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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席 -【灰姑娘闖的禍(不結婚進行曲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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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4: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唐席 - 灰姑娘闖的禍(不結婚進行曲之一)

想她一個堂堂的業務經理,閱人無數,
看人從來沒有看走眼過,
沒想到第一個跟斗就栽在自家大總裁面前!
該死的她,竟將帥的過頭的大總裁,
當成是副總裁養的小白臉,
不但用力跟他宣揚同性戀並不可恥,
還祝他與副總裁永浴愛河……

喔,希望總裁大人貴人多忘事,
忘記她說過的話,也忘了曾見過她這個人——
啥?他不但沒忘記她,
還因她在年終晚會上主演的不婚灰姑娘,
讓抱定單身的他有了逃避父母逼婚的好點子,
所以決定邀她在現實生活中搭檔演出「避婚記」?
天啊!這算是對她「有眼不識總裁」的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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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中正國際機場萬頭鑽動,引頸企盼的SNG記者、蓄勢待發的攝影記者、勢在必得的企業代表,全擠在出境室門口,殷切等待一名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個大人物前腳才踏出出境室,SNG記者便以衝鋒陷陣的英勇姿態衝到他面前——

  「邢總裁曾發要在本地栽培合作企業的事……」

  「邢總裁,以您在國外觀察多年的經驗,是否對本地的企業發展有所建言?」

  「邢總裁,請問您這次回國打算停留多久?據說也計劃出席員工聯歡晚會!」

  「邢總裁,關於女星未虹宣稱與您正在交往的事,您是否願意證實?」

  記者的問題五花八門,邢磊卻只是唇角一貫禮貌性的上揚,不做任何回應。

  但是,各家電視台為了轉播邢磊回來的消息、各企業為了表達對邢磊的歡迎之意,已在各大廣場、機場、交通樞紐裝置了電視牆,進行SNG同步播放——

  「邢氏財團的總裁邢磊先生於今天上午回國,此次歸國的目的,除了督察其在台業務,同時也要決定邢氏代理權花落誰家。

  邢氏財團發軔於歐洲,這幾年因經營者在科技方面的遠見,使業務與聲譽扶搖直上,時至今日,已躋身國際十大巨富之林,更是全球各大企業趨之若鶩的合作對像……」

  邢磊是個聚光體,不管是現場,還是螢光幕,他頗長的身形、優雅的舉止、深刻的輪廓,即使只穿休閒服,仍難掩其卓爾不凡的王者之風,讓人無法將眼光移開。

  「每次回來都搞成這樣,煩不煩?」維持秩序的便衣聶出,不耐煩的埋怨。若不是邢磊與他有「從小打到大」的交情,他根本可以不甩這種任務。

  「不是回來,是去到哪裡都這樣。」去南美洲還讓政要來迎接,那才叫煩。

  「下次回來別這樣大肆宣傳。」

  「如果這世上沒有媒體,你這個建議就有可能生效,不如你和莫森同心協力完成這個任務。」

  莫森是個頂尖的殺手,殺手的任務之一,是減少地球上的人口,雖然不多,但也聊勝於無。

  「移居火星吧!」聶出哼嗤。

  邢磊在人潮簇擁與惡劣的空氣中,以龜速往機場大廳移動。他決定要在機場建個秘密通道,直接通到他的公司。

  「接下來,我們為您訪問邢總裁居住於鄉下的父母。」

  畫面由邢氏財團的辦公大樓,轉到邢磊名下的別墅區、高級住宅區,最後轉到一間矮磚房,定格在一對年約六十、身穿補丁衣衫、農夫褲的老夫婦身上。

  「你說阿磊喔,叫伊緊返來相親。順便叫阿森、阿出、阿卉作伙返來過年,大家攏治等。」

  阿森就是頂尖殺手莫森;阿出就是便衣聶出,他是個槍法奇準、屢破奇案的刑大警官;阿卉名為閻卉,是個為官清廉、地位舉足輕重的政要。

  這三個人和邢磊是考試互罩的爛同學、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從小打到大的惡鄰居。

  「阿伯,邢磊已經是億萬身價的大總裁,您是安怎擱住治這款……」

  「哎喲,嘸管伊今嘛是啥米,攏是我的子啦,叫伊緊近來。」

  邢磊並不是沒提過要接他們到繁華的台北,或直接到巴黎去住。只是老人家一輩子生長在這裡,認為人親土親強過富貴繁華,不想離鄉背井。

  提議給他們蓋房子,他們也說祖厝住起來比較有人情味,大把鈔票就放在農會裡生利息,農忙時照樣天未亮就下田。

  邢氏財團現今已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大財團,和老夫婦兩人與世無爭的純樸生活,形成很強烈的對比。

  「阿伯,悠擱有啥咪話要甲邢磊說嘿?」

  「甲伊說,這擺近來,就愛緊娶某,乎阮兩A老的抱孫,麥擱一去這多年。其他被三A嘛是。」

  「是啦是啦,阿出,緊返來娶某。」

  「阿森嘛是,阿母想要抱孫啦。」

  「擱有阮阿卉啦。」

  這時,機場大廳的電視牆播出邢父的話,也讓記者找到訪問的好題材:

  「請問邢總裁,您對您父親這樣的期望,是否有什麼計劃?」

  「請問邢總裁,您長年居住在歐洲,是否……」

  「請問邢總裁,女星朱虹是否是內定的邢夫人人選?」

  邢磊還是不回答記者的問題,低調走過。

  想不到這麼快就見到老爸了,他老人家還是那副「住腳聳」的健朗模樣,真是太好了。

  「看來,你在劫難逃。」聶出幸災樂禍的低笑。

  這是大庭廣眾逼婚,明天恐怕會有一堆款好包袱的名媛要跟他回鄉,真是報應、報應。

  「別忘了,『其他彼三A嘛是』,你老爸也在催你。」邢磊不服氣的提醒。

  「我春節沒假。」事情鬧成這樣,就算有假也會變成沒假。

  「那很好,我會在家鄉舉辦個大型活動,請你來出公差。」這種事他不是辦不到。

  「你敢!」聶出瞪他一眼,表情終於有了慍色。

  「我不敢。」邢磊的唇角微變。他敢不敢,聶出應該知道。

  「你快回去吧!」把邢磊送上車,聶出替他把車門關上,趕他離開。

  「有空來我別墅喝杯茶。」留下這個邀請,司機把車子開上快速道路。

  台北是個擁擠、污濁的城市,和遼闊、乾淨的歐洲,簡直是天堂與地獄之別,但這裡就是有份熟悉、親切感,讓他離開再遠,都想飛回來。

  只有一件事除外——他老爸的逼婚!

  真是夠了,居然大庭廣眾的喊「緊娶某,乎阮兩A老的抱孫」?他老人家幾時才會明白,時代不同了,婚姻不是人生必經的路?

  這些年來,上過他床的女人是有幾個,但他從來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因為那無非是給女人公然糾纏他的機會,他絕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不婚」是早就決定的了,問題是,他該如何過觀念傳統的父母那關?

  在司機把加長型房車開往公司的路上,邢磊都在想這個問題。

  業務部是邢氏財團很重視的一個部門,權力和層級雖然不及特助,卻是惟一能和特助平起平坐、意見受到相當重視的部門。

  為了在發生特殊業務狀況時,能隨時討論、挽救,邢氏財團的業務部、會計部和副總裁辦公室,設在同一層樓。這層樓除了這幾間辦公室外,還有一間茶水間、一間儲藏室,和兩間大小不一的會議室。

  這會兒是午休時間,小會議室裡人聲鼎沸。

  「經理,不是這樣啦,仙杜瑞拉和王子結婚後,會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啦!」助理小陳拉住貝烯,阻止她亂改劇本。

  只要在台灣的業務界混到一個程度,就會知道邢氏財團有個最「火」的業務經理,名叫貝烯。

  早年跑業務時,大家說她的行動如「烈火燎原」——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直至今日,她仍是全球最高業務紀錄保持人。

  升上經理後,手下稱她罵人的樣子像「冒火的黑熊」——讓你還沒開跑,就全身著火。

  但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對某些事情的堅持,這其中包括她對工作的野心和不婚主義。

  貝烯是個非常具有現代感的女人。削薄的短髮、高挑的身材、自然的彩妝、利落的衣著打扮、乾脆的行事風格,形象鮮明得常讓與她站在一起的人自慚形穢。

  「誰規定灰姑娘一定要跟王子結婚?」貝烯露齒一笑。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當貝烯露齒一笑時,能閃多這就閃多遠。

  果然,小陳驚惶的跳開一大步,心中連呼不妙。貝烯是不婚主義者,跟她談論婚姻,簡直等於搬椅子砸自己的腳。

  「那個……是童話書上寫的……」

  要不是衝著總裁會出席這次的歲未聯歡晚會,而且表演得最好的部門,可享有海外旅遊的招待,他們就隨便找兩個人上台講個笑話混過去了,也不用在這裡排演什麼話劇。

  「童話書上寫的就照演嗎?!本小姐就是要顛覆它。」貝烯兩手往小蠻腰一叉,開始指揮作戰,「小陳演灰姑娘,小王演後母,小林演大姐,小邵演二姐,工讀生小妹演王子……」

  「經理,這樣不對啦,怎麼都派男人演女人?我們業務部又不是沒有美女。」小陳叫苦連天。本以為都是女人的戲分,他們男人只要負責在幕後偷懶就好,誰知情勢有這麼大的逆轉。

  他就知道當貝烯露出那種笑容,肯定沒好下場,這下子他變成陷同事於水深火熱的大罪人了,嗚嗚……

  「請問陳先生,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貝烯又露齒一笑。

  「是……是經理說了算。」小陳已經開始發抖了。

  「劇本從王子尋找灰姑娘那裡開始,找到後,劇情開始急轉直下……劇本等我改好再拿給你們。沒問題的話,就這麼決定。」

  「經理……」

  他們不是沒問題,而是不敢言。當初到底是誰提議演這出話劇的?

  「沒意見就散會。」貝烯留下最後一句話,走出會議室。

  灰姑娘不用嫁給王子,令她心情大好,走起路來也就特別輕快。

  接下來就是想個精采絕倫的劇情,把那些腦筋是鐵打的老八股給嚇死!

  「經理,今天是總裁回來公司的日子,大家都到交誼廳去看電視新聞了,你要去看看嗎?」助手小鈴跑上來問。

  「電視轉播?沒必要為個老男人這麼大費周章吧?」貝烯是很注意財經消息,但就是對總裁那種光是頭銜,就令人聯想到七老八十、白髮蒼蒼的人種沒興趣。

  更何況她已經來五年了,邢氏財團的總裁從來沒出現過。對一個從來不出現的男人,她幹嘛去在乎?

  「喂,你不是公司的員工吧?」貝烯看見前頭那個看起來沒比她大幾歲,一身休閒服的陌生男人,連忙出聲詢問,「如果是來應徵的,人事部在樓下。」這裡是機要樓層,不是閒雜人等能來的。

  「不過,我認為你大概不用去了,回去換套西裝會讓你的成功機率大一點。」穿套休閒服就想來面試,他當邢氏財團是菜市場?

  「我不是來面試的。」邢磊回過頭來,看見一個套裝燙得筆挺的精明女人。

  她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只是眼光交會,邢磊就有這種感覺。因為她身上有股不輸男人的氣勢,穿著打扮更彰顯了專屬於她的特質。

  貝烯心上一緊。這個男人的眼神不算嚴峻,也不算冷冽,但是被盯上後,卻有「無路可退」的感覺。

  「那麼,你找哪位?」貝烯的唇角微微抿起,露出微笑,眼底卻暗中評判他。

  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底細應該不簡單。如果沒有那身窒人氣勢,去當個模特兒、演員,應該會揚名立萬……對了,他長得這麼帥,該不會是……副總裁養的小白臉?

  她只知道副總裁獨裁、嚴苛、不苟言笑,想不到還有斷袖之癖,真是太驚人了!不過,活到白髮斑斑,還有談戀愛的心情,十分難得。

  「也許我這樣問太唐突,但請相信,我一點也不會歧視同性戀。愛本身是沒有罪的,婚姻更不是惟一的康莊大道……不過,請你們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她大概知道副總裁最近晴時多雲偶陣雨、又緊張兮兮的原因了。

  照理說,她是不該這麼輕易論斷一個陌生人的,但他的出現實在可疑。

  畢竟,要上來這層樓必須搭乘專用電梯,而專用電梯只有公司的經理級以上,或這層樓的員工,才有卡可刷。若不是副總裁,誰有那麼大的膽子複製專用電梯的卡,讓陌生人隨便上來機要重地?那麼,他會有那身威逼氣勢,也許是為了自我保護?可憐的同性戀者……

  對了!貝烯突地靈光一閃。

  王子何不設定為同性戀?如此一來,不結婚的灰姑娘就沒有變成罪人之慮了。真是好主意!

  怎麼這個男人會變成同性戀?助手小鈴的思緒一直無法跟上貝烯。這也就是貝烯之所以被稱話「火經理」的原因——不但動作比別人快,連思緒也比他人快好幾倍,讓旁人怎樣也摸不著頭緒。

  「同性戀?」邢磊吃了一驚,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懷疑他的性向。

  不過,他欣賞她「婚姻不是惟一的康莊大道」的論調,那簡直搭上了他心中的某條弦。

  「放輕鬆,邢氏財團是尊重人權的地方,不用把自己更得這麼緊。你長得這麼帥,享受愛情適得其所,走入婚姻變成庸夫,就太可惜了。我會祝福你和副總裁的。」貝烯一副哥兒們的口吻。

  如果他不是同性戀,又剛好是不婚族,她就可以追來談一場戀愛了。只可惜,他已經名草有主。到她這個年齡,要談戀愛真不容易。看上的男人都是以結婚為目的,立刻就想帶她回家拜見父母,然後把她關入廚房和臥室,真是夠了!

  「跟副總裁?」這女人真是愈辦愈不像話了!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貝烯很豪氣的拍拍胸脯。

  突地,後頭有陣腳步聲傳來,一聽就知道是副總裁。不過,倒是很少見他這麼匆忙,難不成要在這裡上演熱情戲碼?貝烯開始期待。

  「總裁,原來你在這裡。對不起,人事部發生了些問題!」白髮蒼蒼的副總裁不斷地鞠躬道歉。「沒關係,我可以趁機四處晃晃。」邢磊溫和的說,要他別太自責。

  總裁?!貝烯怔了一下。

  慘了慘了,丟人現眼就算了,居然還在總裁面前胡言亂語,把他當同性戀!

  毀了,她貝烯的一世英名全毀了!想她閱人無數,從來沒有看走眼過,誰知第一個跟頭就栽在自家總裁面前!

  懊悔無用,還是快溜實際。

  趁副總裁不斷地和他說話之際,貝烯向小鈴使眼色,打算開溜,誰知還沒溜成,就被叫住——

  「那位小姐,我想我並不是同性戀。」邢磊抿著唇線說。

  剛才不是還說得頭頭是道嗎?怎麼現在就變縮頭烏龜了?她讓他忍不住想調侃。

  「是,我知道了。」貝烯深吸一口氣,慢慢回過身來,行個標準的鞠躬禮,然後拉著小鈴,逃也似的跑進辦公室。

  老天,她居然惹上總裁大人,還把他說成同性戀。她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

  老天明鑒,她向來極少出錯,今天只是某條筋搭錯了線,請保佑她,讓他貴人多忘事,忘掉她說過的話。

  貝烯決定明天要吃齋禮佛,求眾神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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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5: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台灣的冬天雖然不冷,人們卻愛吃火鍋,想像天寒地凍的感受。

  難得平常來無影去無蹤的好友都在,邢磊入境隨俗的在別墅裡擺起火鍋大餐,宴請三位好友。嗜穿黑衣、戴墨鏡的是殺手莫森,他正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好像在檢查這屋裡有沒有暗藏監視系統。

  穿駱駝色休閒服的是警官聶出,他也極為警戒的東看看、西看看,就像深入民宅,檢查有沒有犯人窩藏似的。

  穿藏青色襯衫、戴平光眼鏡的是政要聞卉,他很正常的守在火鍋前猛吃。

  邢磊則是穿著鐵灰色運動服,閒閒的喝茶。對莫森和聶出自願替他做安全檢查,一點意見都沒有。

  跟這三位好友在一起,是他難得的放鬆時刻,可以什麼都不必防、什麼都不必瞞。

  而開著的電視,正不斷播放邢磊歸國所帶來的轟動,其中當然也包括幾位老人家的發言。

  「你們都看到老人家的宣言了。」見莫森和聶出忙完了,邢磊出聲切入正題。他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希望好友們別把他當罪魁禍首。

  「還不是你太招搖,」第一個咬牙切齒指著他的是莫森,因為他就是為了他,才千里迢迢地從挪威趕回來,「害我也被點名了。」

  「就叫你事業別做這麼大,去哪裡都弄得人盡皆知。」第二個發難的是聶出,他從邢磊下飛機開始就鬱悶到現在。

  鄉下的老人家和都市裡的人不一樣,他們想做的事,一定會使盡一切力氣做到,屆時恐怕他們還沒找到另一半,就被他們煩死了。

  「哈,你們就自求多福吧!」閻卉邊說風涼話,邊大啖火鍋大餐。

  「你也差不多!」

  他們三個異口同聲的指著他。

  「呃,是……我也差不多。」閻卉連忙舉起雙手與肩同高,不自然的陪笑。

  開玩笑,被一個高階警官指著,已經夠讓人頭皮發麻了,還被一個頂尖殺手指著,這簡直要他嚇破膽。

  「你們倒是說說該怎麼辦啊,跟他們說『婚姻不是惟一的康莊大道』會不會有效?」這件事讓邢磊很煩惱。

  受到根深柢固的家教影響,他們就算再囂張、再無法無天,也無法不把老人家的話當一回事。

  「你打哪兒學來這句話的?說得倒真貼切。」莫森撇著嘴角訕笑,「能怎樣?只好繼續躲了。」

  「躲到哪裡去?我回來的消息人盡皆知,老人家難道不會叫我去把你們挖出來?」就算他不願意,也會被逼得不得不行動。

  四個人的父母和長壽的祖父母、叔叔伯伯、姑姑阿姨,加起來恐怕有幾十個老人家,一人說句話,就夠把他淹死。

  「是誰造成這種骨牌效應的,啊?」那幾個人簡直想把邢磊措死。要倒他自己倒就好,幹嘛拖著他們?

  「你倒好,有個知道『婚姻不是惟一的康莊大道』的紅粉知己,什麼都不用怕。」聶出訕訕地說。「說這句話的不是我的紅粉知己,她是說來安慰同性戀的。」他還記得她落跑的樣子,想到他就忍不住發噱。

  「被當成同性戀?」閻卉滿嘴食物幾乎要噴出來,「你邢磊現在是什麼身份地位,竟然有人敢這樣懷疑你?嘖,真勇敢。」

  邢磊是四人當中,外型最斯文儒雅的一個。但若論身份地位和手段,可半點都不輸人。

  「那女星朱虹呢?她不是現成的對象?」

  「朱虹?你們知道她是誰嗎?是隔壁癩痢頭的遠房表姐,每次都被我們整到哭著回家的那個。」這幾個不識相的傢伙,以為朱虹安了好心眼?

  「癩痢頭的表姐?那個愛哭鬼?」他們三個驚叫起來,「變這麼漂亮?」

  「有這麼漂亮的舊識纏著你,你還煩惱什麼?」閻卉有大事底定之態。

  「你要?給你。」邢磊敬謝不敏,「我寧可去走同性戀的康莊大道,也不招惹那傢伙。」

  「那你就開個記者會,宣佈自己是同性戀吧!」其餘兩個人大大取笑。

  「『就算是同性戀,也得生個孩子回去向老人家交差』才是重點,你們還不知道嗎?」棒打落水狗。這幾個還算朋友嗎?

