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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星 -【料理乾物女(型男主廚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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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09:4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明星 - 料理乾物女(型男主廚之三)

「妳到底想怎麼樣?」他冰冷的問。
「我想你現在去煮一頓宵夜給我吃,就這樣。」女聲哭著回答。
這之後,他不當建築設計師,改開酒吧,偶爾兼大廚,
推出一道名為「黑色七夕」的限定招牌菜。
傳說,他只請長髮、白皙的美女品嚐,
只有他自己曉得,那些人,都不是他要的,
他想餵飽的那個女人,三年前的七夕就離開了,
可他不放棄,相信情人間是該有公平的等待,
所以一直孤單的等,等著「黑色七夕」真正的主人,
直到三年後的這天,他的等待有了回應,
她終於出現,也吃了他做的菜,
但卻沒有感動,沒有心動,什麼都沒有,
因為,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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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0:2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小姐,今天是我們酒吧開業三週年的日子,配合活動,您將能免費享用主廚親手料理的招牌菜--黑色七夕,請慢用。」
暗夜皇族酒吧,裝潢精美設計獨特,自開業以來吸引無數顧客駐足光顧,每到夜晚,這裡便成了年輕人最喜歡聚會的場所。
今天是酒吧開業三週年,店內舉辦了不少餘興節目及活動,其中包含贈送主廚親手料理的招牌菜。
凡是來過這裡的客人都知道,酒吧的主廚也身兼酒吧老闆,雖說身為廚師,料理技術一流,卻很少親自為顧客做菜,三年來只有幾次例外,而讓他破例的對象似乎都有某些「特徵」。
因為一般人很難嘗到主廚的料理,所以這次主廚親手料理的招牌菜納入活動也吸引了不少人。
不過活動內容卻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只告知客人今天會贈送招牌菜,卻沒有人知道獲贈的條件,所以當長髮美女獲知自己得到獎品時,酒吧裡其它客人也將羨慕的目光投向她。
「是……是我嗎?為什麼?」長髮美女難掩驚喜,語氣滿是不確定,視線投向服務生,但對方僅是禮貌性的點點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便退回廚房了。
驚喜過後,長髮美女將視線定在吧檯邊一名男子身上,當對方也回望她一眼時,她露出含羞帶怯的微笑。
她知道他,他就是這間酒吧的老闆,因為仰慕,她花了不少錢探聽他,據說他還是身家背景雄厚的豪門大少,雖不知為何屈就當酒吧老闆,但這樣的身世加上帥氣的外在,著實讓她著迷。
她花心思整理出他招待過的客人「特徵」,特地染黑髮、接髮、小針美容……等等,就是為了接近他,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注意到她。
抬手招來服務生,長髮美女在其耳邊低語幾句,服務生點個頭便往吧檯靠近。
昏暗燈光的一隅,身材修長的男子隻身靜靜的坐在吧檯邊,如雕刻般精緻的五官泛著清冷。
他只手握著酒杯,優雅的品著威士忌,此時服務生恭敬的來到他面前,輕聲道:「衛先生,那邊那位小姐說很想認識您,希望您可以給個薄面,陪她吃頓飯。」
衛承南再抬頭,淡淡看向不遠處,長髮美女正滿臉期盼的向他這邊望來,他不疾不徐的舉杯,輕啜杯中液體,「告訴她,廚師只負責做菜,不負責陪客。」
服務生領會其意,轉身離去。
收回視線,他繼續品著酒,內心難掩濃濃的失落感。
可惜了,這是多年來,他覺得最像的了,但還是不夠,還是沒能引起他心中一點點漣漪。
已經三年多了。
她怎能消失得這樣無聲無息?難道思念的人只有他?
辛辣的酒液入腹,灼燒著他的胃、麻木他的知覺,卻無法麻醉他的心,他還是會心痛。
燈光、音樂、熱鬧的嬉笑聲似乎將他和眼前的世界拉遠,同時,也將他的記憶拉回三年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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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0: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原本鬧烘烘的警局突然變得異常安靜,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斂著濃眉走了進來。
他身著黑色西裝,面無表情卻有一股迫人氣勢,沒聽過他名字的人也會震懾於他的眼神,像狼一樣凌厲的目光,往往叫人不自覺在他面前放低姿態。
小警員看到他,急忙迎上前,「衛承南先生?」衛家在政商兩界都很吃得開,但第三代倒是頗低調,往往只知其名不知其人,所以他才得戰戰兢兢的確認身份。
「嗯。」匆匆瞥了警員一眼,簡單的應答,沒三秒,他將視線轉向一直埋著頭、顫抖著身子的女子。
聽聞熟悉的聲音,紀美純仰起小臉,一頭長髮凌亂的披散腦後、臉色蒼白、衣衫略顯不整。
當兩人視線膠著,衛承南冷漠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神色語氣掩不住濃濃的關心,「美純,發生什麼事了?」目光觸及到她潔白手臂上的幾道淤血傷痕時,瞳孔更是緊縮了起來。
沒有開口,紀美純別過臉不理他,壓抑很想撲到他懷中尋求慰藉的想法,對於他的關心,她選擇沉默以對。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僵,警員連忙出面緩和,「紀小姐遇到了劫匪,所幸只有金錢損失,我想可能是因為受到驚嚇,一時還說不出話。」
蹙起眉,衛承南抑制住對她的擔憂,和警員簡單交談過後,帶著渾身上下顯得狼狽的女友踏出警局大門。
一路上,她就像和大人鬥氣的小女孩般,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聲不吭,駕駛座上的衛承南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緊緊握住她略顯冰冷的小手。
往常這樣的動作該會化解她的心防,她該哭訴她的恐懼、或者無理取鬧的罵他為什麼又不在她身旁,但她沒有,這次是異常的安靜。
「怎麼了?」他開口打破沉默。
看了他一會,紀美純抽出在他掌中的小手,勉強勾起唇角,「沒什麼,我嚇到了,現在很累,你開車,我瞇一下。」背過身,她轉向窗外,眼睛闔上,但沒睡。
對他,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衛先生正忙著開會,現在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有事我幫您轉達。」--在她最需要關心的時候,渴望聽到他溫柔安慰的時候,卻只能聽到他助理公式化的回答。
她第一次這麼肯定,也許紀美純這個人對他而言並不特別,身為女朋友,她也只夠資格跟助理說話。
她就這麼一個人傻傻的坐在警局等待,想著這次,他會自己來還是助理來?
看見是他,卻也高興不起來,這次她贏了、下次呢?
她贏了一次的等待,卻輸了「紀美純」這個人。
幾年前,憑著優異的成績,她申請進入美國一所學院的中文系,在台灣出生的她,小時候就舉家移民加拿大,但她很喜歡中國文學,所以申請進入這所學校算是夢想成真。
化裝舞會上,扮演朱麗葉的她並沒有愛上扮演羅密歐的法國帥哥,而是和吸血鬼--一個和她同樣故鄉的男孩衛承南一見鍾情。
衛承南是建築系的奇葩,也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時常他一個簡單的小構思,就能設計出令眾師生連連稱讚的作品。
他不僅外表帥氣、才氣過人,最讓人眼紅的是,這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貴族氣息的男孩,還是一家跨國建築公司老闆的兒子。
她原以為和這樣的人交往會很辛苦,不料他對她極盡疼寵,知道她不喜交際應酬,他也常推掉約會在家陪她;知道她喜歡上網買些中文小說漫畫來看,他還順便幫她找動畫;不嫌棄她其實很懶散,沒什麼中文系的氣質,他直說她很率真。
這樣的衛承南,讓時常跟人保持距離的她,第一次接受家人以外的人住進自己的心,而她當時真的以為兩人就會這麼走下去。
可是大學畢業沒多久,在衛家的要求下,她和衛承南雙雙飛回台北,住進了衛家買給他的豪華公寓,兩人開始同居。
身為第三代家族繼承人,衛承南一回台北,便被家人拉進公司學習接掌家業。
然後,她漸漸發現兩人的生活改變了,他開始變得忙碌,晚上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早上出門的時間越來越早,沒有假日沒有休閒,偶爾陪她看動畫,才開演便沉沉睡去,她不忍,往後再也沒讓他陪著。
有時候洗完澡,他的手臂才搭上她的腰,疲憊就帶他進夢鄉了,有多久了,他甚至沒有空好好抱緊她。
難道真是她要求得太多?沒有解答,她也知道。
各自懷著心思與困惑,沉默的氣氛一直保持到他們抵達居住的公寓,剛剛進門,紀美純便牽強的露出一抹淡笑,「我有點累,想再睡會兒,先回房了。」
她轉身、故意不去看他的臉,逕自往臥室的方向走,就在她關門的瞬間,緊跟在她身後的人一把攔住了門板。
衛承南臉色深沉的盯著她,蹙氣濃眉道:「你和我鬧什麼彆扭?」
「沒事。」
「沒事你會這樣?這不是我認識的你。」
「你就是我認識的你嗎?」他到底懂不懂,她的質問比他更無奈。
她強硬的態度、也讓衛承南動怒了,語氣揚高,「知道你打電話來,我立刻就去警局接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可是你這是什麼態度?一路上都繃著臉,好像這是我欠你的,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傲然的挑起眉,她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或許,做錯的人不是你,是我。」
「你什麼意思?」直勾勾盯著她的臉,冰冷的聲音夾雜難掩的怒意。
她不禁泛起苦笑,「對啊,錯的人本來就是我,明明知道你是個大忙人,還要你百忙之中抽空來警局接我,真的很抱歉,我怎麼還能像在美國一樣,遇到點小事就找你麻煩?所以我剛在車內是在懺悔才不說話的,我現在就進房面壁思過……」
「夠了!」他低喝一聲,神情焦躁,「我討厭我們最近的對話總是出現諷刺和嘲弄,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可以改,你這樣拐彎抹角、我很累。」
紀美純垂頭不語,胸口疼得難以抑制,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沉默又開始蔓延。
許久、她揚起大眼,眼中泛著霧氣,「對,你很累,就是知道你累所以我一直說服自己不要歇斯底里的要求太多,但我只是希望打給你的時候是你接,希望最害怕的時候聽你一句安慰,這樣也是要求太多嗎?」
「我在開會不能接電話,這你應該可以體諒吧,況且我不是一開完會,聽到消息就趕去接你了嗎?」刻意避開她的眼,他也動了怒。
指著落地窗外的星辰,她的語氣滿是埋怨跟無奈,「這麼晚了還開會,天天都這樣,我應該怎麼體諒?難道就沒有一個平衡點?這次是這樣,下次我要是找你救命,等你來了,正好能趕上在我靈前上炷香!」
抓過她的肩膀,他的眼神透著寒意,「不准這樣詛咒自己!聽到沒有?」將僵硬的她抱進懷裡,像是要證明她說的話不會實現。
紀美純倔強的別過臉,不說話,她不想迷失在這短暫的溫柔,他的擁抱只證明她的可悲,竟然要在這樣的爭吵下汲取他的溫暖。
「乖,不要跟我鬧脾氣,如果真的遇到緊急狀況,昱風接到電話會先處理。」安撫性的拍拍她的頭。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話只是在鬧脾氣……」她艱難的開口、聲音夾著淡淡哽咽,「我想……我們分手吧。」他究竟懂不懂,跟她談戀愛的人叫衛承南、不是他的助理朗昱風!
當分手兩字道出口,室內一片寂靜,衛承南放開她,狠狠瞪著她,眼神凌厲而駭人。
紀美純硬逼著淚水不准滑落,靜默等待他的回復。
許久,他無言走到床邊,從抽屜拿出一隻藥箱,略顯粗魯的將她扯到床邊按她坐下,並慢條斯理的用藥水輕輕擦拭她手臂上的淤血。
她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決堤,衛承南抬起眼輕嘆了一口氣,語氣心疼,「你非要這麼折磨自己讓我也難過嗎?分手這種話不要隨隨便便說出口。」
他輕輕將她納入懷中,讓她的小臉深深埋在他寬厚的胸膛,並輕輕擦去她腮邊的淚水。
她縮在他懷中低聲哽咽,「我只是以為你已經不再愛我了……」
「傻瓜,你感覺不出我有多在乎你嗎?怎麼可能不愛你。」察覺到她顫抖著,他更用力的抱緊她。
抬起頭,她眼裡寫滿了渴望,「承南,我去上班好不好?」
也許……也許是一個人的時候太多,她才會變成這樣……他們回台灣之後,吵架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也討厭這樣小心眼的自己,也許有別的事情忙,會讓她好過點。
「過陣子吧,你忘了等我忙完,事情上了軌道,我們就要討論婚事,到時有得你忙,你不用怕無聊。」
等我忙完--這句話她聽過無數次了,也等了一年,到底他什麼時候才會忙完?
似乎能感覺她的不安,衛承南開口保證,「相信我、我……」
抬手輕輕掩住他的唇,她像個乖巧的小女孩般溫馴的伏在他胸前,「你會不會一輩子都這麼愛我,永遠都不變心?」解釋她聽得多了,也許換一句誓言她會心安些。
大手摸摸她的頭,臉上露出疼寵的笑,衛承南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輕輕捧起她的俏臉,深情的印上熱烈的吻,這就是誓言。
「陪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她的尾音盡失在唇內,他沉聲應允。
兩具軀體慢慢糾纏在一起,他熟練的褪去她身上的衣物,並將自己最魅人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
一波又一波的熱情讓紀美純渾身酥軟無力,最後的衝刺終於將她完全擄獲在他霸道的愛火之中。

佈滿旖旎氣息的豪華臥室內殘留激情後的味道,疲憊的紀美純安穩的趴在柔軟的大床上。
夜更深沉,室內靜默無息,忽地,擺在床頭的手機響起,衛承南急忙接起,生怕驚擾到懷中沉睡的女子。
接起電話,他輕應一聲,漸漸斂起眉頭,臉色略顯不悅,「霍氏集團的案子還沒搞定嗎?臨走時我是怎麼交代你的?」
彼端一陣無聲,他看了一眼懷中的天使,隨即再將聲音壓更低,「在公司等我,我現在馬上過去。」
結束通話,他小心翼翼的將身子抽離,拉過羽絨被輕輕蓋在她身上,似乎怕太過用力會害她醒來。
室內一片黑暗,他輕手輕腳穿好衣服,不忘伸手將檯燈扭開,將光線調到柔和的暈黃色。
他沒忘記,她怕黑。
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吻,他悄然無息的掩門而去。
當空間再次靜謐,哽咽聲若隱若現,幾顆豆大的淚珠順著紀美純的眼角滾落,她難過的用手背擦去淚水,雙眼空洞的望著那扇在她面前緊閉的房門。
牆上的掛鐘,時針正好指著二,又是這樣將她一個人扔在房間,這種情況自從他們回到台灣,已經發生過無數次。
看了檯燈一眼,她心裡卻不再溫暖。
他沒忘記,她怕黑,卻忘了,她也怕寂寞。
慢慢起身,隨便套了一件輕薄的絲質睡衣,打開壁櫥,拿出一隻銀色金屬打造的小箱子。
箱子是白金製成,大約十寸見方,四周鑲滿了華貴耀眼的碎鑽,箱子的正中是一顆看上去價值不菲的藍寶石,寶石下是鑰匙孔。
她伸手撫向脖頸,摸到一條同樣是白金打造的項鍊,繫著一枚金鑰匙,鑰匙上鑲著一顆比箱子的寶石小一號、但切割一樣的藍寶石。
「這是什麼?生日禮物嗎?」
「嗯……不算是,這只是時空膠囊,禮物我會放在裡面。」
「……不懂。」
「往後我們會一起度過無數個節日,無論是情人節、生日還是紀念日,這箱子有兩把鑰匙,每次我都會親自挑選禮物放進去,你拿鑰匙打開收禮物,不是有趣驚喜多了?」
「哈哈--那如果我要你送我一棟別墅,你裝得進去?」
「你不會,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可是打算為你收集全世界的限量版墜飾了。」
「耶!果然還是你最瞭解我。不過,就真的為了驚喜,你要特地送我這個藏寶箱?」
「不盡然,我可是用心良苦的,我問你,你平常最喜歡問我什麼?」
「呃……『你還愛我嗎』……這麼難為情,你提這個做什麼?」
「你會知道難為情……好啦,別趁機揍我,我是想等到有一天,我們白髮蒼蒼,這只箱子將會見證我對你的所有寵愛和疼惜,還有我不變的愛、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去上廁所,你又想問這個問題時,就可以打開箱子看看我對你的愛。」
「你這樣我要感動得哭了啦……等等,為什麼要舉你上廁所這種爛例子?氣氛都破壞了。」
「傻瓜,除了上廁所,我都不會離開你,你幹麼對箱子問蠢問題?」
「……」
「不哭不哭,我會心疼。」
「走開啦,我是哭你連我洗澡都不放過我啦……」
紀美純打開箱子,數十顆精細的墜子安靜的躺在裡面,其中一顆鑲有雞血石的飾品最讓她心動。
她在雜誌上看到時,語帶遺憾的跟衛承南說這墜子好漂亮,可惜是私人提供,只是借出版社拍照而已,既買不到又不知道是誰的。
結果,為了她,他四處套私人交情,最後,以十五萬美金的高價從一個富商之妻手中買到它。
她喜歡收集墜飾,他投其所好、相較而言,他比她更執著於這些飾品,因為那時的他急於證明對她的愛。
所以,不能怪她就這麼傻傻的沉淪在他的執著、迷惑在他霸氣而充滿佔有慾的愛火之中。
「你還愛我嗎?」摸著雞血石,她喃喃問。
久久沒有聲響、他騙了她,她在這堆寶石裡根本找不出答案,而他承諾過的不離開,的確像當初說的一樣,只是玩笑。
「你還愛我嗎?」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也只剩冰冷的空氣。

……這是我給我們最後的機會……
擱筆,闔上日記,紀美純雙手輕揉酸痛的眉心,抬頭,視線看向窗外,太陽很大,該是中午了吧?
她猜的,她懶得回頭看掛鐘、懶得抬手看手錶,準確的時間對現在的她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現在應該是在公司邊開會邊吃午餐吧?
她猜的,老實說除了這個猜測她也想不出別的,其實,她並不瞭解他。
在美國,兩人有共同認識的朋友,他認識她加拿大的父母,而她只知道他在台灣有家人,就這樣,其餘草草帶過。
回台灣,她知道他家在陽明山豪宅,這公寓是家人方便他工作買下的,奇怪的是,兩人討論過等他忙完要結婚,他卻一次都沒將她介紹給他家人,所以,她知道的,除了多一個他的助理叫朗昱風之外,並沒有分別。
她曾問過他為什麼要這樣,他卻回答--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用管其它人。
是這樣嗎?她知道不是,但她等,等什麼時候他願意自己說。
紀美純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日記本,再次從壁櫥裡拿出白金寶箱,打開箱子抽出暗格、裡面還擺放了兩本封皮一樣的日記本,她將手上的日記本放回空位,推回暗格、鎖上箱子。
跟衛承南戀愛後,為了記錄兩人間的點點滴滴,她養成寫日記的習慣,以往,她都直接將日記本收回抽屜、因為她知道他很尊重她,從來不會亂動她的東西。
不過這次不一樣。
今天是七夕,往年都是他送禮物給她,這次她將日記本放在寶箱裡,是要送給他。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一定得在工作跟她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她希望日記是一個契機,提醒他回台灣的這年,他們失去了什麼。
她希望,這個契機能再拉回兩人的距離。
最近他接了一個大工程,公司上下又開始忙碌,身為首席設計師,他這幾天又過上了沒日沒夜的生活。
清晨七點不到,他連早餐都沒吃就匆匆出門,她有點擔心,他會不會根本沒機會在七夕收到她送的「禮物」?
抓起手機、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撥通了,一如既往、接電話的人是朗昱風。
她見過對方幾次,很斯文的年輕男子,一副金邊眼鏡戴在臉上,有股濃濃的書卷味。
衛承南說過他是十分盡責認真的下屬,不過她就是覺得朗昱風是認真到不近人情。
如同以往公式化的回答,衛承南還是在開會,她忍不住苦笑一聲,對著電話幽幽道:「告訴他有時間回我電話吧,不打擾了。」
「好的紀小姐,我會轉告衛先生。」
結束通話,她呆呆的握著手機失神。
他還在忙,那她一個人要幹麼?
