟頭,這幾天他一直不接她電話,也不見她,主要的理由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他理智的腦袋告訴他,三心二意的女人他一點也不想要,他的傲氣也不允許自己沉淪在這種可笑的野狼狽狀態。可在理智之外卻有另一個他無法不在意的聲音,它在告訴他,他如果這麼喜歡她,為什麼要輕言放棄?

  理智和情感在拔河,他在原以為了解透徹的自己中,發現了另一個自己。深愛著一個人時,自尊和驕傲都會低頭的自己。

  「要是我,我一定會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嗎?」他皮笑肉不笑的。「只可惜,我沒有甄福祉小姐的理智。」

  被他這麼一說,她的臉不自然的紅了,感覺很心虛。「那個……也沒有啦﹗」有一些話即使不好意思也別只放在心裡,有些心情該讓對方知道。「其實,那天你去相親,我……我看到了,那位小姐長得很漂亮,你們看起來很登對。」一想到,她的、心還是酸酸的。「可是……我……」

  「夠了。」席襄 沒來由的火氣就是冒了上來。「我和她登不登對,這和 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知道好不容易彼此有相處的機會,就是要把事情解釋清楚,可為什麼她的話只令他想對她大吼?

  他和那女孩登對?也就是說他和她不配 ?這是擺明前來攤牌,還是想把他往外推?

  被他大聲的一吼,甄福祉愣住了,她張大了一雙美眸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她既緊張又害怕的緊咬著唇,幾秒後她站了起來。「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改次再約吧﹗」

  拿著背包要離開之際,他也站了起來,下一刻她背部傳來一陣暖意,給圈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嘆了口氣,席襄 把臉埋進她纖白的頸項,感覺到她敏感的一僵。

  「我受夠了,愛情和我想像的不一樣。」他的聲音透著無奈。「我以為愛上一個人該是很開心、很福祉的,卻沒想到嫉妒和生氣也是愛情的一部分。

  「我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幾乎沒有要不到的東西,也因此,對於無法隨心所欲的事,我的挫折感才會這麼大。」他在心中又是一嘆。「我一直在努力,為了一份自己真心想要的感情我一直在努力。

  「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 可不可以給我幾分鐘去平複,不要就把我扔在這裡。認識 之後,我不喜歡一個人,非常不喜歡……」背對著他的甄福祉看不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霧氣。

  他,沒有她想像的堅強。

  在某些部分他像個孩子,無法隨心所欲時就只會鬧別扭、耍脾氣的任性孩子。

  她感覺到他的手環在她胸口的力道,莫名的,原該生氣的她,心就這麼軟了下來,酸酸的感覺充塞在胸口。

  這個在商場上叱 風雲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真愛,他不想放手,也害怕放手。

  她慢慢的轉過身看他。

  方才她也有不對,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解釋清楚,不是?為什麼要因為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就忘了最重要的事?

  他在為她改變的同時,她是不是也該為他做些什麼?

  她不知道她的喜歡和愛是不是銜接得太快,可現下的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只是喜歡了。

  緩緩的將臉埋進他懷裡,她輕輕的開口,「雜誌上的事情下是真的。」她的眼睛對上他的。「至於我和楚衡會約見面,那只是他看到雜誌後,對他公眾人物的身分對我造成的困擾,表現的歉意罷了。」她把那張「跳人黃河也洗不清」的親熱照「形成」的經過大略的說了一遍。

  聽她說完,席襄 的表情變得很滑稽。「不會吧?」

  「就是這樣。」解釋完了,甄福祉的心情好了一些。「有哪對情侶接吻,是這樣高難度演出的?」基本條件還得女的夠嬌小,男的夠高才行,而且女方的脊椎柔軟度還得要夠。

  他笑了出來,「你們就這樣卡在斑馬線上?」

  她的臉紅了。「最丟臉的是,我的臉因為頭髮纏在他扣子上,仰得像朵太陽花似的。」楚衡的臉朝下起碼還不是那麼清楚,她真的丟臉丟到想死﹗

  他輕撫著她柔滑的長髮。「是場誤會。可說真的,我還是在意。」

  「既然是誤會,為什麼要在意?」她開玩笑的說︰「放心吧﹗楚衡看不上我這一型的。」

  席襄 淺淺一笑,撫上她細致白皙的臉。她吸引自己的正是那份純真和善良。「 ……其實還滿有魅力的。」那家伙看不上她嗎?天知道。

  這是他和楚衡之間的祕密,他不會說,因為私心;而楚衡也不會說,或者……不能說,因為失了最佳時機。

  他已由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變成了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只能選擇遺憾、心傷。

  這好像是席襄 第一次對她的「外型」有正面的評價,即使心裡倍為受用,不過該算的帳她還是不會少算。「我的事情弄清楚了,那你呢?」

  「我?」

  「少耍賴,誇我一句,我就會連前帳未清的事都忘了嗎?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什麼?」

  「你相親的事。」

  「那個?事先我並不知道那是相親宴,只當是我奶奶找我吃飯。」他把事情做了一番解釋,跳過了他在半夢半醒間很好說話一事。

  開玩笑,有個可惡的老女人知道這件事已經夠頭大的了,哪容得下再多一個知道?