  「去孤兒院抱一個不就好了!」聶出提議。

  「那你只有被打死的份!」閻卉撻伐,「老人家的觀念你還不知道嗎?就算女人只是生小孩的工具,也要找一個回去交差,以免左鄰右舍說話。最好的方法,是先有個人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結婚應付一下。」

  終於有張嘴吐出有建設性的話了。三個人同時點頭如搗蒜。

  那要找誰?四個人面面相靦,眼光在彼此間轉來轉去。

  「我不行,沒有人會想和出生入死的警官結婚。」聶出一看大家把目光投向他,趕緊搖手。

  開玩笑,與其結婚,他還寧可到綠島去唱小夜曲。

  聶出的話有道理。幾道目光轉呀轉,再次不約而同的落在邢磊身上——只有他和閻卉不用出生入死。

  「別看我,我太忙,沒空和女人糾纏。況且在空中飛來飛去,危險性同樣很高。」邢磊趕緊搬出一堆理由來,就怕自己當選。

  於是,目光只好落在閻卉身上。

  「我生存的意義是為人民謀福利、為國家社會的福祉鞠躬盡瘁,怎麼可能把力氣花在渺小的婚姻之事上?」閻卉說得冠冕堂皇。

  「那只剩……」所有人把充滿希望的眼光投向莫森。

  「你們覺得有哪個女人敢跟殺手同床共枕?」莫森陰陰一笑,所有人只好默默地把眼光收回來。「總要有個人先交差。」這件事真是煩死人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他們十分有默契的,同時從身上取出一枚硬幣來。

  四枚來自不同國家的硬幣在各自手中,四人大致檢驗一下,點頭通過。

  擲硬幣是他們面對類似情況時,最好的解決方法,完全靠運氣。

  「正面反面?」

  「反面。」

  「好。」

  四枚硬幣同時往上拋,在空中翻轉了幾次,落在各自的手上。

  「離手。」

  右手離開左手,左手上躺著各自的硬幣,結果只有一枚歐元是反面。

  邢磊的額頭有九條黑線垂下來。

  「這件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兄弟。」聶出強忍住笑意,拍拍邢磊的肩膀。居然是三比一,他真是走狗屎運了。

  「我會給你一包特大包的紅包的。」莫森也幸災樂禍。從小到大,擲硬幣的結果,誰也沒有賴皮過。

  「哇哈哈,這件事解決了,咱們繼續吃可口的火鍋吧!」閻卉首先衝到火鍋旁,開始大吃特吃。

  「好吧,到時你們別忘了派兩個來當男儐相。」邢磊也只好認了。

  「我很忙。」聶出閃到閻卉身邊去吃火鍋。

  「我沒空。」莫森也閃去廚房。

  閻卉繼續吃火鍋,假裝沒聽到。

  跑都來不及了,白癡才會去當男儐相。

  「總有一天會輪到你們的。」邢磊沒好氣地道。

  「你要是存心陷害我們,我們就跟你絕交。」三人異口同聲。

  「為這點小事就絕交,未免太沒風度了吧!」邢磊瞪著他們,「你們這幾個沒人性的,別把火鍋料吃光了。」他趕緊衝去搶救快被掃光的火鍋料。

  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世上還沒有難得倒他邢磊的事。

  「邢磊,你再不快吃,我們可不留情嘍!」莫森也加入爭食行列。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

  一場美食爭奪戰於焉展開。

  難得聚在一起,該解決的事也有了定奪,煩惱就等到以後再說吧!

  業務的工作是沒有所謂上下班的,貝烯的業務跨越國界,工作時間也就跨越時差了。

  「好的,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為您處理這個案子,一定會竭盡所能的達到您的要求,謝謝您的愛護。」貝烯拿下耳邊的手機,才發現全家人——爸爸、媽媽、兩個哥哥、兩個嫂嫂全睜大眼瞪著她。

  「呃……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都還沒睡?」時鐘顯示現在是午夜十二點半。

  這麼晚等在客廳偷聽她講電話,絕對不是睡不著!貝烯心裡很清楚,更清楚他們接下來會如何炮轟她。

  希望他們沒有把她的法文聽得太清楚。

  「呃,很晚了,大家早點睡吧,我也該去洗澡了。」貝烯正想舉步溜開,手機又響起,正要接,卻被她「賢明」的老母一把搶了去。

  「就是這東西害你嫁不出去的。」「賢明」的老母把手機關掉,丟進抽屜。

  照她這麼說,全世界賣手機的公司,豈不成了天怒人怨的罪人?貝烯在心裡反駁。

  「阿烯,別怪媽媽,女子無才便是德,才會有人追。」老爸是老媽的靠山。

  沒錯,這正是賢明、開化的爸媽一貫的中心思想,怪只怪貝烯無長姐,才會變成他們貫徹思想的主要目標。

  「小妹,不要讓自己太能幹,否則男人會被你嚇跑的。」大哥理所當然的來插一腳。

  才怪,多少男人前仆後繼的撲上來啊!只可惜貝烯女王只要戀愛,不要肉體關係和婚姻關係,男人們只好摸著鼻子走開。

  「看看現在的社會,職位太高的女人不是沒人要,就是婚姻不幸福,跟幸福美滿的大半輩子比起來,眼前的高薪和位高權重,實在太渺小了。」二哥曉以大義。

  拜託,婚姻不幸福跟沒人要、職位太高,沒有絕對的關係好不好?更何況她貝烯一點都不希罕婚姻。

  「小姑,大哥是為你好,女人最終還是要有個歸宿。」輪到大嫂。

  貝烯懷疑大嫂肚子裡的孩子出世後,也會在這裡排排坐,一同炮轟她。

  「小姑,二哥說的有道理,權力和地位畢竟是空虛的,用一輩子去追逐,太不值得了。」二嫂自然不能跳過。

  追逐權力、地位,跟不結婚好像八竿子打不著吧?她只是不想結了婚,為一個家庭洗手做羹湯,變成黃臉婆而已。

  「最高到業務經理,不准再陞官了。從明天開始,我會積極找人跟你相親,務必在二十八歲之前把你嫁掉。」「明理」的老母下令。

  「媽,哪有這樣的?我才二十六歲,不算太老吧?」貝烯抗議。

  她叱吒商場,以絕佳的談判技巧和商業手腕,完成百萬千萬的交易,但在家裡,面對至高無上的雙親和兄長,她只是個小小的可憐蟲。

  自從上次被訓話三天三夜後,她打死也不敢在家裡說出「不結婚又不會怎樣」、「這世上不結婚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是每個人都要結婚」和「我只想談戀愛」這些話了。

  這些年來,她已經真切的體悟到,自己再能言善道,也駁不贏這六張嘴。

  既然用說的說不贏,她乾脆以行動爭長短——他們愈逼她結婚,她就愈不結,看誰厲害!

  「不算太老?我二十六歲時,你已經在肚子裡了!從現在開始,你的婚姻之事由我作主!」老母終於露出威儀。

  「不要,我要自己找。」結婚大事要是落到父母之手,肯定沒有轉圈的餘地,她還是小讓一步保險些。

  「這句話我們已經聽三年了。」全家人不約而同地戳破她的敷衍。

  「我們不會再上當了,就算你要自己找,也得去相親。」老母全面把她封殺。

  「嗚……」貝烯覺得自己簡直欲哭無淚。不結婚是人神共憤的事嗎?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逼她?「明天開始不准加班,每天準時下班給我去相親。」老母再三叮嚀。

  「好……好啦……」貝烯不情願的答應。

  她好想買張機票,飛到沒有婚姻制度的國家。要是每天相親,她不悶死、慪死才怪。

  直到爸、媽、哥、嫂心滿意足的回房,貝烯才收起裝出來的苦瓜臉。

  剛才那些服從全是裝出來的,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家裡她最小,只好任他們作威作福。但出了家門,腳長在她身上,又有幾個人制得了她?

  衝著「相親」這兩個字,她不每天加班加到天亮才怪,辦公室那麼大,她還愁沒地方睡?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非但不乖乖去相親,還決定一輩子不結婚,怎樣?

  邢氏財團的歲末聯歡晚會從來沒有這麼盛大舉行過,那全是因為總裁邢磊難得到台灣分公司來過年的緣故。

  聽說總裁這次提供了價值千萬的摸彩大獎,而最奇特的獎是:在聯歡晚會中演出最精彩的部門,可以免費暢遊歐洲一個月,除了可以去位於巴黎的總公司參觀外,還可以與總公司的主管交換工作經驗。

  這等於是超級優渥的人才培訓機會了!所以邢氏財團的歲未聯歡晚會,破天荒沒有請來當紅的影歌明星助陣,完全由公司幹部自己上場表演,場面可真是龍爭虎鬥,互不相讓。

  「小陳呢?演灰姑娘的小陳來了沒?快打手機給他!」貝烯的聲音響透嘈雜的後台,至少造成十秒鐘的寂靜。

  「到哪裡去了?難道他真挖個洞鑽進去了?」沒人回答,貝烯繼續找。

  前面幾場表演都很精彩,他們如果想去歐洲,就得多加把勁。

  「經理、經理。」後頭,助手小鈴追上來。

  「找到小陳了嗎?」貝烯一副「如果不是找到人,就別來煩我」的神態。

  「經理,小陳因太緊張而腹瀉掛急診,所以不能來了。另外,主持人要我告訴你,前面幾隊自動放棄,下一個表演的就是我們了。」

  總務部的表演太精彩,讓後面自歎不如的幾隊自動棄權了。

  「什麼?!」貝烯跳起來,「這……」這下糟了,灰姑娘要找誰演?

  「經理,怎麼回事?小陳呢?」演後母和姐姐的幾個人跑過來。

  「他生病住院,不能來了。」貝烯的頭開始痛起來了。

  「那怎麼辦?主持人說,再不到五分鐘就換我們表演了。」幹部們面露愁容。

  「總會有辦法的,你們去把妝再化濃一點,鞋子也換一換。」貝烯堅定的說。

  總務部的表演算什麼,業務部的表演肯定比他們完美幾百倍!

  走位、表情、肢體語言排練了那麼久,台詞和歌曲也都背得滾瓜爛熟,她怎麼能被這小小的問題打敗?他們業務部是不屈不撓、愈挫愈勇的!

  「噢。」既然經理這麼說,他們照辦準沒錯。

  「決定了,我去演!」她義無反顧的跳出來,馬上就去換衣服、化妝。

  幸好小陳的身材不是太胖,戲服由她來穿,只需加幾根別針。

  「經理,這……」再怎樣,她也是他們部門的領袖,總不能讓她隨便上台搞笑吧!

  「這什麼這?我扮灰姑娘不好笑?」貝烯勝他們。

  「不,是太漂亮,不像灰姑娘。不然叫小鈴演好了。」總之不能讓經理上台,會讓人以為業務部沒人才了。

  「小鈴連一句台詞都不知道,你叫她上台演啞巴?還是你們不打算去歐洲了?你們不想,我可想,快準備。」

  「是。」於是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化妝、準備道具。

  沒多久,前一個節目結束,主持人哈啦幾句,宣佈下個節目是由業務部主演的「新版灰姑娘」。

  「話說,可憐的灰姑娘坐著南瓜變成的馬車,去參加王子的宴會。慌忙間,灰姑娘遺落了一隻玻璃鞋,於是王子拿著灰姑娘遺落的玻璃鞋,四處尋找灰姑娘……」有人擔任旁白,引導劇情發展。

  接著,觀眾看見灰姑娘拿著掃把上台,邊掃地,邊用尖銳的嗓子荒腔走板的唱著:「別人的生命,是框金擱包銀,阮的生命憮值錢……」

  貝烯一上台,就讓全場爆笑。

  她的嘴巴用紫色的唇膏畫成血盆大口,兩頰則塗著鮮艷的腮紅,金色的假睫毛像扇子般誇張地煽呀煽的。

  五顏六色的頭髮像叢叢往上長的稻草,馬桶蓋造型的帽子顯然蓋不住;像在炮台上即將發射的兩顆飛彈,誇張的尖聳在胸口;醜陋無比的蓬蓬裙是用破爛漁網織成的,上頭還掛著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裙子的隙縫中,隱約露出毛絨絨的腿毛。

  走路的時候,她竭盡所能的搖擺臀部,那些鍋碗瓢盆立時鏗鏗鏘鏘作響,有幾支湯勺甚至掉了下來。

  至於那把掃把,除了像被狗啃剩的之外,柄上還系一個寫著「阿貓愛阿狗」的汽球。

  全場因她這造型而笑得東倒西歪。

  邢磊也在觀眾席中,他是歐洲之旅的主要評選人。今天他穿著一套鐵灰色的義大利手工西裝,斯文的氣質不知霸佔了多少女性幹部的眼光。

  「那是誰扮的?笑死人了。」各大幹部們爭相猜測台上那人是誰。

  「是業務部的人。火經理應該是導演吧?虧她想得出這種扮相。」

  「火經理?」邢磊向坐在後頭的人詢問。這些天來,他每天都聽見這個稱號。

  「報、報告總裁,業務部的貝烯經理,大家都稱她火經理,形容她思緒快、動作快、績效亮麗的性格。」副總裁連忙說明,就怕稍有怠慢。

  「哦?」邢磊輕應一聲。他的形容使他想起一個人,那個惟一錯認他為同性戀的女人。

  「……怪阮的落土時,柱著歹八字……」

  「哇哈哈!」灰姑娘極度走音的歌聲,讓台下的觀眾笑得眼淚紹出來。

  正當大家笑得不可自抑,灰姑娘竟指著台下眾人,誇張地尖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想不到我這可憐的灰姑娘,白天被兩位姐姐欺凌,晚上受後母虐待,現在唱首歌,還要被左鄰右舍笑,有沒有天理啊!」

  邢磊的心震了震。這個聲音……是那個女人?嘖,她還欠他一個道歉,他要不要找機會跟她要回來?

  「是火經理,除了她之外,沒人有這種音色。」台下觀眾笑得肚子發疼。

  「真的愈來愈像耶,這個角色好符合她的形象喔!」

  「講這樣。人家她是為部門利益犧牲,像我們部門的主任就做不到。」

  「火經理親自下海,後面的幾個部門可以棄權了。」

  大家議論紛紛,邢磊句句聽得真切。想不到她就是幹部口中的火經理,行事有點莽撞,卻是個業務經理,好像挺有趣的。

  正當他心中隱約升起某些想法時,台上又演出令人爆笑的劇碼,觀眾的笑聲驅散了那些幽微的念頭。

  「快快快,聽說王子拿著鞋子,挨家挨戶尋找舞會裡與他共舞的女郎,就快到咱們家門口了,快點準備。」

  「是啊,大姐,咱們可要盡心打扮,好嫁入皇宮。」

  兩個塊頭粗大、穿著迷你裙、三寸高跟鞋,腿比蘿蔔粗、臉化得像調色盤的「大女人」,從左邊跑了出來,觀眾的笑聲又像炸彈般爆開來。

  「這可是我們最動人的妝、最美的衣服,王子要是看到我修長的大腿,一定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短裙妖嬌的撩起,露出性感……呃,印著鹹蛋超人的平口褲。

  「我也是,王子只要看到我的媚眼,就會忘記今夕是何夕。」「動人」媚眼直拋。

  台下響起誇張的嘔吐聲。

  「啐啐啐,你們這些人真不識貨。」大姐和二姐揮揮手,走往右邊,一頭撞上正在掃地的灰姑娘。「唉喲,要死啦,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碰到你,會倒大桅呀,妹妹,快拿鹽來灑一灑。」

  「來了,鹽來了。」

  正當大姐、二姐欺負著灰姑娘的時候,王子騎著白馬光臨。

  「外頭有馬蹄聲,一定是王子來了,我們快整理整理,好去迎接。」

  大姐、二姐把灰姑娘推到身後,開始補妝抹粉。

  「得得、得得、得得……我身騎白馬,過三關,改換素衣,找姑娘……」

  王子的出現又令觀眾笑到肚子疼,他的歌聲實在跟灰姑娘不相上下。

  「笑什麼笑,再笑就把你們全拖出去斬了。」

  王子一聲令下,大笑頓時變成竊笑。

  原來王子的腳上綁著四隻紙板畫的馬腿,旁邊有個註解寫著「這是白馬」,馬兒步行的音效也是他自己配的。

  王子身後還有四位挑夫,挑著一雙比平常人的鞋還要大十倍的玻璃鞋,台下觀眾又忍不住爆出大笑。

  「這已經是最後一戶人家了……希望這只鞋的主人,是個溫柔婉約的小姐。」俊秀優雅的王子望著大鞋,甚是煩惱地自言自語。

  「王子,那只鞋一定是我的,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嬌小的腳……了……我的媽呀。」當大姐看到挑夫放下來的鞋子時,嚇得跳到後頭去。

  「王子,那肯定是我的,我是這座城裡的最後一位小姐,一定是我。」二姐興匆匆的衝出去,看到那麼大的鞋,也目瞪口呆,「那個……肯定不是我……」

  正當王子要離開時,灰姑娘的破鑼嗓子又嘹亮的唱了:「別人A生命,是框金擱包銀,阮的生命憮值錢……」

  「咦,你們這裡還有一位小姐?」因為歌聲太難聽的關係,王子想假裝沒聽到都難。

  「沒有,只是掃地的歐巴桑啦!」

  「是啦是啦,一個嗓子壞掉的歐巴桑。」

  「誰是嗓子壞掉的歐巴桑?」灰姑娘從後頭跳出來,一眼看到那只玻璃鞋,她衝過去,抱著玻璃鞋哭了起來。

  「原來你在這裡啊,我還以為你被不肖之徒誘拐了呢……你一定受盡欺負了……你就是王子嗎?這只鞋是我的,快接我進宮吧!」灰姑娘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呃,進宮是可以,但不知小姐可否試穿一下?」王子被灰姑娘嚇得亂跳的心臟這才歸位。

  「好。」說著,灰姑娘撩起掛滿破銅爛鐵的裙擺,舉起腳丫子—

  她的腳丫子竟有一般人的十倍大!王子趕緊返後一步,以免被腳丫子踢到,飛出去。

  「瞧,剛好。」腳丫子伸進玻璃鞋裡,大小剛好。

  「原來你就是與我共舞的美麗小姐,讓我們進宮去吧!」

  台下觀眾還沒順過氣來,灰姑娘與王子就進宮去了。

  如果這齣戲就這樣結束,起碼可得九十分。但是,劇情卻還在進行中—

  「也不知是誰規定的,灰姑娘進宮後,皇宮上下就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婚禮。這天,憂心忡忡的王子在書房約見心事重重的灰姑娘……」旁白簡單地將故事帶往發展的重點。

  接著,王子與灰姑娘又出場了。這次灰姑娘已經換下破銅爛鐵裝,換上華麗的宮廷禮服,只是不知為何,頭髮還是那麼翹、妝還是那麼醜,而最大的特點還是那雙比平常人大十倍的腳。

  「美麗的姑娘,皇宮裡正為籌備婚事喜氣洋洋,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王子面帶歉意的開口。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王子,請王子先說吧!」灰姑娘也一臉憂愁。

  「婚禮是父王的意思,其實我……我是個同性戀……」王子萬般難以啟齒。

  台下的觀眾和灰姑娘一樣怔住了。

  王子是同性戀?!沒聽錯吧?這樣一來,戲要怎麼演下去?

  「什麼?」灰姑娘大吃一驚。

  「我是同性戀。」王子堅定的重複一次。

  「蝦咪?!」灰姑娘不敢置信的退後一步,「你再說一遍。」

  「我是同性戀。」王子以為灰姑娘受到太大的驚嚇,他不厭其煩的重複。

  灰姑娘面向觀眾,不敢相信的指著王子問:「他說什麼?」

  「他是同性戀!」全場觀眾異口同聲的告訴她答案。

  灰姑娘的小臉怔住,表情從不敢置信慢慢變成更多複雜的情緒,然後,原本該傷心失望的臉,變得欣喜欲狂。

  「真的嗎?你真的是同性戀?我沒有聽錯?所以你不會和我結婚?」灰姑娘激動的拉著王子的手,再三確認。

  「你這是太傷心,還是太高興?」王子為她的反應搞不清楚狀況。

  一般的女人要是聽到王子不會和她結婚,都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要任性,要他負責吧?

  「真是太巧了!王子,我要告訴你的話是:我是個不婚族,對結婚沒興趣,只對城裡的經濟和百姓的生活有興趣,希望王子不要把我當結婚對象,而是當作共商國事的夥伴。」灰姑娘的理想崇高遠大。

  「真的嗎?」王子喜出望外,「太好了,你可以名為王妃,實則為國師。」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啊!

