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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 -【瓶中俏精靈(子不語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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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7 00:05: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前「莫家大宅」今「伊家大院」內,以往的倉庫,現在的地牢。

  牢裏關了個男子,他先前是這裏的少爺,現在則是階下囚。

  他曾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再回來,卻絕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他感覺到潮溼、陰暗、寒冷、饑餓,以及……痛楚。

  潮溼陰暗來自於他身處在一間見不著天日,不曉日夜時辰的地牢。

  寒冷是因破衣不蔽體,溫度低且溼;饑餓則是幾日沒糧下肚只喝水的結果。

  至於痛,並不是來自於臉上、手上、身上的大小傷口,或是遭到拳打腳踢的五臟六腑,而是來自於心底深處的……心痛。

  他的心很痛,好痛,痛到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其實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身上的一堆傷口潰爛流膿,甚至發出了惡臭,眼睛被打腫到僅能微撐開一道縫,他的耳朵被割掉了一只,耳臉相連處只剩幹涸血塊,鼻梁被打斷,人中被打裂,膝蓋被打碎,腳筋也被銼傷到拉不直了。

  他甚至無法有一頓好覺,因為他整個人被高高吊起懸掛在半空中。

  他就像是一塊等著過年時要用的臘肉,掛在那裏,曬在那裏,垂在那裏,無能為力,只差沒被灑上粗鹽和花椒粒。

  就連整日飛繞在他身旁打轉的嗜血蒼蠅,也都讓他像極了一塊臘肉。

  即便自知瀕臨死亡,但那個囚他的人以及他自己,都不願意讓他當真死去,即便此時對他而言,死或許還會比生來得舒服一點。

  囚他的人不願他死,是不想錯失了任何一回能再痛快折磨他的快樂。

  而他不願死,則是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線希望。

  只是這種希望並不是為了他自己,就連那濃濃的心疼,也不是為了自己。

  即便傷勢沉重,但他耳力還在。

  那僅存的耳尖一動,他聽見了聲音,全身緊繃地起了暗暗的期待。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將眼皮撐開,即便只是一線也好……

  真的,就只是一線也好……他好想看見……想要看見……

  他做到了,看到了他想見著的人,以及那一鞭迎面而來的索命笞打。

  啪地一聲,那一鞭毫不留情地劃過了他的臉頰,讓他原已血肉模糊的臉又多了一道新的鞭裂傷口。

  肉體的疼痛,在這些日子裏對他已形同吃飯一樣的尋常了,甚至還要感謝這一鞭能讓他清醒點,好有多點的力氣撐開眼皮,去看著那正在執鞭行刑的可人兒。

  那個曾是與他最親密的精靈女奴,現在卻因遭到魔法控制,成了伊碇耀手下的行刑手──曼曼,他擱在心尖瓣上的心上人兒。

  眼前的曼曼依舊很美,美得不可方物,身著他最熟悉的鏤空波斯衣裳,搭著條薄紗長褲,只是她的臉上既無初次相見時的溫馴靦 柔笑,亦無兩人傾心相許時的深情甜蜜,她只是面無表情,甚至是冰冷無心,難以親近的。

  啪!再度一鞭襲身,這回打中他的肩頭,深至見骨,留下一條皮開肉綻的血痕,果然是毫不留情的用上了全力。

  「我是一個精靈,一個從波斯來的精靈。」她俏靈嬌笑。

  「按照當初女巫在我身上下的巫咒,我必須為三位命定的主子,覓得屬於他們的幸福……」

  「我不是什麼帶衰精靈……」她生氣了,嘟嘴抗議,「我是善精靈,是好精靈……」

  莫強求腦海中陸續浮起兩人初次見面時的片段。

  那些片段當時只覺得無所謂,現在卻成了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

  啪的一聲,又是一鞭襲來,這一回他連鞭子落在他身上哪兒都不知道,也沒感覺了。

  他的知覺正一寸一點地緩慢流失,他知道,卻是無能為力。

  「有多想我?」

  現在是他賣梨回家時的畫面了。

  「很想很想,」她撒嬌回答,「想得曼曼的心都揪疼了。」

  接著是──

  「可換了是我,我就不會!」她沒頭沒腦地接了這一句。

  「不會什麼?」他沒聽懂。

  「不會離棄那個曾經送過我禮物的男人,即便他又貧、又病、又窮、又醜、又落魄無依。」

  他笑了,「我知道,所以妳是一個好精靈!」

  再度咻咻兩鞭,這回鞭子從他的眼睛劃過,他的眼皮冒竄出了血絲,可雖如此他仍強撐著眼皮,不想讓她從他眼中消失,如果他能再見著的東西有限,那麼他最想看見的依舊是她,仍然只是她的。