她苦笑,很想找個人陪,查遍了通訊簿中的號碼,才發現她連找個喝下午茶的人都辦不到。
她很小就移民加拿大,在台灣除了衛承南,誰也不認識。
朋友家人遠在國外,開視訊打電話聊天不難,但想一起喝杯茶哭訴一下卻很難。
原來她是這麼孤獨的。
今天是七夕啊、往年的七夕,他總會想出各種方法討她歡笑,他會騎著機車帶她去海邊吹海風,會手牽著手漫步在柔軟的沙灘上、會在月色下將她攬在懷中什麼都不做,就只是靜靜的抱著她。
他曾親口說--認識我以前,你的世界是空白的,認識我之後,我會慢慢的在你的人生中添滿色彩,我會讓你知道,世界上最幸福的那個女人就叫紀美純。
她會咯咯的笑著,並乖巧的將小臉埋在他的懷中,她喜歡聞他身上的味道、舒服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喜歡看他五官深刻的臉,濃眉加上凌厲的目光,帶著霸氣、讓人很有安全感。
可現在這張曾深深印在她心底的臉孔為什麼越來越模糊?好像一不小心,她就會失去他。
自憐自艾的氣氛讓她更煩躁了,換上一件純白色簡單剪裁的連身洋裝,一頭如絲般的黑長髮披在背上,鏡中的她,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只是氣色不佳、略顯蒼白。
她取出唇彩,在唇上點上,遮掩氣色。
出了門,漫無目的的走在繁華的街頭,她的手機突然響起,這讓正在挑選小首飾的紀美純嚇了一跳。
好半天,才回過神,看到來電顯示「老公」,來電圖案是她和衛承南合影的大頭照,照片中的她,露出許久不見的調皮笑容。
她就這樣怔怔的看著電話中的來電圖案,直到周圍的行人將奇怪的目光投到她身上,她才按下接聽鍵。
「美純,怎麼這麼久才接我電話?你人在哪裡?」彼端、傳來略顯焦急的聲音。
「在外面,剛剛昱風說你在開會,就沒打擾你。」她隨便扯了個謊,並不想告訴他,她其實很想打擾他。
他輕聲一笑,「是啊,剛剛和客戶簽約,所以將電話交給昱風幫忙過濾,簽約完馬上就打電話給你了,找我有事嗎?」
「呃……」本來是想提醒他今天是七夕,她有東西想送他,但又怕給他壓力,怕他以為,她是逼他早點下班陪她。
想到這裡,不免落寞,為什麼他從前的細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不存在了?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來個午茶約會,我們好久都沒在外面吃飯了吧,不知道簽完約了你還忙不忙?」
「午茶約會啊……很抱歉,今天恐怕不行,因為我已經答應客戶要陪他去現場勘查,所以……」
「沒關係,你有事就先忙,我也只是順口問問而已,我已經約了幾個老同學,本來想你有空就來,沒空我就要陪他們瘋了。」她佯裝不在乎,事實上心卻很疼,眼淚又要泛出眼眶。
「又捉弄我是不是?明明都約好了人還來耍我,看回去怎麼懲罰你……」他在電話裡半開玩笑,這時,似乎又有另一支電話響起,「等我一下,我先接個電話--」
「就跟你說我跟人約好了,哪有時間跟你講電話。」
「好,你和同學玩得開心點,逛街要是看上喜歡的東西,算我一份,當我補償你的……」
「好啦,囉嗦的老頭,就這樣,不跟你說了。」打斷他的話,她說完擅自掛了電話。
不會來就是不會來,說多了也只是讓她更失落。
不過,這下更證明他對她的疏忽,她小學就離開台灣,說有什麼老同學實在是牽強,她的人際關係他向來最清楚了。
但回到台灣後,這個「老同學」的藉口用了無數次,他都沒發現。
甩甩頭,她百無聊賴的在街上漫步,她是個閒人,雖說從起床到現在只喝了一杯牛奶,但一點都不餓,沒有人陪吃飯,她也沒興致吃了,就這麼漫無目的的閒晃,不料,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承南?
她一怔,沒錯,從她身邊疾馳而過的跑車她再熟悉不過,車牌也沒錯,那是衛承南的車。
他不是要陪客人去現場勘查嗎?那現在駕著跑車要去哪裡?
她的懷疑是合理的,往常,如果他要去勘查現場都會坐朗昱風的車,他跟客戶坐後座,把握時間討論細節,但這次卻是他的跑車在街上跑,難道開車的人不是他?
好奇心驅使下,她攔下一輛出租車緊跟在他車後。
本來她還擔心出租車會跟丟,但不知是幸或不幸,塞車幫了點忙,當過賽車手且偷偷改裝車的出租車司機則是幫了更大的忙,以至於跑車沒離開過她的視線。
當跑車停在機場,衛承南下車時,他確定了紀美純的猜測,果然是他!
帶著滿腹疑問,她跟著下車,並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背後,不讓他發現她的存在,所幸機場內亂烘烘的,人潮湧動,他也注意不到她。
衛承南自始至終守在通關口,他到底在等誰?難道也是他的客戶?
沒多久,大批乘客便從通關口走出來,一名身材高挑的長髮美女引起她的注意。
她身材瘦削,身高將近一八○,一條黑色緊身褲包裹著她兩條又細又長的腿,白色真絲衫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一頭漆黑的長髮直垂至腰間,走路的姿態可以和伸展台上的名模媲美。
除了她,機場有大半男人也都死盯著美女,美女則是逕自走向衛承南。
走向衛承南?紀美純還沒反應過來,美女已經像八爪魚一樣將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熱情的在他俊美的臉上印下一吻。
面對美女的熱情,衛承南僅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推開,兩人似乎說著什麼,可是紀美純完全聽不到。
她愣住了,從衛承南的反應看來,對方不可能是客戶,那麼那長髮美女是誰?
那個當著她的面,吻了她男友的女人是誰?
那個她以深情著稱的男友,為什麼不反抗也不拒絕?
這就是他今年七夕送給她的驚喜嗎?告訴她要陪客戶,卻是到機場接新歡是嗎?
欺騙、傷害、謊言如山洪般向她湧來,她不得不猜想,或許「工作」從來就不是兩人的第三者,或許第三者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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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夜,靜得出奇。
紀美純抱著膝,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臥室地板上,她仍然不知道正確的時間,只知道夜已經沉了很久。
從機場回來,她關掉手機拔掉電池,拉掉室內電話的電話線,就這樣傻傻的坐在這裡一動不動。
雙腿已經麻了,思緒卻沒停擺,腦中不斷出現一些傷人的畫面。
也許她離開之後,衛承南和長髮美女也相擁著離去,也許此時正在一個浪漫的地方過屬於他們的情人節。
如果是這樣,那她為什麼還要拉掉電話線呢?為什麼要刻意關掉手機?難道她還想用失蹤這一招來引起他的注意?可他會注意到她在他的世界中丟了嗎?
淚水緩緩流出,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房間依然安靜,手中緊緊握著手機,想要開機,卻又害怕面對,萬一……萬一一通未接電話都沒有怎麼辦?她要如何繼續騙自己?
哀慟的情緒像毒品上癮般蔓延她的靈魂,紀美純支撐不住,狼狽的將身子拋向雙人床,蜷著雙腿,雙臂緊緊抱在一起,卻仍覺得冷。
「卡--」微弱的門聲響起,同時也嚇了她一跳。
是他回來了嗎?她要如何面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抑或是大聲質問他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微弱的燈光在黑暗的臥室亮起。
衛承南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俯下高大的身軀,「美純,睡了?」他盡量將聲音放柔放低。
「奇怪,今天睡覺怎麼沒有開檯燈?」當他漸漸適應光線,看清她的臉時,才發現她雙眼的紅腫。
「怎麼了?」他的口吻帶著焦急,「你哭了?」
她像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無聲無息的蜷在床邊,一雙大眼控訴的狠瞪著他,這種駭人的眼神,讓衛承南不解也不安。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臉,皺起眉頭,「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哭?對了,打你手機不通,家裡電話也是,我還以為你和朋友玩瘋了,偏偏又不知道你朋友的手機號碼。」
她依舊不肯吭半聲,瞪著大眼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他的身上還殘留淡淡的香水味,他不喜歡這種人工香味,所以她也從來不噴。
那麼現在這味道是不是證明,他對新歡的疼寵勝過她了。
如果開口問了在機場看到的事,他會解釋嗎?解釋了又如何?如果兩人沒有貼得很近過,那香水味怎會沾染上他?如果兩人沒有關係,他會任由陌生女人抱他?
算了吧,跟變心男人要解釋,不過是鴕鳥女人的心態。
「美純,你是在生我的氣吧?我知道今天是七夕,應該要早點回家陪你,可是公司突然有事,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但你的手機又打不通。」
衛承南從上衣的口袋拿出一隻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露出迷人的笑容,「猜猜這是什麼?」
紀美純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這笑容裡有多少真情?一個情人節跟兩個女人過,難道他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憤恨和怒意,讓她的胸口燃起熊熊烈火,她很想揚手給他一耳光,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僅僅是握緊拳頭,用質問的目光狠狠瞪著他。
衛承南知道自己一定是惹女友生氣了,都怪那該死的韓國客戶,本來已經敲定的方案,勘查現場時卻又挑三揀四,耽誤他不少寶貴時間。
也怪他自己,到了下午跟她通過電話後才想起來今天是七夕,往年兩人都會從早一起度過,這次他不但一早就出門,還讓公事絆住了腳步,難怪她會生氣。
趁著兩個會議中的空檔,他去珠寶店買了下近期電視中常打廣告的項鍊,據說這款墜子只生產了三百件,而且是七夕限定版,他想她會喜歡。
輕輕打開盒子,他掏出作工精美的心形墜鍊,他向來懂她,知道什麼樣的款式是她心中的最愛。
他拎著精美的小墜子討好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美純,別生氣了,這次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千萬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好嗎?」
紀美純想也不想的將墜子撥開,側過身,語氣冷淡,「我要睡了。」
淡漠的動作,讓衛承南眉頭一皺,臉色稍微變了變,但隨即又重新換上笑容,將她翻過身,讓墜子又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麼?難道這款式你不喜歡?不喜歡沒關係,明天我休息,可以帶著你逛遍所有的珠寶店,到時候你喜歡哪一款,我統統買來送給你,不要氣了好嗎?」
「我要的不是禮物是心意,你忘記了嗎?你以前會提前一天將禮物放進寶箱,今天我們應該一起打開寶箱拿出禮物的,但你忘了。」她冷眼瞪著他,聲音沒有了往常的嬌柔。
「美純……」
「寶箱的意義是見證你對我的愛,那是不是說你也忘了對我的愛?」她壓不住憤怒的聲聲指責。
今天早上放回日記的時候,她難掩失落,但本來還期待至少能在今天一起打開,會有機會將日記送給他,會有機會化解兩人的心結。
但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多餘的了。
如果只是兩個人的心結還能化解,如果是三個人的糾結,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件事我有錯,我道歉,但你不能這樣否定我們的愛情。」知道她在氣頭上,他低聲道歉,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樣摸摸她的頭。
「你有錯的不是這件事,拿開你的手,我說我要睡了。」她火大的揮開他伸過來的手。
衛承南被她的舉動挑起怒氣,「你到底怎麼了?我今天是去工作,是不得已的,你跟我生什麼氣?況且我想打電話給你,是你玩瘋了沒接。」回台灣後兩人常吵架,但她從來沒像今天這般不可理喻。
聽他提到「工作」兩個字,紀美純更覺得生氣。這個藉口他還想用幾次?
她起身,將室內電話摔到床上,讓他看到沒有接電話線,接著,又將手機扔到他面前,讓他知道電池早被拆下來了。
他挑高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家裡的電話打不通,我的手機打不能,難道你沒擔心過?難道你沒想過早點回來看我在不在家?看我是不是出了事?」她自嘲的想,他根本是在跟別人過節,當然沒空回家看她。
「我當然會擔心,但我沒多想,我以為你和朋友……」
「我今天根本沒約任何人,我跟你不一樣,我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她火大的打斷他。
「你要為了一個七夕跟我吵多久?難道我的解釋不夠?道歉也不行,送禮也不行,那你想要什麼?」
「你不用裝成一副偉大情人的樣子,擺出有多憐惜多縱容我的表情,那都是假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他覺得自己很冤,攤開雙手,再次選擇退讓,「好,我承認自己失約,也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既然你心情不好,那我不跟你吵,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我累了,去洗澡。」
說完,他隱忍著怒氣走進浴室。
心底滿腹怨懟的紀美純瞪著浴室的門,最後,痛哭失聲。
又是那句他累了,那她呢?誰在乎她也累了?
等衛承南穿著浴袍出來時,就見她趴在床上抖動肩膀,他很想走近抱抱她,但他沒有,也許是該讓她冷靜一下,最近她的情緒實在太不穩了。
「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今天我睡外面。」他從壁櫥裡找出一條被子,拿起枕頭正要走出臥室,沒想到另一顆枕頭就對著他的後腰砸來。
斂著眉轉過身,看到的就是她憤怒的臉,他不悅的瞪著她。「紀美純,看清楚我是誰,我不是你的仇人。」
他憤怒的撿起地上的枕頭,可沒等他直起身子,一個相框又隨之飛了過來,雖然是對著他身後的牆壁,但也足夠引起他的怒氣。
「紀美純,你到底有完沒完,為什麼你今天變得這麼暴躁和不可理喻?」
「沒錯,我就是變得這麼暴躁,不可理喻,但我有良心,還告訴你我變了,你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這變了心卻還想欺騙我的負心漢,沒有資格指責我!」她的吼聲一聲大過一聲,臉上還掛著兩條淚痕。
衛承南被她罵得一頭霧水,表情難看到極點,「我幾時成了負心漢?我整天忙工作,哪來多餘的時間找其它女人當負心漢?」
他快被她莫名其妙的怒氣折磨瘋了,他哪裡做得還不夠?還是她真的變了?以前率真可愛的性格怎會變得這麼歇斯底里?
「撒謊,你撒謊!工作只是你的藉口,你不愛我才是真的。」她聲嘶力竭的大吼,淚水不斷湧出,一邊心痛於多年的付出換來的竟然是這種回報,另一方面又憎恨他那可笑的謊言。
見她淚流滿面的可憐模樣,衛承南很心疼,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這空穴來風的指責,氣得捏緊拳頭一拳砸在牆壁上,「你自己想想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就知道我有沒有撒謊了,我現在不想跟你談這個。」話落,他就要向門外走去。
可所有不滿已經被完全挑起的紀美純在他背後高喊起來,「衛承南,你混蛋王八蛋!你答應過要寵我愛我一輩子的,可現在卻連解釋都沒有,還用這種態度對我。」
「沒有的事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他也失去耐性,用激烈的嗓音跟她大聲對吼。
「好,那你不用解釋了,要我相信你可以!我要你現在陪我逛街,陪我吃飯,陪我去遊樂場,陪我買衣服,陪我散步,陪我看動畫,陪我看漫畫,陪我……」
「現在是半夜……」她到底在氣什麼?真為了一個七夕?
「好,既然你不陪我上街購物買東西,那你現在去廚房做宵夜給我吃,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我要吃飯,馬上去廚房做給我吃。」她吼得眼淚直流,渾身發抖。
「你只是想耍任性。」沒有附和,他說的話很冷。
「對,你說對了,我只是想耍任性,你不是很愛我嗎?不是曾經說過,只要是我的要求,你都會盡力做到?現在只是要你煮一頓宵夜給餓肚子的我,你都不願意嗎?這個要求很過分嗎?」她狼狽不堪的跌坐到地板上。
她是不甘心,她不甘心比不過那個女人!
他可以陪新歡陪到這麼晚才回來,難道就不願意陪她吃一頓宵夜?不願意忍受她一次的任性?
點頭,點頭就好,只要他答應了,她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你冷靜一點。」
「這個要求很過分嗎?」拜託,一次就好,有這麼難嗎?
「你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對,她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因為很久以前,有一個愛她的男人會陪她吃晚餐,不會讓她一個人等到這麼晚了都還沒吃飯!
「衛承南,這個要求真的很過分嗎?」她已經吼破喉嚨,聲音都吼得變了。
「我不會煮飯。」大概真的是被她的無理取鬧給激怒了,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女人,變得好陌生。
「沒關係,我教你,現在就去廚房,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焦掉的蛋我也吃!」她只要他點頭。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冰冷的字字句句,像籐鞭一樣擊打著紀美純的胸口,她已經看不清眼前的男人還是不是她認識的衛承南了,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
「我想你現在去煮一頓宵夜給我吃,就這樣。」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聲,也開始不清楚自己想怎麼樣,或者該說能怎麼樣。
「美純,不要鬧,我累了。」他盯著她的眼神沒有往常的溫柔。
如果是平常,他會,會為了她說肚子餓,馬上開車去買宵夜回來,會為了她說想吃他煮的宵夜,花時間學煮飯。
但這次,她是真的惹毛他了!
「你又累了,那就是不行是吧!」喃喃在口中念著,紀美純大腦亂糟糟的,力氣也彷彿被人無情抽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身的,不知道是怎麼走到衣櫥邊,不知道是怎麼拿出行李箱,不知道是怎麼將一件件衣服機械式的扔在箱子裡。
衛承南就這樣佇立在門口冷冷看著她收拾東西的動作,他的胸口悶痛,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難受不已。
他很想將她擁在懷中,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對不起都是他的錯,不要氣了,他現在去學煮宵夜。
但他沒有。
也許是他平常太寵她了,才會讓她一個七夕沒過就跟他鬧脾氣,這次她該學點教訓。
「你要走我不會攔你,你不要以為像上次一樣輕易說分手,就可以要我先低頭,聽好了,今天走出這道門,明天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你最好自己想清楚。」像在跟誰鬥氣似的,他硬是說出這番違心的狠話。
聞言,正收拾著行李的紀美純驀地停止了動作,就像電影畫面做了定格處理般。
她不再哭泣,不再憤怒,而是緩緩站起身,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目光冷冷的看著他。
衛承南微微蠕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他還是倨傲的放棄了這最後一絲機會,靜得出奇的房間內,只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以及他拚命握拳所發出來的格格聲。
最後,由紀美純打破沉默,「四年前的今天,我們在化妝舞會上相識,相識後的第一個七夕,我們坐在海邊聽海唱歌;第二年的七夕,你費了心思,只為送我一顆項鍊墜;去年的今天,你為了工作,在公司加班到半夜,最後五分鐘,我們抱在一起瘋狂做愛,而今天,我們分手。」
逼自己傲然的挺高下巴,她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絕望,「衛承南,謝謝你今年的七夕禮物,這份禮物,我會記住一輩子的。」
她越過他身邊,就這樣走出他的世界,走出屬於他的領域,走向門外,走向夜空,走向一個她自己也不知道該走向哪裡的未知。
風,吹亂了她凌亂的長髮,吹乾了她的淚水,手機的鈴聲不斷響起,她一遍遍的掛斷,現在她不想接誰的電話。
但對方好像不肯放棄,鈴聲在深夜不斷響著。
於是她茫然的按下接聽鍵,彼端傳來一串流利的英文,「請問是紀美純小姐嗎?這裡是多倫多斯坦麗娜醫院,海倫二號郵輪因意外沉船,目前無生還者,旅客名單上有您父母的名字,可能需要麻煩您來醫院辨認打撈上來的屍體……」
對方還沒說過錯,她已經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海倫二號?的確,這是老爸老媽說要搭的船,但前天她還有接到他們興奮報告行程的電話啊!
老爸老媽……去世了嗎?
迎面一道刺眼的燈光刺得她完全張不開眼睛,她來不及反應,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飛,下一秒,她的世界跟她的心一樣黑暗。

衛承南後悔了!
兩人相戀四年,鬧過吵過,賭氣冷戰對罵都有過。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越來越瞭解彼此,也越來越會處理這樣的爭執。
他本著愛她就要寵她的原則,一次又一次化解兩人幼稚的小吵架,而率真的她,對吵架也常常是三分鐘熱度,氣過隔天就算了。
他以為這次也一樣,雖然以前她沒有離家過,但他相信隔天她就會紅著臉回家,說些似是而非的道理要他道歉,消了氣的他也會從善如流,摸摸她的頭,幫她把衣服掛回衣櫥。
但隔天,她沒有回家。
他想,也許這次是他真的犯了大錯。
本來嘛,他怎麼可以錯過對兩人而言這麼重要的節目,七夕除了是情人的節日,也是兩人相識的紀念日,更是他許過無數次諾言的日子,而他竟然再一次選擇工作,這麼晚才想起來,難怪美純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看來只有道歉是不夠的,他跟公司請幾天假,陪她出去走走好了。
再隔天,她還是沒有回家。
接著,三天了,她已經離開他的世界整整三天。
這三天對他來說彷彿是地獄,他看不到她甜美的笑容,聽不到她撒著嬌摟著他的手臂,叫他老公或是親愛的。
早上他吃不到她親自為他煮的早餐,回家後,床頭的那盞燈,沒亮。
他在憤怒之下,砸壞了所有傢俱,卻獨獨捨不得動那盞燈。
一星期後,她依然音訊全無。
他開始手足無措,打電話給她遠在加拿大的父母,才發現他們早兩個月前就搬家,現在的屋主也不知他們搬到哪了。
為什麼美純不跟他說?
「承南,我跟你說,我爸媽說他們過陣子想搬到……」
「等一下,我先洗澡,等會出來我們再說。」
不,三個月前,她曾經想說,但後來躺上床的他睡著了,往後她沒再提過這件事。
找出手機,想打電話給她父母,才想起--
「承南,我爸媽說有個優惠方案,他們兩個一起辦了,以後打電話給他們不要打舊的嘍,我給你新號碼,你存起來,我爸的是……」
「嗯,我記下來了。對了,你不是要看剛下載來的動畫?我東西還沒弄完,你先看,我等會過去陪你。」
幾號呢?他根本想不起來,因為他根本沒記下,甚至動畫也沒陪她看,那天再見到她,已經是在床上睡熟的她。
對了,他們是大學同學,兩人有共通的朋友,看來這次得靠老同學幫忙了。
但打完通訊簿大學同學的電話時才發現,他太天真了。
美純不喜歡應酬聚會,朋友本來就不多,加上大學生活幾乎都跟他在一起,知交更少。
而她的幾個好朋友,在她回台灣之後,因為距離,就更少聯絡了。
想想,他怎麼能忘了!
他一直認定台灣也是美純的故鄉,卻忘了,他是去美國念大學,她卻是小學就移民了,就算她對這塊土地有感情,也是陌生的。
在這裡,她除了他,連個朋友都沒有。
「午荼約會啊……很抱歉今天恐怕不行,因為我已經答應客戶要陪他去現場勘查,所以……」
「沒關係,你有事就先忙,我也只是順口問問而已,我已經約了幾個老同學,本來想你有空就來,沒空我就要陪他們瘋了。」
狠狠握緊了拳頭,衛承南難掩自責。
他這個笨蛋!美純在台灣哪有什麼老同學?而他居然要到她離開了才發現!
霎時他亂了陣腳。那離家的這些天她去哪了?他這個笨蛋,怎麼能讓沒有依靠的她一個人走?