  「好主意,那我們就依照國王的計劃完成婚禮吧!」灰姑娘高興極了。

  於是兩個人高高興興的籌備婚禮去,幕後以人聲奏起結婚進行曲……

  「王子和灰姑娘『以結婚之名,行不結婚之實』後,灰姑娘一展雄才大略,造福鄉里百姓。他們從此『各自』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至於他們的下一代,如果可能的話,敬請期待續集。」

  旁白結束後,所有演員出來謝幕,得到前所未有的熱烈掌聲。

  好出有爆笑也有巧思,各方面都很完美的戲,了不起!邢磊也在鼓掌。

  接下來,各部門所排出來的活動,不管是說學逗唱、群舞、獨舞,都遜色幾分,讓邢磊有多餘的心思去回想灰姑娘那齣戲的片段。

  好個「以結婚之名,行不結婚之實」,他對那個不想結婚的灰姑娘有興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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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聯歡晚會到春節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三十天裡,邢氏財團每個部門的員工都暗自揣測,「暢遊歐洲一個月」的機票到底會由哪個部門奪得。

  雖然業務部的機會比其他部門大上幾倍,但只要有一點點機會,其他的部門都不會放棄。

  於是,副總裁辦公室裡,堆滿大大小小的禮物,是幹部們送給副總裁的一點「心意」,希望他笑納,順便在總裁面前美言幾句。

  「有期望的話,還是找人去辦護照和簽證實際些。」副總裁說。

  總裁意下如何,不是他能影響的,但他們找那天衣無縫的借口送來這些東西,讓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是,我們馬上就去辦。」幹部們以為這是副總裁答應說好話的表示,紛紛喜出望外的趕著去辦護照。

  「怎麼這層樓最近特別熱鬧?」貝烯邊問邊走進副總裁辦公室。

  暢遊歐洲一個月的機票,非業務部莫屬,她早就要大家把護照都辦好了。

  現在,她是來打聽消息的——業務會報都做完了,總裁找她還有什麼事?

  「總裁找你,大概是和業務有關的事吧,你可要好好應對。」副總裁叮嚀她。

  「會不會他要叫我們業務部整理行李,準備去歐洲一月游?」果真如此,她可樂了。

  「你想得美。」雖說他左右不了總裁的決定,但他可不想看到貝烯太得意。

  「想得美才會成真啊!」貝烯走出堆滿禮物的副總裁辦公室,往總裁辦公室前進。

  最好不是因為她最近都在公司過夜的事找她。

  叩叩。貝烯一邊敲門,一邊在心中暗暗祈禱,總裁不會小心眼到記恨她之前把他當成同性戀。「進來。」裡頭傳來聲音時,她的心臟猛然跳了幾下。

  這幾天以來,總裁跟她第一次看到的好欺負鄰家哥哥的模樣相距甚遠,讓她忍不住懷疑那天好心放過她的,跟在辦公時氣勢逼人的總裁,不是同一個人。

  貝烯深吸一口氣,開門,走進總裁辦公室。

  邢磊坐在辦公桌後,穿著白襯衫、繫著鐵灰色領帶,頭髮整理得一絲不苟。貝烯進來時,他正放下手中的金筆。

  「貝烯經理,請坐。」他的唇角勾出一道禮貌性的弧度,伸手指向前方的沙發,自己也移步過去。那個笑容,跟她露齒一笑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貝烯身上的神經繃緊,天大的危機感兜頭罩下。

  「對……對不起……」錯是認了,但理由呢?

  有了,就拿那件事,但,那好像該向他道謝吧?

  她在玩什麼花樣?想易客為主?!邢磊的表情變回了面對敵手時的凜然。

  本以為她經理的職位有些浪得虛名,想不到還真是個對手。

  「謝……謝謝你……」貝烯又繼續道謝。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搶得主導權再說。

  邢磊挑挑眉,想搶主導權?那得看他同不同意。

  邢磊的嘴角抿出一道神秘的弧線。他可是掌握著全世界經濟命脈的人,豈會把一個小小的業務經理看在眼裡?

  「真的,很感謝你,也很對不起。」貝烯完整的重複一遍。

  他為什麼還不問為什麼?這樣她才可以依照他的反應,決定接下來的策略。

  「謝什麼,又對不起什麼?」充其量她不過是如來佛掌中的小猴子而已,根本不足以為意。

  「對不起是因為之前錯把你當成同性戀,謝謝是感謝你給了我構思的靈感,讓我們的新版灰姑娘有叫好又叫座的演出。」貝烯的頭一點也不敢抬起來。

  如果這件事他沒有生氣的話,那她就想不出自己哪裡得罪他了。

  「你好像很在意那場表演?」她大概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否則應該不會輕易觸動這個相關話題。

  「關係到歐洲一月游,每個部門都很在意。如果說項有用的話,我倒想把握任何機會。」為了部門所有人的福利,她連搞笑都做了,說項怎麼會做不出來?

  「任何機會?」邢磊眼尾輕揚,表情細微浮動。

  「真的有機會?」貝烯心中有誤人陷阱的不妙之感,但為了部門福利,即使明知是陷阱,她也會跳下去一窺究竟。

  「是有一個機會。」邢磊唇角微揚。她說了「任何機會」,那他只要利誘就好,不必用到威脅的伎倆了,「不過,要是你不願意的話,就另當別論。」他當然不能露出非她莫屬的樣子。

  「條件是什麼?」聰明如貝烯,怎麼可能不知這是暗盤交易?

  「灰姑娘。」不愧是跑業務的,永遠摸得透對手的心思。邢磊也不拐彎了。

  「灰姑娘?」什麼意思?有陣冷意從脊椎爬上來。貝烯有很不妙的預感。

  「你跟我共演一出灰姑娘。」邢磊悠閒的說,好像知道她一定會答應。

  「不可能,那是童話!」開玩笑,灰姑娘裡的關係,沒有一樣是她喜歡的,除非他要當她的姐妹,她就再編一個版本來逼婚!

  「我以為你比較想讓手下的業務員去歐洲旅遊。」邢磊根本不用鼓舌如簧來說服,可以牽制她的法寶實在太多了。

  「你……」貝烯氣得想衝上去撕爛他那得意的嘴臉。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面對這種大狐狸,亂了方寸只會毀了一切。

  「原來搞了半天,歐洲一月游的門票,根本不是公平競爭。」她露出業務員的尖銳。

  「一開始是公平競爭沒錯,只是我後來增加了條件。」邢磊揚揚嘴角。盡量尖銳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你……」這根本就是衝著她來的!不行,不能被他激怒,「原來這就是邢總裁的行事風格!如果與你同流合污,我豈不是成為業務部之恥?我跟我的團隊都非常不齒這種行為。」

  這起碼告訴對手兩件事——第一,她有一票團隊,她要是被革職,業務部的資深業務起碼會走一半。第二,她不吃他那一套!

  「這麼說,就算我對大家公:『感謝業務部讓賢』,也無所謂嘍?」邢磊挑挑眉。看你怎麼招架?!

  「你……」貝烯簡直氣到不行。

  業務部明明勢在必得,哪可能讓賢?這種話聽在熱烈期盼的同仁耳裡,心裡會怎麼想?

  可惡,這個男人是惡魔!

  「就算如此,我也不會妥協。」貝烯跟他拚了,「現在全公司上下都親眼目睹業務部的表現最為優越,如果由其他部門奪魁,總裁將如何取信於所有同仁?」想她貝烯什麼對手沒碰過,可不是泛泛之輩。

  「歐洲一月游的資格是由總裁定奪,可不是由員工。」邢磊講這種話時,仍然悠然自得。

  她果然是個對手,對她多加調查是正確的。邢磊雖然不露聲色,心裡卻感受到她所帶來的那股壓力。

  「也就是說,邢氏財團的幹部也可以和總裁一樣,憑個人的好惡和暗盤交易決定員工考績,甚至合作對像?這麼腐敗的公司,總裁你認為可以撐多久?」貝烯毫不客氣,尤其最後那句,簡直是咄咄逼人了。

  「我不打算經營一個腐敗的公司,但我也不是太坦蕩磊落的人。」邢磊微瞇雙眼,「也許我直接打電話告訴令堂,讓她把你綁去相親好些。」想不到竟然被她逼到用這招。

  「你……」他竟然用這種小人步數!貝烯簡直氣結。

  可惡,只怪她自己將把柄送到這惡魔手中!氣死人,氣死人了!

  「我很欣賞你編的故事,同性戀王子和不婚灰姑娘令人印象深刻。」邢磊抿抿嘴,從她想殺人的眼神中知道自己贏了。

  「你說要和我共演一出灰姑娘,要演給誰看?」也許演一齣戲,好過被老母綁回去相親,但她無論如何都要先問清楚,以免被賣掉。

  「這你不用多問。」反正一時也講不清。

  「所以我亂演也沒關係?」哪有找人合作這麼不清不楚的?

  「觀眾也許是全球百姓……重點是,這其中可能包括一場婚禮。」她自己要知道的,最好她的膽子夠大。

  貝烯跳起來,「我不可能逃掉老母的相親,卻跳進你的婚禮。我是絕不結婚的!」她到底觸犯了哪尊神明,怎麼這麼多人打她終身幸福的主意?難道以事業為終身伴侶,這麼天怒人怨嗎?

  「演你的版本,你是和王子假結婚的灰姑娘,婚後在城堡裡各自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邢磊對她的抗議氣定神閒。

  「那是童話,是編出來的故事。」無論如何,她都覺得不可行。光是「婚禮」這兩個字,就令她頭皮發麻。

  「從此你不用再被家人逼婚,每個月還有一百萬的『家用』。」邢磊簡單扼要的說出兩個最有利於她的條件。

  這樣的條件是很誘人啦,但她討厭「結婚」那兩個字。況且跟這種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共處一室,她遲早會瘋掉。

  「你不必履行任何義務,也不會喪失任何自由,還可以多一個落腳處,不用躲在辦公室裡。」邢磊嘴角一抿,又開出許多優渥的條件。

  「我只想談戀愛。嫁給你,我還有什麼戀愛可談?」結婚只會稱了家中那些人的心意,她又不是頭殼壞去,

  「婚禮只是形式,你照樣可以找人談戀愛。再說,結婚是最壞的假設,不一定會發生。」她對談戀愛的堅持,與和家人的意見分歧,自然也在他的調查報告書中,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說來說去,這只是一場交易。

  貝烯豈會不明白?但她討厭這場不給人拒絕機會的交易,好像自己被他牽著鼻子走一樣。

  「這是你決定讓令堂綁你去嫁給素不相識的人?我大概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邢磊想拿起桌上的電話。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搞小動作還不容易?

  「我答應了!」貝烯連忙大喊,阻止他的動作。

  可惡,她怎麼會有這種把柄落在他手中?難道真的是她編的灰姑娘惹來他的注意?

  可惡啦,他幹嘛要注意這麼多?她又幹嘛把灰姑娘改編成那樣?

  「很好。」邢磊的嘴角很難得的噙上一抹笑。

  看見他這種笑法,貝烯反而有大難臨頭之感。

  邢磊是個大企業家,而且是個非常懂得打鐵趁熱的企業家。

  早上才剛和貝烯完成協議,下午他就派人送了張面額十萬的現金支票到她面前,把貝烯嚇了一跳。

  「你想用這些錢買斷我?」她火大的把支票送回邢磊桌上。

  「買斷一個女人」在演藝界和商界是時有所聞,但十萬歐元就想買斷她,會不會太便宜了點?況且她根本不會同意這種事。

  「從協議達成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那是給你的零用金,每個月會自動匯入你的戶頭。」邢磊從企畫書中抬起頭來,「如果舉辦了婚禮,我會在後面加一個零,名為家用,但實際上卻是你的零用金。」

  這不算買斷,只是要她好好配合的酬勞。

  「我不要!這跟買斷有什麼差別?我是業務女強人,不是花瓶。」這種行話算什麼?好像她在不自覺中把自己賣掉一樣。

  「我不想在這種小事上浪費工夫。」邢磊簡明扼要的告訴她。

  春節快到了,過完農曆年,他得趕回歐洲,剩下的這幾天,台灣分公司還有好些事要忙。

  「這不是小事!我可以陪你演一齣戲,可是你不可以用錢來侮辱我。」貝烯氣得臉紅脖子粗。如果是現金,她早就把錢砸在他臉上了。

  「你想太多了。」他不想和她在這種小事上爭論。

  「你……」什麼叫她想太多?根本是他存心羞辱她!貝烯氣死了,「有錢了不起是不是?去買一個花瓶跟你演,本小姐不玩了!」說完,貝烯氣憤的走出辦公室。

  這世上等人買的「花瓶」多的是,她不屑成為其中之一。

  「貝烯!」邢磊喊道。

  這冷峻的聲音令員烯心上一緊,雙腳居然開始顫抖,怎樣也無法移動半步。

  好可怕,她是不是招惹了什麼可怕的人?

  「回來。」他的聲音不慍不火,卻有某種不容違背的威嚴。

  貝烯深吸一口氣。她很想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走出這裡,心中卻隱隱感覺這愚昧的衝動,可能給自己帶來難以預料的災難。

  心裡還在掙扎猶豫,雙腳卻已自作主張的走回來,讓她更害怕。

  「那筆錢隨你花用,如果不高興,你可以把它丟進焚化爐。」他把桌上那張支票撕得粉碎,「明天我會讓會計師把現金匯進你的戶頭。」懶得和她討論這種小事,反正他錢多的是。

  他的氣勢令人心驚,他的行事風格更令人膽寒,貝烯嚇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沒事,你出去吧!」他頭也不抬的說,「晚上我會跟你回家。」

  這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令她身上某根神經倏地被拉緊,貝烯吃驚的跳起來,「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他跟她回家做什麼?

  「難道你不想早點解除被逼婚的危機?」邢磊的眼神掃過她,有幾分凌厲的味道,貝烯的膽子又躲得不見蹤影了。

  「那個……」膽子一旦躲起來,就連大腦也變遲鈍了。

  「一切由我來應付,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他習慣掌控一切,也有信心應付一切。

  「喂……」貝烯很想抗議,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邢磊抬頭看她一眼,又埋首於文件堆中,貝烯只好訕訕的走出辦公室。

  事實很明顯,他用一條無形的絲線把她牢牢繫住,而她只能被他牽著走,任他要松要緊、要左要右。

  「可惡,怎麼會有這種事!他怎麼可以這樣?」貝烯愈想愈不對勁,也愈不服氣。

  「我是業務高手貝烯耶!怎麼能任人擺佈?」他要跟她回家,得看她願不願意。」

  決定了,下午就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還有,他給她的每分錢,她都要以他的名義捐給世界展望會、慈濟功德會、生命線和弱勢團體。

  認真說來,貝烯能躲的地方還真多。這一整個下午,她去了金氏企業,又去了王氏企業,這會兒正躲在錢氏企業的業務部打哈哈。

  「應該是我們去向你拜早年才是,怎麼可以讓貝經理親自前來?」錢氏的總經理王桃十分客氣。她們兩人因業務而相識,多年來,交情甚篤,若要找人替貝烯寫奮鬥史,王桃是最佳人選。

  「因為你沒空來,我只好自己來了。」貝烯笑容可掬,「該不會耽誤你下班的時間吧?」她特地挑下班前來,當然是因為想賴在這裡,這種事她常做。

  「你幾時在乎耽不耽誤我的時間?」王桃笑笑,「倒是說說你的近況啊。」

  「近況是還好啦,工作上沒啥問題。」貝烯壓低聲音,「不過,如果我公司的人找我,你千萬不能說我在這裡。」

  「怎麼?你捲了鉅額款項?」王桃誇張的猜測。

  「哪可能?」貝烯正想跳起來抗議,內線廣播響起——

  「邢氏財團的貝烯經理,請接二線電話。」

  貝烯的臉色瞬間白了一半,「怎麼這麼神通廣大?」下班時間才過五分鐘,那個人的動作怎麼這麼快?

  「我替你擋擋。」王桃按了內線,「回二線電話,就說貝烯沒在這裡。」

  「總經理,我已經回答對方說貝烯經理還沒離開……」副總經理的聲音滿是做錯事的惶恐。

  「說她剛剛走了,你沒注意。」王桃嚴肅的要副總經理去回覆。

  「喔……」副總經理為難的答應。

  「貝烯,你倒說說看發生了什麼事,如果幫得上忙,我一定幫你。」王桃很講義氣的說。

  「還不是我們總裁要跟我回家見父母……」貝烯苦著臉。這是她這輩子最煩惱的事了。

  「見父母?難道是提親?」王桃驚喜不已,活像嫁女兒一樣開心,「這是好事啊!你們總裁年輕有為,有多少女人愛慕他啊!他想去你家提親,有什麼好煩惱的?你要拿出勇氣積極爭取啊!如果你不敢,我助你一臂之力。」說著,王桃撥出一通電話到邢氏財團總裁辦公室。

  「不是那回事,你別亂撥電話!」貝烯緊張的想搶電話,電話卻接通了。

  「林秘書,你們總裁是不是在找貝烯?讓我跟他講話。」王桃一副「為好友兩助插刀」的模樣。

  「就跟你說不是那回事!我要跟你絕交了。」貝烯氣死了。

  「別害羞,男大常婚、女大當嫁,邢總裁這種人物,並不是每個人都『把』得上,這種時候,就別再更說你是不婚族了。」王桃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喂?」電話那端傳來邢磊低沉的嗓音,貝烯恨不得一頭撞死。

  「邢總裁,貝經理雖然做事有點悍,但她肯定是個善良、溫柔的好女人,只是她天性害羞,就算喜歡也說不出口,身為好友的我,實在不想看她錯失姻緣,你就選個良辰吉時,把她娶回家吧!」王桃說得好像職業煤婆。

  「王桃!」貝烯齜牙咧嘴。她原本想在這裡躲一下,想不到反而被出賣,她真是交友不慎啊!

  幾分鐘後,來不及逃走的貝烯被邢磊的蓮花跑車載走,自以為做了好事的王桃在後面喜滋滋的揮手道別。

  她真會被這些自認為熱心的朋友給害死啦!貝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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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6: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氣壓很低,整輛蓮花跑車裡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邢磊臉部的線條繃得又硬又緊,偶爾翻車或緊急煞車,把貝烯嚇得心臟跳到喉頭。

  「不准跟我玩花樣。」車子開上高架橋,邢磊的聲音才傳進她因緊張而僵硬的耳朵。

  這向天借膽的傢伙居然跟他玩失蹤,害他幾乎把整棟大樓掀掉。剛才看見她從錢氏大樓走出來時,他差點衝出去把她給捏死。

  「我……我……我不想被你牽著鼻子走。」她要用力把縮得不見影子的膽子給揪出來,再冒著領傷殘保險金的危險,才敢開口說話。

  邢磊轉頭看她一眼,一言不發的繼續開車。她識相的話,最好閒嘴,他可不知盛怒的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被那冷冷的眼神瞪上一眼,貝烯像被丟進了千年冰窖,嚇得往外側縮。

  太可怕了,他只消那樣一瞪,就讓她覺得自己若多說一句,後果不堪設想,這樣她怎麼敢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你別無選擇。」良久之後,邢磊冷冷的開口。

  他看準她,而她答應了,這件事就再也沒有轉圈的餘地。

  「劇本是我編的,灰姑娘喜歡自由的空氣和不被千涉的空間。」貝烯壯著膽說。

  「導演是我,你有自由和不被干涉的空間,但該上戲時,請你敬業。」她能不能稍微合作一點?他不想再為這件小事勞心傷神了。

  「我不是二十四小時的演員。」他說的有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既然答應就不能隨便反悔,但她就是不服氣嘛,他憑什麼要她聽他的?憑什麼要她看他的臉色?