  他不肯閉眼,這使得他所見著的一切都被染上了妖異的血紅色,包括了她。

  「我要的幸福其實很簡單,當一個可以盡情逞威、發號施令的主子,身旁有一個乖巧溫柔的精靈女奴,所以曼曼,我的幸福,是妳!就只是妳!」

  莫強求嘴角出現苦笑的抽搐。

  人類果然是一種最最愚蠢的生物,他那日說出這話時,原只是拿來哄騙她去為他復仇的手段,卻不知道,那才是最真實的、最適合他的,也是他想要的幸福。

  只是當時的他讓仇恨給蒙蔽了心,所以看不出來,所以錯過了。

  啪!又是狠狠一鞭揮下。

  「但怎麼辦?」曼曼伏在他胸口苦惱自問,卻不知道他早已清醒,偷聽她說話。

  「對你莫該強求卻想強求,我已經不想再回波斯、不希罕回天界,甚至無意當天使,也不在乎能否被解咒,而只想當你一個人的小女奴了……」

  「你說,這樣子的曼曼是不是真的很糟?是不是一個壞精靈?」

  是不是一個壞精靈?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

  莫強求頹然地終於肯閉上眼睛,因為他終於徹悟到,壞的不是她,而是妄想以她做為復仇工具的他以及伊碇耀。

  他們壓根就不在乎她的想法、意願、信仰,甚至是感覺,只是想利用她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活該他今日得此報應,因為是他先想出這點子,驅策一個善精靈去害人,伊碇耀只是學上了他的手段,以魔法來控制住她,將原是他莫強求的武器給轉變成為他伊碇耀的罷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此罷了,沒什麼可怨的,始作俑者的真正壞人是他,他若想報仇,就該憑自己的本事或腦力,而不該想要借助曼曼的神力。

  不該是這樣子的。

  曼曼不是一個工具,她雖不是人只是個精靈,卻一樣有血有肉有情有淚,甚至還比任何人類都還要心思柔軟,善良無私。

  這千年來她都是過著以主子為主的日子,以旁人的喜怒哀樂為主,將自己的需要淡化至無,她的善良純真,從來不曾更改。

  當日她懲罰了伊碇耀後十分自責,先是躲進瓶內思過,然後罰自己三個月不許濫用法術,甚至施咒將自己的法力封住了,這也是當日他們會如此輕易就被對方給制伏住的原因之一。

  試想,一個如此善良的精靈,等她將來終於能甩脫魔法,清醒過來,在她得知這些日子裏她是怎麼對待他時,她將情何以堪?

  她連去傷個壞人都不願意了,更何況是親手傷害一個她心愛的男人。

  所以他不能死,至少,絕不能死在曼曼手裏!

  又是一鞭硬生生地打斷了莫強求的思緒,接著他聽見其實早已進來,卻始終沒吭聲,只想在角落裏享受著他痛苦的男人,冷笑出聲。

  「怎麼樣?今日吃這幾鞭還算痛快嗎?」

  伊碇耀走上前,得意的嘖嘖作聲,以食指抬高莫強求那血肉模糊的俊臉。

  「嘖!瞧瞧,這可是往日銅陵最是耀眼風光的莫家大少?好慘,好慘,乖曼曼,果真夠本事!」

  臉被抬高的莫強求,得集中全身力氣才能氣息不穩地擠出聲音。

  「哼!再慘……也慘不過一個再也無法享受風流快活的男人!」

  這句話可踩到伊碇耀的痛腳了,氣得他甩開他的臉,對著曼曼下達命令。

  「再給我打!」

  接著又是幾聲長鞭劃破空氣,鞭打上了肉、劃破了皮、帶出了血的響音。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莫強求的意識逐漸陷入了昏迷……