一個月了,她還沒有回家。
空蕩蕩的屋子彷彿還殘留屬著她身上的氣息,午夜夢迴,他甚至還能看到她笑著向他走來。
可當他伸出手想要將她攬入懷中時,才驚覺那不過是一縷不真實的幻影。
「你會不會一輩子都這麼愛我,永遠都不變心?」
他還有沒有機會以深吻許下誓言?
兩個月了,美純沒有回家,他也沒有她的消息。
衛氏集團頂樓的豪華辦公室裡,衛承南雙眼無神的盯著電腦屏幕,思緒飄遠,拿著筆不自覺的轉著。
如果那天晚上他不去陪客戶,如果那天晚上他能夠心平氣和的面對她的怒氣,如果那天晚上他答應陪她在午夜時分去逛街,去遊樂場,如果……沒有如果了。
他怎麼能怪她歇斯底里,她離開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錯得多離譜。
他以為他付出得很多,其實他很自私,一直被人陪伴的不是美純,是他。
敲門聲響起,他沒有回應,外面的人又敲了門板幾次,他還是沒有應聲,但大概這不是第一次了吧,門外的人終於死心的轉了門把走進。
朗昱風走到他的辦公桌前,將設計圖展開,認真的向他匯報客戶的要求,「衛先生,這是碧珠世貿大廈的初步設計圖,開過會後,對於我們公司的設計,大抵上他們很滿意,但仍有幾個地方需要調整……」
衛承南麻木的看著助理指出來的地方,那些線條在他的視線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漸漸的,設計圖上出現美純生動說話的臉,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彷彿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衛先生……衛先生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朗昱風的聲音傳來擔憂,「是不是覺得身體不舒服?你臉色好像很難看。」
衛承南雙眼無神的看著他,眼睛空洞得失去往日的神采,「你的心住過別人嗎?」
「呃?」不解的皺起眉頭,朗昱風一時間沒能弄懂他話中的意思。
他苦笑一聲,支起手肘輕抵著眉心,「忘了是誰曾說過,閉上眼睛一分鐘,出現在腦海中最多的那個人,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那個人,而我只要閉上眼睛,出現的都是美純的影子,我是這麼的愛她,但她去哪了?」
這是衛承南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脆弱,一向公事公辦的朗昱風也心軟了。
「衛先生,你最近的壓力太大了,十幾個案子要你同時處理,加上紀小姐離家的事,也讓你擔了不少的心,如果你放心,就將手頭上的工作暫時放下交給我處理,你在家休息幾天,順便找找看紀小姐。」
他的年紀和衛承南差不多,卻從未談過戀愛。
朗昱風不否認自己是工作狂,對於女人,他並不想花心思,所以,他無法理解上司為何對一個女人如此執著。
對於紀美純,他向來也是公事公辦,沒有多餘的關心,甚至覺得她是阻擋上司發揮才能的人。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失去了紀美純的衛承南,就算有才能也沒有心思發揮。
「工作?」衛承南冷笑一聲,自嘲的成分居多,「昱風,或許我一開始的選擇就是錯的,我本來想多賺點錢,給她最好的環境,所以一直要她等我忙完,結果呢?我辜負了她的等待。」
「衛先生,不要放棄你的才能和工作,也許等紀小姐回來了,你們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也許你們需要的是時間,就像你的設計圖,越琢越有味道……」
緩緩抬起頭,他打量眼前的助理片刻,驀地笑了,「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吧,但我就是太相信時間,才會讓時間磨掉我跟她的感情。」
衛承南的眼神霎時變得堅定,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與助理對視。「平衡點是嗎?既然要找平衡點,那就在美純回來之前找到吧。明天,我會親自跟董事會遞出辭呈。」
朗昱風臉色驟變,向來以沉著穩重著稱的他,推動了往日的沉穩,「衛先生,不一定要這麼……」
「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說完,衛承南率先踏出辦公室大門。
「衛先生,至少告訴我你以後的打算。」
「……打算啊……」他頓下腳步想了一會。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你現在去煮一頓宵夜給我吃,就這樣。
衛承南漾開許久不見的笑容,「對了,美純說她想吃我煮的宵夜,這就是我的打算。」
他的聲音漸遠,之後,這間辦公室許久都沒有主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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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年後。
暗夜皇族酒吧,位於台北最繁華的地段還能佔地上千坪,不難猜出經營者的資金充裕。
整體建築走歐式風格,外觀就像是從童話故事書裡剪下來的城堡圖片,配合酒吧名字,霸氣中帶幾許神秘色彩,看得出設計者的用心。
酒吧前,身材瘦削的短髮女子東張西望上下打量完後,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幾個年輕男女不悅的看著擋在門口的她幾眼,接著紛紛越過她身邊,魚貫而入。
為了不再遭白眼,她決定鼓起勇氣踏進酒吧裝飾豪華的大門,沒想到裡面的裝潢更是華麗。
天花板高吊一盞豪華耀眼的淺粉色水晶燈,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圓型的超大吧檯坐落大廳中央,四周的牆壁鑲著老式的獅子頭型壁燈,燈光透著暈黃,說是燈更像燭火。
吧檯對面是矮舞台,舞台邊是開放區,幾張桌子錯落,不少來用餐的客人說說笑笑。
開放區的後面是隱秘性較高的包廂,包廂裡是舒適的沙發,當然此區的基本消費金額更高。聽說,還有提供更隱秘的VIP包廂,但不是貴客不會知道在哪裡的。
接近夜晚十點,客流量漸多,圓型吧檯裡,至少有五個調酒師忙碌著,服務生來來去去。
酒吧的性質跟時下的夜店不同,店裡放的是經典英文歌,固定時間會有樂團在舞台區做現場表演,除了提供各式調酒,也有基本餐點,不少客人會從晚餐時間待到凌晨。
雖說不像夜店裡龍蛇混雜,但第一次來這的短髮女子,仍顯得有些侷促不安,尤其是只身前來。
她手足無措的坐進吧檯邊的高腳椅,很快,一名酒保打扮的年輕男子便漾開燦爛的笑容迎上前。
「小姐,要喝點什麼?」
「呃……」她雙眼看著酒架上那些完全叫不出名字的洋酒,手指來回絞動,「那個……威士忌,謝謝。」
好險,她昨天看完的那本小說,男主角的最愛就是威士忌,她剛好拿來用,這樣不會顯得太矬吧。
等等,她靈機一動。也許酒保也是不錯的對象喔……
一反之前的無措,她擺出一副浪蕩不羈的模樣,風情萬種的撩著長……呃,她只有短髮,沒關係,反正都是頭髮嘛,接著賣力的開始跟酒保拋媚眼,等著待會酒保迷上她,裝帥的跟她說:「小姐,這杯酒請你。」
可是當她完成這些連續動作後,酒保的眼睛卻跟電視演的不一樣,完全沒有冒出心型符號,只是微微皺起眉。
「小姐,單喝威士忌酒味比較重喔,你要不要加可樂?還是你要點調酒?草莓瑪格麗特不錯,滿適合女生喝的。」他平常沒有那麼愛管閒事,客人點什麼他調什麼,但這次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女生應該沒什麼酒量,如果可以,他該幫自己省麻煩,免得等一下她發酒瘋。
「是嗎?呃……那好吧,就草莓瑪格麗特。」她尷尬的點點頭。
怎麼都不照劇本走啊?本以為她的誘惑會成功的,難道是她用的招式不對?
沒多久,一隻漂亮的酒杯推到她面前,裡面盛著三分之二的粉色液體,杯沿處抹上晶亮的鹽。
「小姐,請慢用。」
見對方放下酒杯後又笑容燦爛的去招待別的客人,她確定,她的媚功一點都沒派上用場,自覺無趣的轉身,又將目標放在不遠處一個金髮男子身上。
她端著酒杯,換了一招,扭動性感的腰肢漸漸走近對方,「嗨!我說……」她露出勾人的微笑,「介意我坐這裡嗎?」
「不介意,我美麗的東方姑娘。」老外似乎是一個調情高手,色迷迷的笑容已經出賣他心底的慾望。
他佯裝出一副紳士的模樣將身邊的椅子拉開,沒等她坐穩,手臂已經勾住她的肩膀。
短髮女子臉色微變,但僅是不動聲色的轉了一下肩,讓金髮男子的手落空,男子似乎也不以為意,仍是笑笑的與她交談。
此時,入口處的客人一陣騷動,幾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進酒吧,為首的男子一襲筆挺的銀灰色西裝映襯他冷傲的表情。
他長得很帥氣,偏偏濃眉微斂,似乎糾結著什麼心事,看似有些憂鬱,目光清冷而淡漠,有些不近人情。
他身後跟著的是酒吧的管理階層,個個態度恭敬,神情緊張。
「衛先生,您出國才一個月,就有不少客人打聽您什麼時候會回國,可見您對酒吧的重要,我們沒有您不行啊,還有耿小姐直說想念您親手煮的招牌菜,看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品嚐,她隨時能來,可見您的魅力啊。」他是專門管人事的經理,也是最會拍老闆馬屁的下屬。
緩步走向吧檯的衛承南冷然一笑,「如果我不在你們就不行,那我養你們幹麼?況且我什麼時候為同一個客人煮菜過了?這規矩你應該知道,你不會已經答應人家你做不到的事吧?」才落坐吧檯前,酒保立即迎過來,為他送上一杯白蘭地。
人事經理心一驚,冷汗直流。他的確收了人家一個大紅包,他還以為老闆對那個耿小姐是特別的,想順便賺中間一手,沒想到他猜錯了。
「怎麼不說話?」
聲音明明沒有起伏,也足夠嚇得對方說起話來支支吾吾,「回衛、衛先生,沒……沒有,沒這、這回事。」
衛承南沒再問他,瞥了他一眼,隨即要其它幹部簡單的做匯報,但卻不曉得他有沒有注意聽,因為他的視線沒有定在任何人身上,而是環顧四周。
這是他的產業,歷經幾年的心血,如今的暗夜皇族已被大多數客人認可。
但業績的好壞他一點都不在乎,對他而言,這裡不是賺錢的地方,而不過是『煮宵夜』的地方,所以當眾人不斷稱讚他有商業頭腦,短短幾年就將酒吧經營得很好時,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失敗了,如果沒辦法煮宵夜給美純吃,那麼這間酒吧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三年前,他向衛氏集團的董事會遞出辭呈時,讓身為總裁,也是他父親的衛仲其氣得火冒三丈,除了兇惡的質問他辭職的理由,還當著所有董事會成員的面狠狠摑了他一耳光。
但他只是冷冷的看著父親,沒有原因,沒有解釋,不顧臉上火辣的疼痛,倨傲的說『我做夠了』而已。
父子間的戰爭一觸即發,衛仲其一怒之下,當眾宣佈衛承南終生不得回衛氏任職。
他無所謂也不在乎,反正他在乎的也已經離開了。
自此,那個無數建商趨之若鶩的天才設計師消失了,衛承南這三個字,漸漸被隨後湧現的年輕設計師取代。
但從暗夜皇族的設計仍看得出來,他的功力還在,甚至更有個人風格,有些人也因此找上門,希望他介紹建築師。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於是他趁機接點案子當興趣做,只是不願透露姓名,所幸因為是私人接案,接多少案子他自己決定,不再需要忙得天昏地暗,再加上酒吧上了軌道,他其實多了很多私人時間。
這就是美純說的平衡點嗎?
他終於找到了,可惜她已不在身邊。
就在他深思時,幾個主管已經匯報完近日的工作情況,就等他下決策,但他僅是淡淡揮手,「我都瞭解了,明天我會下決定,你們先下去吧,我想一個喝點東西。」
幾人不敢違抗的點頭,老闆的年紀雖輕,但很有威嚴,於是眾人紛紛退下。
「對了,我明天會發佈新的人事調動,人事經理要有準備,就這樣。」
聞言,人事經理身子明顯一僵,知道前途堪慮,但不敢多說,急忙跟著其它人走。
向來沒大沒小的酒保嘻笑的湊近衛承南,「老闆真是不留情面啊,於經理的臉都綠了。」他雙手沒閒著的搖著調酒瓶。
他算是酒吧的開國元老,還算瞭解老闆的脾氣,只要沒耽誤工作,老闆的臉雖臭,也不會隨便解僱人的,所以他也是最有膽跟老闆開玩笑的人。
「調酒,閉嘴。」
將客人的酒送上,回頭,酒保繼續不怕死的調侃,「老闆,不能聊天我會悶死的,你也不希望我罷工吧?對了,老闆去日本玩了一個月,有何收穫?嘿嘿,聽說日本妹都很正喔。」
衛承南語氣依然冷淡。「沒興趣。」
「老闆,你該不會是……呃,不同性向?」說真的,酒吧裡漂亮女人來來去去,但他還真沒看過自己老闆對誰有興趣。
淺酌一口杯中的液體,他不答反笑,「這杯白蘭地的味道濃了,容易醉,如果我等一下做了什麼,你不會跟老闆計較吧?」
「老闆的表達方式總是跟其它人不同,幽默風趣得叫我甘拜下風。」一知苗頭不對,他馬上拍起馬屁。
「你就那張嘴……」衛承南的話被一個女人的低叫聲截斷。
「喂,你怎麼可以亂摸人家的胸部?」
聲音來自一名背對他而坐的短髮女子,莫名的熟悉感讓衛承南移不開視線。
女子對面的金髮男子,藉著幾分醉意露出淫邪的笑容,並伸手勾住她的肩。
她本來還想用同一招避開他的手,不料他這次抓得很緊,短髮女子頓時怒氣更重,「喂,你放手,太過分了。」
「美女,不要裝了,我剛是以為你害羞才先放手的,但你這次的暗示這麼明顯,幹麼還裝清純?大家都是出來玩的,我知道你要什麼。」
兩人爭執著,但酒吧裡酒酣耳熱的客人太多,無暇顧及別人,再說剛剛不少人親眼看到短髮女子先上前搭訕的,只當他們在玩,沒人上前幫忙。
酒保壞壞的笑著,並朝衛承南努努下巴,「老闆,看到那邊那個女的沒?我敢保證她是出來做的,不過應該是個新手。」
「噢?」衛承南眉頭越蹙越緊,他也覺得視線內的男女應該是在調笑,關他什麼事?但仍覺得不舒服,目光離不開,「何以見得?」
「那女人半小時前還挑逗過我,可惜本少爺轉性了,新把的美眉太對味,對方還是大學生,笑起來超可愛……」將剛調好的酒遞給剛過來的熟客,對方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酒保興匆匆的跟衛承南分享八卦,「剛剛是她先跟外國佬搭訕的,小偉說他剛坐隔壁,還聽到她問人家第一次是幾歲,問得這麼白,難怪人家會對她輕浮,這種女人就是……」他繼續叨念著短髮女子有多比不上他的大學生美眉。
衛承南越聽越不高興,卻也搞不清楚自己在不高興什麼。
眼睛繼續打量短髮女子,她腳上套著一雙米色的長筒靴,上身是一件合身黑色風衣,風衣從頭到尾都沒脫,如果說她是來釣人的,那也穿得太多了吧。
衛承南在心裡為女子辯駁,但隨即又覺得自己可笑,他多事什麼?
突地,短髮女子不悅的站起身,想也不想的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潑了對方一身,接著轉身要走,卻被站起身的金髮男子扯住。
「靠!你跩什麼?是不是討打?」揮起手,一耳光就要摑下去。
見狀,衛承南下意識起身直奔對方,沒等對方的手臂落下,已被他攔截。
「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我不希望有人在我的酒吧鬧事。」
「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要不要我連你一起教訓。」
衛承南懶得理他,使個眼色,幾個黑衣保鏢立時湧上前,將叫囂中的金髮男子架走。
「先生,您喝多了,請跟我們來。」
「放開我……放開我……」聲音遠去,看熱鬧的客人也才收起好奇心,繼續專注於杯中物。
掏出手帕擦了擦染上酒漬的手,衛承南表情變得有些嚴厲,冷冷盯著惹了禍的女人。
她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樣子,不過她似乎嚇得不輕,身體僵硬,還像個小孩似的,拍拍自己的胸口。
看她這樣,他莫名的生氣,語氣也重了,「小姐,你好手好腳,幹麼要做色情交易?如果你缺錢,我……也許我可以幫忙。」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震驚,他什麼時候成了善人了?
撫著胸口的紀美純聽到色情交易後,頓時變得怒不可遏,「你們這酒吧裡的人都是一丘之貉,你憑什麼認定我在做色情交易?」她將臉抬起與來人四目相對,一雙受了驚嚇的眸子此時染滿熊熊怒火。
無視她的怒意,看清她面貌的衛承南,久久不能回神。

紀美純?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張臉,還有那熟悉的眼神……只是,那頭他最鍾愛的長髮,為何會只及肩處?
但至少她的氣色不錯,膚色一樣白皙,不是蒼白,就像……對,就像他們在美國時一樣,雖然不喜歡出門,但看起來很有活力的樣子。
眼神因為怒氣發著光,只不過看著他的時候沒有依賴,也不是往常他們吵架時埋怨他的眼神,就像……就像對陌生人生氣那般。
他就這樣怔怔的看著她,不敢眨眼,生怕這是幻覺。
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紀美純口氣更加不善,「喂,你看什麼看?就跟你說我不是出來賣的雞了。」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雞。」他放柔表情,真誠的說:「對不起。」
沒想到他會道歉,她頓時愣住,也不敢大聲了,「那好吧,你都道歉了,就算……」
獲得她的原諒,他立刻上前抱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喂,你幹麼?是不是跟那個色狼一樣想佔我便宜?」
聞言,衛承南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我已經道歉了,我們聊聊,不要玩了好嗎?」
她在搞什麼?一直喂喂喂的叫他,還像個陌生人一樣的看他,難道幾年不見,她就將他忘了嗎?她不是想通了要回來找他嗎?
還是,她現在是故意演戲想氣氣他?
「對啊,我也不想跟你玩了,不見。」說完,紀大小姐拍拍屁股打算閃人。看來今天的酒吧之行是個錯誤。
豈料,沒等她的腳挪動半步,男人的大手又襲上她纖細的手臂,疼痛讓她皺起眉頭,「喂,你到底想幹麼?」
衛承南滿面怒氣的瞪著她,濃眉緊斂,黑眸圓睜,就是想看清她是不是在演戲。
「鬆手啊,你抓我抓得好痛,是不是想逼我屈服?我……」
「你真的……不認識我?」他冷聲打斷她的叫喊,蹙眉很久,最後壓著喉嚨問出這幾個字。
「先生你哪位?全天下都該認識你嗎?」這男人真是奇怪,剛剛才道歉而已,現在就用凶巴巴的眼神瞪著她,還用粗暴的方式抓她。
「你不認識我。」這次說是疑問句,更像是肯定句,他難掩失落。
他在她的眼裡看不到感情,以他對美純的瞭解,她現在沒有說謊。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認識不認識,你還要我說幾次?我的手紅掉了啦,你要不要放手?」
「Sorry,我應該是真的認錯了,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像我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我才會這麼激動。」他忍下想將她擁在懷中的衝動,嚥下思念真情,輕輕放開她的手臂,漾開真誠的笑容。
他得查清楚到底是怎麼了,現在不能嚇到她。
看他好像是因為很在乎那個朋友才會失控,紀美純也生不起氣了。
「你早說嘛,害我以為你跟那個色狼是同一種人,亂心驚一把的,還好我沒有心臟病。」她低頭看了腕錶一眼,已經十一點多了,浪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錯過她要看的動畫,卻沒有半點收穫,真是可惜。
見她看表,衛承南知道她要走了,但他這次怎麼能讓她走。
他露出和善的微笑,「讓你受驚很抱歉,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請你喝一杯怎麼樣?」
「可是……」
「你不讓我請你,我會愧疚的。」
「這樣啊……」她有些為難的抓抓頭髮。現在回去說不定還看得到回放耶,要留下嗎?眼角瞟了男人一眼,他一副她不喝他會有多失望的樣子,她心軟了,「就一杯喔,而且你請客喔。」
「沒問題。」他眼神閃過狡獪,但自顧算著幾點趕回去才來得及的紀美純沒發現。
他帶她進一間VIP包廂,這個舉動震驚了酒吧裡的員工,因為這間包廂是老闆專用的,偶爾帶朋友進去,平常就算是被他請吃招牌菜的女人也沒進去過,今天竟然會帶一個女人進去!
但大伙就算再驚訝,也沒有勇氣去問當事人,只敢叫服務老闆的服務生多觀察觀察,讓大家聽聽八卦。
可身負重任的服務生,才將一盤甜品和一瓶放在冰塊中的酒呈上,便讓衛承南遣退了。
他熟練的將酒倒入精美的高腳杯中,並加了冰塊和綠茶。「嘗嘗這酒的味道怎麼樣?」
紀美純驚訝的看著他利落的動作,一氣呵成,好帥喔,甚至比吧檯的酒保更帥氣!
淺啜一口杯中液體,淡淡的苦澀中夾著濃郁的酒香,涼涼的,微甜,「嗯,很好喝,我喜歡。」邊說她又沒戒心的一口一口喝掉杯中液體。
見她慢慢放下戒備,衛承南不著痕跡的靠近她,並再次為她倒了一杯酒,「能告訴我,你剛剛為什麼去招惹那個外國人嗎?」
雙手捧著酒杯的紀美純,俏臉上已經染上了兩朵紅暈,大概是酒精作祟,她早忘了喝一杯就好,又開始讓酒順著喉嚨滑進胃,變得有問必答。
「呵呵,你不覺得他看起來就是對一夜情經驗豐富的樣子嗎?正好符合……嗝--」打了酒嗝,酒杯又空的紀美純,將杯子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倒酒。
「符合什麼?你為什麼對一夜情這麼感興趣?」這女人到底想幹麼?活得不耐煩了嗎?不記得他就很過分了,還性情大變,居然想和別的男人玩一夜情?