  「我通知過你。」邢磊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

  「你都亂決定。」她還沒有理清思緒,也還沒有調適好自己的心情。

  「我是導演。」邢磊面無表情的重複一次,蓮花跑車這時已經駛進貝家的小巷弄。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裡?」貝烯嚇得腦袋瓜差點去親吻車頂。

  對了,他還知道她是不婚族、被老母逼婚,還有以公司為家的事……老天,他該不會徹底調查過她吧?貝烯覺得自己在跟一個無法想像的恐怖分子打交道。

  「你現在是熱戀中的乖女兒。」說著,邢磊把車子停在大樓旁的停車場,熄火,下車。

  「熱戀中?我跟你?」貝烯也跟著下車。

  老天,比起跟他熱戀,她還比較喜歡去沖業績。

  「委屈的不只是你。」邢磊摟過她的肩,說道。

  「什麼?」言下之意是,跟她扮情侶,他很委屈?貝烯簡直想賞他一拳。

  「上樓吧,親愛的。」他面露微笑的低語。

  「呃……」他一靠近,暖暖的體溫和著獨有的氣息襲來,讓怕冷的貝烯就算再三阻止自己,還是情不自禁地朝他偎近,而結果是她的大腦罷工,害她得倒抽好幾口氣,才能好好思考電梯磁卡和大門鑰匙放在哪裡。

  「走吧!」用盡一切力氣跳離他兩步,她故作輕鬆的在前方帶路。

  他就像某種要命的毒品,太靠近會上癮,她最好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從守衛到住戶,整個中庭的人都在看他們,貝烯心裡又有某種很不妙的感覺。

  雖然老愛板著一張臉,又愛用凍死人的眼神看人,貝烯卻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有多帥,這下子帶個出盡鋒頭的帥哥進門,她恐怕會成為整個社區的話題人物。

  「你的表情一點都不像熱戀中的女人。」在電梯裡,邢磊毫不掩飾的挑剔。

  她那種臉,活像他倒了她幾千個會。

  「不滿意,你自己去當熱戀中的女人啊!」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幹嘛挑剔她?

  「我有很好的方法。」他大手一張,就將她攬進懷中。

  計劃一日開始,創造完美結局是他的責任,他不能容忍功虧一簣,更不會讓事情有失敗的可能。

  「喂喂喂……」貝烯來不及阻止,全身已被他大一號的身軀給罩住。

  他要做什麼?貝烯的心臟漏跳一拍。

  「你認為從守衛室的監視器看來,我們在做什麼?」他低聲問,有幾分戲謔。

  「我……我怎麼知道?」貝烯覺得臉好熱、心跳好猛,全身的血液都在亂竄。

  奇怪,他是個惡魔,她怎麼會有這些比熱戀更怪的反應?

  「接吻……」他更低下身,在她的耳畔低語。

  熱氣吹在耳根,貝烯忍不住打顫了一下。

  「說不定你家的電視也有和電梯的監視系統連線,你父母極有可能看見。」他露出一抹滿意的笑。

  某些大樓住戶的電視,有一個頻道是和入口守衛室、電梯的監視器連線的,好讓住戶打開電視就知道訪客是誰。在此時此刻來說,這種設備真是好極了。

  「他們才……」他帶給她的威脅感好重,貝烯連一句話都說不清。

  「好極了,就是這種表情。」邢磊發出滿意的讚歎,雙唇出乎意料地往那無助的芳唇貼去。

  說他落井下石也罷、說他一時鬼迷心竅也罷、說他欺負無助婦女也罷……那一瞬間,他無法控制自己。

  電梯早就停了,那又素又軟的唇瓣卻令他意猶未盡。

  「放……」貝烯驚喘不已。她不是沒接過吻,只是想不到他的吻能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忘了自己置身何處。

  邢磊在自己意亂情迷前,緊急煞車。

  可惡,他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居然會迷失到這地步!他暗暗整飭心情。

  「到了。」他摟著她走出電梯,她那雙頰羞紅的性感模樣令他心動。

  他一驚。不,他是不婚族,不能隨便動心。尤其,他和貝烯只有交易關係,不可以輕意蹴越。

  他最大的責任,是讓一切表面上照計劃進行,實際上卻沒有任何改變,因此他更該和貝烯保持安全距離——因為感情是種太難控制的東西,而演完最重要的幾場戲,他們就必須形同陌路。

  貝烯遲遲無法擺脫那股暈眩的感覺,他的氣息好像直接侵入她的皮膚、暖唇好像烙印在她的唇上,她一直暈陶陶的,以致邢磊逕自打開她家的大門,和她的家人說了什麼,她半句也沒聽進去。

  「我是邢磊,和小烯正在交往,希望伯父伯母成全。」邢磊擺出標準的「後生晚輩」身段,對貝家成員自我介紹。

  「邢總裁太客氣了,我們家貝烯哪裡高舉得上?」貝母雖然這麼說,一張嘴卻笑得合不攏。

  貝烯原來是交了個大總裁男友,難怪都不回來相親。

  這大總裁相貌一等一、財勢一等一、誠意也這麼夠,如果他不嫌棄,貝烯就直接搬到他家去住好了,省得她煩惱。

  而貝父和貝烯的二位兄嫂對邢磊的出現,驚訝到說不出半句話,只能呆呆的坐在一旁。

  「伯母客氣了,小烯是你的心肝寶貝,只怕是我高攀。」邢磊非常禮貌的回答,「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過年期間,我想帶小烯回家拜見父母……」他早就調查過,知道這個家裡主事的是貝母。

  「沒關係、沒關係,你就帶她走吧,反正她在家裡不是看電視,就是打手機。」貝母聽見「拜見父母」這四個字,簡直樂翻天。

  老天有眼,她家貝烯終於有人要了。

  「那……不知伯母是否可以讓貝烯與我同居?」邢磊說完,馬上露出講錯話的樣子,「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在經過方纔那翻折騰後,邢磊暗暗發誓,絕不再讓舊事重演。在安然通過他父母那關之前,他決定把她放在視線內——嚴、加、看、管。

  「同居?怎麼可能,我們家貝烯可是個黃花大閨女,說什麼我也……好吧,既然你那麼有誠意的話,我就答應了。」貝母自編自導一番。

  她只怕位高權重的女兒沒人要,根本不怕把女兒送入狼口。再說,她家貝烯豈是泛泛之輩,男人沒本事,她怎麼看得上眼?如今都帶到家裡來了,當然是郎有情、妹有意嘍!她這個當媽的再怎麼不通人情,也不能棒打鴛鴦。

  瞧瞧貝烯羞成那樣,這大總裁肯定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不大力成全,難道等著錯失好姻緣?

  哎,最好這邢大總裁順便提親,她畢生的責任就了了。

  「那就謝謝伯母了。」邢磊露出非常誠懇的笑容。

  「阿烯,還不去整理東西?」貝伯母笑吟吟的說。

  「伯母,我去幫忙好了。我在飯店訂了位,待會兒請各位用餐。」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這怎麼好意思呢?」未來的女婿多麼懂得人情世故啊!貝母樂不可支。

  「你不用客氣。我們去去就來。」邢磊跟著貝烯進房間。

  打開房門,忘了關的窗戶灌進一陣冷風,貝烯被凍醒過來。

  「我進房間做什麼?」抬眼看見邢磊,讓她窘得想鑽到床底下去。

  老天,身經百戰的她,居然那樣就失神了!誰來告訴她,她到底失神了多久,人又為什麼會在房間裡?

  「整理隨身物品。」邢磊告訴她,索性坐在書桌前,看她什麼時候動手。

  書桌上有幾本外文書,打開的筆記本上,記錄著一些和工作有關的數字和英文、拉丁文、法文……她業務高手的美譽果然不是混來的。

  「我為什麼要整理隨身物品?」貝烯有些迷糊,「你跟我媽說了些什麼?」

  「你剛剛沒聽清楚嗎?」邢磊幾乎要認為她的耳朵是裝飾用的了。

  「我……」貝烯一窘,耳根都紅了。

  是他害她失神的耶,還要她怎樣?他別亂碰她就沒事了!

  「你跟我情投意合,現在正要整理隨身物品去和我同居。」這種鸚鵡才會做的事,別再讓他做第二次。

  「我跟你同居?」貝烯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你別亂說!」

  「你全家都答應了。」邢磊翻出一個袋子,把桌上那堆有的沒的掃進去。

  「什麼?」貝烯不敢置信的驚叫起來,「這種事該由我答應,不是我全家答應!」

  她今天是不是犯小人?為什麼在外面遭到王桃陷害;回到家,自家人也聯手陷害她?

  這世界是不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都順著他的意思在運轉?

  「我的意見就是你的意見。」邢磊的語氣堅決,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哪有這樣的?你說我有個人的空間和自由。」貝烯據理力爭。

  「這是對你下午不遵守遊戲規則的教訓。」邢磊說得冷血。

  「獨裁!」貝烯氣得直發抖,「你為什麼不去買個機器人來和你合作?你的要求只有傀儡做得到!」

  「既然如此,你不妨想辦法把自己變成機器人或傀儡。」邢磊冷冷的從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他一點也不喜歡勉強別人,是她的任性和不合作讓情況變成這樣。

  「邢磊!」這沒血沒淚的男人居然講這種話!貝烯簡直快氣死了,「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你全家都歡迎我。」邢磊的表情無比嚴峻。她的胡鬧最好適可而止。

  「我不歡迎你,出去,出去!」貝烯動手推他。她討厭他,討厭到極點。

  「要我出去可以。但我不確定走出這裡後,你全家還能在台灣生存多久。也許你不在乎,但是你的父母兄嫂……」他威脅道,不容許已經開始的計劃因任何理由生變。

  「你……」貝烯的臉色開始蒼白,冷汗從額上淌下來。

  老天,她惹上的是怎樣的惡魔?

  「那麼做你會後悔的!」她惟一想到的方法是拒絕和他配合。

  「不那麼做,我才會後悔。」邢磊的唇角勾出一道陰險的弧度,「看來你已經考慮好了,那麼……再見。」轉身,他打開房門。

  「站住!」貝烯衝過去,把房門關上,「你說了算!」

  可惡,這個惡魔到底有沒有人性?

  她緊握雙拳、緊咬下唇,雙眼狠狠地瞪著他,委屈的熱淚在眼眶中打轉。

  「那就快把東西整理好。如果露出任何馬腳,我恐怕很難表現出應有的風度。」邢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千萬條韁繩勒緊她這匹野馬。

  如果她合作一點,他就不用把她逼到這地步。

  可惡,她那不服輸的樣子,竟讓他覺得自己該下地獄?!

  「你是個惡魔!」貝烯邊狠狠的罵,邊用肩膀撞開他,去整理東西。

  她歹毒的言語,居然讓邢磊的心微微發痛。

  這時,拍門聲響起,然後傳來貝母的聲音:

  「阿烯,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是不是在吵架?」剛剛房裡的聲音好大,她真擔心他們吵起來,讓到手的乘龍快婿跑了。

  「我……」貝烯很想直接說她和邢磊根本不是情侶,也不可能和他同居。但光是眼尾餘光掃到邢磊,他的眼神就讓她猛打寒顫,只能乖乖回答:「沒……沒事。」

  「沒事就好,動作快點,大家都餓了。」貝母在門外催促。

  正所謂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她迫不及待想問邢磊打算幾時讓員烯坐上邢少奶奶的寶座。

  「快好了。」貝烯又在邢磊冷酷的眼神中,恨恨的回答。

  於是,貝烯不甘不願的把幾件衣服塞進行李箱裡後,氣呼呼的想打開房門。

  「慢著。」邢磊捉住她的手肘。

  「放開我!」彷彿他是瘟神似的,貝烯又慌又急的甩開,然後遠遠的退到房間的另一角去。

  「你很怕我?」老實說,這種滋味不太好受。

  「既然你只關心自己的事,何必管那麼多?」貝烯毫不客氣地道。她一點都不想跟他做不必要的接觸。

  「既然你這麼清楚,相信也很明白該演好自己的角色,把你那張臭臉換掉。」他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爭執,她最好乖乖照做。

  貝烯又瞪他一眼。

  邢磊打開門,幾秒鐘前那張冷得連北極熊都要發抖的臉,瞬間變得笑容可掬。

  他簡直可以去角逐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了。貝烯在心裡嘀咕。

  「伯父、伯母,讓你們久等了。我們這就走吧!」

  看邢磊滿面春風的和家人說說笑笑,貝烯滿腹的委屈和氣情也很難凝聚。

  這個惡魔到底是打哪兒學來這種誠懇無害的表情?更扯的是,為什麼她的心情這麼容易受他影響!

  一行人魚貫地走進凱悅大飯店,貝烯用盡全力把臉擺得臭一點,明白地告訴邢磊,她有多麼不願意。但一面對家人,她就又盡責地變成熱戀中的小女兒。

  邢磊領著他們走上二樓。領台把他們帶進一間有著典雅古董藝品,以琥珀燈與中式窗欞裝潢的包廂,輕柔的爵士音樂,彷彿把他們帶進三○年代的上海。

  「小烯說伯父熱衷三○年代上海的懷舊氣氛,我才訂了這間包廂,希望不會令伯父失望。」邢磊由衷的說,招呼他們坐下。

  她幾時告訴過他了?貝烯很想抗議,邢磊卻在桌下踢她的腳。

  「不失望、不失望,我很久以前就想來這裡看看了。想不到貝烯的心思這麼細,連這點都注意到了。」感覺到自己受重視,貝父欣慰極了。

  聽父親這麼說,貝烯暗暗咋舌。父親熱衷三○年代的上海,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而今她吃驚的還不只這一點。菜送來了,邢磊為家中大大小小夾菜,那才叫驚人。

  「伯父,這是『天香樓』著名的『宋嫂魚羹』,你嘗嘗味道……」

  「我爸爸……」印象中,父親嫌魚刺多,並不愛吃魚,但她還來不及阻止,父親已經吃了一口魚羹,還頻頻點頭稱好。她當場愣住。

  是不是她長久以來的認知有問題?否則父親怎麼會變得這麼不一樣?

  這時,服務生又送菜上來,邢磊又替貝母布菜。

  「伯母,這是『頤園』最有名的『極品拌三絲』,聽說你愛吃這道菜,我特地請人帶來的。」

  貝烯偷偷瞄一眼,看見母親吃得既滿足又高興,直想一頭撞死。

  她母親幾時愛吃那種東西了?怎麼他知道,她卻不知道?到底是他姓貝,還是她姓貝?

  貝烯當下決定充當聾啞人士,以免太驚訝而引發心臟病。

  「大哥,『滬悅庭』的『紹興酒醉雞』一定要嘗一嘗;二嫂,入口即化的『東坡肉』肯定合你口味,二哥……」

  看父母兄嫂吃得津津有味,貝烯對邢磊的用心和事前周全的準備,感到汗流浹背。

  而令她汗流浹背的不只如此,邢磊那惡魔表現得愈慇勤,她心裡就愈毛——碰上這個財勢兼具又用功的對手,她根本連千分之一的勝算都沒有。

  「想不到邢總裁貴為亞洲巨富,竟然這麼沒架子,我家阿烯為什麼沒有早點和你交往……」貝父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伯父,你過獎了。」邢磊笑笑。甚了讓事情完美圓滿,他當然得盡心盡力。

  「阿烯能和你交往,真是我們貝家的福氣。不知我家阿烯幾時才能像邢總裁這麼細心?不如總裁你把她娶回家,仔細教導。」貝母打鐵趁熱。

  「伯母,我跟小烯已經談過這個問題了,就等過年回鄉下,與家父商量相關事宜。」他說得好像兩人早已互屬。

  「過年回鄉下?」貝烯驚訝得嘴合不起來。

  她是不是聽錯了?過年是歐洲一月游的時間,她應該和工作同仁在歐洲才對吧?

  「是啊,我們交往這麼久,也該回鄉下去讓老人家見見你。來,這是你最喜歡的『蟹粉魚肚』。」邢磊把菜塞進她張大的嘴裡。

  鮮美的蟹粉魚肚一入口,貝烯什麼抗議的話都忘了。

  怪了!他怎麼知道她愛吃海鮮,尤其是蟹類?

  對他的用心和神通廣大,貝烯崇拜得五體投地。不過,這跟歐洲一月游是不相關的兩回事。

  一想到自己極有可能跟他回鄉下,而不能去歐洲,她就氣得吹鬍子瞪眼。

  「如果令堂與今質能滿意我們家阿烯,那真是見家祖上積德。」

  才一頓飯,邢磊就把貝家上下全收服了。

  「那也是我的好運氣。來,伯父伯母、哥哥嫂嫂,這是頂級的白葡萄酒,我敬各位,希望這頓飯沒讓大家嫌棄。」

  大家又交換些生活趣事,說說客套話,才結束這場飯局,貝家老老少少個個笑容滿面,比貝烯當選總統還開心。

  邢磊把貝家人送到大樓下後,貝母把貝烯拉到一旁。

  「人家大總裁不嫌棄,你可得爭氣點,別讓到手的幸福美滿溜掉。」

  「媽……」跟個惡魔在一起,會幸福美滿才怪!

  「是啦,邢磊善良、謙虛又沒架子,是不可多得的男人,你可要把握。」貝父也來耳提面命。

  「爸……」善良、謙虛又沒架子?如果爸爸知道那惡魔拿他們全家的性命威脅她,看他還會不會這麼認為。

  「被這麼好的男人看上,是你上輩子燒的好香,別錯過大好姻緣。」大哥也來插一腳。

  「大哥……」在她看來,是上輩子的孽緣。

  「到未來的婆家去,可要表現好一點。」二哥難得前來關心。

  「二哥……」未來的婆家?她寧可跑去躲起來。

  「跟人家同居的時候,記得收斂點,別讓壞習慣嚇到未來老公。」大嫂也來提醒。

  「同居?我才……」貝烯正想大聲抗議,兩位嫂嫂卻前來分享床笫經驗,貝烯一口難敵數舌,聲音被硬生生淹沒。

  「各位哥哥嫂嫂,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和伯父伯母上樓去,我們也該回去培養感情了。」直到邢磊過來摟住貝烯,貝烯才得以從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話題中逃開。

  到邢磊別墅的路上,邢磊恢復了原來的冷肅,貝烯也維持一貫的不甘願和沉默,氣氛僵凝得好像方纔的熱絡親密是短暫的幻覺。

  「我會給你一個獨立的樓層,惟一的要求是出門進門,都要讓我知道。」剛才當他提到「回鄉下」時,她「想跑去躲起來」的意圖很明顯,他不會讓她有那種機會的。

  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貝烯索性悶不吭聲。

  跟這種心思難以捉摸、面具千百個的惡魔在一起,她還是少說話,以免禍從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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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沒天理,這世上所有沒有天理的事,全讓她在除夕之前遇上了。

  為了歐洲一月游,她徹底犧牲,成為邢磊手中的傀儡。結果呢?她「知恩圖報」的幹部攜家帶眷、手牽手心連心去歐洲,勞苦功高的她卻得扮演邢磊的女友,跟他回鄉下「見公婆」!

  見公婆耶!壓根兒不打算結婚的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

  「為什麼他們都去歐洲,我卻得和你回鄉下?」早知道是這樣,她當初何必和他達成協議?

  她氣得把各大百貨公司女裝部送來的裝精品服飾的箱子,踢得砰砰響,加上客廳的回音,剛好足以表達她心中的不滿。

  「你別無選擇。」邢磊冷冷的道。

  「什麼叫別無選擇!你這豈不是擺明了耍我?」她氣呼呼的把那堆衣服丟回箱子裡。

  難道連解釋也懶得給嗎?只會板著臉說這種話,誰會高興跟他配合?

  自從被邢磊擄來「同居」後,他言而有信的讓她住二樓,他自己住樓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也很克盡照顧之責,要管家每天做她喜歡的食物。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要去歐洲!

  「演完了這一段,隨你愛放幾天假、愛去哪些國家都行。」只要他簽個字,這些事半點問題都沒有。

  「問題是,一個人去算什麼?我要跟公司同事一起行動!」可惡啦!害她錯過了和同事一起笑鬧的機會。

  「到時候你可以找一位同事和你同行。」邢磊又慷慨的承諾。

  「你送來回機票?」她趁機揩油。

  「沒問題。」邢磊大方的答應。

  這對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只要她好好配合,讓事情依他的計劃發展,他就什麼都不計較。貝烯這才心甘情願的從那幾大箱女裝中,揀選出她喜歡的衣服。

  邢磊待人算不錯,不刁難,也不愛計較,做事情又細心到令人驚訝的地步,如果不是愛威脅她,他算是萬中選一的好男人。

  奇怪,她怎麼對個惡魔有這種想法?不行,他是個惡魔,她可不能喜歡上他。

  「你怎麼知道我都穿這幾個專櫃的衣服?」手裡拿著專櫃的新款服飾,貝烯再次領教到他的神通廣大。

  更神的是,這些衣服都是她的Size!