  「是這樣啊﹗」原來還真的是彼此誤會了,她突然猛盯著他瞧。

  「怎麼了?」

  「我想,像你這樣的人應該不太相信算命,可我還真的不得不說,有家婚紗會館裡的一個算命先生真的很厲害。」

  「算命?」他突然想到上一回被迫測字,好像也是在一家婚紗會館裡。「那算命的說了什麼?」

  「我測了一個戀愛的戀字,他說了一堆我不太明白的話。」甄福祉笑著搔搔頭,「我聽懂的部分就只有這句--將來我的對象是個和我身分懸殊的人。」

  「哦?」他挑眉。

  「在我的追問下,他說了一段詩句算是解釋。他說『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剛開始她以為他說的眼前人是指楚衡,後來才明白,一直在她左右的人正是席襄 。「想必那眼前人就是你。」

  「那 就是我的『一期一會』嘍﹗」很不願承認,可那香神算還真有幾把刷子。

  這測字的解釋是在相親後,回程途中,因為他的發飆,奶奶才把香景幽解字的內容說了出來,也因此她才會如此著急他的姻緣。

  當時聽完內容後,他還是一臉不屑,即使香景幽的話的確有幾句話「震」到他心坎兒了,可他還是不動聲色。

  「什麼一期一會?」

  雖然心中暗自佩服那臭算命的,他也不可能公開讚揚他﹗怪怪,他們素不相識,他好像很少這樣看一個人不順眼的。「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的愛戀。」

  甄福祉的臉紅了,他怎麼講這種甘言蜜語講得這麼理所當然。「怎麼知道呢,你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呢﹗」

  「 有一輩子的時間印証我說的話,而現下……」席襄 笑得有些壞。「我肚子餓了,想吃一些點心塞塞牙縫,先徵求 的同意。」

  「那就吃吧﹗」吃點心為什麼要徵求她的同意?

  「謝啦﹗那我就不客氣了。」

  下一刻他的唇覆上她的,她嚇了一跳,終於明白他的「點心」是什麼。

  一記長吻吻亂了彼此的呼吸,結束之後,甄福祉臉紅得像血管快爆破了,低著頭久久說不出話來。

  抬起頭又正好對上席襄 深情中帶著狂野氣息的眼,一緊張她脫口而出,「肚子……肚子餓了。」肚子很配合的發出咕嚕好大一聲。「不要吃點心了,吃飯吧﹗」

  「這麼『餓』嗎?」他話中有話。

  「嗯。」

  「那得去訂飯店才行。」他笑得很壞,真的很壞。

  再笨的人也聽得出來,這是什麼意思。她尖叫,「席襄 ﹗」

  他忍住笑。「餓了不去飯店,要去那裡?」

  她臉紅得可以煎蛋,大聲反駁道︰「我看過你和別的女人在那裡,反正……反正我的第一次絕對不要在飯店﹗」她才說完,和室門被推開,外頭站了一個表情尷尬的服務生。

  「那個……請問可以點餐了嗎?」

  甄福祉一臉快昏過去的表情,席襄 則很惡質的大笑。「當然,有人餓到口不擇言了。」

  第一次絕對不要在飯店嗎?那要在那裡好呢?

  嗯嗯……他得好好思考思考,經過這回的事情之後,他開始有了危機意識,得先把這丫頭訂下來才行。

  結了婚之後,她只屬於他的,到時再慢慢吃掉她。

  沒錯﹗就是這樣。

  甄福祉渾然不覺,有人正張大魚網捕她這條笨魚,她現下只顧著方才丟人丟到家的事。

  幸好她名字取得好,即使是笨笨的給捕進「婚姻網」,捕她的人還會愛妻如命,她還是能過得「真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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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13 00:13:5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今天是席襄 和甄福祉的結婚大喜之日,潘朵拉婚紗會館又是老班底留下看家。

  設計師兼頭家的花傾容自然要到會場,宴會會場的創意總監兼任會計的霍馨當然也不能缺席,至於化妝師Wind就更不能少了,新娘的補妝、型式還得仰賴他。

  所謂的「老班底」就是指神算香景幽和試吃名嘴施薇仙。

  托著下巴,又把包子往嘴裡塞的施薇仙很難得的嘆了口氣。「 ,好想去參加甄福祉的婚禮噢﹗」傾容幫她設計的那套婚紗好美﹗上回她看到婚紗照時真是驚為天人,而且看相片和看現場的感覺絕對不一樣﹗

  「為什麼?」

  「席襄 和甄福祉很登對的﹗看他們手挽著手的步入會場的感覺一定很棒﹗」

  「幸好 沒去。」香景幽繼續刻著竹片,溫吞吞的開口。

  「咦?為什麼?」

  她的「為什麼」才問完,門前的花鈴已宣告有人回來了。走在前頭的霍馨臭著臉的碎碎念,「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後頭跟著花傾容和Wind。

  「婚禮禮成了?」這麼快?連少根筋的阿呆都覺得怪。

  「新郎和新娘留書出走,提前去過兩人世界,我們自然打道回府。」Wind倒樂得輕鬆,「哈﹗席襄 不愧是席襄 ,夠特立獨行﹗不過,他家的阿嬤看到那封信,差點沒把屋頂掀了就是。」

  「 ,我還特地為了晚宴設計了兩款晚禮服呢﹗」花傾容不無遺憾的說。

  「比較欣慰的事是席家所有的款項早付清了。」霍馨自我平衡的說。

  玻璃門上的花鈴再次發出了好聽的聲音,該是客人上門了。

  「歡迎光臨﹗」

  這回的客人是……

  咦?怎麼會是……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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