看他沒有動作,她索性將酒杯遞給他,逼他把酒杯握住,撒嬌的說:「我要喝酒,甜甜的酒,拜託拜託。」
「美純,你醉了,不要喝了。」
沒發覺他叫她的名字很奇怪,她專心一致的要酒喝,整個人靠在他手臂上,「我要喝酒,甜甜的酒,拜託拜託。」
見狀,衛承南的心不爭氣的動搖了,對心愛女人的請求他怎能拒絕?「乖,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想要一夜情。」他的手已經在動作,一杯調好的酒又遞回給她。
迷濛的眼看到酒杯時,發出燦光,她高興的笑了,「沒有啊,我對一夜情不感興趣啊,是我小說中的女主角對一夜情很感興趣。」
「你是作家?」他拿回她手裡剩半杯的酒。要她喝酒只是方便談心,但她再喝下去,就會不省人事了。
不曉得是喝醉還是害羞,紀美純的臉很紅,「呵呵--沒那麼偉大啦,就是寫些愛情故事。」她還是盯著他手裡的酒杯不放,又開始那套撒嬌法,「我要喝酒,甜甜的酒,拜託拜託。」眼裡寫滿了渴望。
「乖,不要喝了。所以你是想研究一下一夜情男人的心態跟經驗,從他們的身上尋找寫作靈感,是吧?」
「嗯……那個給我喝,好不好?」視線沒移開過那杯酒。
「不行。」他乾脆一口將酒喝掉,不給她機會,「你是中文系畢業的嗎?」
他記得讀書時她就很喜歡創作一些短篇浪漫故事,當作家不奇怪,當然也記得她是中文系畢業的,但他想多確定一些事,確定她就是紀美純。
紀美純嘟著嘴,不太高興,但不疑有他的回答,「嗯,你很聰明,猜對了。」
衛承南只能苦笑,他哪是聰明,兩人相戀這麼多年,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她記得自己是中文系畢業的,為何獨獨忘了他?
他想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過分的追問,怕會換來她的防備和不信任,他不想躁進。
「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倒酒了,你說要請我喝酒的。」她將冰桶的酒瓶拿起,又推給他,「快點,我要喝甜甜的酒。」
他不禁傻眼,以前怎麼不知道她其實是個酒鬼?「美純,你喝醉了。」
酒精的作用讓她雙頰酡紅,一雙醉眼嬌媚的望著他,嘻嘻直笑,「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是什麼感覺嗎?」
「什麼感覺?」
「我要喝酒,甜甜的酒,有酒說話,沒酒回家。」
他失笑,這女人喝醉了還知道威脅他,兩相掙扎一番,他屈服了,接過酒瓶,又動手調了一杯。
接過酒杯,紀美純彷彿甘心了,乖乖的說:「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因為你長得太帥了,害我心跳加速,你簡直就是我筆下的最佳男主角嘛。」
聞言,衛承南笑了,雖然她忘了他,但至少他對她還是有吸引力的,至少他還是有機會的。
把酒杯裡的液體一口氣乾掉,她笑起來更傻了,「不過你的態度很讓人討厭,還抓得我的手好痛,還……嗝--」
抽掉她手中的杯子,他站起身,「美純,你喝醉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我……我才沒有醉勒,我還知道你說錯了,我們不會一起回家,你回你家,我回我家,你不要騙我……咦?你剛剛叫我美純?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她後知後覺的發現。
「你忘了嗎?剛剛進門的時候是你親口告訴我的。」他故亂編造,反正她絕對記不得了。
「是嗎?」她擰起眉頭,拚命回想的樣子,「我不記得了耶。」
「所以我說你醉了。」他將醉的迷迷糊糊的人攔腰抱起,她應該站不穩了,「記得住哪裡嗎?我送你回去。」
「我記得,所以我沒醉,我要喝甜甜的酒啦!」已經被他抱著,紀美純的手臂還晃著晃著要去抓桌上的酒瓶。
「不行,很晚了,我送你回家。」為了怕她胡亂抓東西,他抱得更緊了。
手臂被他收緊,她也沒轍了,卻突然傻笑起來,「呵呵--你剛剛有偷喝我的酒厚。」
「對,喝光了,所以要回家睡……」他的話倏地被打斷,被她的唇打斷。「你……」
她剛剛用力的啄了他的唇一下,再舔一下收尾,突如其來的動作喚起他的情慾,偏偏當他想深吻時,她卻自顧躲進他懷裡,有些埋怨的說:「討厭,你都喝光了,剩下一點點味道而已,我不要了。」
她居然說她不要了?!他霎時不知道該哭該氣,但他確定,以後除非是跟他,不然他絕對不讓她喝酒,免得她四處找人家「要酒」。
衛承南抱著她走出酒吧,讓她坐進他的車,為在副駕駛座上的她繫上安全帶,而她也毫無防備的將住家地址告訴他。
不久,他帶著早就昏睡的小女人回到她家。
一個八坪大小的套房,室內裝修簡單,一目瞭然,內嵌式衣櫥加一間浴室,一張大書桌,電視櫃,電視,書櫃,床頭櫃,還有很令他滿意的單人床,加上環顧一周都是女生的用品,衛承南著實鬆了一口氣。
筆記型電腦在書桌上安靜的充電,電視櫃裡外擺滿DVD,她的習慣沒變,仍舊喜歡看那些她著迷不已的動畫。
書櫃中,不整齊的放著一堆漫畫跟小說,她果然還是紀美純。
將她抱上床,替她脫掉靴子跟風衣,想讓她好睡些,一抬頭,衛承南看到床頭櫃上擺著一盞檯燈,霎時心抽緊,因為這款式……跟他房裡的一模一樣。
她的習慣未變,品味未變,變的只有……她忘了他。
紀美純已經熟睡,他幫她蓋好被子,關掉日光燈,突然的黑暗,讓她下意識顫抖了一下。
衛承南急忙幫她扭開檯燈,暈黃柔和的光線總算平息了她的恐懼,喃喃幾聲後,她睡得更沉。
藉著微弱的燈光,他癡迷的看著眼前熟悉的臉,大手輕觸細嫩的臉頰。
「美純,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忘了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一顆淚水滑落,滴在她的睫毛上,他迅速別過臉,怕她發現他的脆弱,也怕驚醒她。
起身,他離開房間,帶著不捨和困惑。
夜空下,倒映出他略顯孤傲的身影,他掏出手機,熟練的撥號,「昱風,幫我聯絡可靠的徵信社,我有事要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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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2: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紀美純呆呆的坐在床上,額頭髮疼,眉心糾結。難道這就是宿醉後的懲罰?腦袋昏昏沉沉,像被人灌了鉛,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她身上還穿著昨天出門前的衣服,只不過脫掉了靴子和風衣外套,但身上的酒味還很重,看來自己真的喝了不少。
眼角不經意瞟向床邊的檯燈,清晨陽光的亮度已經吞噬了它微弱的暈黃光線。
她下意識的將檯燈關掉,沒過幾秒,隱隱覺得不對勁。
昨天她應該是醉到不省人事了吧,怎麼還記得要開檯燈?
不省人事……對厚,那她是怎麼回到家的?記憶好像有些模模糊糊。
隱隱約約,她記得有個身材不錯的帥哥,有甜甜的酒、美美的燈光、柔柔的音樂,天南地北的聊著天……
難道……霎時,她恍然大悟。是昨晚那個陌生男人送她回來的!
老天!她下意識的摀住嘴,在胸口拍兩下,一副受驚的樣子。她怎麼會這麼粗神經的將家裡地址告訴一個陌生男子?
所以、所以靴子跟外套應該是他幫她脫的嘍?再次摸摸身上的衣服,縐了點,但至少還穿在她身上,除了頭很痛,也沒有哪裡奇怪,好吧,她運氣不錯,至少遇上的是君子。
環顫臥室一周,一切都安安穩穩的擺放在原位,沒有任何被人動過的跡象,看來他也不是小偷。
但當她的眼角再次瞟向檯燈的時候,內心又升起疑惑。那檯燈是他開的嗎?這麼剛好知道她的習慣喔?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紀美純嚇了好大一跳,也打斷了她的深思,急忙接通電話。
「喂,是我。」彼端傳來年輕男子磁性又略帶笑意的溫柔嗓音,「如果我沒猜錯,你現在一定才剛剛起床,我沒打擾你作美夢吧?」
「是你的話怎麼能算打擾呢。」聽到對方的聲音,紀美純放鬆的又往大床躺下。
林紹傑是出版社的主編,兩人相識很久了,對方始終都像一個大哥哥般對她。
父母去世後,在她生命中出現最多的人就是林紹傑。
他是她高中時代的同學,交情普通,回台灣之後更是許久沒聯絡,沒想到三年前一場車禍讓兩人重逢。
老實說,那場車禍留下了些後遺症,她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尤其是上了大學之後的事,更是常常想不起來,有一片都是空白,甚至記不得當年她是為什麼來台灣。
但有些事她倒記得一清二楚,她記得出車禍前接到父母過世的電話,林紹傑一知道,隨即陪她去加拿大處理父母的後事。
當時,他本來還想陪她去美國找些老同學,但她拒絕了,老實說,她就是不太想,大概……大概是因為不熟吧。
因為她記不得原來是在台灣做什麼的,加上手機在車禍時摔壞了,靠著林紹傑的幫忙,她走上作家這條路,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麼養自己。
「你就會耍嘴皮子。」林紹傑的語氣是溺愛的。
「謝謝你稱讚我口才好喔,對了,找我有事嗎?」最好是沒事啦,因為靠著枕頭她又有些睡意了。
「想和你談談稿子的事,有時間嗎?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出去啊--」她興致缺缺,不否認她是滿懶惰的人,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最好能二十四小時躲在家裡看漫畫小說,不然就去租動畫來看。
況且出門真的很麻煩,為了要能見人,至少得打扮打扮,光鮮亮麗就不一定了啦,但起碼要整齊乾淨,所以,真的很麻煩!
難怪她益發覺得寫作這行業真的很適合她。
「怎麼啦?你還有事?」
「沒有啦,就是剛剛起床,頭還有些暈暈的,不過如果是大主編你請客的話,我當然義不容辭嘍。」
「那我老地方等你,不見不散。」對方也沒再給她拒絕的機會,而是直接掛斷電話,一勞永逸。
通話結束,紀美純不甘不願的爬起身,撫著酸痛的眉心下床,走向浴室,看著鏡中的自己時,差點被嚇死。
天啊!她還真夠狼狽的,要不是現在是早上,她還以為見鬼了勒!
驚嚇過後,她趕緊打扮出門,來到相約地點,一眼便看到林紹傑坐在餐廳的一角等她。
他總是那麼斯文有禮、笑容可掬,像個沒有脾氣的好好先生,無時無刻都會將笑容展露人前。
剛開始當作家時,她戰戰兢兢的,也很懷疑自己的實力,是他一直鼓勵,她才沒放棄的。
沒想到她寫的第一篇關於靈魂轉世的小說。一出版便受到不少讀者喜愛,讓她有了自信,也從此在寫作這條路上欲罷不能。
「等很久吧?」紀美純一頭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但無損精緻的五官及迷人的笑容,雖然因為宿醉,臉色略顯蒼白,卻仍掩不住她的嫵媚和柔美。
戴著金邊眼鏡的林紹傑收回看她的視線,故意低頭看了看腕錶,掩飾剛剛的失神,「還好,只等了一個小時又四十五分鐘而已。」
「而已?算得這麼精準還叫而已?諷刺的味道很濃喔。」在他對面落坐,侍者迎來,她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和一份意大利麵。
「你多心了。」對方笑笑,看起來真像是不以為意的樣子,「如果等的人是美女的話,就算再多等一個小時又四十五分鐘也值得。」
「厚!真會說話,我看你才是愛耍嘴皮子的那個,真不愧是專門玩文字遊戲的大主編。」
「不用討好我,想拖稿門都沒有。」
「這次是真心的,不是為了要拖稿啦,況且我早就有方向了,進度絕對沒問題。」
「方向?你又在搞什麼?對了,你昨天沒睡好嗎?怎麼黑眼圈這麼深,又熬夜了?」說到這,他難掩擔憂,「我剛跟你開玩笑的,你的稿子我不急,不然你想拖就拖吧,健康最重要,我特許你不用熬夜趕稿。」
「還說,我這次熬夜可是為了你耶。」
聞言,林紹傑一怔,臉色微紅,但紀美純完全沒注意到,自顧自的說下去,「還不都是為了你前些天隨口說的點子。」
話落,他顯得有些失落,但隨即收拾情緒,不想被她發現。
紀美純雙肘搭在桌沿,將臉湊到他面前,「我對你隨口說的酒吧裡一夜情的點子很感興趣,可是又沒什麼經驗,寫起來總覺得不太順手,所以我昨天便做了一件大事……」
「什麼事?」林紹傑似乎察覺有些不妙。
「當然是實地探查啦!我去那間很有名的暗夜皇族酒吧找靈感,厚!那裡真不愧是台北最大的酒吧,裝潢好漂亮好別緻,連調酒都好喝得不得了,那些有名的酒以前總是出現在我的小說裡,昨天是我第一次嘗到喔……」
她開始侃侃而談,林紹傑沉穩的坐在她對面,雙眼癡迷的看著她,率真單純的她,這些年來從沒變過。
好幾年前,第一次看到她時,那股莫名的心悸他現在還感受得到,長髮的她,猶如一個掉落凡間的仙子,短髮的她,清純而俏麗,不管她怎麼變,都不能改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以前,他沒有資格,但現在,他終於有機會接近所愛,他有的是時間慢慢等,等她習慣他的存在,等她發現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是他。
她喜歡一個人躲在家裡看電視,喜歡躺在軟骨頭上捧著漫畫書一看就是一整天,喜歡高談闊論某個明星的八卦。
終有一天,她也會喜歡上他。
「……所以我決定寫這題材的故事,在來的路上連大綱都想好了,這一兩天就會動筆,保證在一個月內將稿子交給你。」
紀美純一個人講了好久,才發現林紹傑始終保持同一個姿勢,傻傻的看著她,沒半點回應,於是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嗨!大主編,你剛剛有聽到我講話嗎?還是神遊太虛到哪個國度了?」
林紹傑發現失態,表情略顯尷尬,「對不起,我是想,如果這個題材讓你覺得很勉強的話……」
「不勉強,一點都不勉強,事實上我也很想挑戰一下自己的創作尺度,所以我這次……」
「美純,真巧,能在這遇上你。」
「呃?」話被打斷的紀美純一怔,抬起頭,映入眼簾的男子身材高大,身穿一件純白色的短風衣,單手插在褲子口袋。
她仔細的打量對方,片刻才想起來他是誰。他不就是昨天在酒吧中遇到的那個人?!
衛承南精明的目光掃過林紹傑,從他踏進這家餐廳之後,就看到美純和這男人相談甚歡的樣子。而這男人在看美純時,眼神明顯有著一股佔有慾。
男人最瞭解男人,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讓他輕易看出,這男人對他的女人很感興趣。
他很不高興,非常不爽,就算挑釁是很幼稚的行為,也得來看顧主權!
「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紀美純站起身,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想起昨夜,臉頰不禁染上紅暈。
老天!那時她喝醉了,不曉得有沒有在他面前失態?沒醉過,她也不瞭解自己的酒品到底好還是不好。
衛承南體諒般的輕笑,「你應該是忘了我的名字是吧,沒關係,昨天你喝太多了,還得我抱著送你回家,難怪不記得。」他是故意說給某人聽的。
林紹傑向來溫和的臉色果然黯下,桌面下,拳頭緊握。
「抱歉,那你的名字是……」她頗難為情,一方面是因為自己昨天居然醉到要陌生人抱,一方面是因為她還忘了人家的名字,呃……可是他有自我介紹過嗎?
「衛承南,韋斯利的衛,繼承的承,南方的南,以後叫我承南就好。」他也比較習慣她這麼叫。
邊說,他邊用眼神示威性的看向林紹傑,沒想到對方聽到他名字時的反應比聽到他抱美純回家更大,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有些懊惱。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逃開他的眼,顯然這男人有問題,只是他現在並不急著拆穿。
搔搔頭,紀美純從善如流的說:「那就這麼叫吧,以後你也叫我美純就好。對了,你一個人來吃飯嗎?」
「我本來和朋友約好了,可對方剛打電話來說臨時有事,所以……」他聳聳肩,一副很無奈的樣子,「不知道你們介不介意一起坐?畢竟一個人吃飯滿無聊的。」
「呃……」她是沒關係啦,但林紹傑呢?她將目光轉向他。
「……衛先生請坐。」林紹傑雖然心裡不願意,但又不想讓心上人覺得他小氣,只好咬牙答應。
只是請字才剛下,衛承南隨即霸氣的坐到兩人之間,挑釁的望向他,刻意朝他微笑點頭,「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他是我出版社的老闆,也是我朋友……」紀美純想幫兩人介紹,卻覺得氣氛怎麼好像有點僵?他們應該不認識吧?
「我姓林,林紹傑。」林紹傑的臉色很是凝重。
「原來是林先生,幸會。」衛承南很有紳士風度的伸出手與對方交握,而林紹傑猶豫片刻,帶著幾許不情願,也伸出了手。
兩個男人的戰爭,點燃。
侍者將午餐一一奉上,談話的氣氛因為衛承南的加入而變得不再熱絡,紀美純小心翼翼的吃著意大利麵,卻又不由自主看向衛承南,但看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的臉紅心跳。
她很想問他昨天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啟齒,萬一她真的有在他面前失態,那豈不是丟人丟大了?
「美純……」
「有!」突然被點名,她像個小學生般立即舉起右手,一副緊張的樣子。
衛承南和林紹傑同時被她逗得笑出聲,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雙頰霎時通紅。「那個……承南,有什麼事嗎?」
說來奇怪,兩人不算熟識,他喊她「美純」時卻帶給她強烈的熟悉感,甚至是有別於朋友的親暱,好像以前也有人這麼叫過她,而她喊他也覺得很自然。
「你的嘴角沾到油漬了。」順手拿起一張面紙,衛承南當著眾人的面在她嘴角輕輕擦拭了幾下。
紀美純被他突來的動作嚇呆了,林紹傑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
「衛先生,我想……」他剛想開口制止衛承南的動作,不料卻被對方搶先。
衛承南故意露出擔憂的神情,「林先生,你怎麼了?好像氣色不太好,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最好盡早去看醫生,延誤就醫會耽誤治療黃金期的。」他的意思是叫對方可以閃了。
林紹傑忍下不滿,露出最擅長的微笑,「多謝你的好意,我不是不舒服,只是想提醒衛先生一聲,美純和你並不熟,希望你能尊重她。」
「怎麼?」他傲氣的挑高眉頭,「我有不尊重她嗎?」
這該死的傢伙,美純是他的女人,兩人怎麼甜蜜,關他什麼事?還硬要留下來當電燈泡!
見兩個男人之間氣氛怪怪的,紀美純急忙打圓場,「沒關係啦,我想承南他也是好心,不過擦油漬這種小事還是我自己來就好。」
「美純,你太見外了,難道你忘了昨天我們一起喝酒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說我很適合做你小說中的男主角,為了體驗真實感,你還靠在我懷裡……」
見她小臉越來越紅,他優雅的交叉十指微笑,「你說靠著我很溫暖,說你的感受比你筆下的女主角還深,我要離開了你還捨不得的拉著我的手。」
說道最後,紀美純的臉已經變成了西紅柿色,「拜託,我昨天真的有那麼失態嗎?」她不敢再聽下去,否則她肯定沒臉活了。
「看來衛先生有趁人之危的嫌疑。」林紹傑快要嫉妒瘋了,他認識美純到現在為止,連她一根指頭都沒機會碰到。
衛承南挑釁的回看對方,「林先生言重了,如果我真想趁人之危,就不只是擁抱這麼簡單了。」
幾句話,說得林紹傑無言以對,只能喝酒澆愁。
小勝一籌,衛承南胃口大好的切割盤中牛排,吃下幾口後,卻斂起濃眉,並叫來服務生。
「你們餐廳換主廚了嗎?這牛排的味道為什麼和以往不同?」
侍者禮貌頷首,「對不起這位先生,主廚去日本出差,這道菜是由其它廚師做的,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
他優雅的放下刀叉,並用紙巾擦擦雙手,「這牛排的醬汁調得太濃,味道太重,肉質原來的鮮美被過濃的味道所掩蓋了!」
服務生被他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只能好脾氣的撤掉牛排,並吩咐廚師重做。
紀美純呆呆的看著他,「真看不出你對食物這麼有研究。」
「不會是雞蛋裡挑骨頭,想裝格調吧。」氣結的林紹傑說起話來酸氣四溢。
「林先生說對了,我就是雞蛋裡挑骨頭,因為我自己也在餐飲業,呈現最完美的料理是我對顧客的尊重,本來多小的細節都該注意的。」
被反將一軍的林紹傑臉色更黑了。
「我還以為你們這些當老闆的只在乎怎麼賺錢,不在乎這些勒,沒想到你滿有心的。」紀美純不吝稱讚。
衛承南露出自信的模樣,「我在乎的是酒店的長久經營,不短視近利,所以瞭解料理是必要的,況且我不只是酒吧的老闆,同時身兼主廚,當然更在乎客人的感受。」
「是喔,原來你還是主廚,這麼說你還會做菜嘍?」她頗驚嚇,這麼有型的男人還會做料理,也太完美了吧。
「有興趣去我店裡嘗嘗我的拿手菜嗎?」他趁機提出邀約。
「呃,這個……」
一直生著悶氣,默不作聲的林紹傑趕緊出言警告,「美純,你跟衛先生才認識不久,就打擾人家好嗎?」
隔著桌子,衛承南親切的拍拍她的手,「我是一點都不介意,就看你怎麼想了,況且我也是想幫你。」
「想幫我?」
「對啊,幫你尋找創作靈感啊,你昨晚跟我提到那個關於一夜情的故事,我可以幫你……」
「還說你沒有趁人之危,你說這什麼話?」林紹傑見縫插針,就怕意中人被拐走。
「林先生,你想太多了,我是酒吧老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多得是真實例子可以給美純作參考,根本不用她親身體驗,這樣不是很好嗎?是吧,美純?」
「對厚,那好吧,晚餐時間我就打擾嘍。」當他提到創作靈感時,她就心動了,看在稿子的份上。她的確該四處體驗的。
況且眼前這個衛承南也引起她的興趣,他的形象還真適合當男主角,可以拿來參考喔。

夜晚的暗夜皇族酒吧,或許是建築設計風格,或許是七綵燈光斜射,總給人一股神秘感。
但今天奢華的感覺不見了,不,該說眾人不在意了,因為酒吧老闆做了一件叫人跌破眼鏡的事,讓客人忘了喝酒,忙著八卦的事。
他親自為一個不符合特徵--黑長髮的女人做拿手菜「黑色七夕」,而且是讓她進廚房看。
廚房裡,紀美純看著眼前脫去西裝領帶,穿上廚師服的衛承南,那一身潔白,顯出他幾分英氣,害她差點看呆了。
專心料理的他,比平常少了點霸氣,多了股溫柔,尤其是他看著食材的樣子好專注,帥氣的模樣讓她不禁心跳加速。
「你怎麼了?有這麼無聊嗎?無聊到你失神了。」衛承南抬頭,正好對上她發呆的臉,忍不住調侃。
「不……不是,不無聊,我是看呆了。」
「我懂,看我看呆了是吧。」
她臉頰通紅,心跳漏了一拍,「才、才不是,我是看料理看呆的。」
「是嗎?」嘴角上揚,沒拆穿她,他一手推著餐車,一手拉她要出廚房。
「你要去哪?」
「當然是去包廂品嚐啊,還說你不是看我看呆,那怎麼會不知道我做完了?我都已經把菜擺上餐車了,走吧。」
「這麼快?」他們進來沒多久就好啦?