  邢磊挑挑眉,嘴角拉出一道神秘的弧度。這算什麼?他還知道她內衣的尺寸咧!

  呃……他不是有心記住的……多注意她、多關照她,純粹是因為個人利益,絕對沒有其他理由。

  在邢磊大方慷慨的承諾下,貝烯什麼都計較不起來了。

  於是,除夕的前一天,當所有員工開始休假,業務部的員工出發到歐洲去時,貝烯也坐上邢磊的私人座機,飛抵屏東機場。

  機場外,一輛牛車等在那裡。

  「阿磊,治這,這啦。」一個頭戴斗笠、身穿汗衫的老翁坐在牛車上,朝他們用力揮手,老牛還對天長嘯了一聲。

  邢磊的唇角拉開來,朗聲叫了聲「阿爸」,便拉著貝烯跑過去。

  「阿爸,這是我的女朋友,叫貝烯。」

  邢磊的動作令貝烯滿心悸動……他的手掌好大,暖暖地將她發冷的指尖包住,瞬間溫暖每根神經,令她失神陶醉,直到牛又對天長嘯一聲,才把她驚醒過來。

  看著眼前的代步工具,她覺得不可思議。

  「阿伯。」貝烯點頭微笑。

  邢磊的手還沒放開,他不知道自己搞什麼竟然捨不得放,而貝烯也開始眷戀起他的體溫。

  「阿磊,今嘛是安怎?癩痢嬸說伊兜阿虹要嫁乎你,早晚催阮去提親,你今那日耐  擱娶一A女朋友返來?」邢父把邢磊拉到一旁,低聲問。

  「阿虹開玩笑的啦!伊才是我A女朋友。」邢磊親密的摟住貝烯。

  真是著了魔了!牽她的手後,他竟捨不得放開,現在靠她這麼近,居然像天經地義似的!邢磊警覺出在順利進行的計劃之下,有些事正往他所不能控制的方向走。

  「真A喔?」邢父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朱虹在鄉里間是個讓人搖頭的角色,誰都不會把她當理想的媳婦人選。

  「水,真水!想不到阿磊會當交到這呢水的女朋友,當時結婚啊?」邢父直接坦白的問。

  貝烯一時困窘,不知該回答什麼,只覺得臉頰發燙。

  這幾天兩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雖說井水不犯河水,有另一個人存在卻是事實,她總會不由自主的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到後來,她的腦子有三分之一裝著他的事,身上有三分之一的神經被他的行止牽動。

  這種事她當然不願意,但有什麼辦法?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要假裝沒聽到、沒看到、不知道,比登天還難。

  邢父問得這麼直接,就算沒那個意思,她也會臉紅吧。貝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忖度。

  可是她心跳的頻率,好像在告訴她,事實並不是她所以為的那樣,她的心其實正一點一滴的在改變。

  「上去吧!」邢磊把隨身行李丟上牛車,也把貝烯拉上去,「阿爸,換我駛。」他接過父親手中的韁繩,讓牛慢慢走往回家的路。

  貝烯覺得有點錯亂,坐完私人飛機後,再坐牛車的感覺很特殊,好像瞬間跑到四○年代。而邢磊更令人驚訝,好像瞬間從冷漠殘酷的大總裁,變成純真愛玩的小頑童。

  更捨貝烯錯亂的是,她似乎不太希望他放開自己的手……見鬼了、見鬼了,她甩甩頭,甩掉那些錯覺。

  初到新環境,見到不認識的人,貝烯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綠色的田埂、黃色的稻禾、紅色的矮房子……對生長在都市裡的貝烯而言,這都是電視裡才看得到的畫面,所以她很留心身邊的一切,連牛走路的樣子都仔細觀察。

  「阿磊返來啦?」路過的阿火伯爽朗的向他們打招呼。

  貝烯被阿火伯的大嗓門嚇了好大一跳,她氣自己突然變得膽小。

  「是啦,阿火伯。」邢磊也很開朗的向阿火伯打招呼,和他在辦公室裡的陰沉、嚴肅,判若兩人。貝烯驚魂甫定,專心聽他們的交談,濃濃的地方腔調,她要很用心才能聽懂。

  「阿磊很多年沒返來嘍,何時結婚生一個孝生乎思阿爸抱?」鄉下嘛,沒啥話題,聊的不外乎這個。

  「緊啦緊啦。」誰都聽得出邢磊在敷衍。

  「猴死囝仔,你這句已經講很多年了!」邢父推邢磊一把,「後面彼個啦,彼個就是阮未來的媳婦啦,有水喂?」

  「真水真水,何時要請阮喝喜酒?」阿火伯接著問。

  貝烯聽得臉都紅了。而更令她奇怪的是,「喝喜酒」那三個字,明明是不可能的事,為什麼她的心會怦怦直跳?

  「緊了緊了。怎阿發娶某未?」邢磊邊敷衍邊轉移話題。

  「早就生一個孝生嘍……你既然返來了,不如趁過年這幾天娶,反正大家都治咧。」阿火伯很順口的提議。

  「沒啦,大家沒閒啦。」邢磊趕緊推托。

  「誰說沒閒?說一聲,啥米攏好參詳。」說得好像沒什麼事難得倒他們似的。

  「我返去甲阮某參詳參詳,才甲大家說。」邢父很認真的回答。

  「有需要幫忙A所在,叫一聲,大家攏會來。」阿火伯很講義氣的承諾。

  「好。」邢父也很豪邁的答應。

  鄉下不像都市,做什麼都要經過審慎的評估和安排,他們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計劃,也不怎麼準備。

  雖然早就設想過,但事到臨頭,邢磊的太陽穴還是會隱隱生疼。

  父母那關是他周全的計劃中,最難掌控的部分,他必須很小心,但似乎再怎麼小心,也難逃失控的命運。

  說來怪異,雖然頭疼,心裡卻好像有些期待……

  不,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

  唉--

  一路上有些單純的小孩追著牛車跑,有些直接跳到牛車上來,對貝烯笑笑後,衝到前面去,和邢父、邢磊擠在一起。

  其他的小孩在牛車周圍追著、跑著,當貝烯向他們揮手時,他們高興極了。

  「阿叔,阮兜的羊生細隻羊丫仔,阿滿兜的老牛生細隻牛……阮阿嬤說你要返來,昨殺兩隻雞。」

  鄉下有種很奇怪的結構,兄弟通常住在同一個院落裡,所以住同巷的幾乎是近親,而偌大的村子裡,只要是同姓的,都極有可能是親戚。

  同姓跟不同姓結婚,統統變成親戚,結果大家都是一家人,這個小孩就是邢磊怎樣都搞不清楚的親戚之一。

  「安捺喔,你A貓丫咧?」邢磊隨口一問。

  「阿叔擱會記我A貓丫喔?伊舊年生貓丫仔喔。」

  一大一小就那樣天南地北的聊開來,牛車上的貝烯注意力被邢磊緊緊捉住,看他表情豐富的擠眉弄眼、看他仰頭大笑,變成她陌生的、卻深深吸引她的人。

  只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在她心目中的得分已經超過一百分。

  她知道再不把眼光移開、再不離開有他的地方,自己就要陷進去了,但不管她再怎麼克制、命令自己,眼神還是無法控制的挪向他。

  牛車沿著大馬路走,轉過幾個彎後,拐進一條小路,進到一個小院落,在孩子們熱鬧的喧嘩聲中,鄰人無不出來好奇觀望。

  「唉喲,是阿磊返來啦。」

  左鄰右舍爭相奔走告知,親友紛紛從屋裡跑出來,沒多久,邢家的院落已經擠滿了人。

  「阿磊那A今嘛才返來,阿虹早就到了,講過年前要辦桌乎阮喝喜酒。」

  「阿磊真正要娶阿虹喔?」

  「嘛好啦,阿虹講起來嘛不錯。」

  「咽啦憮啦,阮阿磊沒要甲阿虹結婚,伊A女朋友是伊啦。」邢磊被問得沒空檔回答,邢父幫著解圍。

  大家七嘴八舌的談論未虹放出來的謠言,貝烯被擠得不知該往哪邊閃。邢父手一指,大家全把注意力投向她,她一時慌了手腳。

  就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隻大手伸過來捉住她,她正要慘叫,就看見邢磊從人堆裡擠過來。

  貝烯趕緊躲到他身後,親友鄰人的熱心實在令她難以招架。

  「你們不要擠。」邢磊拉住她,用身體擋住太過熱情的親友。

  「伊是誰?邢大伯的媳婦喔?」熱情的鄰居們好奇的打量貝烯,像看見什麼稀有動物似的。

  這時一個婦人從院落前的田邊鑽出來,正是邢母。

  「某  ,咱阿磊帶女朋友返來,你看有甲意喔?」邢父迫不及待的朝邢母喊。

  「原來是女朋友啦。」

  「唉唷,瘦擱薄板,沒胸坎嘛沒屁股……」

  「總比阿虹卡好。」只要不是朱虹就好。

  「這呢瘦,阿磊有在甲人飼嘿?」

  親友開始對貝烯評頭論足。

  邢母放好工具,朝他們走過來,「阿磊A女朋友血嘸是阿虹?」

  「咽是啦,嘿是阿虹黑白講,這個卡水。」邢父連忙招手。

  「阿母。」邢磊很高興的擠到母親面前,手中不忘拉著貝烯。

  「這A就是你A女朋友喔?有水,當時要娶?」

  邢母話音才落,場面又沸騰起來。

  「明那在,明那在娶啦,緊娶來飼乎肥,卡末乎人說咱邢家未曉飼媳婦。」

  「好啦好啦,娶來緊乎悠抱孫。」

  「是啦是啦,明那在是好日啦。」親友們紛紛慫恿。娶誰都好,就是別娶朱虹破壞聲名。

  「嘛好。」想孫子想瘋了的邢家二老當下點頭答應。

  「按捺就要叫辦桌A緊款菜。」

  「沒問題、沒問題,這我來發落就好。」

  「新娘衫……」

  「放心放心,叫阮阿珍處理。」

  「戶口……」

  「沒要緊,我負責去戶政事務所敲門。」眾親戚自告奮勇。

  於是,這件事在邢家眾人一半怕娶到朱虹,一半想辦喜事的心情下說定了。

  「等一下,事情沒這麼容易,連訂婚、下聘都沒有……」邢磊連忙阻止太興奮的眾人。

  「結了再補辦就好。」

  「她的家人還沒……」

  「憮要緊,咱這先辦辦咧,才去伊家補辦。」總之,這場喜宴大家是辦定了。

  事情一決定,左鄰右舍立刻鳥獸散,熱心又盡責的去替邢磊張羅結婚事宜。

  人散得一個不剩後,貝烯還一愣一愣的。

  「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大家動作那麼快,瞬間走得半個不剩?」剛才那些人七嘴八舌,只讓她的腦袋亂烘烘的,以為自己來到外星球,他們說些什麼,她都沒聽懂。

  「他們去籌備婚禮了。」邢磊歎口氣,就知道事情極有可能變成這樣。

  「婚禮?誰的?」這裡的人決定婚禮這麼快?貝烯有點意外。

  「你跟我的。」邢磊淡淡的回答,不讓心裡那絲期待飄出一點點。

  「什麼?!」貝烯驚叫一聲,只差沒昏過去。

  他們是……開玩笑的吧?!

  與滬悅庭的上海美食比起來,鄉下的粗茶淡飯是另一種風味,鄰居送來自家種的幾樣菜湊成一桌食物,吃的是濃厚的人情味。

  在近親近鄰送菜來的時候,邢大嬸再三向親友介紹「這是阮媳婦,阿磊明那在要娶,會記來乎阮請」的情況下,貝烯開始覺得事情不是開玩笑的。

  再加上吃飯時,邢父與邢母紛紛往貝烯碗內夾菜,讓她覺得愈來愈不妙。

  晚飯過後,邢大嬸還親暱的把貝烯拉到房間去,非常慎重的把一隻玉鐲子戴到她手上。

  「終於乎我等到媳婦,我就可以將這卡手環傳乎你。這是咱邢家祖傳的手環,白日阿祖A阿祖一直傳落來,掛著這卡手環,就是咱邢家的媳婦。」看樣子邢大嬸對貝烯非常滿意。

  「伯母……」貝烯一直沒有實在感,對根本不打算結婚的她來說,這樣的發展比做夢更不真實。直到八點過後,阿珍帶著幾套婚紗來要她試穿,她才猛然驚醒,意識到她要和邢磊結婚的事不是開玩笑。

  「伯父、伯母,這個……」她很想告訴邢父、邢母,她和邢磊根本不是情侶,但阿珍卻忙著替她試婚紗、改尺寸,話往往還沒到嘴邊,就又吞了回去。

  貝烯不停地用眼神暗示邢磊阻止一切的發生,他卻一派從容的和邢父泡茶聊天,好像這件事壓根兒跟他無關似的。

  可惡,氣死人!雖然邢磊一開始就預告過,可能會有這種狀況,可是他說的是「如果」,她並沒有當真過,現在事到臨頭,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會反悔。

  可惡!他再不說句話,難道要她就這樣被嫁掉?不管是真結婚還是假結婚,她都不要。

  「好了,明那在叫阿華來化妝、梳頭,就是一A水新娘。」阿珍很高興。

  婚紗公司是她開的,幾時放假、幾時開張,全看她高興。況且邢磊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能辦到他的喜事,是她的榮幸,犧牲假日也無所謂。

  貝烯滿臉無辜,她再三級阿珍說她沒有要結婚,阿珍卻逕自跟她哇啦哇啦的講了一堆,她講話速度快,她半句也沒聽懂。

  阿玲心滿意足的離開時,外頭駛來一輛大卡車,把一堆辦桌的桌椅卸下後,司機和邢父、邢磊說聲恭喜什麼的,又逕自開走。

  時間已經九點半,貝烯愈想愈不對,滿心盤算著怎麼落跑。

  忍著想立刻落跑的衝動,一直等到邢父與邢母去休息時,時鐘剛好指著十點。

  四面張望,沒看到邢磊;窗戶劈啪響,外頭好像很冷,她包著大衣、持著小行李包,賊頭賊腦的打開門,小心的把腦袋瓜往外探。

  沒看到人,很好!她上兒刻走出門。

  巷道間烏漆抹黑,惟一的兩盞路燈,把屋影照得迷離交錯、鬼影幢幢,在台北不夜城長大的貝烯,就算多生兩個膽,也會嚇得直發抖。

  「別怕別怕。」她逞強的拍拍胸脯,抬起顫抖的腳繼續往前走。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那道背光的長影像鬼魅般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差點尖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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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7: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除了第一次跑業務時,感覺到膽量與勇氣受到考驗外,這是貝烯第二次真切的體驗到,自己有顆嚇不破的膽。

  「你是誰?」她顫聲問道。

  「我們都要結婚了,你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邢磊的聲音跟夜風一樣冷。

  他在隔壁親戚家泡茶,想不到要回去休息時,剛好碰到想落跑的她。

  他們明天就要結婚了,她現在卻鬼鬼祟祟地落跑,是存心跟他過不去是不?

  「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現?」看見邢磊的臉後,貝烯就沒那麼害怕了,但一把無名火卻陡然升上來:他只有面對她時,才會冷若冰霜。跟別人講話時,根本日正和顏悅色!

  氣死人了,就算她是他的員工,也不該差這麼多!

  「好讓你逃跑?」邢磊的聲音在寒冬的深夜裡,顯得更加清冷。

  「我後悔了。」氣憤的貝烯忘了對黑暗的害怕,更堅決的往外走。

  「你敢走?」邢磊的口氣好不起來。她怎麼這麼反覆無常?

  「有什麼不敢?」她昂起頭,就是要走給他看。

  「這一切都在協議之內。」他咬著牙提醒她,最好不要忘了這件事。

  「你只想著你的計劃而已,根本就不顧我的心情!」貝烯轉頭,非常有氣魄的吼道。

  他的聲音令她害怕,但同時也激起她的叛逆。

  「不顧你的心情?」不顧她的心情,他會要父親駕牛車去接機,好給她適應的時間?不顧她的心情,他會時時刻刻注意她的狀況,好及時拉她一把?不顧她的心情,他會一開始就把事情的可能發展都告訴她?

  邢磊擰起眉心,極力忍下胸口的不滿。

  「沒錯!你完全不知道對打定主意不婚的人來說,舉行婚禮是件多諷刺的事,尤其在這舉目無親的窮鄉僻壤,和你這個只會擺臭臉的人……」貝烯連忙噤口,因為這聽起來好像是她在埋怨他不對她笑,她很不自然的轉移話題,「總之我要走了,你另請高明。」她把伯母送的手環塞回他手中。

  她才沒有抱怨,他高興對誰笑,關她什麼事?她才一點都不在乎呢!

  她提著行李,拉著大衣,氣呼呼的走過邢磊身邊。風中飄來他身上的氣息,勾起她內心深處的依戀,讓她險些走不開。

  可惡,他為什麼總在這種不自覺的情況下吸引她?

  「如果走得掉,就請吧!」她那是什麼爛理由?他付了酬勞,極力配合就變成她的義務了。

  邢磊不打算阻止,因為她根本離不開,最好她別哭著爬回來。

  「好,你說的,本小姐就走給你看。」說著,貝烯很爭氣的甩頭走向黑漆漆的羊腸小徑。

  可惡,他居然連句挽留的話也沒有,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嗎?還有,當初無所不用其極的逼她演這齣戲,現在重頭戲還沒開演,就放她走,難道是因為……他找到了願意全力配合的灰姑娘?

  貝烯的心情突然跌到谷底,連高昂的怒氣也消逝無蹤。

  能不和這惡魔演灰姑娘,豈不正中她下懷,她的心情為什麼會這麼糟?

  可惡,她是堅持不婚的貝烯,談戀愛都能寸心不動,這個惡魔怎麼能讓她有這種情緒上的波瀾?

  她一定要離開這裡,離這危險人物遠遠的!

  可是愈走路上愈暗,路旁檳榔樹的葉影像魑魅魍魎的魔手,今她心裡愈來愈毛,腳也抖得愈來愈厲害,而前方還有……二對、三對、四對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綠色眼睛……

  「啊——」貝烯終於發出淒厲的尖叫,丟掉行李,轉身就往回衝。

  隨著她的尖叫,驚天動地的狂吠聲響起。

  「救命、救命啊——」貝烯不論杵在那裡的是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飆著眼淚往那人身上跳。

  老天,這世上竟有這種毛黑得發亮、性情凶得嚇死人的狗?害怕的貝烯更往那具溫暖的胸懷縮。

  這胸膛像個大暖爐,把她整個包住,她可不可以從此賴在這裡?

  「走開!」邢磊一聲令下,那些狗悶哼幾聲,心有不甘的掉頭離去。

  「嗚嗚……」這樣就能斥退那些惡犬嗎?貝烯小心翼翼的轉頭,看見那些大黑狗做鳥獸散。

  「依你的行動判斷,你已經答應跟我結婚了?」邢磊把手環套進她的手腕,他要很費力,才能讓語調毫無感情。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但動心又怎樣?他們之間是不容許發生這種事的。

  「誰……」貝烯驚得連忙跳下來。

  明知這不是真正的求婚,為什麼她心中小鹿亂撞?

  「還是你決定去被那些惡犬吃掉?我可要回屋裡去了。」邢磊的口氣有幾分嘲譫和冷血。

  「你……」貝烯氣得想掐死他。

  明明有具讓人眷戀的胸膛,裡頭卻是顆發臭的黑心肝。可惡,他根本是個惡魔!

  「你慢慢考慮,失陪了。」說著,邢磊轉身走往屋內走。

  「等……等等我啦!」貝烯邊追著他的背影,邊回頭看惡狗有沒有追來。

  也不知哪來的效率,邢磊和貝烯的婚禮竟然如期舉行了。

  今天可是除夕耶,怎麼婚紗公司、宴席包辦公司、美容美發公司都有營業?

  虧她昨夜還百般祈禱婚禮遇到障礙辦不成,豈知祈禱無效,今早忙得人仰馬翻,晚上還被邢磊挽著在這裡敬酒。

  這些賓客也真怪,除夕不回家圍爐守歲,非得坐在這裡參加她的婚禮?!