  他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絕不能死!不能死在曼曼手裏,寧可死在姓伊的手裏,所以他才要故意激惱他的。

  他一定得撐著……不能死在她手裏……

  「夠了!」

  喊停的聲音是出自伊碇耀嘴裏,當然莫強求不會傻到當這家夥是良心發現了。

  一桶冰鹽水由莫強求頭頂灌落,刺痛及寒冷逼得他將意識拉回了些許。

  「哼!想死?沒這麼容易,在沒能讓你親眼瞧見我是如何『享用 你心愛的精靈女奴前,我是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要讓你親眼瞧見,瞧見一個無法『再以下半身享受風流快活 的男人,卻還是能有別的手段,讓你的女人欲仙欲死、宛轉求饒的。曼曼,過來!」

  面無表情的曼妙女子,無聲地遵命走過去。

  但即便她已在伊碇耀左近,他卻是無法對她伸出魔爪。

  因為那叫洛離的該死小丫頭,居然在他對曼曼施魔咒,讓她聽話之後,趁他不注意時再往曼曼身上種下聽說是她師父教給她的「守身蠱」。

  一個能守護著女子不受男人侵犯的咒蠱,且法力強大,讓當時在場的幾個術士如司徒屠允等人都解不了,更可惡的是那丫頭一種完蠱便逃得無影無蹤,讓他連想逮住小丫頭來解蠱都辦不到。

  在「守身蠱」未除之前,任何男人都無法染指曼曼,因為只要一碰她便會全身起疹,奇癢入心,難忍難耐。

  剛開始時他並不知這蠱的厲害還去碰觸了她一下,結果整整癢了三日才終於停止,當時難受得他哭爹喊娘,在地上猛磨蹭打轉。

  要不是因為這該死的蠱,他早在控制了她的當日,就當著莫強求的面前吃掉她了。

  但是現在……

  「我告訴你吧。」伊碇耀得意惡笑,「快了!你的大限之日就快到了,我已經派人送上百個與我簽妥賣身契的人孝敬給魔尊,讓他們送上合同,自願將靈魂獻給魔尊,供其驅策,我這樣的認真努力想必很快就能得到魔尊的肯定,加派人手來幫我了,所以很快的『你的曼曼 ……呵呵呵!將改成為『我的曼曼 了。」

  牢內死寂良久,好半天後才響起莫強求粗嘎難辨的嗓音。

  「聽我一句,放過她!她與我們兩人之間的恩怨無關……只要你肯放過她,我任你處置……」

  伊碇耀深覺他的話太可笑了,「拜托你清醒點,你早已是任我處置了,那麼我放了她對我還有什麼好處?」

  「沒好處,只是……只是你當心日後會有報應……咳咳……」

  話說到此,莫強求因胸口鞭傷而激烈咳嗽著,甚至還咳出了血絲,但站在不遠處,將一切事情全看在眼裏的曼曼,卻只是像個木雕娃娃一樣,面不改色。

  她的面無表情讓莫強求看了心好疼。

  「是嗎?」伊碇耀掀唇獰笑,「那就讓咱們拭目以待,看看究竟會是啥報應吧,但我相信無論那是什麼,都肯定會比你的結果好得多。走吧!我的乖曼曼,又到了妳要陪主子睡覺的時候了。」他睡覺,她在旁負責搧扇。

  直到腳步聲消失前,莫強求都不許自己垂下頭以示屈服。

  但當遠方鐵門聲響起,宣布他們的離去後,他再也控制不住地無力垂下頭,然後雙手用力死扯著困住他的鐵鏈,繼之仰頭發出困獸的嘶聲痛嚎。

  他的生命中曾經出現過一個奇跡,那是曼曼,只是他沒能好好把握住。

  如果上天垂憐,願意再給他一個履現奇跡的機會,那麼他只希望曼曼能及早無事,脫離這滿是骯臟污穢的人類世界,不要再受他拖累了。

  

  洛離躡手躡腳地匍匐前進,卻在潛進牢房前猛不其然地,撞著了個人。

  就在她反射性地伸掌捂住對方的嘴,怕對方發出喊叫,害她行蹤遭人發現的同時,她的嘴也讓對方給伸手捂住了。

  借著一旁欄柱上夜燈所發出的微光,她看見了對方。

  和她一樣是個女人,也和她一樣是匍匐著前進的,只是兩人方向一左一右罷了。

  既然鬼祟動作一致,敢情是遇上了戰友?