沒回答,他牽著她的手,走進他的專屬包廂,要她坐下,並將餐點擺上她眼前的桌子。
看了餐點一眼,紀美純難掩訝異。
「這就是你們的招牌菜?」
「沒錯,怎麼了?不喜歡嗎?」
「不、不是,只是我以為……會更豪華一點的。」還以為至少是牛排龍蝦之類的,沒想到是這麼簡單的組合--炒飯蛋卷、馬鈴薯沙拉、一片火腿、一個小圓麵包加上一杯鮮搾柳橙汁。
說真的,這組合還真合她胃口。
「你先嘗嘗看。」
對厚,還沒吃就下評語太沒禮貌了,她連忙拿起刀叉品嚐,吃了一口蛋卷便驚呼一聲,「沒想到看起來這麼平凡,還滿好吃的耶。」
她的稱讚,讓他打從心裡笑了,「喜歡嗎?我做得好嗎?」
「嗯……坦白講,我的評語肯定不公正。」
「怎麼說?」他期待她的答案。
「這味道真的很好,但更重要的是,這本來就都是我喜歡吃的東西,就算我喜歡也無可厚非,不能給你什麼意見啦。」嗯,沙拉也好好吃喔!
「……這樣就夠了。」
衛承南說的很小聲,紀美純壓根沒聽到,自顧進攻她的美食。
酒足飯飽之後,她才抽空提問,「為什麼你們的招牌菜不更豪華一點?你別誤會,這個真的很好吃,只是一般人會比較喜歡豪華料理吧,而且我也很好奇為什麼要叫黑色七夕?有典故嗎?畢竟七夕是情人節,一般人不會用黑色形容吧。」
這個問題問痛了衛承南的心,也勾起他的回憶。
「我女朋友在七夕情人節的時候離開我。」
女朋友?紀美純的心一緊,像被撕扯著,卻又說不出哪裡痛,只能假裝鎮定的問:「你們……分手了嗎?」
「不是,也不可能,她只是迷路了,暫時還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在等,等她回家。」而他終於等到了,可惜她人回來,心還在流浪…不知道那顆找不到家的心會不會孤單?
「她會回來的。」即使聽他這麼說,心裡覺得難過,她還是想說些什麼安慰他。
「我知道,所以我要先準備,她離家前說想吃我煮的宵夜,我就去學煮菜,這道餐點裡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又不會太油膩,等她吃飽了,我們會一起看個電影,我再拖她去睡覺,讓她枕在我的手臂上…抱歉,我說多了。」
「沒關係。」只是她聽了心裡更不舒服,除了羨慕更多了一絲絲嫉妒,「她……為什麼會離開?」
「我忽略她了,忙於工作忽略了她的孤單,還自以為的認定自己有多愛她,卻為了陪一個客戶,忘了兩人該一起度過的情人節。」
說到這裡,他泛起苦笑,「回到家後,我以為買個禮物賠罪就可以,沒想到她會發脾氣,我不僅不體諒她的心情,還指責她的歇斯底里,在她離開時,甚至不願意拉下臉挽留。」
紀美純怔怔的看著他。這情景為何如此熟悉?腦中還閃過一些模模糊糊的畫面,甚至能聽到嘶吼聲和哭泣聲。
「……她說她餓了,想吃一頓我親手煮的宵夜,我只覺得她不可理喻,不願意,現在想想真後悔,不過是一頓宵夜,為什麼我要這麼固執?」衛承南的表情變得極為哀慟。
看到他眼中的神情,她再次泛起酸意,他在為另一個女人傷痛的時候,她的心也在跟著刺痛。
但她憑什麼?兩人不過認識兩天而已。
慌忙的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不想讓他發現她的異狀,找出紙筆,她字跡凌亂的寫著。
「你在幹什麼?」她意外的動作引起他的注意。
「沒什麼啦,只是……只是覺得你剛剛講的故事很感人,所以想讓這故事變成我小說裡的情節。」她慌忙掩飾心中的不安。
衛承南有些失望,他以為至少能勾起她一點回憶,但看來一點用都沒有,她果然忘得很徹底。
看他臉色不佳,紀美純急忙轉移話題,「說起來這次真要感謝你,不但幫我尋找創作靈感,還親自做拿手好菜招待我,這道菜有錢也買不到,可是大老闆親自下廚耶。」
失落的情緒壓著衛承南,突然,他執起她的雙手,目光灼熱的看著她,「美純,這麼多年了,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想起我嗎?」
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她侷促不安,卻半天也說不出話。
他俊美的臉貼得好近,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雖然他穿著廚師服,仍舊散發出一股好聞的味道,不是油煙味也不是煙草味,而是一股讓她熟悉的、不捨的,男人的味道。
才在胡思亂想著,他臉貼得更近了,嚇得她終於找回聲音和理智,「衛……衛先生,你怎麼了?」
衛承南此時才驚覺失態,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不,沒什麼,我恍神了。對了,你要不要把你想寫的故事說清楚點,也許我可以給你意見喔。」
好險,他差點穿幫,確定她是美純之後,他早打定主意要幫助她找回記憶。
如果,她什麼都不記得,即使他把事情都跟她說了,她也只不過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沒有意義,他不要這樣。
說到這個,紀美純就有興趣了,立刻忘了他剛剛奇怪的話。
「我這次想寫的故事是,女主角因為男朋友的背叛,心情不佳跑去酒吧喝酒,卻喝醉跟男主角發生了一夜情,可是我又沒有這種經驗,寫女主角的心情轉折時,總覺得不順……」
聞言,衛承南靈機一動,「我們談戀愛吧。」
見她大驚失色,他微笑,「放心,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假扮情侶。」
「為什麼要這樣?我是說……我們又不是真的有一夜情,如果是普通的感情發展,我以前就寫過了,幹麼特地假扮情侶?」他的提議的確是很讓她心動,但想到是「假扮」時,她就心悶得不想答應。
「不一定要一夜情,我想你最近是沒靈感了,我們可以假扮情侶,做些情侶間的事,不要失分寸就好,刺激日常生活,說不定你就會有新想法了,怎麼樣?」他其實是找藉口想多點時間跟她相處。
紀美純猶豫了,也許是像他說的,她不一定要死咬著一夜情這個題材,也許會有新的想法也不一定,她就當新交個朋友好了。
「但……我想,這樣子麻煩你,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
衛承南笑開,心中落下大石,輕輕握著她的手,「放心,現在的我,時間寬裕得很。」
她心間一顫,總覺他這句話別有含意。
晚了,他一如昨夜的送她回家,當他從她的公寓中走出來時,看到路燈下的跑車旁,靠著一個身材修長的斯文男子。
衛承南緩緩走近對方,將手臂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等很久了?」
「剛到而已。」朗昱風環著胸。
「這個時間找我,什麼事這麼重要?」
「你未卜先知的能力總是讓我折服。」朗昱風轉身,從車內拿出一隻牛皮紙袋,「徵信社今天傍晚交給我的,相信你會很感興趣。」
衛承南驀地一震,顫抖著手接過紙袋,並翻開裡面的東西,看過之後,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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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2: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衛承南整整一夜沒闔眼,他一遍遍的翻看徵信社提供的數據,工整的電腦字體,一字字都像利刃一樣刺上他的胸口,他不想相信,卻必須面對事實。
美純離開的那個晚上,正好被一輛車撞上導致腦震盪,昏迷不醒了幾天才度過危險期,其後一個禮拜都在醫院養傷。
外傷幾乎都沒問題了,但因為外力衝擊導致腦部淤血,造成記憶受損,他想,這應該是她不記得他的原因。
最讓他自責的是,同一天,她遠在加拿大的父母因為海難喪生,資料上顯示,美純養傷後有回加拿大處理後事,可見海難發生後她就知道了,她沒有喪失那段記憶。
他不敢想像,當時她受到多麼強烈的打擊,但就在她最需要人幫助和安慰的時候,他卻沒有陪在她身邊。
衛承南深深自責,一拳砸上雪白的牆壁,刺骨的疼痛根本無法平息他心底的愧疚,他憎恨自己,說好要保護她的,卻沒做到。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射進他的書房,照在他憔悴的臉上,暖暖的,但他的心卻寒冷無比。
沒有睡意,他走到衣架前拿起外套穿上,拿過車鑰匙,開著跑車漫無目的的在清晨的街道上遊蕩,想讓心情平復些。
當他回過神時,才發現他竟開到美純家樓下了,想來上天也捉弄人,她家其實離他家不遠,諷刺的是,這幾年他一次都沒遇見她,難道這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不想打擾她睡眠,他懷著心事在車上坐了許久。
終於,太陽往頭頂上爬了,他在她家門口按鈴,第三次,過了好一會,才傳來一陣懶洋洋的應答聲,「來了來了,這麼早是誰啊?」
早?衛承南低頭看了看腕錶,已經十一點多了,這妮子還說早?
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忘他就忘得這麼徹底,但壞習慣卻是一樣也沒忘。
門被人輕輕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衣衫隨性、滿臉睡意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大號的T恤,修長的雙腿暴露在空氣中、兩隻腳丫子赤裸裸的踩在地板上、一頭短髮翹了幾根,當她漸漸看清來人是誰後,嚇得低叫一聲。
「砰!」
紀美純幾乎想也不想的就將門重重闔上,並在門內高喊,「你等等,我突然想到臨時有事,一會再幫你開門。」
之後,隔著門板,衛承南聽到從屋子裡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禁啞然失笑。這女人肯定是在整頓自己跟房間,但他其實很想跟她說,再邋遢的她,他都看過。
時間過了整整五分鐘,當房門再次被打開時,紀美純已經換上一套家居服。
她笑得十分誇張,更確切的說是笑得很假,「承南,這麼巧啊。」喔,她這個白癡,這是什麼開場白啊?人家明明是按過電鈴了。
還有,她的形象毀了,剛剛她一定很慘很難看,這男人很閒嗎?一聲不吭的就出現在她家門。
「我只是順路經過,你不用緊張。」他聳聳肩,「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呃,裡面請。」她急忙讓開身,並手忙腳亂的收拾腳邊的雜物,「抱歉,昨天晚上趕稿,所以沒時間整理房間,你隨便坐,要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噢對了,我忘了我家沒有咖啡也沒有茶,只剩幾瓶可樂……」
「不必麻煩了。」他其實只想要她坐下來陪他聊聊。
看著她纖細的身影來回忙碌,他視線前的影像也與過往重迭,彷彿又看見那個一會跑客廳收東西,一會跑廚房為他煮晚餐的小女人,他好懷念。
「承南,可樂。」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房間打掃完,不,應該說是把東西塞完,並順手拿了一瓶可樂遞給他。
「美純,我們現在是情侶,你對我不用這麼生疏,要當我是你男朋友。」
相戀多年,他已習慣兩人親暱的相處模式,現在卻得這麼陌生的對應,他心裡很不好過。
「我……我只是有些不習慣。」
「你只要將自己當成小說中的女主角,再把我當成小說中的男主角,很快就會習慣了。」
邊說他邊接過她遞來的可樂,可當他伸手的時候,紀美純不經意的看到他的大手上殘留幾道狼狽的血漬。
她胸口一悶,「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衛承南這才發現手上的傷,原來自身的疼痛已經敵不過他對她多年來的愧疚。他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沒什麼,可能是我不小心撞到的。」
「所以說你們這些男人的骨頭真是有夠硬,都撞成這樣子也不包紮一下,難道你不知道,如果不小心碰到髒東西會很容易感染嗎?」
就像個囉唆的小老太婆,紀美純倏地轉身在櫃子裡翻找,回身,手中多了緊急藥箱。
她半蹲半跪在他面前,不待他反應過來,已經抓過他的大手握在自己手中、並從藥箱中取出藥水和酒精,小心翼翼在他的傷口處塗過之後,再拿過繃帶輕輕幫他纏好。
衛承南垂頭看她認真包紮傷口的樣子,沒有任何化妝品修飾過的臉,依然白裡透紅,流露著純真,她的睫毛微鬈,一雙大眼柔情似水,曾經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他忍不住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輕輕觸碰她,當他溫熱的手指碰到她細嫩的面頰時,可以感覺到她抖了一下。
紀美純愣住,卻沒有制止他的動作,除了身體,其實她的心也輕輕顫抖。
為什麼這男人身上的味道總會勾起她的熟悉感?他的動作好輕好柔,而她就像被他呵護在手中的無價瑰寶,這種被寵愛的感覺,讓她覺得好幸福,卻也好不真實。
畢竟他們不是真的情侶,不是嗎?
抬起頭,她開口想說些什麼,他卻突然將她納入懷中,這突來的動作嚇壞了她,「承南……」
他的大手熟練的攬著她的腰,目光灼熱而深沉,「既然是要刺激靈感,戲就要演得像,你對我實在是太陌生了,為了讓你早點適應,我們應該多做做熱身,比如這樣……這樣……還有這樣……」他的唇輕輕吻向她的額頭、鼻尖和嘴唇。
她呆呆的躺在他懷中,大腦已經完全失去應變能力。這男人在幹麼?他怎麼可以這樣?不是說不會失分寸的嗎?
可是……為什麼她偏偏無法抗拒他誘人的魅力?他身上的味道令她沒道理的著迷,甚至想更抱緊他、讓身體更往他貼近,汲取他的溫度,好像……好像本來就該如此。
但他們明明才認識幾天,她其實並不瞭解他,他卻常害她手足無措、害她應接不暇、害她心亂如麻、害她失去判斷力。
當衛承南的大手輕輕滑過她細嫩的頸子時,看到了繫在她脖子上的金鑰匙,「你這項鍊哪買的?」
他將鑲著寶石的鑰匙掬在手中、聲音變得有些激動。
他怎麼了?紀美純從他掌中接過鑰匙,並緊握在掌心內,「不是買的,怎麼來的我不記得了,以前沒有、後來就戴在脖子上,我不知道這鑰匙樣式的墜子是不是真的可以打開什麼,不過相信它對我來說應該很重要。」
她不著痕跡的從他腿上坐起,「之前我出過車禍,某部分記憶因為車禍而消失了。」
她越往下說,衛承南的表情便越複雜,「然後呢?你記得什麼?」
她無奈的搖搖頭,「我不是很清楚,不,應該是說很奇怪,大學以前的事我記得一清二楚,但之後的就很模糊、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像我記得父母因為海難去世了,卻不記得這鑰匙怎麼來的,或許它就是我找回記憶的關鍵喔。」
衛承南心倏地痛到不行,果然,她好像是只忘了跟他有關的事,這是為什麼?
他忍住心底的失落,出言安慰,「沒關係,我想有一天,你遺忘的那部分記憶一定會重拾的。」
話落,門外出現敲門聲,紀美純蹙起眉,好像也不清楚有誰會來找她,看了衛承南一眼後,急忙跑到門邊拉開房門。
「嗨美純!」門外傳來林紹傑愉悅的嗓音,「看看我替你帶了什麼?」說著,他舉起手中的塑料袋,「都是你愛吃的東西,火腿蛋餅、馬鈴薯沙拉、小麵包都有,我猜你應該還沒吃早餐吧。」
「林先生,我猜你一定跟美純很不熟吧。」
坐在室內的衛承南聽到來人竟然是林紹傑,不禁醋意橫生,故意站到紀美純身後,擺出一副男主人的架式,「美純喜歡火腿跟蛋餅分開吃,喜歡馬鈴薯沙拉、但不會當早餐,她不特別愛吃麵包,除非是剛出爐的,這麼說你明白嗎?」
紀美純心一驚。這傢伙有沒有這麼神準啊?居然把她的習慣講得這麼清楚,不會是在她家裝了監視器吧?
他的出現,讓林紹傑嚇了好大一跳,錯愕了一下,但聽到他鉅細靡遺的說出紀美純的喜好,更覺難堪,卻又無法反駁什麼,因為他沒忘記,他叫衛承南。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臉色陰沈的問。
「看來美純似乎忘了通知你,也難怪啦,你們可能只是一般朋友,不會聊到這麼深入的話題。」將手臂搭在身前女人的肩膀上,衛承南故意當著情敵的面做出一副親暱的樣子。「我和她現在可是熱戀中的情侶嘍。」
「美純?」林紹傑難掩錯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呃……」被夾在兩個男人之間的紀美純尷尬的笑著。這要她怎麼說,說她為了寫作靈感跟衛承南假扮情侶?林紹傑一定會阻止她的。
「好了,我的寫作時間到了,兩位如果不介意,就將私人空間留給我單獨享用好嗎?」眼下,最好將兩個麻煩精統統打發掉。
「可是他說的是真……」
「林先生,我想你應該沒有老到重聽吧?我們家美純說她現在要工作了,我們還是別打擾她比較好。」她沒有否認,讓衛承南更得意了。
不理對方一臉難看,他將林紹傑推出房門,臨走前還將門關好,並熱心的吩咐她專心在家寫作,他晚點帶她去吃飯。
到了門外,兩個男人同時變臉,一副和對方有仇的樣子,相互瞪著彼此。
「衛承南,你對美純到底居心何在?」林紹傑快要被氣瘋了!他花了這麼久時間,終於讓美純更信賴他,這傢伙又出現幹麼?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才對吧。」衛承南不甘示弱的看著他,「你對美純又居心何在?」
「我和她認識了這麼久,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
「林先生,在這之前我忘了告訴你,我和美純曾經同居好幾年。她是我的女朋友。」
林紹傑似乎沒有多震驚,倒是不以為意的嘲諷,「那是以前,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你應該知道美純打心底不記得你了吧?」
他神情冰冷,「你知道我?」
「你不知道我,我倒是知道你,我說我跟美純認識很久可是真的,我們倆是高中同學,我以前就很喜歡她了,雖然後來念不一樣的大學,但一直有在打聽她的消息,聽說她在大學交了一個男朋友,兩人感情很好,我只好死心回台灣發展,打算忘了她。」
「所以那天在餐廳聽到我自我介紹時,你才會露出那種表情?」衛承南一語道破,難怪他老覺得這人怪怪的。
「你發現了?沒想到你看人還挺厲害的,但你猜不出我是誰吧,我想美純以前應該沒有提過我,畢竟我們只是高中同學。」
「哼,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既然知道我,那你就自動退讓吧。」
林紹傑又露出得意的笑容,「就是知道你是誰我更不可能放棄,美純絕對不會回到你身邊的。」
「你什麼意思?」
「美純跟你提過她發生車禍的事嗎?」看他點頭,他繼續說:「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是我不小心開車撞到她的,本來我很自責,但現在老實說我很慶幸,那個開車撞她的人是我!」
衛承南不滿的瞇起眼。他這什麼意思?知道美純出車禍,他心都揪起來了,這傢伙卻說很慶幸?