  說是婚禮,貝烯卻一點也沒有新娘子的喜悅,在化妝師替她塗完口紅後,她又把唇線往上勾,不讓人看出她其實沒有在笑。

  她好想哭,為什麼她要當別人的替身?

  邢磊總有一天會找到他愛的女人,到時她不就得變成離過婚的女人了?

  可惡啦!她明明是不婚的女人,為什麼要有離婚的經歷?

  好想哭,為什麼她明明是新娘子,卻只覺得苦澀?

  討厭啦,她討厭這種讓人心情複雜難受的婚禮。

  「邢磊,有你的,真的給你找到一個新娘。」這個幸災樂禍的不是別人,正是聞卉。

  「下一個就換你了。」邢磊笑得陰陰的。

  「喔,就是你,下一個就是你了。」其他笑得很誇張的兩個人,是莫森和除夕放假的聶出。

  「依我看,你最好撐個幾年,讓這風頭過去。」閻卉敏銳的嗅聞出邢磊的婚禮,並不是真正的婚禮。

  「你覺得可能嗎?」邢磊笑得更可惡了。

  「你老兄該不會結婚沒多久就要離婚吧?」莫森問。他們這票人打的全是同樣的主意,他就不信邢磊會突然轉性。

  貝烯即使再心不在焉,也沒法子漏聽這句,一股衝擊襲上來,居然讓她的心隱隱生疼。

  他們的婚姻是假的,他要怎樣根本不關她的事,為什麼她心裡這麼痛?難道她喜歡上他了?

  「你如果這麼做,邢大嬸一定會傷心死的。」最出連忙打出邢母這張王牌。

  開玩笑,讓他離婚,大家就會把注意力轉到他們身上來,這樣他們豈不是要倒大桅?

  「照我看,你還是乖乖生小孩比較好。」閻卉喝口酒,奉勸的說。

  最好他們一胎生六七個,讓所有老人含飴弄孫,快樂得忘了他們這票單身漢。

  貝烯的心裡蒙上一層陰霾。他們很快就會離婚,這些根本是他們多慮了。

  「喂,無論如何,以後就叫你嫂子了,麻煩你為這傢伙生一堆小孩,給鎮上的親朋好友玩。」聶出拿起清酒,給自己倒一杯,也倒向貝烯的杯子。

  「別怕,這種酒喝不醉,我乾杯,你隨意。」聶出仰頭喝掉一杯。

  貝烯皺著眉頭。心情太差,還不如把自己濯醉,省得難受。不勝酒力的她,張口喝了一大口。

  咳咳……好嗆!烈酒灼喉的感覺,讓她心裡的難受好像減輕了些。

  「還有我。」閻卉也不落人後的舉杯,「你是新娘耶,只喝那一點點,太不像話了。你喝一半,我乾杯。」

  既然要醉,就醉個徹底!貝烯仰頭喝了一半。

  當她放下杯子時,莫森卻舉起酒杯來敬。

  「剩下的就干了吧!」

  他們志在把新娘和新郎灌醉,來個弄假成真,好讓他們繼續逍遙快活。

  貝烯喝完一杯,覺得天旋地轉,只好用力拉住邢磊。

  「她不會喝酒,你們別欺負她。」邢磊改而摟抱貝烯,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新郎心疼新娘嘍!」大夥兒取笑他,「新郎替新娘喝,意思也是一樣。」連隔壁桌的人也一一拿酒來敬,場面馬上沸騰起來。

  不一會兒,他們把不勝酒力的新郎和新娘灌得不省人事,送進新房。

  這場喜宴賓主盡歡,大家心情好,便直接在這裡喝酒守歲,直到天快亮,才醉醺醺的離席。

  貝烯在一陣頭痛欲裂中醒來,眼睛還來不及睜開,就被動彈不得的感覺給嚇著了。

  難不成是……鬼壓床?

  「嚇!」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卻被眼前的超大特寫嚇了一大跳。憋口氣把狂跳的心臟安撫下來,大腦才慢慢想起,他們辦了結婚喜宴,她被灌醉了……

  老天,她結婚了?那豈不稱了家中那六口的心,順了他們的意?她怎麼會做出這種笨事?

  不過,幸好戶政事務所過年沒上班,只要不入籍,昨天的喜宴就只是除夕大圍爐。

  咦,怪了,他們又不是真的要結婚,為什麼他會躺在她身邊,還抱著她?難不成他存心佔她便宜?

  她氣得想叫醒他大吵一架,但一轉念就放棄了,畢竟他們能靠這麼近又和平共處的機會實在不多。

  貝烯恢復原來的姿勢躺在他懷中,感覺到他規律的心跳,小臉慢慢熱起來。

  她慢慢的記起昨天之所以喝那麼多,是因為心裡難受。

  她突然討厭起自己不是他真正要攜手走人禮堂的人、討厭他最後會和她離婚,與別的女人生小孩,更討厭她不是他愛的人!

  啊!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不成一場婚宴,就讓她變得坦率、就讓她有了已婚的心情?

  喔,不,老天,拜託別讓她出這種差錯!他是個惡魔,對她兇惡殘酷,不顧慮她的感受,她才不要對他有好感,就算有,也不要這麼多、這麼強烈。

  可惡啦!她好想哭。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惡魔?

  她要討厭他,不要喜歡他啦!

  可是她又隱約覺得他好像對她還不錯,替她擋酒、替她驅趕惡狗、把她從人群中救出來,有時還會幫她翻譯……這能不能解釋成他喜歡她?

  想到這個可能,她心中竊喜,可是拿掉某些一廂情願的解讀,他根本只會板著臉威脅她。

  現實是殘酷的,他真的只會板著臉威脅她。而且,去除這些外在儀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可惡啦!她真的好不甘心,為什麼他安安穩穩的在睡大頭覺,她卻要在這裡煩惱?

  「嗯……」睡夢中的邢磊動了動,把她半壓在身下,幾乎要令她窒息。

  他的氣息和體溫全面籠罩她,狂跳的心臟、發熱的血液、體內某些蠢蠢欲動的想望,令她更煩惱。

  在這同時,屋外有陣騷動。

  「叫阿磊給我出來。」是口氣好兇惡的女聲。

  「伊擱在困,你先返去,阿磊醒來,才叫伊去找你。」邢父勸導。

  「我等抹到彼時陳,叫阿磊出來說清楚,那A趁我不在A時陣,偷偷甲別人結婚!」這人正是令諸多鄉親聞之搖頭的朱虹。

  「就甲你說伊擱在困。」邢父不耐煩的口吻。

  「是擱在恩愛?安捺伊甘對會起我肚內A小孩?後邢家說話啊,安怎對這A囝仔交代?」朱虹大吵大鬧。

  貝烯簡直聽不下去,她這麼尖銳,是欺負鄉下善良人嗎?

  她從邢磊的手臂下溜出來,換上另一件衣服,補一下妝,決定出去教訓外頭那女人,藉機發洩胸中不滿。

  「伯……爸……」老天,她壓根兒沒想過要叫別人「爸爸」,連聲音都差點發不出來。

  「不是擱在困嗎?哪會爬起來?」邢父和邢母看見貝烯,和顏悅色。

  「困?攏十二點了,日頭曬屁股了攔困?」朱虹斜著眼看貝烯,說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阿伯你嘛不是款,是安怎看到這A麥見笑的查某這呢高興,看到我就奧嘟嘟?」

  邢母想把貝烯拉進屋裡,邢父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事情很清楚不是嗎?因為邢磊娶的是我。」貝烯清晰而肯定的以標準國語回答。

  雖然是假的,起碼她勝一籌。

  她當然不是在炫耀,而是替善良的老夫婦爭口氣。

  「你是怎麼勾引他的?如果不是你這不要臉的狐狸精,邢磊娶的人會是我。」朱虹自編自演,以直語宜接和貝烯槓上。

  邢磊有財有勢,邢家二老又老實憨厚,她相信只要坐上少奶奶的寶座,邢家就任由她作威作福,所以這幾年來,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賴上邢磊。

  「是嗎?」貝烯懷疑她沒買鏡子來照過。憑她那種貨色,連路邊野狗也不想多看一眼。

  「當然是。」那懷疑的眼神、鄙夷的口氣,把朱虹刺得跳起來,「除了我之外,還有誰配得上他?更何況我們還在歐洲共同度過無數個浪漫的夜晚,他答應娶我,也答應讓我生他的小孩,我肚子裡這個正是他的骨肉。」

  「你確定?」貝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這種一被懷疑就跳起來的人她見過不少,他們說的話沒半句是真的。她這種口氣,一定使她跳得更高。

  「我當然確定,你識相的話,就該包袱款款閃邊去!」果不其然,朱虹被激得臉紅脖子粗。

  「那可真是抱歉,事實勝於雄辯,昨天我們舉行了婚禮。」貝烯一點都不讓步。

  「我有了邢磊的小孩。」朱虹見自己敵不過貝烯,哭哭啼啼的轉向邢家二老,「阿爸、阿母,甘講怎忍心看邢家A子孫流落街頭?」她馬上就改口了。

  「阮是抹做出那款代志……」邢家二老百般為難的看看貝烯,又看看朱虹。

  一個是昨天剛娶過門的媳婦兒,一個則是自稱肚子裡有邢家的骨肉,他們該如何是好?

  「阿爸、阿母,我肚子內面明明有邢家的骨肉,這A狐狸精擱搶要結婚,乎我未當進門,存心破壞我甲孩子認祖歸宗A機會,安呢我甲孩子要安怎活……」朱虹見這招奏效,連忙加把勁,哭得聲淚俱下,無限可憐。

  「阿虹……」就算她是人人搖頭的朱虹,看她這樣淚流滿面,即使鐵石心腸也會被融化,心軟的邢家夫婦就更不用說了。

  貝烯雖然心存懷疑,但這種灑狗血的演出,讓她開始動搖,尤其在這種假結婚心中又有這麼多矛盾猶疑的情況下。

  「好吧,反正戶籍也還沒登記,我走。」貝烯雙手一攤。

  如此一來,她就沒有將來要離婚的問題,也不用被心中的情感弄得那麼煩惱,更不用再被邢磊威脅,這算來算去,也是老天有好生之德。

  至於心裡漸漸升上來的不捨和揪疼,就假裝沒發生吧!

  「走?去哪裡?」

  貝烯正想進屋去收拾行李,邢磊低沉冷然的嗓音就從背後傳過來,她猛然打顫,惶然驚退一步,直直落入那具寬大的胸懷。

  邢磊早在她懷疑自己被鬼壓床時就醒了,但他卻沒有睜開眼睛,反而把她摟得更緊,除了享受這難得的和平外,也眷戀這罕有的親密。

  在形式上,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但實質上,他們卻形同陌路……不知為何,這令他很不是滋味。

  他摟著她的手怎樣都不肯放,她在懷中的感覺竟然這麼踏實美好……他抱過的各國佳麗不在少數,她是惟一讓他不肯放手的。

  難道那場結婚喜宴,徹頭徹尾地改變他的感覺和想法?

  當她在外頭以不慍不火的態度,和朱虹交談時,他不自覺地豎直耳朵傾聽,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當聽到她說要走時,他立刻衝出來,決定用盡一切方法,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可是她是不婚族,就算他不放,她也會掙開一切離去。為了尊重她、為了讓她過真正想過的日子,他是不是該拿出君子風度?

  他知道不管為貫徹自己不婚的念頭,或對她的尊重,他都該放手。但就算有千百個理由,他卻都無法放開她。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的心起了這翻天覆地的變化?難道他無法阻止自己對她動心?

  面對心裡的矛盾掙扎,他下了決定:要放可以,但不是現在,他們這齣戲還沒演完!

  「回……回台北。」貝烯心窒的回答。

  靠在他的胸懷,浸淫在他的氣息中,她的眼眶無端發熱。

  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只不過是回台北過以前的生活!只是……她的心怎麼開始苦澀起來?

  「朱虹,你在搞什麼?」邢磊昂然冷漠的逼視朱虹。貝烯該在這裡,朱虹該滾到一邊涼快去。

  「你搞大了我的肚子,還問我搞什麼?」朱虹做垂死的掙扎。

  「你再說一次。」這次不只是冷漠,還有「皮給我繃緊一點」的恫嚇。

  「我……」朱虹在那樣的氣勢中退後一步,「你自己說長大要娶我的。」童年玩伴就是有這好處。原來他們私訂過終身?貝烯覺得自己更無立足之地了。

  「我說的?」邢磊挑挑眉。

  「我長得既不像『許純美』,也不像『如花』,為什麼你不要我?」朱虹祭出聲淚俱下的絕招。

  「那你肚子裡……」邢磊懶得回答那種沒意義的問題,逕自問著,而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問給貝烯聽的。

  「我想要懷你的孩子啊,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朱虹又哭了兩聲,知道自己半點希望都沒有,用袖子擦掉眼淚,露出另一種神情,「你嚇到了吧?我只是在練戲而已。謝謝你們的盛情合作,拜拜。」說著,她揮揮衣袖,走了。

  既然沒希望,當然要給自己搭個台階下,不然留在這丟人現眼嗎?

  沒關係,邢磊死會後,還有好幾個財勢驚人的有高青年可以攀附。朱虹對「前途」還是很樂觀。邢磊和邢家二老一副司空見慣的神情,只有貝烯愣著。

  假的?!她說的那些讓她柔腸百折的話,都是假的?

  「她就那樣走了?」剛才還在這裡哭死哭活的,現在擦擦眼淚,笑著走了?這是不是顯得她太容易上當?

  「別理她,她就是這種神經病。」邢磊摟著貝烯往屋內走。

  難得他會對她這麼和平友善!貝烯在心裡嗤一句,在邢家二老進門後,立刻把他的手拉開。

  她知道這種親密只是演戲,要演戲也得找有人看的地方,沒人看,他演什麼戲?

  但是邢磊又把手搭上她的腰。

  可惡,他到底是要怎樣?難道要讓她真的愛上他?

  對了,反正都是假的,她也來演演戲又何妨?說不定有一天他會先愛上她。

  「老公。」她把頭往他的懷裡偎了偎,察覺到他輕顫了一下。

  哈哈,嚇到了吧!他以為只有他會演戲嗎?

  貝烯覺得自己不再那麼居於下風,心情開始快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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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鄉下是個很有趣的地方,貝烯在這裡,簡直就是個「都市聳」。

  聽到前街喊後巷,她就嚇一跳;碰到公狗和母狗當街交配,就羞得不敢看;崆蕃薯時,把窯都燒壞了;看到土狗就二話不說的尖叫,把土狗嚇得到處亂竄;到圳溝裡撈魚,每次都撈到蝌蚪……小孩子們喜歡跟著她,因某她實在笨得太好玩了。

  貝烯和孩子們玩在一塊,她的注意力卻全在邢磊身上,看他穿著五位數字的名牌襯衫,幫他們在田裡搭土窯,把衣服弄得髒兮兮的。

  「這次別再燒塌了。」他瞪貝烯一眼,孩子們指著她,笑得東倒西歪。

  貝烯鼓著腮幫子。

  「不准笑,誰欺負她,就把誰燉來吃。」他惡狠狠的威脅,孩子們笑得更誇張。

  他捲著袖子去挖蕃薯,還去隔壁偷來一隻雞,到溝裡撈來一些魚。

  「這些你們會處理吧?別交給她,她什麼都不會。」邢磊派給正在打架的兩兄弟工作,那兩個人馬上盡棄前嫌,攜手去處理雞和魚。

  「是是是,我只會吃。」貝烯瞪他一眼,卻什麼都氣不起來。

  大自然有種神奇的能量,好像可以把任何摩擦變得微不足道,斗門嘴、打打架也變得無傷大雅。

  邢磊這兩天也不太對她板著臉了,不只威脅小孩子們不要欺負她,還帶著她去認識左鄰右舍,吃飯的時候,甚至會夾她喜歡的菜給她吃。

  看在外人眼裡,他們一定像對甜蜜的新婚夫妻吧?

  雖然當初以為只要他的態度改善,自己就會好過,但幾天相處下來,她卻覺得自己貪心的想要更多。

  「喂,在崆蕃薯啊?」莫森閒晃到他們這裡來,「哎喲,嫂子也在,這幾天幸福嗎?」他刻意問得曖昧。

  「你少嘴賤。」邢磊橫他一眼。

  「該不會你們還沒做過吧?」莫森故意來當催化劑,就不信這兩個人不會迸出火花,「你們該不會約法三章,明定不可做、不許做、不該做吧?」

  貝烯聽得小臉泛紅。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邢磊倒是一臉慾求不滿被拆穿的樣子,惡狠狠的勝他。

  「你管太多了。」邢磊要很用力才能壓下心裡的波瀾。

  誰說他不想抱她,只怕他一碰到她,就會壓抑不了滿腔熱血、就會顧不了君子風度,才會每晚打地鋪,連她的睡容都不敢看……不過,莫森這傢伙今天是吃飽撐著嗎?竟管到他的家務事來了。

  「還是阿磊怕自己技術不好,嫂子怕自己魅力不夠?」莫森無視於邢磊射過來的殺人目光,繼續嘻皮笑臉。

  誰教幸運之神沒眷顧他,擲銅板擲到他來催化呢。

  「夠了沒?說夠了就滾!」邢磊大聲咆哮。

  「如果覺得對方不錯的話,主動一下又何妨?這世上像邢磊這麼有紳士魅力的男人不多了,像貝烯這麼漂亮知足的女人找不到了,還是你們打算離了婚後再來懊悔?嫂子,這時代女士優先,女性不表達心意,像邢磊這種有風度的笨男人,是不會瞭解的。」莫森識相的先把小命看緊,才敢說這種話。

  「你說太多了。」連貝烯也被激得忍不住開口。

  什麼女士優先?!好像暗示她有多渴望他似的!

  她當然想和他親密一點,可是他一進房就打地鋪,難道要她把他叫醒,說想擁抱他嗎?再說,在他眼裡,她搞不好一點魅力都沒有,她主動豈不是自取其辱?

  「我還沒說夠呢!你們難得夫妻一場,起碼也該互相切磋切磋,才不枉這緣分。再說,我妹妹已經利用關係,弄到你們的結婚證書,就算在床上叫得再大聲,大家也只會笑稱在增產報國……」莫森把結婚證書交給貝烯。

  貝烯看到自己的名字大剌剌地躺在結婚證書上的新娘欄處……怎麼這樣?她都還沒整理好心情,就被蓋棺……不,蓋章論定了?

  「你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揮到台灣海峽去餵鯊魚?」邢磊揪起莫森的衣領大吼。

  「信。」莫森連忙回答。這下子,他要去向其他兩人要精神賠償了。

  「信就快滾。」邢磊把他丟出田去。

  莫森被丟出去後,氣氛變得很尷尬,邢磊和貝烯把眼神投向哪裡都不對,做什麼動作都不對,窘極了。

  「叔叔,阿森叔叔說的不可做、不該做、不許做,是指什麼?」一直在一旁添柴火的小孩子好奇的問。

  邢磊和貝烯的臉雙雙紅起來。

  「小孩子別亂問!」邢磊喝一句,臉更紅了。

  貝烯也把臉別向另一邊。

  「那……阿森叔叔說的增產報國是什麼?我們老師說……」小孩子又好奇的問。

  「就是……你好好燒你的柴。」邢磊悶吼。

  「阿姨,叔叔好凶,你跟我說好不好?」小孩子無辜而天真的央求,「技術不好是指什麼?女士優先又在說什麼?」

  貝烯窘得什麼都說不出口,邢磊更絕,乾脆拔腿溜掉。

  莫森真是給他們帶來天大的災難了。

  但是,這災難還不只如此,晚餐桌上,擺滿了聶家送來的羊肉、莫家送來的牛鞭、閻家送來的鹿茸,不知情的邢母拚命勸菜,知情的邢父則在一邊暗笑。

  「來,多吃點,阿森說吃這個穩生男,阿卉說吃這個身體才會男。」邢母拚命往他們碗裡菜。

  「阿卉還說,有個口訣要告訴你們,說什麼九淺一深右三左三,還是九深一淺左三右三的……」邢磊滿口湯都要噴出來了,邢母還繼續說下去,「他還說正常位比較容易懷孕。」

  「懷孕」這兩個字,是邢母和邢父繼「娶媳婦」後,最喜歡聽到的兩個字。

  貝烯聽得整張臉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那傢伙在哪裡?我去撕了他來下飯。」邢磊衝動得想去宰了合卉。

  「還有,這是阿虹送來的,說一個給你,一個給阿烯。」

  不知情的邢母拿出一包東西來。

  邢磊一看,眼睛差點扭到。

  一盒是威而剛,另一盒是威而柔——這可惡的朱虹!