  兩人以眼神示意,同時松開手,也同時出了聲,連說出的話都是同樣一句──

  「妳是來救人的?」

  兩顆螓首點了點,接著又同時浮上代表友誼的笑容。

  「我叫洛離,是莫強求的朋友。」她率先向對方伸出手。

  對方卻有些遲疑,「我叫玉瑤,是莫強求的……」

  「玉瑤?」

  瞧見對方的為難,洛離想了想後,訝然開口。

  「我聽過妳的名字,妳是莫強求的舊相……」「好」字被咬掉,她快快改口,「老朋友?也是伊壞蛋的小妾?」

  玉瑤點頭,玉容微微生窘。

  洛離小小聲好奇的問:「妳居然敢來搭救這位『老朋友 ?不怕妳家相公生氣?」

  「會怕我就不會來了。」

  這樣的回答有著些許任性,以及更多無法掩飾的真情。

  那倒是的,怕就不會來了。

  洛離敲了下額頭暗罵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再看眼前這姑娘的關懷神情,顯見對莫強求壓根就餘情未了。

  沒想到那壞嘴老板,女人緣倒是不壞。

  「妳想怎麼救?」玉瑤小聲問道。

  洛離搖搖手上竹管,意示用迷煙,再指了指大院外頭,說有可馱人用的牲口。

  「不好!如果妳把強求也給一道弄暈,就咱們兩個還真不好扛他離開這裏。」人一暈了重量加倍,她們這兩個小姑娘可扛他不動。

  「那該怎麼辦?」洛離無措地問了。畢竟這是她頭一回單槍匹馬來救人,身邊又沒師父可商量,毫無經驗可對照。

  「我弄到了鑰匙!」

  玉瑤得意地掏出一串鑰匙,再舉高了放在地上的提籃。

  「還有一些已下了迷藥的糕點,加上我的身分,說是來代夫懲人並順帶送夜消的,倒也不算突兀。」

  「可是這麼做的話……」洛離瞪圓了清瞳,「那妳以後還怎麼在這裏待下去?」

  這可是很現實的問題耶!

  「我不在乎!」

  玉瑤無所謂的搖頭,果真是一副全然豁出去了的表情。

  剎那間,洛離讓對方那誓死如歸的眼神給震懾住了,忍不住暗自嘆息,心底了然。

  原來這姑娘還是深愛著壞老板的,她會嫁人,怕是情非得已。

  等到她們兩個費盡周章,終能如願地撂倒守衛,站在那只剩半口氣,全身傷痕累累,看得玉瑤心疼得半死的莫強求面前時,卻沒想到得到了個令人傻眼的回答。

  「我不走!」他聲音沙啞的說。

  「你是瘋了是不?」邊罵人還得邊小心壓低嗓音,洛離一臉無法置信,「你留在這裏想做啥?」是想當神仙,還是想當臘肉?

  「留在這裏我才能見到曼曼。」好個深情無悔的答案。

  「你瘋啦!整天見她拿鞭抽你,你也開心?」他整天被曼曼鞭打的事是剛剛玉瑤才告訴她的。

  「至少這個樣,我才能夠天天見著她,確定她沒事。」

  「是呀!是呀!是沒事!但這只是暫時性的沒事。」

  洛離咬咬牙,雖不願太殘忍,卻不得不點出事實。

  「就為了你捨不下她,寧可讓她繼續這樣鞭打你,然後等著伊壞蛋找出解蠱的辦法,再當著你的面欺負她,或是讓她動手殺你,大家一塊抱著等死。」

  莫強求無言以對,好半晌後,他才困難地睜開眼看向洛離,「妳能幫我?」

  「我也還不能確定……」洛離不敢給他太大希望。「但我已發出求救信,只要他在,那就一切沒問題!」

  莫強求看見她在提起那個「他」字時,眼神特別炯亮,心底不禁有數了。

  「妳師父?」那個愛吃梨子,在她心底被奉若神明,誰也不能開玩笑,神通廣大的師父?