「她昏迷了幾天醒過來之後雖然認得我,但我問她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她答不出來、問她什麼時候來台灣的她也想不起來、卻告訴我車禍前她接到父母過世的消息,希望我幫忙處理。」
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林紹傑唇角越揚越高,「從聊天中發現,美純好像只忘記跟你有關的事,我私下問過醫生,醫生說有可能是撞擊產生的淤血導致,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因為不想面對,所以選擇遺忘,你懂了嗎?我雖然不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對美純來說,你就是她不想面對的部分。」
衛承南握緊拳頭,聲音壓抑,「那是暫時的,有一天她會想起來的。」
林紹傑冷冷看著他,「隨便你怎麼想,但我要提醒你,不要以為可以拿男朋友這名詞當籌碼,要美純回到你身邊,畢竟對現在的她而言你只是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
沉默片刻,衛承南挑唇冷笑,「放心,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卑鄙,我打算讓她自己想起來,就算想不起來也無所謂,我有信心她會重新愛上我的,別忘了,我們才重逢幾天,就從陌生人變情侶,我勸你盡早放棄。」
說完,他酷酷離去,只將修長的背影留給林紹傑,同時,也讓對方陷入深深的沉思。

入夜,外面的雨勢更加強烈。
衛承南坐在書房內,眼前是幾本皮製封面的日記,自從美純離去之後,她所有的東西都成了他思念她的慰藉品。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只他送給她的白金寶箱裡,居然會有個暗格,裝了幾本厚厚的日記。
其中記載了兩人共同擁有的喜怒哀樂,看光了她的日記,他才知道,她回台灣之後,獨自承受了多少痛苦。
她每天都生活在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世界,周圍沒有朋友也沒有生活重心,當她的世界中只剩下他時,她感覺到孤獨和害怕。
原來她怕黑,是因為她六歲時,哥哥因患上急病被父母送去醫院,偌大的家中只剩下她一個人,那夜停電,她嚇得大哭出聲。
但任憑她哭叫吶喊,都沒有人及時關心和安慰她,她被嚇壞了,不斷想尋找人安慰,但整整一夜,她都在等待的恐懼中度過。
後來,她哥哥因病得太重而不幸去世,整個家庭籠罩在一股陰暗之中,那時她的父母因喪子之痛,也忽略了她的心情。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她恐懼黑暗、害怕孤獨,而他和她相戀多年,只知道她怕黑,睡覺需要開檯燈,卻從未問過原由。
望著這些厚厚的日記,衛承南兀自傷感,手機的鈴聲像小石子般攪亂了他的思緒,還沒回神,就反射性的接起手機,彼端傳來朗昱風的聲音,他機械式的接電話,機械式的應聲,直到朗昱風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他才回過神。
「你剛剛說什麼?」
對方的聲音聽來有些無力,「承南,我猜你最近一定是病了,需不需要我介紹個私人醫生給你?」
有情緒的聲音是以前的朗昱風沒有的,多年的相處,已經讓這對過往的上司下屬變成了有默契的好友。
這幾年,朗昱風始終無怨無悔的在為衛家事業奉獻,也是衛承南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哥兒們和幫手。
「沒什麼,只是最近睡得不好,我想過段時間會好的。」他也很想睡得好,但只要一閉上雙眼,腦中就會出現美純離開的那天,甚至看到她被車子撞到的情形,驚得他不敢闔眼。
「還在為紀小姐的事煩心吧。」他知道好友找到紀美純的事,以前他沒出過力,但這次他想幫點忙。
衛承南苦笑,對著電話道:「你可以直接說重點。」
「好吧,我有兩件事想向你報告一下,第一、衛氏集團最近的財務狀況不佳,我們懷疑公司有內奸。」
深鎖眉心,他表情變得冷冽,思忖許久後問:「第二件事是什麼?」
「聽你的口吻,似乎已經想到了解決之道。」知道事情得以解決,接下來,朗昱風的聲音變得輕快又帶著調侃,「至於第二件事,希望你先有心理準備,據可靠消息得知,你弟弟小宇他……」
「好了,這件事直接忽略,我不想知道。」他幾乎想也不想的打斷,這種會帶來不祥的消息,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電話彼端傳來朗昱風濃濃的笑聲,「OK,我尊重當事人的意願,不過閉嘴之前,我還有一個題外話要向老大匯報。據說今晚有小颱風入境,會下雷雨……」
「如果你想跟我討論天氣,我勸你省下電話費。」
對他的不善,朗昱風不以為意,自顫自的說:「我對天氣是沒什麼研究,但對某人的習慣倒是聽人提起過,聽說這次的颱風可能會導致部分區域停水停電,如果我沒記錯,這些會停水停電的區域好像包括……」
話還沒說完,衛承南已經像只受驚的豹子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朗昱風,你有沒有判斷能力啊?這種事情比前面兩件重要多了,你拖這麼久才講?!」
手機傳來朗昱風大笑的聲音,衛承南氣沖沖的掛斷電話,找出車鑰匙便飛也似的衝出家門。
老天!他肯定是個混蛋,這種惡劣的天氣,只知道坐在家裡自責以前帶給美純的痛苦,卻忘了現在的她更需要他的關心。
他不敢再想像,一口氣衝到車庫,迎著惡劣的天氣將車子一路開到她的公寓,如朗昱風所料,小颱風果然影響了部分區域的供電,整幢大樓目前都陷入黑暗。
沒有電梯,他只能爬樓梯到她家,藉著微弱的手機屏幕亮度,好不容易爬到九樓,可按了好久的電鈴、敲了好久的門,卻沒有任何回應。
該死!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焦慮的感覺讓衛承南就快要接近崩潰邊緣,最後只得向樓下的房東借備份鑰匙,所幸,那天他們一起出去吃飯時有遇上房東,房東才願意將鑰匙借他。
可是找了好幾圈,她根本不在家裡,這種時候、這個時間,她會在哪?難道……
腦中浮現林紹傑那張溫吞吞的臉,難道被那傢伙搶先了一步?
想到這裡,衛承南忍不住妒意橫生,他已經錯過她多年,如果因此讓他們倆錯過一輩子的緣份,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外面傳來一記震耳欲聾的雷聲,雨勢也因此變得越來越大,他拚命打她的手機,可卻始終都是對方關機的訊息。
見鬼!那女人現在到底在哪裡?難道她害怕的時候真的是先想到林紹傑嗎?他真的晚了嗎?
氣悶的將手機摔落在地,發出砰的一聲,不料被摔落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並響起了音樂聲。
衛承南急忙撿起手機,「該死的,你在哪裡?」
「對、對不起……承……承南……你在忙嗎?」
剛接通,便傳來紀美純畏怯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巨大的雷聲,這令衛承南心底一抖。
「美純,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
當他飛速趕到公用電話旁邊時,只見她正抱著膝、可憐兮兮的靠著牆縮著,外面的大雨幾乎將她淋濕、她凍得渾身發抖。
他冒著雨跳下車,快步往她走近,蒼白的小臉看到他,眼睛霎時發光。
「你來得好快,我才打電話不到十五分鐘。」她瑟縮的站起身,身邊還有一台筆記型電腦。
看不出有沒有嚇到,但她嘴裡不停喃喃道:「早上的時候聽新聞說我們這區可能會停電,我怕寫稿的時候會突然斷電,所以就來遠一點的咖啡廳,沒想到才寫到一半,咖啡廳也停電了,害我都沒來得及存檔,我還沒帶手機……呃?」正囉唆個沒完的她只覺得身子一緊,身體在下一秒被牢牢擁住。
衛承南力道大得似乎要將她揉碎,但她也感覺到他的顫抖,他這是怎麼了?
「不要再用這種方式來考驗我的心臟功能,你嚇壞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他的聲音有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大手緊緊抓著她的腰,彷彿怕不抓緊她就要不見了。
紀美純就這樣呆呆的被他抱在懷中,臉貼在他的胸前,他劇烈的心跳不斷衝擊她的理智。為什麼這情景讓她有熟悉的感覺?
最近好像常這樣,是她想多了嗎?
當他溫熱的嘴唇瘋狂的掩蓋住她的,汲取她的甜蜜時,她再也無可自拔的淪陷在這柔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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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2: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紀美純穿著睡衣從浴室走出來,雷雨繼續著,她被衛承南強行帶到他家,因為他口口聲聲說她現在的身份是他女朋友,他就有責任和義務照顧她,害她深深嫉妒起他的女友。
被一個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深愛著,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而她……只是假扮的。
他家裡的擺設跟物品都還留有他女友的影子,似乎從對方離開後都沒改變,可見他有多深情。
更讓她在意的是,他臥室的床頭櫃放了一盞和她家一模一樣的檯燈。
他說過「黑色七夕」裡都是他女友愛吃的東西,恰巧,也和她一樣,而他剛剛在外面竟然還吻了她,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不禁猜想,他要兩人假扮情侶的用意,是不是多了投射作用?
臥室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衛承南手中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見她已經從浴室出來,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不好意思,外面的洗手間沒有盥洗設備,得讓你進來洗,我猜你今天一定累壞了,把牛奶喝了,早點躺下休息,你今天就睡這吧。」
他像個慇勤老公在關心和疼愛著嬌妻,紀美純不禁怦然心動,坐到床頭,她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我這樣貿然來你家住,會不會打擾到你?」
「傻瓜,怎麼會打擾,這兒只有我一個人住而已。」他不樂意看到她眼中對這兒的疏離,畢竟這裡才是她的家。
他扶她上床,並將手中的牛奶遞到她唇邊,「這兩天你就先住我這,你的電腦因為淋雨好像出了點問題,需要送修,不過我已經幫你把遺失的檔案找回來了,如果你想寫稿子,用我的電腦好了。」
「不必了,我也可以去網咖……」
紀美純還想說什麼,卻被他用食指輕輕掩住,「在我家裡就要聽我的,而且現在也不是爭論這件事的時候,乖乖把牛奶喝了,早點睡。」
被人疼的感覺就是這樣吧,她也累了,暫時享受他的溫柔沒關係吧?接過杯子,她滿足的喝光牛奶。
「杯子給我,快睡。」接過杯子站起身,衛承南順手關掉臥室的燈,當黑暗降臨時,他立即感覺到她對黑暗的恐懼,沒等她開口,他已經自動自發的將床邊的檯燈扭開。
這個熟悉的動作令紀美純一怔。他知道她怕黑?所以,她喝醉的那晚,真的是他開檯燈的?他怎麼對她這麼熟悉?真的是巧合嗎?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他坐到床邊,雙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其實我小時候也很怕黑,因為我爸媽總是不在家,老將我丟給家裡的傭人看管,白天有人陪,但天一黑,偌大的房間就剩我一人了。所以我下意識不喜歡黑暗。」
他一邊說,一邊幫她蓋好被子,「但事實證明,黑暗不會因為我不喜歡就不來到,我每天還是得面對,後來我就想,怕黑是因為黑暗顯得我孤單,可換個角度想,也只有在黑暗中,別人才看不到我的脆弱,所以,我調整過來了。」
紀美純盯著他,像是在思考他的話。
像以前無數次一樣,他摸摸她的頭,「美純,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勇敢面對才看得到未來。」他希望她身體裡的那個美純也能聽懂,不要再避著他。
他站起身,並在她額頭上印下輕輕一吻,「早點睡吧,明天見。」說完,他掩門離去。
紀美純躺在床上,微微閉上雙眼,腦中不斷迴響他剛剛那番話--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勇敢面對才看得到未來。
總覺得他這番話別有含意,他想說什麼?
越接近深夜,她的思緒便越是煩亂,她想睡覺,但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
伸手,她頭一次關掉床頭的檯燈,本來應該害怕的,她想起小時候的事……但臥室裡專屬他的氣息,把她的思緒帶回。
這種感覺就像是衛承南在她身邊保護她,因為心安,她陷入深沉睡眠,一夜好夢。
隔天,她一如既往的賴床到中午,當她慢慢醒來時,才驚覺自己住在別人家裡,尷尬的從床上一躍而起。
老天!她還真將這裡當成自己家了,真是失禮啊!
紀美純慌忙起身梳洗,動作快得像在逃難,當她走出臥室時,聞到廚房內飄出的菜香,味道勾得她肚子都要叫了。
繫著圍裙的衛承南見她醒來,唇邊勾起迷人的笑容,「早啊美純。」
她臭著臉嘟著嘴,似是抱怨似是撒嬌,「都已經中午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叫我起床,害我像個懶蟲一樣賴在別人家裡,形象都沒了。」
「小姐,糾正一下你的用詞,你現在住的不是別人家,而是你男朋友的家,我一點都不在乎你是不是隻懶蟲。」他將最後一道菜放到餐桌上,「過來嘗嘗我做的家常菜,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有些難為情,卻又無法抗拒他的熱情,只好乖乖的走近。
餐桌上擺著幾道色香味俱全的中式料理,她隨即露出崇拜的表情,「哇,你廚藝真的很好耶,光看就覺得好吃了。」
「那就別光是看,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將我的作品統統吃光,否則我這個大廚師可是會很傷心的喔。」
「你把我當母豬啊!這麼多豐盛的東西我哪裡吃得完,況且我現在還在減肥。」女人都很在乎身材,她是不胖啦,但要稱為骨感美女可還差了一大截,她還想再瘦點。
「誰准你減肥的?」衛承南面色一冷,滿臉的不贊同,隨即夾起小山高的菜放到她碗裡,「給我統統吃光,這些東西都是對身體有好處的,不只如此,還養顏美容。」
「你好霸道,我幹麼要聽你的?」雖然嘴巴嘟得高高的,她還是很聽話的努力吃他夾給她的食物。
他露出笑意,「珠圓玉潤的女人才美,抱起來才舒服,你看你瘦巴巴的,一定是不注意飲食才會營養不良,從現在開始,我每天都會幫你做營養滿分的餐點,不管你有多忙,都必須吃光光,知道嗎?」
紀美純在嘴裡小聲嘟囔,「我又沒有逼你抱,是你吃我豆腐的……」
「你說什麼?」
「……沒有,菜好好吃喔。」
「好吃就好,我知道現在有很多女人甘願做干物女,但我有信心會慢慢改變你。」
「干物女?我?」她誇張的指著鼻尖,似乎對這三個字很感冒。
他懶懶的挑高眉頭,「不是嗎?首先,喜歡在家睡覺看漫畫多過外出交際?」
蹙眉,她不是挺認同,「我是作家耶,當然是在家的時間多啊。」
「但實際上你就是喜歡在家。」他可是很瞭解她的,「就算你不是作家,也會是放假不出門,覺得懶散過生活比較快活、在家看漫畫比跟朋友應酬跟男人談戀愛有趣。」
想當初他要不是時常陪她在家,她搞不好也覺得看漫畫比跟他約會有趣!
「呃……關於這一點我可以解釋,因為我本身沒有什麼朋友,而且每天都要趕稿,否則就會誤了出版日期……」
「好吧,我姑且將你的解釋理解為苦衷,但……」他很壞的朝她擠眉弄眼,「你現在沒穿內衣,對吧?」
刷!她的臉一下子紅到頸根處,表情像吞了一顆生雞蛋,「你你你……你怎麼知道?」這男人有透視眼嗎?
她的確是洗完澡穿了睡衣就睡了,根本忘了要考慮是住在別人家,剛剛起床也沒想過要穿上,因為……就像他講的,她早就習慣了。
他笑得更加邪氣,「放心,我沒有故意揭你隱私的意思,只是要告訴你,你的表現已經充分表達自己是干物女了,當然,我相信應該還有其它症狀吧。」
呵!她臉紅的樣子一如多年前那般可愛,一早就能看到這樣的她,他真的覺得像回到了以前。
面對他惡魔般的笑容,紀美純真是嘔得要死,在他面前,她就像一個透明人,好像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猜測之中。
接下來的幾天,衛承南找了無數藉口,就是不放她回家,而紀美純也的確沒辦法忽視心裡的想法--她想留下來,所以,就這麼妾身不明的住下了。
他為她準備了一間書房,專供她寫作,還送她一台價值不菲的新款筆記型電腦,她以前的數據他都貼心的幫她存好了,至於送修的那台,就不知道下場了。
他的書房設計利落簡單卻又實用,她很喜歡,結果一聽她稱讚,他馬上得意的說,其實他也是室內設計師,酒吧跟他家都是他自己設計的。
他的才能讓她佩服萬分,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用心,讓她感到不已。
知道她喜歡看動畫,特地找遍各大影音店,幫她收集已經絕版的經典之作。
每天早上,他都會幫她做好早餐,不會在她寫作的時候打擾,但她寫累的時候,他會幫她按摩,還會講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給她聽,說是要給她靈感。
但每到這時候,她就會覺得超鬱悶的。
傍晚,他會帶她去散佈,說這樣可以調解寫作帶給她的勞累,晚餐過後,他則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陪她一起看電影或動畫,有時候笑得比她還誇張。
漸漸的,她也很習慣在他面前素顏,或是夾著鯊魚夾、趿著拖鞋跑到他的臥室大喊她餓了要吃宵夜。
看片看到悲傷之處,她會趴在他的肩頭放聲大哭,她也喜歡跟他討論小說裡的故事情節,還時常因為意見不合爭得面紅脖子粗。
漸漸的,她習慣了他的存在,適應他的照顧,心情更因為他的出現而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會在寫小說的時候幻想自己是書中女主角,衛承南是書中男主角,甚至還希望她和他之間假扮情侶的協議打破,因為她很覬覦衛承南真正女朋友的位置。
每當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鬼,因為他對她的付出,或許僅僅是一個朋友對朋友的關心,而她卻想得寸進尺,實在很過分。
快到晚餐時間,紀美純呆呆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中看著動畫,最近寫作的靈感似乎在和她作對,所以她只能對著電視發呆,而且腦中總會浮現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越來越在乎他、越來越離不開他,這感覺讓她心煩意亂。
衛承南在廚房發揮廚藝,他這個主廚最近很不敬業,好多客人上門點名要吃他的招牌菜,甚至酒吧的主管已經快要將他的手機打爆,但他完全不為所動,整天窩在家裡研究各種營養菜色,變換花樣來滿足她的胃。
門鈴聲響起,紀美純這才意識到自己又穿著睡衣了,「承南,你家有客到。」說完,急忙衝進臥室,換上家居服。
當她出來的時候,看到客廳中多了一個年輕斯文的男人,對方西裝筆挺,有著濃濃商人氣息,桌子上多了一份文件,衛承南繫著圍裙,正在簽名。
見到她後,對方很有禮貌的點頭微笑,「紀小姐。」
「你認識我?」她詫異。
朗昱風聳肩,並和好友交換了個眼神,「我聽承南提過而已。」
看來這女人果然失去全部和承南有關的記憶,就連他們曾見過幾次面,她都不記得了。
「原來是這樣。」
「其實我對紀小姐的書也很感興趣,雖然是羅曼史,卻寫得風趣搞笑,看完讓人的心情變得很輕鬆。」
「你知道我在寫小說?」
「當然,筆名莫含,出過許多本羅曼史小說,噢對了,我最喜歡你寫的那本《奇蹟聖誕夜》,女主角很可愛。」
「我也很喜歡那本書耶!」像遇到了知音,紀美純立刻很熱絡的迎上前,開始和朗昱風天南地北的聊。
忙著看文件的衛承南,不爽的看著兩人親暱交談的樣子,醋意大發。
「昱風,我想你應該有很多事要忙,我和美純就不多留你了,記得走時將門關好。」他火速將簽好的文件扔給好友,擺明下逐客令。
坐在沙發上品茶的朗昱風用很「無辜」的眼神看著他,「你記錯了吧?我現在一點都不忙,而且和美純聊得很開心,她剛剛還說要送她的簽名書給我。」
「對啊對啊,真看不出昱風是個大男人,卻喜歡看羅曼史小說。承南,你不是在煮晚餐嗎?不如我們留昱風一起吃晚飯好了。」
衛承南陰沉著俊臉,不高興到極點。才剛認識,兩人居然就以「美純」、「昱風」互稱,是想氣死他啊!
「我只煮了兩人份。」他拚命用眼神警告損友最好有多遠滾多遠,只可惜對方完全拒絕接收。
「沒關係,我的食量不大,不會浪費你家太多糧食的。」
這可惡的傢伙!衛承南很想拎著他的衣領讓他閃人滾蛋,可是他要在美純的面前樹立良好的形象。
最終,三人吃了一頓氣氛很詭異的晚餐,送朗昱風出門時,衛承南瞇著眼睛,很不友善的瞪他。
「我家最近不太歡迎客人到訪,如果你有事,可以打電話或是E-mail給我,另外……」他態度很差的看著眼前人,「幫我訂全套莫含寫的小說送到我家,我對我老婆寫的東西也很感興趣。」
說完,不理會對方笑得十分惡劣的樣子,重重將門關上。
門外,朗昱風環著胸,好玩的搖搖頭。
頹靡了幾年,終於能看到他人性化的反應,這個收穫,比什麼都令人覺得有趣。

週末,衛承南提議要帶紀美純出門輕鬆,因為她最近靈感大發,已經將自己關在家裡整整六天沒出過門了,再熬下去,他敢保證這女人一定會死在電腦前。
雖然一心惦記著進度,但想到要和衛承南單獨出門,這讓紀美純不禁聯想到約會,也就欣然答應了。
她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腦中幻想出無數約會的故事情節,不知道他會不會吻她?會不會送她花?會不會告訴她,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已經深深愛上了她?
厚!她最近的思緒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居然連這麼不要臉的想法都有了!
兩人來到一家優雅別緻的西餐廳,環境和氣氛營造讓人覺得相當舒服放鬆。
讓她沒想到的是,當這家餐廳的老闆看到衛承南之後,立刻開心的迎上前,一副和他很熟的樣子。
原來這間餐廳的設計正是出自衛承南之手,難怪風格讓她覺得很熟悉,老闆還不斷稱讚衛承南的好才華,說不少人是看餐廳的設計跟氣氛才來吃飯的。
為了表達對他的謝意,老闆還吩咐大廚做了幾道店內的招牌菜請客。
「你在傻笑什麼?」用餐中,衛承南看到她時而露出詭異的表情,時而又呵呵笑著,很興奮的樣子,不禁有些發毛。她以前不會這樣,不會是這幾年有什麼改變他不知道的吧?