  這些不怕死的傢伙,看他不整得他們哭爹喊娘才怪!

  一頓飯令他們坐立難安,兩人快快吃完,逃也似的離席。

  「阿磊,緊去洗澡,今晚要讓阿烯生查甫。」邢母也不怕鄰居聽到,大剌剌的朝著邢磊離去的方向說。

  「媽,你又不是不知道生孩子沒這麼快。」邢磊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今天去廟裡求了生男秘方,肯定有效。」有眾神幫助,邢母非常有信心。

  「阿母……」邢磊發出哀嗚。今天是怎麼回事?全世界的人都看他不順眼?

  才大年初主,他就想飛到歐洲去打拼事業了。

  貝烯和邢磊是被押著進房間的。

  才八點,邢母推著還在看電視的貝烯,邢父則去隔壁把邢磊持回來。

  「歹勢,我要拖阮子返來生孫。」他老人家當時是這麼說的,讓邢磊差點撞牆自盡。

  「活兩A緊人去,衫脫脫A,我喊開始就愛開始。」邢母很認真的吩咐。

  逼不得已,邢磊只好把門關上,和貝烯無奈的對望。

  「在你同意之前,我不會動你。」邢磊很君子的告訴貝烯,說完後,他走到牆邊去面壁,以此轉移心底升上來的渴望。

  最近幾天,他只要見到她,就有性衝動,真是著魔了!

  貝烯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些難受。她希望他碰她,像情侶、夫婦那樣,希望被他深深寵愛……只是她心裡明白,即使那樣,他也不會是真心的。

  要不要追求一份沒有愛的性,成了她心裡時常升起的掙扎。

  她甚至曾經自暴自棄的想,他不愛她也沒關係,只要她心中這份愛是確定的,只要讓這份愛有落腳處,未來如何並不重要。

  最後她畢竟沒有自暴自棄,因為那太難看了,將來回首時,她搞不好會恨自己,那還不如算了。畢竟她沒有勇敢到連被遺棄也無怨無悔,更沒把握到時能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還是保持現狀吧!

  「衫褪好未?後是查某,免歹勢,若歹勢就關火……褪好未?」

  邢母當真在門外發號施令,看樣子是要「指揮作戰」。

  邢磊咬著牙,如果她這樣「技術指導」一整夜,他不是會瘋掉,就是慾火焚身而亡。

  「阿磊,免客氣,小烯是痣某,甲伊疼落去、愛落去憮要緊,恩恩愛愛才會生孝生……」邢母雖沒娶過媳婦,但從街坊鄰居那裡聽來不少,再加上「神明指示」,簡直視教小兩口一舉生男為己任了。

  邢磊猛捶一下牆壁。可惡,他老爸可不可以把他老媽帶到房間去恩愛,免得她興匆匆的在那裡製造他的痛苦?

  可惡,她老人家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嗎?她再繼續下去,他都要變成野獸了。

  可惡,他不走,難道等著變成野獸,吃掉不該吃的人?心念一轉,邢磊已經一腳踩在窗台上。

  「邢磊!」貝烯從背後抱住他。

  她想通了。邢伯母說的沒錯,他們是「掛某」,親熱是天經地義的。況且,既然有感情,就該把握機會說清楚,以免「歹勢吃無」,徒留遺憾。而且,說出口就是對自己有交代,就算他不喜歡她,她也可以學朱虹,揮揮衣袖,說是開玩笑。

  機會也許只有這次,起碼要讓自己試試。

  「你快放開,否則我恐怕會變成野獸吃掉你。」貝烯的觸碰簡直是致命的一擊,讓他的理智差點罷工,幸好他的自制力還不錯。

  「我喜歡你,我不在乎被你吃掉!」這是貝烯最大膽的告白了,她的心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狂跳過,她的思想更沒有像現在這麼狂野過。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是被老媽催眠了嗎?否則怎麼會說出這種違心之論,她明明是他利誘加威脅才答應配合的,怎可能說出這種話?

  「我知道!」貝烯無比肯定的喊,「我知道我在說什麼!」

  感情的事,一旦承認就停不下來、一旦說出口就不想鎩羽而歸,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貝烯以壯士斷腕的決心,脫下身上的衣物。

  「喂,你在幹什麼?」可惡,他老媽已經是夠嚴苛的考驗了,這女人還來湊什麼熱鬧?

  邢磊把踩在窗台上的腳縮回來,慌亂地揀起地上的衣服來遮掩她若隱若現的身軀。

  可惡,這撩人的模樣,更直接撩撥起他的慾望。

  他還想快點縮手,她卻以飛蛾撲火之勢吻住他。

  老天!

  瞬間,邢磊聽見他的理智和自制力在哀嗚——救命啊,他被霸王硬上弓了。

  看著貝烯甜美的睡容,想起她的纖弱細緻,心中升起無盡的憐惜,忍不住伸手想去撫摸,最後還是縮回來。

  他不該失控得這麼徹底的!

  對合作夥伴出手,太失自己的原則。何況他早就決定,威脅是最終極的手段,絕不做出更過分的行溢,可是他卻佔有了她!

  可惡,她不清醒,難道他也跟她一樣嗎?

  說什麼喜歡他,明明是受到那些傢伙催化和氣氛驅使的結果,她怎麼可能會去喜歡一個拿她全家人的性命威脅她的人?

  該死,事情完全失去控制了!

  他並不是不喜歡她,他甚至有愛上她的危險,但是這算什麼?他們的關係根本沒有那麼單純。可惡,接下來該怎麼辦?他該拿什麼態度面對她?

  「嗯?」背後傳來的輕微聲音,把他從一團無解的死結中拉出來,他馬上轉過頭去,看見一雙惺忪卻澄澈的美目。

  「煙味嗆醒你了?」他馬上把煙熄掉。

  他困惑於自己的反射動作,好像她是他最重視的人,但她明明不是。

  「你很困擾嗎?我不會為難你的。」她說,驚訝於自己的勇敢。

  剛才她做了一個短暫而清晰的夢——她伸出雙手想被他擁抱,他卻離她愈來愈遠,於是她熱著眼眶醒過來。

  她一直在等一個象徵愛情的吻,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吻她。

  在全然醒轉之前,她看見他的背影,像為什麼事煩悶著,對他的於心不忍,造就了自己的勇敢。「不是為不為難的問題。」他只能這樣說,因為連他自己都不太瞭解心中的癥結是什麼,「天亮之後,我去替你買事後避孕丸。」

  「嗯。」她點點頭,「你可以抱著我睡一下嗎?」就算只是一夜也好,她要記得自己曾經很愛這個人,也曾經得到溫柔的對待。

  邢磊躺下來,讓貝烯偎進他寬大的胸懷,他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摟著她,連自己都沒發現,整個畫面看起來充滿了獨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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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邢磊偷偷遞給貝烯事後避孕丸時,她的內心起了驚天動地的波瀾。

  她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也以為這世上絕對沒有這麼細心、溫柔、負責任的男人,但是她居然遇到了!

  像遇到史上最有潛力的合約、碰到全世界最有前途的公司,她的心翻天覆地的吶喊起來。

  這麼好的男人沒碰到則已,既然被她碰到,怎麼能拱手讓人!貝烯的企圖心徹底復活。

  就算稱了家人的心、如了家人的意,她也無所謂,難得碰上這麼溫柔的男人,什麼天大的叛逆、地大的賭氣,都可以先擱在一旁。

  但是不知是命運弄人,還是好事多磨,邢磊突然接到歐洲方面的電話,有個十分重要的計劃,他得盡速回總公司處理。

  「你可以在這裡多待幾天。」收拾行李時,邢磊告訴她。

  「嗯。」貝烯頷首答應。他不打算帶她同行令她心中惻側,她其實想跟去的……

  「藥……」他伸出去的手想碰她,最終還是遲疑的收回來,「藥吃了後,覺得還好嗎?」他不想給她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又忍不住想問。

  「還好,我喝了很多水。」

  雖然他收回手的動作,令貝烯有些難受,但她心中還是大鼓擂動——

  老天爺,他真的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男人,如果您有良心的話,就把他送給我吧!

  「如果那些小孩子欺負你,就拿我的名字去壓。」他又不放心的交代。天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貝烯點頭,覺得自己好有希望。

  「別做太危險的事。」臨出門前,他忍不住回頭。他說不定是瘋了。

  「好。」貝烯又點頭,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那我……」他放不下她,有股想吻她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壓了下來,「我走了。」

  他想要什麼?新婚妻子的臨別之吻?他們的情形說穿了,只是短暫的一夜情,留下什麼都太多餘。

  「等一下。」貝烯拔腿追上去,跳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啄,然後像電視劇裡送丈夫出門的妻子一樣,拉拉他的衣領,「一路順風。」

  邢磊衝動的想按住她,加深那個吻,但傲人的自制力終究不負所望,成功的把那慾望壓下來。

  「再見。」他轉身跨入剛駛來的計程車。

  一直到歐洲,貝烯那如羽毛般的輕吻還在唇上發燙,她的手留在胸口的觸感還在,他心中興起不該存在的波瀾。

  一切,顯然都走樣了!

  下午吃完飯,貝烯和一群小孩在田裡濯蟋蟀,還在放假的黃森和合卉,趁邢磊不在,過來搬弄是非了。

  「我說嫂子,邢磊又出國去了是吧?」這回擲銅板的結果,是閻卉要多盡點力,莫森只是來看熱鬧的。

  「是啊!」他們是鄰居,小孩子們也都認識,貝烯雖然沒那麼熟,卻也沒有太大的隔閡,尤其她還記得這幾個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把她灌醉。

  「你一點都不擔心嗎?」閻卉又問,邊撥土把蟋蟀洞蓋起來,「他這個人其實還不錯,如果不是那麼花心風流的話,應該可以算是十全十美。」

  他當然是瞎掰的,如果邢磊構得上「花心風流」這四個字,那全天下的男人大概死一半了。只是若不想辦法讓貝烯追著邢磊,恐怕要不了多久,娶妻的苦差事就會落到他們頭上,到時就無法這麼輕鬆逍遙,所以他不在乎多編些有利於己的謊言。

  至於會不會被邢磊報復,到時再煩惱吧!

  貝烯沉默的看著他。現在情勢不明,少說話比較不會上當。

  至於要不要去追邢磊,她還沒想到,因為他沒說去多久,說不定他一兩個禮拜就回來了。

  「阿卉的意思是,他花心風流又全球到處跑,說不定世界各地都有『外婆』,你留意一點比較好。」莫森補充說明。她的表情太篤定,他怕他們振動不了她。

  「我會的,謝謝你們的關心。」貝烯露出感謝的表情。

  莫森的本事她已經見識過一次,不會再輕易動搖。

  「邢磊有沒有說多久回來?」閻卉以閒聊的口吻,尋找最好切入的話題。

  「沒有。」貝烯回答。這應該不會變成什麼陷阱吧?

  「沒有?」那兩個人同時以很誇張的方式叫起來,「那你還在這裡?」

  有這麼奇怪嗎?貝烯不明所以的等他們說清楚、講明白。

  「你知道他上次回來是什麼時候嗎?」閻卉誇張的問。

  貝烯搖搖頭,再怎麼樣,過年總會回來吧。

  「三年前!」閻卉宣佈答案。

  對了,她在邢氏上班五年,這是第一次見到邢磊,前兩年她還是個小業務,業務部也還沒搬上去頂樓,那……他們說的是真的?

  「如果下次回來的時間,是三年後的話,那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也許他會右手抱一個,左手牽一個叫他爸爸的混血兒。」莫森說得繪聲繪影。

  「啊?」貝烯攢起了眉心。

  開什麼玩笑!他是她要的耶!怎麼可能允許有混血兒出現在她面前?她現在不追去怎麼行?等一下,別衝動,這兩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來搞破壞的機率高達九成九,她千萬別中計。貝烯冷靜的大腦適時阻止她的衝動。

  糾纏不清、緊迫盯人,是沒水準的女人才會做的事,她千萬別因這兩個人的煽動而亂了陣腳。

  「以我們對邢磊的瞭解,這種事的發生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剩下的百分之零點一,是幾個爭風吃醋的女人爭位。」喔喔,這說的當然不是邢磊。

  「那豈不是很煩?」貝烯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沉著。這種事等公司開工再問副總裁還不遲,不用急著相信。

  她要有十成的把握,才展開攻勢,絕對不讓事情有失敗的可能。

  「那可不,風流花心的人,是不會認為這種事很煩的。」閻卉又繼續捏造關於邢磊的不實謠言,百般慫恿之後,還給了她邢磊位於巴黎的別墅地址。

  對了,這兩天就勤練方言,好好向邢家二老打探軍情好了。貝烯根本是人在心不在,因為她決定——眼前這兩個人說的話,還是不要信的好。

  邢磊一回到法國,就全心投入工作。

  「核武數位類比實驗」是他注意了很久的政府計劃,「原子能委員會」終於發出公告,徵求合作對象,怎不令人無比雀躍又慎重?

  經過一個禮拜不眠不休的開會、討論、修改日前先擬好的計劃書,完美的企劃終於定案,計劃書成功的遞出去,事情也告一段落了。

  他摘掉戴了幾天幾夜的低度數眼鏡,用食指揉揉眼窩。

  過了這麼多天,他的唇終於沒那麼燙了。

  雖然一開始不容易,但投入工作果然是最有效的好方法———起碼能讓唇上的灼燙降低溫度。

  因為她是他的剋星?還是因為他變了?

  過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丁點感覺,她羽毛般的輕吻,卻在白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夜晚佔據他的睡眠,若不是這個計劃特別重要,憑那些瑣碎的業務,是無法達到這種成效的。

  雖然難免有失落感,但這才是最適當的處理。他們這齣戲只演到這裡,不用有繼續也不會有結果,他繼續忙他的事業,她繼續去當個不婚族。

  即使心中悵然若失,他仍覺得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總裁,您的咖啡。」秘書例行性的端來咖啡,制服領口的扣子沒扣,傾身時,故意露出酥胸,離開時,故意扭動屁股,強調緊身短裙和白嫩大腿。

  邢磊輕輕抿嘴,突然覺得她太招搖,也太艷麗……他不由自主地想念起貝烯,想念她嬌弱的身影、倔強的表情、咬牙切齒的模樣,雖然跟她相處只是短短的幾天,他卻無止盡地想念這點點滴滴。瘋了,真是瘋了,他甩甩頭,面無表情的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綿延的塞納河。

  一直以來,他的心情都像塞納河水一樣平靜,但是這次回來,卻時時發熱、蠢動,不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阻止。

  這種事是不被允許發生的,而且一開始就不該發生!

  只是,他愈告訴自己必須更平靜、更鎮靜、更心無旁騖,他的心就更躁動不安,她的影子就在他的心裡更張狂。

  他千萬不能動搖、千萬不能有任何放鬆,也千萬不能讓她的影子再溜進他的生活!

  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卻不知道這種事不是他說了就算的。

  春節假期之後的一個禮拜,貝烯才見到副總裁,一問之下,赫然發現莫森和合卉說的話是真的,邢磊近兩年內,根本沒有回台灣的計劃!

  「我要去歐洲。」貝烯當下決定追隨邢磊到天涯海角。

  「你有假嗎?」副總裁問。

  現在整個業務部只剩下她一個,這個月的業務還要她擔待,怎麼可能讓她說走就走?

  「邢……」貝烯趕緊改口,「總裁說我要請就會准,不然你去請示他。」

  「這樣嗎?」副總裁半信半疑。總裁留下她,不是要她處理業務部的事務嗎?

  「貝經理,我建議你還是等其他人回來再去。現在你的部門一個人也沒有,要是有什麼緊急公文,公司會很困擾。」

  「你以為這說服得了我?」貝烯雙手搭在桌上,給桌子另一邊的人無形的壓力。

  「說服不了……」副總裁簡直想撞牆了。在氣勢上居然輸給一個經理,他邢氏財團台灣分公司的副總裁,真是白混了。

  「那就快簽假單吧!」貝烯把寫好的一個月假單,送到副總裁面前。

  「那個……我要先問問總裁……」就算拖延一些時日也好。

  「問總裁?」貝烯的身子更往前傾,那股氣勢更形尖銳。

  「不……」副總裁連忙簽字。這種事被總裁知道,不被革職才怪。

  「我現在就出發嘍,謝謝副總裁成全。」貝烯揚揚手中的假單,笑容可掬的走出辦公室。

  在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行後,她來到巴黎。

  飛機抵達的時間是晚上,巴黎正飄著雨,從機上看下來,濛濛細雨的夜景,別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但根據機上的氣象報告,地面的溫度是4.3度,預計降落時間,是當地時間晚上十點半,機上人員並貼心的提醒旅客,記得穿戴保暖的衣物和雨具。

  「幸好有帶羽毛衣和大衣。」貝烯有點沾沾自喜。

  但一下飛機,她馬上就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第一道冷風迎面撲來時,她心中大呼不妙。

  老天,那是冷風嗎?簡直像幾千、幾萬根細針往毛細孔裡扎、往衣縫裡鑽,她的羽毛衣、大衣,根本只能算是裝飾品!

  除了信用卡和一些現金外,她沒帶任何東西。本打算下飛機才買必需品,誰知那是最晚的班機,而這裡沒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店家也八點左右就打烊了,根本什麼都沒得買。

  她趕緊招計程車,把閻卉給她的地址交給計程車司機。但即使車上有暖氣,她還是冷得牙齒打顫,說不出半句話。

  沒多久,盡責的計程車司機把她載到塞納河畔的一扇白色大門前。

  大門的兩旁種滿樹木,路燈也只有外頭一盞,裡面烏漆抹黑,看不清到底有沒有建築物。

  「是這兒嗎?我該怎麼進去?」她納悶的問,說話的聲音抖得不像法文。

  「是這個地址沒錯,你可以按門鈴,守衛室在裡頭。」司機很好心的告訴她,說完就揚長而去,把她留在刺骨的寒雨冷風中。

  「好冷、好冷……」她好想避開那些刺人的雨絲,可是卻沒有任何遮蔽物,只能任寒冷的風雨刺入皮膚裡。

  不只是冷,她也餓了。在異國碰到這種飢寒交迫的情況,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全身抖得厲害,也漸漸神志不清,她邊打顫邊尋找電鈴。

  天色這麼暗、地方這麼荒涼、路燈這麼微弱,她怎麼知道電鈴在什麼地方?

  嗚……這裡為什麼不學台灣,每戶人家都把電鈴設在右手邊?

  說什麼不自亂陣腳,她還不是聽到邢磊沒有回台灣的打算,就什麼都沒準備、什麼也沒打聽的跑到法國來。結果呢?落個頂著淒風苦雨,又不得其門而入的悲慘下場,真是笨死了!

  就在她自怨自艾又凍得昏厥的當兒,不知裝在哪裡的對講機傳來聲音,讓她以為自己碰到法國的鬼。

  「請問你要找哪一位?」

  貝烯強打精神東張西望,這聲音使她相信這裡不但有對講機,還有監視器,但它們到底裝在哪裡?

  「找……」找誰?她又不知道邢磊的法文名字,怎麼辦?她該怎樣讓人知道她要找邢磊?「我是邢氏財團的員工。」情急之下,她大聲的喊。

  「請等一下。」

  沒多久,那扇白色的門開了,從裡頭走出一個穿制服的守衛。

  「請跟我來。」守衛把她先帶到守衛室,拿一本訪客登記簿請她簽,然後帶她來到會客室。

  這裡是全巴黎戒備最森嚴、設施最完備、水準最高的智慧化別墅區,不但有隱藏式監視器、對講機,還有自動防護、檢查系統。

  貝烯在走進來的途中,就已經暗中被系統做了最周密的檢查,所以他們很安心的讓她待在會客室。

  而之所以這麼輕易就讓貝烯進來,是因為邢磊幾天前剛在這裡舉行茶會,交代若有員工找他,就先讓他們到會客室。

  會客室很豪華,空調很舒服,簡直比邢氏財團的貴客招待室還高級,貝烯一坐上沙發,就感覺到一陣倦意,幸好沒多久就看到一身純白的邢磊匆匆走進來。

  他穿白色的羊毛衣好帥!她望著他,久久不能自已。但是邢磊一看到她,就吼了起來——

  「貝烯?你來做什麼?」老天,他才稍稍忘了她而已,她怎麼就出現在這裡?