「沒有啊,這是高興的笑,怎能叫傻笑?對了--」故意話不說完,她朝他眨眨眼,「你知道剛剛那個老闆在看你的時候,讓我想起什麼嗎?」
「不知道,這能想起什麼?」難得一次,他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麼。
她曖昧的將臉湊近他,很小聲很小聲的說話,「Gay!以我當腐女的經驗,我嚴重懷疑你和老闆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噗--」衛承南驚嚇得將剛喝進口中的酒噴了出來。
紀美純立即用餐巾擋住,「拜託,這裡是高級餐廳,注意形象OK?」
他沒好氣的瞪她,「你也知道這裡是高級餐廳,還說出這種嚇死人的話,我像同性戀嗎?」
「厚!只是感覺而已嘛,你那麼緊張會讓我誤會你作賊心虛耶,況且那老闆看你的時候的確是含情脈脈嘛。」
「說崇拜我還會高興點,他到底是哪裡含情脈脈看著我了?還有你剛剛說的腐女是什麼東西?」
她呵呵直笑,「這是一種偉大的、類似鑑賞家之類的工作,我以後再跟你詳細說明。」跟他聊天還滿開心的。
「看你那表情,我不是很確定自己會想知道。」老實說,他有不好的預感。
兩人聊得正開心時,衛承南的目光驀地一黯,原先愉快的笑臉沒了,紀美純覺得奇怪,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口。
餐廳入口走進幾名西裝筆挺的男子,其中為首的大約五十歲出頭,五官深刻,只是眼角和額前有些皺紋,仔細一看,居然和衛承南有七分相似。
突地,中年男子也看到他們了,出乎意料的緩步走了過來。
「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對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衛承南,又挑剔的盯著紀美純,「不為我們介紹一下嗎?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衛承南的臉色還是很臭,「她是我女朋友。」
「噢?」中年男子也是保持冷笑。「莫非你當初就是為了她走的?」他上下打量紀美純一會,目光帶著嘲弄,「還以為有多漂亮,結果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承南,你念設計的,怎麼審美觀這麼差?」
紀美純聽不懂什麼走不走的,也不在乎別人說她不漂亮,更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她很不能接受別人嘲笑衛承南。
於是她站起身和對方對視,「先生,審美觀有兩種,光有眼睛的人只夠資格看人家的外表、有內涵的人,才有辦法發覺別人的內在,不好意思,請問你會的是哪一種?」
出乎意料的,衛仲其不怒反笑,只是笑得沒有溫度,「承南,沒想到這個丫頭文文弱弱的樣子,嘴巴倒是很尖酸刻薄。」
聞言,衛承南不悅的站起身,斂緊眉頭,像個騎士般將女友護在身後,「你說話也沒多客氣。」
「因為我不喜歡她。」
「那正好,你就不要在這裡浪費大家的時間,她是我的女人,只要我喜歡就好,不需要你的認可,順便提醒你,我也很不喜歡不尊重我女人的人。」
他一口一個我的女人,這讓紀美純的心悸動不已,說的好像真的,他們的關係不算真的吧?!
衛仲其的怒氣因這話被成功挑起,「現在的兒子都是用這種方式和父親說話的嗎?你的教養呢?學識呢?我當年花了那麼多心血栽培你,就是讓你來忤逆我嗎?」
「爸,先挑起戰爭的人是你。」
爸?紀美純徹底傻住。原來這中年男子是衛承南的父親啊?!她還以為是他商場上的死對頭咧,那她剛剛口氣那麼沖的說那些要不要緊啊……
「既然你還叫我爸,就應該扛起身為衛家長男的責任,怎麼能丟下公司幾年不聞不問?」
「當年是你當著董事會的面宣佈免除我的職務和權利,還要我終身不得回衛氏上班,也不能怪我不聞不問吧。」雖然當初想離開的是他,但父親會做得這麼絕,他也沒想到。
「用不著你來教我怎麼做事!」衛仲其怒不可遏,「你們兄弟兩個都一樣混蛋,生你們出來到底有什麼用?」
知道來人身份後,紀美純沒那麼氣了,只覺得是父子問鬧鬧彆扭,急忙想要勸解,「伯父,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父子倆到底發生過什麼不愉快,但太激動真的對身體不好……」
可她的好心,只換來衛仲其的怒視,「我和我兒子講話,不需要第三人插嘴!」
人家不領好意,她只好縮回假男友身後。
「爸,如果你有怒氣,唯一可以讓你遷怒的對象只有你兒子,如果你再對我的女人說出過分的話,對彼此都沒好處。」
「你這個臭小子,我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了?」衛仲其像只發怒中的猛獸,誰惹他,他就攻擊誰。
「我是不敢教訓你,但大家都是聰明人,如果你還想讓公司順利營業,就應該查清楚誰才是你的財神爺。」衛承南倨傲的瞪著自家父親、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讓人不敢反抗的威嚴。
衛仲其臉上血色盡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漸漸變弱,眼神也帶著不確定。
「我想你應該知道,公司出了內奸,造成財務漏洞,已經有不少人在拋售公司的股票,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幫忙,現在的衛氏早就宣佈破產了。」
「難道那個暗中幫忙的人是……」
「好歹在血緣關係上我們還是父子,我不想讓你垮掉,但我希望你能夠尊重我,尤其是我的女人。」他不卑不亢繼續道:「爸,有些遊戲規則我想你比我更瞭解,縱橫商場這麼多年,你最好分清楚誰才是你求生的浮木。」
衛仲其被他說得面色難堪,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他想在兒子面前表現強勢,偏偏兒子更有氣魄,害他益發覺得無地自容,最終,只能帶著不甘心的轉身離去。
在他的身後,衛承南的臉色一樣難看,最後才勉強擠出一個醜到極點的笑容,對女友說:「我們吃飯吧。」
可是即使兩人重新坐下,吃著精緻的餐點,卻都沒有了再交談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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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吃完午餐,衛承南送紀美純回家,他說不想影響她寫作,所以想去酒吧巡一巡,但她知道,他是不想把壞心情傳給她。
為此,她心疼不已,即使在電腦前敲著字,思緒卻安靜不下來。
晚上十點,她聽到客廳傳來開門聲,可以感覺到他的腳步聲漸近,在她的房前停住,原以為他會敲門而入,但大概過了五分鐘,他的腳步聲又遠去。
是心情還沒好轉吧!她起身,去廚房泡了杯熱茶,端到他房前,輕輕敲門,「承南,你睡了嗎?」
不一會,房門拉開,衛承南的俊臉蒙上一層淡淡的凝重,卻又刻意揚高唇角,似乎是想讓她安心。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怎麼了?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不,我沒事,我想你在趕稿,就不打擾你了。」
他以前哪有這麼客氣,但她沒戳破,「那能請我進去坐一會嗎?」
衛承南隨即讓開一個縫,她走進臥室,回身將熱茶遞給他,「喝杯舒眠茶,等會好睡覺,就當回報你給的熱牛奶。」
「謝謝。」
「哇,你什麼時候說過謝謝了?我真是受寵若驚。」她想以開玩笑緩和他的鬱悶。
伸出手揉著她的短髮,衛承南眼內全是對她的寵愛之意,「如果是你,要我說幾次都可以。」
「是嗎?如果是我,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好吧,今天大放送,什麼要求都可以。」
「那……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麼心情不好?是因為遇到你父親嗎?」她不是刻意想探人隱私,但她很關心他,也相信他說出來會好過點。
端著茶杯淡淡品茶,原本清冷的笑染上無奈,「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離婚了。」
以前,他不喜歡提自己的家世,那是他的禁忌,也許是怕把舊傷口挖出,就連跟美純熱戀的幾年都沒說。
但現在他想說了,既然聽眾是他最愛的女人,所以即使在她面前脆弱,也沒關係,他不在意了。
紀美純半蹲在他的膝前,仰起臉心疼的看著他,「我很抱歉,或許不該問你這些事,我只是猜想你說出來會好過些。」
「沒關係,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他的聲音略顯空洞,「我父母都是在事業上很成功的人,當然花在工作上的時間也多,加上兩人是因為商業聯姻結合,彼此沒有愛情,我們一家四口的親情也很淡薄,我就是在這樣冰冷的環境中長大的。」
「對不起。」握住他的手,她難過的道歉。
「為什麼道歉?」
「因為我為你難過,卻無法分擔你的痛苦。」
衛承南很感動,眼神執著而火熱的看著她,「傻瓜,你已經幫我分擔了不是嗎?」
「是嗎?」抑制不住的淚水滑落,她心疼他小時候的遭遇,雖然他輕描淡寫,但她知道他其實很受傷。
「別哭了。」抬起她的下巴,他和她四目相對,眼前這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是他的摯愛啊,叫他怎能不心動?
暗夜裡,燈管暈黃,衛承南的雙眼帶著情慾,將膝前的她攬進寬厚的胸膛。
他的唇慢慢往她的貼近,紀美純的心跳加速,但又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響應?
沒等她思考,熱唇貼上,舌尖熟練的探進,汲取她的甜蜜。
她頓時心軟了,她怎能再騙自己兩人是假裝情侶?!
情侶是假的,但她愛上衛承南是真的,即使知道他有一個很愛很愛的女友,即使知道他現在可能只是把她和「她」的影子重迭,她也無法拒絕他,更無法抑制想愛他的心。
衛承南將她輕輕抱起,躺放大床,邊親吻邊慢慢褪去她的衣物。
她能明顯感受到他的重量,身體貼合時的溫暖,還有當他指腹滑過她的敏感地帶,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反應,這讓她發出誘人的呻吟。
不得不承認,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衛承南似乎很瞭解她的每一寸肌膚,知道舌尖在哪留下痕跡,會讓她喘息不止。
而她也忍不住疑惑,她以為自己應該是沒有經驗的,至少她的印象是如此,但事實上,這次她沒有痛感,只有愉悅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也是瞭解他的,知道怎麼貼合他的律動,知道怎麼讓他冒著汗,露出獵人看到獵物般的表情。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跟她斷斷續續的記憶有關?
激烈的運動後,衛承南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聽著平穩的心跳聲,她不想回想一些想不透的問題,便跟著他睡了。
翌日,陽光透過窗簾射進臥室,紀美純悠悠轉醒,一抬頭,正好看到衛承南直勾勾盯著她。
「你醒了?」
「嗯。」剛睡醒的他,唇邊帶著笑意,斂去往日的深沉,就像一個孩子,這樣的他,也令她十分著迷。
她就這樣癡癡的看著他,生怕一眨眼,他就變成泡沫在她眼前消失。
「怎麼了?發現我今天又比昨天帥了?」
笑聲逸出口,她好喜歡這樣的早晨,情不自禁的抱緊他,「你每天都會這樣抱著我嗎?」
「當然會。」她是他的美純,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能許下這樣的誓言是他的渴望。
紀美純微笑,心中卻有點苦。那他的女友呢?如果有一天他女友找到路回家了,他還願意許下這樣的諾言嗎?

清晨起床後,衛承南因為臨時有事出門,紀美純一個人坐在書房,腦子裡空空的,逕自發起呆來。
她真是自找苦吃,明明知道對方心裡有人,卻仍選擇飛蛾撲火,擾亂了自己的心緒。
一個人在家太會胡思亂想,所以她難得決定要出門用餐,而且因為心情太糟,她決定廢情忘愛好好吃一頓。
也不管吃不吃得完,她點了滿桌子愛吃的東西,毫無顧忌的品嚐,她吃得很高興,旁邊不少客人倒是被她嚇到了。
「先生,您一共消費一千九百六十塊。」
「呃,我能不能先打個電話給我的司機?」
聞言,吃得盡興的紀美純抬起頭,看向櫃檯。她很好奇,哪個人有司機接送還付不出飯錢的?
她發現要結帳的是個中年人,而且讓她覺得有些眼熟……啊!那個人不就是衛承南的父親?!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的電話剛好壞了,請問你的手機有在身上嗎?還是說要幫您詢問其它客人,看能不能借你手機?」
「壞了?怎麼不趕快修呢?況且怎麼能叫我拉下臉跟別人借手機?」衛仲其的臉色越來越尷尬,已經有人往他這邊看了,他今天怎麼會忘了帶錢包和手機?
「呃?那麼……」
站起身,紀美純走到櫃檯,從錢包掏出兩千元鈔票遞給服務生,「這位先生的帳我替他結吧。」
衛仲其抬頭,臉色更加窘迫的瞪著她,「我有要你這丫頭多事嗎?」真是有夠倒霉,這麼狼狽還遇上這丫頭!
她淡然一笑,「別誤會,我只是借給你,又沒說要請你。」
衛仲其的脾氣她領教過一次,這人大概仗著財大氣粗,連性格都暴躁得很。
服務生收下鈔票結完帳離開,衛仲其還漲紅了臉,死死瞪著紀美純,「丫頭,別以為你幫了我一次,我就會對你改觀,事實上,我還是覺得你配不上我兒子!」
「喔,聽到了。」想想真好笑,上次聽他罵人,她就很不平,但這次把他當成愛面子的小孩之後,她反倒一點不介意他說了什麼。
正所謂罵人的話聽聽就好,紀美純不以為意,轉身回到座位,繼續她華麗的午餐。
禁不起別人忽視,這讓向來唯我獨尊的衛仲其覺得沒面子,腳步一轉,沒離開餐廳,反倒跟在敢忽視他的女人身後,示威性的敲了敲她的桌子,「你都是用這種態度跟長輩講話的嗎?」
「伯父……」
「誰是你伯父?」衛仲其就像為反對而反對的小孩。
「好吧好吧,那『衛先生』這個稱呼你滿意嗎?」她覺得自己好像幼稚園老師在哄小朋友,而且這個小孩超愛鬧彆扭。
「嗯。」衛仲其慎重的點點頭。
紀美純失笑,「好吧,如果衛先生覺得因為我剛剛幫你付了午餐錢,害你覺得過意不去,那我借你手機,你叫你的司機送錢來還我。」
他眉頭又蹙了起來,「我不想跟你借手機。」
「那好吧,你寄給我,我住你兒子家,你知道地址吧?如果覺得這樣有失你面子,你可以加上利息還給我,我一點都不介意。」
「哼,你會這麼好,還為我的面子著想。」
她一本正經的搖頭。「不,你錯了,我是貪小便宜。」
衛仲其笑了,這丫頭有點意思呢,「不用麻煩了,你趕快把你點的東西吃完,跟我回家拿錢。」
她錯愕一會,「我幹麼跟你回家?這樣不是更麻煩?」
「怎麼?」他高傲的挑眉,「你不想得到我的認同了?」
「呃……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你認不認同我。」他怎麼態度大轉變,突然對她這麼感興趣?況且不管他認不認同都無所謂,她跟衛承南的問題是「衛承南的女友」,跟別人根本沒關係。
「你不用說反話。」她沒有極力討好他的態度,反倒讓衛仲其更想認識她。
反話?她很認真耶!「衛先生,我……」
「叫我伯父!」
「呃?」是他要她叫「衛先生」的啊,凶什麼凶。
「雖然不知道我兒子到底喜歡你哪一點,不過既然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兒子的女人,我可以多少給你一點薄面,讓你叫我一聲伯父。」
紀美純現在覺得自己的臉上一定掛了三條黑線。有沒有搞錯啊?他怎麼說得好像她該感激似的。
「吃完了沒,吃完了就跟我回家。」
「不必了,才兩千塊。」
「你是在暗諷我連兩千塊的午餐都吃不起?」他立刻皺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
「欠債還錢,況且我們姓衛的男人不需要讓女人付帳。」
「喔,那正好,衛先……伯父,我這貪小便宜的女人,每次都拿你兒子的錢出來花,所以這頓飯不是我請的,是你兒子請的,你不用還了。」她擦擦嘴巴,打算閃人了。
聞言,衛仲其差點笑出來。有人會這麼大方承認這種事嗎?
他越來越覺得這丫頭有趣了,以前,家裡的人總是喜歡跟他硬碰硬,總是不懂他為他們安排未來是為他們好。
結果,老婆跟他離婚了,大兒子離開他的公司,小兒子出國了,偌大的房子只剩他一個人。
偏偏眼前這妮子率真又直腸子,讓他一個人也氣不起來,最後反倒還不氣了。
「丫頭,你不想看看承南小時候住的地方嗎?」
老狐狸啊!一招打中她的心,這一提,她還真的滿想看的,「那……那好吧,我就陪你回去拿錢。」
紀美純跟著他來到位於陽明山一處四層高的別墅,前有庭院,後有泳池,裝潢奢華,標準的豪宅。
只可惜,家裡不少傭人來來去去,各盡其責,但衛家人卻只有衛仲其,想來不免悲哀。
剛到家,衛仲其便接到一通電話,不一會,他神色略顯凝重,掛掉電話,對紀美純說:「我臨時要處理一些公事,你自個隨便逛逛,一會兒忙完我再把錢還你。」
「你忙吧。」她本來就是想來這看看的,一點都不在意錢。
看衛仲其點點頭就轉身上樓,她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把她當家人了啊?
其實只是抽個兩千塊還她,又不花多少時間,但他卻好像有意思讓她留下,也不限制她要在哪等,就要她在這隨便逛,感覺上她好像也是這個家的主人。
哈哈--他表現好意的方式還真隱晦耶!既然如此,她就不用客氣了。
跟傭人詢問衛承南的臥室位置後,帶著一股好奇心跟冒險的興奮感,她上了三樓。
轉了轉把手,沒鎖?那好吧,這一定是衛承南在跟她說「歡迎光臨」,那她更不用心虛了。
輕輕推開漆雕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寬敞的房間,窗簾和床上用品採用湛藍色,室內佈置得簡單而精緻,但從擺設看得出來,主人離開的時候還是個孩子。
是啊,她聽他說過,他高中就住外面了,大學是在美國念的,幾乎沒回過這個家,那麼這間臥室很久沒有他的氣息了吧。
她不禁為他心疼,好早就離家了,他心裡是寂寞的吧。
牆壁上掛著幾幅油畫,落款處是衛承南的名字,沒想到那男人還是個才子呢。
他的臥室和書房是相通的,書房內擺著一面大大的書架,書桌上擺著他讀書時與同學的合影,照片裡的衛承南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長相俊俏,說不定這傢伙以前就荼毒過不少少女心了。
她隨意翻看書架上的書本,接著看到穿插其中的一本作文簿--四年六班衛承南。
哇,他小學四年級寫的作文耶,到底會寫什麼呢?好奇心驅使下,紀美純翻開作文。
我的願望
……六月,是很多晴天的月,小胖說,晴天的晚上抬頭,數出十三顆最明亮的星星,一直數一直數,連數十三天,願望就會達成。
我不知道小胖說的對不對,但昨天下雨了,好可惜,已經九天了,如果再下雨,可能就來不及達成願望了……

星期天早上,還在睡夢中的衛承南被紀美純搖醒,他睡眼惺忪的看著眼前一身清爽的她。
抬眼看掛鐘,才七點不到。「美純,你最近是不是偷偷服用興奮劑?為什麼這幾天都起得這麼早?」
以前老要睡到快中午的她,最近差不多這時間就會醒,一起床就問他今天有沒有重要的事要做,如果沒有,她就要他陪著四處繞繞,他是很高興啦,畢竟以前就是沒時間陪她,才會讓兩人的感情走到冰點。
但她突然變成這樣他還是覺得很奇怪,問了她也只說是為了找靈感。
找靈感?他們前天去動物園,跟一群幼稚園來參觀的學童一起被猴子、獅子、企鵝看,這也叫找靈感?
好吧,她說動物園也是戀人約會的熱門場合,那玩具反斗城呢?
他們昨天去了玩具反斗城,還買了一堆小孩子玩的玩具槍、變身機器人之類的,這也是戀人約會的場合嗎?
好啦,至少他可以看到美純對著娃娃粲笑的樣子,簡直是可愛極了,但動機實在不明。
「我沒有吃那種奇怪的東西,你快起來,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紀美純一樣是很興奮的樣子。
衛承南不解,「六月十八號啊,你生日?不可能,你生日還沒到,我生日?也不可能,我生日過了。」
「你好笨喔。」
他真的很茫然,「什麼日子?」
她沒有回答,笑得頗含深意,接著將他的襯衫和長褲拿到他面前,「當然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嘍,不過你想不起來就算了,就是因為你想不起來,所以才需要我嘛。」
她這又在打什麼啞謎?衛承南眉頭都皺起來了,還是想不通。
「好了好了,快點把衣服穿好,然後去洗臉刷牙,再不出門,晚了就玩不到了。」
他一臉懷疑的看著她神秘的笑容,「美純,直接跟我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好不好?」這女人怪怪的。
「快點去穿衣服嘛。」她強行將襯衫套向他的脖子,又推著他進洗手間,搞得他滿頭霧水。
等他梳洗完畢,她立即扯他出門,終於公佈了今天的目的地--兒童遊樂中心。
衛承南一整個傻眼。兒童遊樂中心跟靈感也有關係嗎?
「承南,我們一起去坐摩天輪好不好?」
紀美純愉悅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他心底一驚,強扯出微笑,「我覺得我們似乎已經過了玩這個的年紀了,不如去餐廳坐坐……」
好吧,他承認自己長大了才發現,他有那麼一點點的懼高症。
「不好!」她抱住他的手臂,「走吧,我想玩,小時候我媽媽說,坐在摩天輪的頂端,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現在是白天。」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拜託,有點童心好嗎?」
「沒辦法,我不會不敢承認自己再兩年就三十了,所以人要現實一點,那種遊樂設施不適合我。」他不是故意打破她的美夢,但他真的不想上去。
「不管,我現在很想玩摩天輪。」她像個任性的孩子般嘟著嘴巴,說什麼就是要他陪著去坐。
她小女孩般的嬌態令衛承南心底一悸。多久了?他失去這樣的她多久了?不僅是她離開的這些年,他們回台灣之後,他就越來越少見到這樣的她了。
對,你說對了,我就是想耍任性,你不是很愛我嗎?不是曾經說過,只要是我的要求,你都會盡力做到……她離開前說的話,他記憶猶新,就是不想讓自己犯同樣的錯。
「好吧,我們去坐摩天輪。」只要能博得她的笑容,懼高症也可以克服的。
何況……真正的恐懼,他已經嘗過。
隨著排隊人潮坐進摩天輪,當摩天輪慢慢升起的時候,紀美純滿臉興奮的摟著他的手臂,隔著玻璃窗向外望去。
「小時候,爸媽每次帶我到遊樂園搭坐摩天輪,我爸都會讓我坐在他膝上,說七仙女的故事給我聽,說她們就住在星月之間,所以每次坐到最高點時,我都會仰頭拚命找,看能不能親眼見見七仙女。」
她笑著仰起小臉,很親暱的看著他,「承南,你小時候也有過這種天真可笑的想法嗎?」
他將她攬入懷中,讓她也坐在他膝上,大手疼寵的揉著她的發,「我的童年你知道的,現實多過幻想,我沒有這種天真的想法。」
「真的嗎?」她挑高眉頭,笑容有些壞壞的,「那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幾號?」
「六月十八,小姐,記得嗎?這問題在你把我從床上挖起來時就問過一次了。」
「那你知道這個日子意味著什麼嗎?」
他聳肩搖頭,「恕我愚鈍。」都這時候,他乾脆承認自己笨好了。
「好多年前的今天,有一個小男孩在他的作文簿裡寫說,他的爸媽總是有很多時間吵架,卻沒有時間關心他,即使是過生日,也只能從傭人手中接過蛋糕,需要家長出席的場合,永遠是助理代替。」
衛承南的臉色倏地變得陰沈,這個故事他很熟悉,他沉著聲音開口,「美純,你怎麼……」
紀美純輕輕伸手掩住他的嘴,「後來,小男孩從朋友口中得知,在晴天的夜裡數天上最亮的十三顆星星,連數十三天,就可以向上帝索取一個願望,他希望他的爸媽可以陪他去動物園看猩猩,去玩具城買機器人,去遊樂園坐摩天輪。」
聞言,衛承南很錯愕也困惑,他想起來了,這是他好久以前寫作文寫到的事,但美純怎麼會知道?
「承南。」她認真的喚他的名,像是要給他力量,「我不是童話裡的仙女,不能回到你的童年幫你實現願望,但我現在陪你走過一次,幫你彌補心裡的缺憾。」
他笑了,不在乎她怎麼知道這些事,但他很感動,原來這幾天的找靈感之旅都是為了他!
「美純,謝謝,你做到了,我心中的缺憾只要有你就能補全。」
「童年的缺憾補足了,那未來呢?我知道,你還是關心你爸的,否則你不會暗中幫你爸解決公司的難題,那你是不是該想想怎麼補足現在的缺憾了?」
這妮子啊,怎會這麼貼心?竟然連這個都被她知道,肯定是昱風漏了口風。
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頭頂。「這事情不是我還關心他就能解決的,也許我們這樣個性的一家人,本來就不適合住一起吧,那分開未必不是好事。」
他更緊的抱著她,「我爸爸是個很自私,感情表達很笨拙的男人,他將家庭搞得支離破碎,到頭來就只剩下一堆銅錢與他做伴,我跟你保證我不會像他那樣,我會珍惜你的,這次,我不想讓幸福再從我手中溜走。」
他的承諾很讓她感動,但她不能確定這樣的保證是對她,還是對「他的女友」。
但沒關係了,至少現在在摩天輪上的是她。
吻,襲上衛承南的唇瓣,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排除心底所有的芥蒂。想著他只為她一個人所擁有,不再是任何一個女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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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6 00:13: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暗夜皇族酒吧,放著優雅動聽的爵士樂。
這陣子紀美純常抱著電腦來這裡寫稿,因為這幾天衛承南比較忙,常得來酒吧,而她想珍惜每個能跟他相處的機會,也就常跟來了。
畢竟,他還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家的「女友」。
不過她來了才知道,衛承南這個主廚當得很不稱職,很多客人都想嘗他親手料理的招牌菜,可惜他總是拿喬,以前還偶爾會為客人獻廚藝,但最近不曉得怎麼了,一次也沒再為別人做過菜,當然,她是例外。
夜晚剛過十點,趕稿趕得很累的她抬頭,正好看到衛承南也忙完公事坐到吧檯邊喝一杯,應該是不敢打擾她吧。
她走近吧檯,準備夫唱婦隨,但陪他跟酒保打屁就好,至於喝一杯就不可能了,衛承南根本不讓她沾酒。
忽然,門口傳來一道宏亮的喊聲,「快叫你們主廚親手做招牌菜『黑色七夕』給我嘗嘗。」
酒吧內一票客人紛紛將視線調向門口,來者讓紀美純跟衛承南同時露出驚訝表情。
衛仲其像個黑社會老大般囂張,大搖大擺的走進,毫不客氣的指名要兒子為他服務,引起保全人員的注意。
「這位先生,如果您是來消費的我們歡迎,如果您是來鬧事的我……」
「你哪位?我和你很熟嗎?誰說你有資格跟我講話的?」衛仲其故意以眼角瞥對方一眼,「走開,叫你們大廚親自出來招待我!」
話一出口,頓時引來數名保全人員,衛承南只好斂著眉頭走上前,「爸,你覺不覺得你的行為很幼稚?」
保全人員聽到自家老闆喊他爸爸,都嚇了一跳,「衛先生……」
他抬手,「沒事,他是我爸爸,暫時還威脅不到我的生命安全。」
聞言,紀美純好笑又好氣,這父子倆彆扭等級一樣高。
「哼!」衛仲其仰高鼻孔,一副傲慢的樣子,「一間破酒吧,居然還搞出這種陣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進了黑道總部呢,你們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嗎?」
「我們這間破酒吧佔地上千坪,是台北數一數二的酒吧,自然怕樹大招風,這陣仗不過是為了自保,如果是客人,我們當然會客客氣氣的招待,但如果是惡人,也不用太給面子。」
衛承南答得不卑不亢,心裡則不解父親要幹麼,對他不聞不問這麼久,怎麼突然有興趣來他酒吧?
不在乎他的諷刺,衛仲其保持一貫的囂張,逕自往吧檯走,坐到紀美純旁邊,劈頭就罵,「你這丫頭滿口胡言!說什麼這小子將酒吧經營得有聲有色,還會親自下廚服務顧客,可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自己的老爸上門,居然是請保全伺候!」
「那是因為伯父的出場太戲劇化了。」她拚命忍住笑,轉頭才發現衛承南以詢問的表情看著她。
她聳聳肩,不知該如何回答,事實上,自從上次在餐廳遇見後,她和衛仲其就始終保持聯絡。
衛仲其雖然是一家大公司的老闆,可是也喜歡學年輕人趁著工作之餘玩MSN,喜歡和人探討貓為什麼要長鬍鬚,狗為什麼會抬起腿撒尿之類的。
知道她是當作家的,還吵著要看她寫的小說,看了又在MSN上留言跟她說,她寫得東西幼稚又可笑,真是讓人氣也不是怒也不是。
但她也在頻繁的接觸中發現,他的內心其實很孤單,他想找個人陪,就像小孩子一樣,鬧是為了想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旦別人注意到他,他又會拚命拿喬,擺高姿態,顯示他的唯我獨尊。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衛承南的目光在兩人間流轉,「美純,你有事瞞我?」
「也不是啦,我只是偶爾會和伯父聊聊MSN,討論一下我的小說情節,有時候還會約出去吃頓飯,或是陪他下棋解悶。」當然啦,這些事她之前沒讓他知道,總是找些藉口矇混過去。
她知道衛仲其還在為兒子離家的事生氣,卻拉不下臉,所以不要她告訴衛承南兩人聯絡的事。
她乖乖照辦了,一方面是為了鬆懈衛仲其的心防,一方面也是慢慢替衛承南上親情課。
「是這樣啊……」衛承南瞭然於心。
難怪這女人知道那麼多他以前的事,難怪她最近出門的次數多了,難怪老說些人老了會害怕孤單,需要兒女常常陪伴之類的話。
衛仲其冷下臉,「怎麼,我和這丫頭出去約會聊MSN,是不是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衛承南優雅地坐到父親身旁,迭起長腿,「美純,你去吩咐服務生送點喝的過來。」
「好的。」她很識趣的轉身走人,將空間留給這對不坦率的父子。
用眼角打量酒吧的裝潢設計,衛仲其不以為然的批評,「都說暗夜皇族的裝潢設計別具一格,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我旗下隨便一個設計師的作品,都比這裡優秀。」
「可惜,你旗下的那些設計師只不過是設計師,而我是這家酒吧的老闆,就算他們比我優秀一百倍又如何?我不需要跟他們比。」
「哼!你的志向還真是夠高,僅僅是一家破酒吧的老闆,就讓你滿足了嗎?」
衛承南淡淡笑著,「的確,我的野心不大。」而且現在這樣很好,他有時間陪美純。
「啪!」衛仲其氣不過的拍桌子怒瞪,「你總是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是不是覺得翅膀硬了,沒人管得動你了?」
「爸,年紀大的人不要太常生氣,否則心臟會承受不了。」
「你這臭小子哪只眼睛看到我年紀大了?我現在才五十八!」衛仲其的吼聲引來其它客人的側目。
「如果你想要我回公司幫忙,犯不著用這種激將法。」他緩緩開口,神態依舊淡漠,「我會讓昱風替我幫你管好公司的。」
這句話,讓衛仲其安靜了下來,他看了兒子好一會兒,才長吁一口氣,「這兩年,我的確是老了,很多事心有餘而力不足,我不希望百年之後,龐大的產業無人管理,那是我犧牲了很多東西換來的心血,也是你爺爺當年交給我的責任。」
「爸,你想太多了。」看父親示弱,衛承南的態度也好多了,「既然我姓衛,那麼衛家的事我就不會不管,你要信任我。」
兩父子之間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只不過生性倔強的衛仲其不太適應這樣的對話,不一會,便又倨傲的斂起眉頭。
「你啊,我就不說了,但你該抽時間管管你的女人,那妮子長得一副文弱的模樣,可發起飆來卻像隻母老虎,我不過說你是不孝子而已,又沒說錯,她居然對著我大吼大叫,還指責我是個不負責任的老爸。這年代的女孩子都是這麼和未來公公相處的嗎?」
衛承南不禁露出笑容,眼神追隨不遠處正和酒保聊著天的女人。
當她的視線和他的相對時,兩人眼中流露出相同的深情。
原來他的小傻瓜居然背著他偷偷做了這麼多事,他又該如何回報她的付出?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喜歡這樣看來看去,別忘了我可是來吃你料理的菜,你還不快準備?」和兒子的關係扭轉沒幾分鐘,衛仲其就吵著要兒子親自下廚。
為了讓酒吧其它客人免受干擾,衛承南只好乖乖穿上廚師服走進廚房。
紀美純跟進,站在廚房門口,看高大的他認真的切菜,專注的樣子總是那麼迷人,讓她忍不住奢望時間就此停住。
她在神遊時,衛承南一個不小心切到手指,痛呼一聲。
回過神,她緊張的跑進廚房,擔憂的將他的手指抓了過來,「怎麼了?很痛嗎?」
「美純?」他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你怎麼會來這裡?不是在外面陪我老爸聊天嗎?」
「他讓我進來催你,要你快點將料理準備好,還在外面大聲嚷嚷他肚子餓。」她心疼的看著他手指上的切傷,雖然切口不大,但血液仍止不住的往外流。
「我去替你拿急救箱。」
「不必了。」他拉回她的手腕,「只是小傷口,不用大驚小怪,當初我剛入廚師這行時,手指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比現在更多,這充分說明,小小的刀口不能使人命喪黃泉。」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是你太緊張了。」他處理了一下手上的傷口,將她拉到面前,「美純,謝謝你。」
她不解的看著他,「謝我什麼?」
「很多!」他微笑,「比如你的存在,可以讓我的公寓變得多彩多姿,不再冷清,你實現了我小時候的願望,你讓我的笑容比以前多,你讓我……和我父親之間不再只是爭吵,讓我知道只要不放棄就還有希望……」就像她跟他。
他將她摟入懷中,鼻頭輕嗅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還有很多很多,總之這一切都要謝你。」
她含笑,任由他這樣抱著,多日來的相處,已經奠定了彼此的感情,但心裡還有個疙瘩,讓她無法釋懷。
「承南,可不可以問你個問題?」
「你說。」
「如果有一天,你女朋友回家了,那麼你……你會怎麼樣?」她沒有忘記,他們只是假扮情侶,她沒有忘記,他有多愛他的女友,甚至不願意用「前女友」稱呼「她」。
「我……」這個問題難倒了衛承南。他女友一直以來都是她,但她還沒想起來啊。
他說過,會等她自己想起來的。
「順其自然就好。」
聞言,紀美純喉頭一緊,胸口發疼。
順其自然是意思是什麼?是說到時候她這個替代品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嗎?

由於出版社要參加書展,企劃招集部分暢銷作者舉行簽名會,紀美純也在受邀名單之內。
儘管她不喜歡在公眾場所露面,但在林紹傑的三催四請下,還是答應了。
當天活動結束後,林紹傑帶著眾人去餐廳吃飯慶祝,玩到晚上十一點多,大伙才有說有笑的離去。
席間,紀美純因為多喝了幾杯酒,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見她臉色不好,林紹傑便說要送她回家,剛剛抵達衛承南公寓下,已經忍了整整一路的紀美純,痛苦的將晚上吃進去的東西一古腦吐了出來。
「美純,你沒事吧?」林紹傑關切的拍著她的後背,「要不要我扶你上去?」
「我沒事,剛剛多喝了幾杯。」她難受的撫著胃,腦袋沉沉的,臉色顯得蒼白。
「知道自己不勝酒力,就別喝那麼多。」他趕忙掏出手帕,幫她擦拭唇邊。
「很髒……」她想拒絕他過分親暱的舉動,卻被他的大手攔住。
林紹傑認真的望著她因酒醉漲紅的臉,「美純,從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你最近過得不開心,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她搖頭,接過手帕自己擦著嘴角,刻意躲避他詢問的眼神,生怕心底的脆弱洩露了自己的偽裝。
他臉色黯然,泛起一絲苦笑,「我管得太多了是嗎?畢竟你有自己想選擇的生活,只不過……」他頓了一會,「如果你真的愛他也就罷了,但如果是為了尋求寫作的靈感而和他假扮情侶,我擔心有一天你會……」
「不要說了!」紀美純打斷他的話,臉色略顯慌張,又像在逃避著什麼,「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天色很晚了,你回家吧,開車小心點。」
轉身,她的身影走向暗處,林紹傑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大聲道:「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如果你不開心,我也會和你一起不開心。」
她不敢再聽,逕自向公寓的大門走去,她又何嘗不知自己的處境。
不敢聽林紹傑質疑她戀情的話,因為她不想承認她跟衛承南的確沒有未來,她不敢聽林紹傑對她示好的話,即使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比較好,她也沒辦法離開衛承南。
好的男人,不見得是適合她的男人,愛她的人,終究不能替代她所愛的人。
「我找了你整整一天。」
背後,突地傳來一道森冷的嗓音,給深夜帶來幾絲鬼魅色彩,紀美純被嚇了好大一跳,回過頭時才發現,身後出現的竟然是衛承南。
他表情冰冷,臉色晦黯,雙拳緊緊捏在一起,彷彿一頭受驚的豹子,隨時會侵襲別人。
「你怎麼在這裡?」
他的嘴角揚高,嘲諷的冷笑,「怎麼,突然出現在你身後,讓你覺得心虛了?」
他譏誚的樣子讓她皺起眉頭,「你怎麼了?幹麼這麼說話?」
「我怎麼了?」走到她面前,他雙手倏然攫住她的肩頭,「這句話要我問你才對吧。」他語調提高幾分,雙掌間的力道加重,「早上出去,現在才回家,去了哪不事先跟我說一聲,也不打電話回來,打給你,你都關機,最後還是坐別的男人的車回來,紀美純,我才想問,你怎麼了?」
他忍了一天的焦躁和怒氣,在看到她和林紹傑的身影雙雙出現時,忍不住爆發了。
「你誤會了,我跟你說過,是你忘了吧,我們出版社邀我舉辦簽書會,所以我……」
「我沒忘,但簽書會要辦到三更半夜嗎?你後來去哪了?手機也不開機,是不想讓人找到吧?」
「好,忘了開機是我的錯,因為快沒電了,所以辦簽書會的時候我關掉了,後來我們去吃飯,我又忘了開機,就是這樣,你還想知道什麼?」被質問讓紀美純的語氣也越來越不好。
「你坐林紹傑的車回來。」這是讓他最不爽的一點。
「是,你也看到了,但你應該沒忘記他是我老闆吧?我們一起吃飯,他送我回家有什麼不對?」
「就算是出去吃飯,也沒必要吃到這個時間。」他的語氣惡劣到極點,眼中全是嫉妒而產生的暴戾,「那個林紹傑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們又有什麼事需要談到三更半夜?」
原本還想解釋,但想到他那句「順其自然」,她的心就悶痛。他不願意給她一個解釋,又憑什麼質問她?!
「你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吵,我累了,要先去洗澡。」她轉身走向大門。
衛承南愣了半晌,這句話好熟悉--好,我承認自己失約,也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既然你心情不好,那我不跟你吵,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我累了,去洗澡。
當時這麼說的人是他!原來這句話這麼傷人。
稍稍平撫自己的情緒,他試圖放軟語調,「好,有什麼事明天說……你喝酒了?」
「我不可以喝酒嗎?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別人過問。」他突然的溫柔,反倒讓她心裡不舒服,好像有種熟悉的感覺,卻是討厭的感覺。
他知不知道,溫柔也是傷人的武器,溫柔讓她捨不得離開,卻又不甘心只是別人的替代品。
被深深激怒的衛承南陰惻惻的瞪著她,「你答應過我,除非我在身邊,不然不喝酒的不是嗎?你什麼都忘了嗎?你這次又什麼都忘了嗎?」
回到家,空無一人的家,讓他想起當年她走了之後,他一個人伴著黑暗度過的無數日子。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她倨傲的抬頭看他,「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現在想想,我的確是應該如你所願跟林紹傑交往,他才不會對我管東管西,不會像你一樣愛發脾氣,我跟他絕對不會吵架……」
她的頭更疼了。是因為酒嗎?她總覺得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在腦中閃過,她不喜歡。
字字句句,如籐鞭一樣抽打著衛承南的胸口,他捏住她身子的力道漸漸加大,腦內亂作一團。「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做錯的人不是你是我……」噢,她的頭更疼了,以前好像也聽過一個女人這樣說,「我不該答應你那個假扮情侶的約定,這個遊戲爛透了。」隱忍多日,她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的抱怨出聲。
「遊戲?」他怒吼。「這麼久以來的付出,看在你眼中難道就是一場遊戲?」
「是你把它當作遊戲的,你有深愛的人了不是嗎?你敢說你不是在我身上找你女友的影子?你每次看著我都像在看她,你以為我不知道?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她的淚水汩汩流出,「我沒辦法將自己的心置於這場遊戲之外,我跟你不一樣,因為我是個傻瓜,明明知道做錯了,卻又深陷。」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希望從來沒有遇見我?所以打算跟林紹傑交往?你又要離開我?」他的吼聲夾雜失望,她到現在還是沒想起他嗎?
「至少他不會讓我難過……」因為她不愛林紹傑。
「紀美純,我讓你很難過嗎?那你呢?你忘了我,我就不心痛嗎?我不許你離開,我不許你再一次忘了我,我不許你希望從來沒認識過我!」
「衛承南,你無理取鬧!你根本不可理喻,我聽不懂……」
沒等她吼完,他的大手更加兇惡的擄住她的肩膀,「你聽不懂是吧?好,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為你就是紀美純!我女朋友也叫紀美純,你想起來了嗎……根本沒有你和她,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人,同一個人!」
她驚愕的看著他,「你說……你說什麼?」
「我相信你聽得很清楚,你出車禍前就是我們兩個吵架,你從這裡跑出去被撞到的,你不是說有些記憶斷斷續續嗎?正好我也很想問你,為什麼只有我?為什麼你只忘記跟我相關的事?」
「不知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用力推開他,眼神凌亂而呆滯,「我怎麼會是你的女朋友?我從來都不認識你,甚至想不起你的名字你的長相,我不認識你。」
衛承南握住她脖子上的金鑰匙,「想知道這把鑰匙可以打開什麼嗎?我告訴你。」
拉著她的手腕,他直奔電梯,直奔他家,直奔他的臥室,從衣櫥翻出一個白金打造的小箱子扔在她面前,「自己看看,這裡面是什麼。」
她心驚的望著眼前的箱子,雙手不自覺的顫抖,猶豫的摘下胸前的鑰匙,試探的去插箱子上的鎖孔。
「卡!」箱子應聲而開,呈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幾本厚厚的日記和一堆讓她看起來很眼熟的漂亮項鍊墜。
她錯愕的翻開日記第一頁,上面的字體,熟悉得讓她倒抽一口氣。
她的字!這箱子裡為什麼會有她寫的日記?
她一頁一頁的往下翻,裡面記載著的全是她和衛承南相識相戀的過程,日記本的夾頁中,還有她和他動作親密的照片。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前突然出現一幕幕的畫面,混亂卻又清晰,她拼不起來卻又覺得熟悉。
「不知道,我聽不懂,我不認識你……」她喃喃自語,將日記本統統拋開,雙手下意識的扶著頭。
好亂!一切都變得好亂。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不行,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想起來,如果都想起來了,也會想起她不想面對的事……
「美純……美純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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