  她的出現,讓他的心中燃起一把熊熊大火,若不小心控制,不只會燒傷自己,還會燒傷她。

  一旁的守衛嚇了一跳。這麼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邢磊的情緒波動,嚇得幾乎腳軟。「當然是來找你。」貝烯想也不想的回答,把「糾纏不清、緊迫盯人,是沒水準的女人才會做的事」這種阻止自己太衝動的話,給拋到九霄雲外。

  他為什麼要這麼大聲?害她頭都痛起來了。

  「你馬上給我回台灣去!」邢磊又吼。

  她說的正是他最想聽到,同時又最怕聽到的話,他理性的緊急下逐客令。

  「我不要。」貝烯頂著他的鼻子喊回去。

  她可是受盡苦難才來到這裡,他憑什麼剛見面就叫她回去?

  「走!」搞什麼?!她凍得都快沒血色了,還在這裡跟他吼?

  邢磊拎起她就走。他不想和她在這裡吵架,省得被守衛認為不尊重女性。

  「走去哪裡?我不要……」飢寒交迫又頭痛的貝烯,掙扎的力量愈來愈薄弱,最後甚至只能無力的往地上癱。

  「喂,你……」邢磊還想冒火,但看到她痛苦的神情後,卻什麼火都冒不上來了。

  「人家好冷、好餓又好累,你還這麼大聲……」話還沒說完,貝烯就失去了知覺。

  「貝烯!」邢磊趕緊抱起她,往自己的臥室走去,「該死的,你穿這麼少,還跑來這裡!」老天,她發高燒了。

  「磊……邢磊……邢磊……」半昏迷的貝烯,口中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

  邢磊心中好不容易築起的城牆,在她的聲聲呼喚中,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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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8 00:57: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唔,誰在碰她?涼涼的,好舒服。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她又沉沉的睡去。

  她睡得很不安穩,身子忽冷忽熱,有時候還難受得喘不過氣來,讓她幾度以為自己會一命嗚呼。

  幸好每次醒過來時,都有人在身邊,不是握著她的手,就是在她的額上敷毛巾,讓她因此不害怕。

  那個人的氣息令她想念,有好幾次她想伸手捉住,卻還沒使上半點力,就累得睡去。

  有時候他會叫她,餵她喝東西,她卻遲遲睜不開沉重的眼皮,只依稀感覺那聲音好動人。

  然後在某一個精神比較好的清醒時刻,她記起一切,也看見那個背影。

  那是邢磊,只要她的眼睛還在,她就認得出來。他正走出房間,門沒有關,她看見他的背影。

  是他在照顧她!好感動……貝烯望著天花板,想用整個身體、整顆心托住這莫大的幸福。

  這個貼著米白色壁紙的房間,有非常歐化的裝潢和擺設,在在告訴她,這不是做夢,她終於來到邢磊的身邊了!她幾乎泫然淚下。

  輕微腳步聲傳來,她趕緊閉眼假寐。

  邢磊端著牛奶走到床邊來,把牛奶擱在桌上,然後想也不想的把大手覆在貝烯額上。很好,溫度已經沒那麼高了。

  「燒退了就好。」他低喃,懸掛了兩天的心,終於放下。

  醫生說,她高燒過度引發輕度肺炎,危險期是前兩天,所以他寸步不離的守在床畔,幸好今天已經脫離危險期。

  「貝烯?貝烯?」他輕搖她的身子,要她起來喝牛奶。

  這兩天來,她一直神志不清,就連醒了也很快又睡去,他擔心極了。

  對於一個極度想保持距離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擔心太氾濫也太多餘,但就是怎樣也忍不住。

  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變得心裡只能想著她、眼中只想看著她、雙腳只想走向她……這一切全然不能控制。

  他不能任這種情況毫無控制的發展下去,他決定只要她一好,就叫她回台灣,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嗯?」貝烯半睜睡眼,裝出神志不清的樣子。

  「喝點牛奶再睡,嗯?」他讓她坐起,自己再用半個身體擋住她,把一杯溫牛奶湊到她唇邊。

  跟她軀體接觸,令他的心枰坪跳個不停,聲音也不自覺地壓低、放柔,而接觸愈久,他就愈離不開。

  貝烯張嘴慢慢喝,偶爾抬眼偷偷看他。他對她好溫柔,如果他一直對她這麼好就好了。

  他強壯的胸膛正充當她的背墊,修長的手正替她端牛奶,溫柔的嗓音就在耳畔……她覺得好幸福。

  她很想讓他知道她醒了,但一想到他吼她回台灣的事,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知道她好了,他恐怕只會大發雷霆叫她回家,她好不容易來到法國又住進他的屋子,才不要這樣回去。

  他是個好人,而她是他入了戶籍的妻子,她才不管那什麼灰姑娘版本、才不管他們演什麼戲,她要和他談戀愛,和他永遠在一起。

  喝完牛奶,她又合上眼。在她想到辦法之前,不想讓他知道她其實快康復了。

  邢磊輕輕放下她的身子,伸出拇指替她揩去印在唇角的奶漬,貝烯差點就情不自禁地伸舌頭舔他的拇指……幸好她及時裝睡。

  「快點康復,嗯?」他又撫撫她的額頭,拉拉她的棉被,檢查暖氣,然後身子像在思考或抗拒什麼般遲疑著。

  但他畢竟抵抗不了心裡強烈的想望,傾身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啄,一會兒又用拇指措揩她的唇,才端起杯子走出房間。

  下次,下次絕不准再這麼做!他對自己嚴厲苛責,苛責自己明知要與她保持距離,卻克制不了與她更親密的想望。

  他相當懊悔,痛恨連心都控制不了的自己。

  啊!貝烯的心臟跳得又快又猛。他吻她對不對?他是不是吻她?這麼說,他也愛她?貝烯欣喜欲狂。

  但是……他為什麼又要揩她的唇,好像要拂掉他印在那裡的吻……好像不希望她記得似的。

  怎麼會這樣?他到底怎麼想他們的關係?他也愛她吧?他為什麼從來不告訴她?

  貝烯「決定康復」,是在第二天近午。

  邢磊除了一大早來過,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又拂掉外,整個早上都沒聽見他的腳步聲,她只好呆呆地躺在床上。

  昨天她裝睡時,他一個下午進來五次,晚上進來四次,還急得請醫生來檢查一次,臨睡前還親了她一次,今天一個早上只有那一次,教她怎麼不胡思亂想?

  本以為裝病就可以多得到他的照顧,結果好命只有那半天半夜,之後就得讓心裡不斷湧出的「被遺棄」的感覺,和彷彿沒有盡頭的思念侵蝕,再這樣下去,她搞不好要開始自怨自艾了。

  自怨自艾非但不符合她的形象,還會顧人怨,因此她決、定、康、復!

  他不來看她,她就去找他,夫妻找來找去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跳下床,在衣櫃裡找到衣服穿上,她走出房間,耳邊上止刻就傳來一個女聲——

  「唉呀,小姐,你起床啦?是不是肚子餓了?先生有交代我準備食物……」

  「啊,呃……你好。」貝烯搔著頭轉過身,看見走廊的另一頭走來一個妙齡女郎。

  那女郎長得雖然不是很漂亮,但有股清新純樸的氣質,令人眼前一亮。

  「小姐你好,我是這裡的管家,先生吩咐說,你醒來後,請先洗澡,然後吃東西。吃過東西後,我會陪你到機場劃位,親眼看你進登機門。」年輕管家像訓練有素的秘書,向老闆報告排定的行程,清楚而準確。

  「哦?」

  如果這麼不願意見到她,幹嘛要親自照顧她,還趁她昏睡時偷偷吻她?把她丟給管家不就得了?他幹嘛這麼不老實?

  難不成是因為伯母說的,「阿磊生性善良,但太善良難免想太多,就會顯得壓抑」?面對這種壓抑、不老實的老公,她決定更積極。

  「先生還說,機票已經買好了。」精明能幹的女管家笑著說。

  「他還說什麼?」是因為國情的關係嗎?她為什麼覺得這女管家有女主人的氣勢?貝烯心中升起危機意識。

  「先生說『祝你一路順風』。」女管家微微躬身,像現在就要送走她似的。

  「我先洗澡好了。」貝烯決定敷衍她。「邢氏財團總公司怎麼走?」她假裝不經意的問,算是突襲。開玩笑,她可是自己來的,就算要走,也得要她自己想走才行,就這樣被趕走算什麼。

  「大門出去右轉,塞納河對岸最高的辦公大樓……」管家順口回答,半晌才察覺她的意圖,「呃,先生吩咐,必須盡快把你送上飛機。」

  「我只是問問。」貝烯笑著掩飾。

  稍後,女管家替她放好洗澡水,她泡在豪華浴缸裡,思索著要如何突破管家的盯梢。

  有了,趁她去作飯的時候。

  於是,貝烯快速穿上衣服,躡手躡腳的走下樓。經過廚房時,看見女管家正忙得不可開交。

  從廚房飄出來的香味,令她肚子咕嚕咕嚕叫不停,但落跑才是正事,她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往外溜。

  「好冷!」一走出門,冷空氣就逼她把肩膀縮緊。什麼鬼天氣啊!

  東張西望一陣,右邊的車庫裡居然有兩輛車。她縮著頸走到車庫一看,鑰匙居然插在車上,真是天助她也!

  貝烯跳上其中一輛寶藍色朋馳,發動車子,發現車上居然有導航系統,心中正樂,誰知那輛車竟說起話來。「身份確認。」

  又不是霹靂遊俠李麥克!貝烯猜這八成是邢磊找人設計的,或者邢氏財團在法國推出的智慧型系統。

  現在好了,沒東西給它確認,它八成不會動吧,她該怎麼辦?

  可惡,它是邢磊的車子,她好歹也算是它的主人!無計可施之際,貝烯乾脆卯起來罵它一頓。

  「確認你的頭啦,我是你主人的老婆,你跟我確認身份,有沒有搞錯?小心我去告狀,你就吃不完兜著走!還不載我去邢氏財團總公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恫嚇生效,朋馳的面板上出現目的地的位置,貝烯油門一踩,就駛出那個高級社區,往邢氏財團出發——

  升烯要找到邢磊並不難,只要向人說「我是邢總裁的太太」,就有人自動帶路。

  不愧是邢氏財團的總公司,氣派、豪華又寬敞,光一個樓面就有幾千坪大,連對面那面牆都看不到,來來往往的員工,簡直可以媲美百貨公司年終大特賣時的人潮。

  貝烯被帶到總裁辦公室時,邢磊正站在落地窗前沉思,回頭看到貝烯,全身一震,複雜的情緒在臉上一閃而過。

  貝烯?!她來做什麼?不是叫管家送她去機場了?他的心雀躍鼓噪著,讓他又驚喜又驚訝,幾乎控制不住。

  鎮靜、鎮靜,他該把她送回台灣,而不是讓她在這裡擾亂自己內心的平靜。

  「你該回台灣。」他的口氣比外頭七度的氣溫更冷——因為惟有如此,他才能勉強抑制心裡洶湧的想望。

  「我不要!!」貝烯一口拒絕,「我不是來讓你趕我回去的,我是來和你約會的。Honey,我們去約會吧。」說著,貝烯跑過去挽著他的手。

  「放開。」邢磊像甩掉不潔物品般甩開她的手,「我不是你的Honey,你現在、馬上回台灣去!」邢磊激動的大吼。

  可惡,他怎麼又吼人了?他明明決定要保持冷靜,不讓情緒因她起波瀾的!

  「你……」他堅決的態度太傷人,貝烯決定改變戰略,「你不跟我約會,我就不回去。」她兩手叉腰,打定主意賴在那裡。

  「你鬧夠了沒?我們的協議裡沒有這一條!」他光是把持自己,就已經夠費力了,她還來湊什麼熱鬧?難不成要摧毀他辛苦構築的城牆?

  「你才是鬧夠了沒!明明喜歡我,還這樣大吼大叫,這樣更下去,對誰有好處?你不跟我約會,我就不回去。我有一個月的假,高興待在這裡!」貝烯丟掉尊嚴、矜持,跟他卯上了。

  「誰喜歡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可惡,他的臉又燙又熱,而且他跳起來發脾氣的樣子,太像被說中不肯承認的心事了,「要待在這裡可以,去跟你的同事會合。」好在他沒忘她有一群手下正在法國。

  「我、不、要!」她鏗鏘有力的拒絕,「你不跟我約會,我就什麼都不要。」

  「可惡,你……」可惡,管家是怎麼辦事的,居然讓她跑到這裡來。邢磊頭痛極了。

  「喂,面紙借一下。」貝烯突然說。搞什麼嘛,現在是重要的談判時刻耶,鼻水流出來湊什麼熱鬧?

  邢磊錯愕了一下,雙眼極為仔細的端詳她,看見她穿著第一天來時穿的衣服、看見她凍得唇瓣發紫,胸口一把怒火衝上來。

  「可惡,該死的,你為什麼不多穿一點?」想也不想的,他火速取下披在椅背的羊毛大衣,緊緊的裡在她身上,還把她按到懷中,以手掌用力摩擦她的身子。

  貝烯趁勢伸手抱住他的腰。只有生病的時候,他才要對她好嗎!他的懷抱這麼溫暖,不給她抱,難不成留著自己用?她很需要、很需要他的擁抱耶!

  意識到她的動作,邢磊再次把她狠狠推開。

  「你只有兩個選擇,現在馬上搭機回台灣,或者去買衣服,跟你的同事會合。」他不假辭色的命令。

  「辦不到!」貝烯這會兒真的生氣了,「我是你入了籍的妻子,不准你把我甩掉!」

  「我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了。婚姻是假的、是我們之間的交易,除了每個月給你一百萬的生活費外,沒有別的義務跟責任。」邢磊也忍不住跟她大聲起來。

  他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她還聽不懂,非得把自己弄得傷痕纍纍才甘心嗎?

  「問題是我愛上你了,情願肩負所有的責任與義務,難道你對我沒有感覺?難道你可以毫無眷戀的把我們這段關係捨棄?」可惡,難道變的只有她?動心的只有她?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我們之間的關係,一開始就不容許愛的存在。」邢磊說得無比冷酷。

  這件事早就約定好了,誰也沒有違約的權利。

  「你敢說你沒有為我動心?不想保護我也不愛我?如果不愛我,為什麼剛才要抱著我?為什麼昨天要偷親我?」貝烯快氣死了,什麼叫作不容許愛的存在?人是會變的,難道他不知道?

  「你這樣又算什麼?當初說好互不干涉、互不要求,現在卻反悔,豈不和其他 嗦、不幹不脆、糾纏不清的女人相同?」可惡,她別再逼他說出更多傷人、卻言不由衷的話!

  她可不可以馬上回台灣,讓他們兩個都輕鬆一點?

  「那是因為我愛你,而你卻不肯承認愛我。如果你老實一點,就不會有這些矛盾。再說,若不是你的心不明不白,我怎麼會不幹不脆?」貝烯卯起來跟他吼。

  可惡,他知不知道這樣說很傷人?

  「我的心我自己清楚,我討厭反反覆覆、死纏爛打的女人,而你現在就是那個樣子!」她最好別再逼他說出更多言不由衷的話。

  「好,既然你討厭我,我走。」原來在他眼中,她是這樣的女人!貝烯把大衣丟還給他,氣急敗壞的走出辦公室。

  算她瞎了眼、算她得了妄想症、算她厚顏無恥、算她瘋了,才會讓自己的感情任這惡棍糟蹋!

  「你去哪裡?」邢磊著急的問。原來他並不如自己所認為的,可以輕鬆的讓她離開。

  「你管不著!」貝烯氣憤的留下一句,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回來!」可惡,她穿這樣要去哪裡?邢磊拔腿追去,捉住她的手臂。

  「既然認為我不該跟你有瓜葛,你就沒有權利過問我的事情,更沒有權利阻止我的行動,請你放手?」貝烯冷冷的撥開他的手,逕自往電梯的方向走。

  「貝烯,去買衣服,」他再次追上去捉住她的手,遞給她一張白金卡,「去給自己買些保暖的衣服。」

  「放心吧,就算凍死在街頭,我也會想法子湮滅任何與你有關的證據。」貝烯把白金卡塞回他手中。

  他這算什麼?不敢愛她,卻又想關心她嗎?

  「貝烯!」他又拔腿追去。

  「不愛我就不要追來。」貝烯站在電梯裡,堅定的望著電梯外的他,「你愛我嗎?你敢愛我嗎?」邢磊站在電梯外,讓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讓電梯門慢慢關上、讓貝烯漸漸泛紅的眼眶,變成視覺上的殘影……他終究沒有說愛她,也沒有追上去。

  只是站在原地的他,心裡不如想像中的輕鬆,而是沉沉的悵然若失和漸漸暈開來的痛楚,彷彿他的心在剛剛那一瞬間,被她帶走了。

  一整個下午,邢磊都無心無神,她的話和最後的表情佔據他的腦海,怎樣都揮不去。

  她穿那麼少,要到哪裡去?她會回來吧?他的心提吊著,怎樣都放不下。

  她為什麼要愛上他?他根本不是個好人!

  他們明明約定好這只是做戲,她可以擁有原本的自由、可以坦蕩磊落的繼續找別人談戀愛,她為什麼要愛上他?

  只要讓她絕望,她就會去機場吧?他連線到機場的劃位系統,卻沒有她登機的紀錄。

  害不婚的她掛上「已婚」的頭銜,是他的疏忽和錯誤,她可以做任何要求。但她為什麼要愛上他?難不成她忘了初衷和約定?

  她會去買些保暖的衣物吧?連線到百貨公司售貨系統,也沒有她的簽賬紀錄。

  「可惡,她在搞什麼?」隨著天色漸漸變黑,他開始慌亂、暴躁,整顆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掐住,每次跳動都會疼痛。

  這種感覺跟得知貝烯發燒、得肺炎時一樣,好像她有個閃失,他也會窒息而死。

  「可惡!」他把拳頭揮在牆壁上,想借此排解心上的痛苦,但卻半點用都沒有。

  說什麼「就算凍死在街頭,我也會想法子湮滅任何跟你有關的證據」,好像是他厭惡她,不想與她有所牽連似的,明明是她的任性!

  可惡,他為什麼不追去?為什麼不把她從電梯裡捉出來?可惡!

  「不愛我就不要追來。你愛我嗎?你敢愛我嗎?」

  她的話像剛烙在心上,痛得有如剮心瀝血。

  他不愛她嗎?如果不愛她,這些思念、擔心、痛楚,所為何來?

  他不敢愛她嗎?她猜中了,他不敢承認愛她,也不敢放手去愛,因為愛是一輩子的椎心懸念,他已經置身其中,怎麼忍心讓她來品嚐?

  這些患得患失、憂慮、牽掛、思念、自我嫌惡,豈是嬌弱的她承受得起的?

  多想無濟於事,當務之急,最快想辦法把她找回來!

  問題是,法國這麼大,要從何找起?

  「總裁,管家緊急來電。」內線廣播響起秘書的聲音。

  「接進來。」他道。難不成她回去了?他的心上有難以解釋的雀躍。

  「先生,是我不好,對不起……」管家哭哭啼啼的聲音,把邢磊雀躍的情緒瞬間推至谷底。

  「小姐起床後先去洗澡,我就開始烹調食物,直到我做好,小姐都沒出來,我以為她又回去休息,誰知我剛剛要請她起床吃飯,她已經不見了,車庫裡總裁最喜歡的朋馳也不見了……」

  「我知道了,你去壁爐生火,把屋子弄暖。」邢磊的失望無法形容,但隱約中,又似乎有一線希望。

  她開走朋馳……該死的,那輛是敞篷跑車!

  他在連線網路中輸入朋馳的車牌號碼,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屏幕上就秀出車子行駛過的路線和現在的位置。

  「可惡,她往北走做什麼?該死的,北方正在下雪……她到底在做什麼?」邢磊氣急敗壞的拿起大衣、車鑰匙,毫不遲疑的到車庫去開車,以破表之速,往北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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