  洛離點點頭,「信我是在前天發出去的,只是不知目前他人在哪裏,收到信得要多久,趕過來又得要多少時間,但是莫強求……」

  她定定的覷著他。

  「人只要活著就有一線希望,對不?你不能中了伊壞蛋的詭計,連想活下去的念頭都沒了,想想曼曼,如果她還清醒,絕對不願見你這樣放棄。」

  莫強求沒有開口,然後他感覺到另一頭的小小推蹭,他低下頭,見著了玉瑤。

  在那他曾經認定對他翻臉無情的舊情人,此時那雙明媚的大眼裏,堆滿著懇求的淚水。

  「聽她的!強求,我求求你,無論如何……」她忍不住哭了,「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未來。」

  「妳還……」他突然覺得好笑,又嗆咳了幾聲,「在乎著我能不能……活得下去?」

  「相信我!強求。」玉瑤低頭小聲飲泣,「自始至終無論我曾經做過什麼,都只是為了想讓你能夠活著,因為唯有活著,人才能有希望。」而這,也是她最常拿來勉勵自己的話語。

  即便被迫跟著伊碇耀,但她不否認心底始終有著小小企盼,希望仍能有緣再與莫強求相守。

  等著他如復仇天神般地回到莫家大宅,從伊碇耀手中奪回原屬於他的一切,包括她,所以在見到他的心已經屬於別的女人時,她不可否認地傷心了好一陣。

  但她的傷心不重要,她最最在意的,仍只是他的安危。

  莫強求睇著她,喟然嘆息,「妳這樣子幫我,不怕他日後為難妳?」

  「我不在乎!我不怕跟你說實話,我在他身邊的這些日子真是生不如死,他從未尊重過我,只是把我視作是用來羞辱你的工具,他這個人除了自己不曾愛過別人,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宛如身在煉獄。」

  「我懂了,玉瑤。」

  莫怪雖是錦衣玉食,但她不但失去了往日豐腴,就連那愛笑的神情也都不見了。

  畢竟曾經動過心,見她這樣他心中仍會不捨,歸根究底,將她給害到今日這地步的人,是他莫強求。

  他吁了口長氣,閉上眼睛作出了決定。

  「我走妳也走,咱們誰都別再留在這裏,等想到了好法子後,再來救曼曼。」

  救他心愛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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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7 00:05: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只可惜他們的好法子還不來及想出,在逃出後的第三日,伊碇耀就帶人找上他們暫時的落腳處。

  其實當日洛離及玉瑤到地牢裏救人時,伊碇耀根本是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們的,只是派出眼線暗暗找出他們的落腳處,故意讓莫強求誤以為尚有一線生機。

  真是好玩,伊碇耀惡笑,就像是貓兒戲老鼠。

  他不動聲色的另一個原因是為了等魔尊的幫手到來,襄助他的大計一次成功。

  所以現在呢,哼!他來了!

  他身後跟著曼曼,以及二、三十個模樣奇特、妖裏妖氣,額上各點了個紅色月牙印的魔精。

  紅色月牙印裏封著魔咒,能助他們在六個時辰內不懼日頭,出現在傃陽底下。

  這麼一大群人來時,莫強求正在屋外逼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動一動。

  他全身傷口依舊猙獰醜陋,血肉模糊,走路一跛跛的,但他仍苛求著自己得快點好起來,快點恢復體力,才能快點去救曼曼……他念茲在茲的曼曼……

  但在聽見那些雜沓足音後,他抬頭望去,全身僵硬,知道再快也來不及了。

  「那是什麼聲音?」

  洛離和玉瑤聞聲奔出,佇立在他身旁,和他一樣刷白了臉。

  怎麼辦?看這陣仗逃都來不及了,還有,能往哪兒逃呢?

  伊碇耀得意獰笑,「哈哈哈!真好真好!我想逮住的人全都在場!」

  下一瞬他沉了臉,冷了嗓音。

  「哼!玉瑤,放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過,卻寧可跟個……」他輕蔑的覷著莫強求那一身狼狽,「鬼在一起?」

  「強求不是鬼……」玉瑤走到莫強求身邊,抬高下顎,咬牙切齒道:「反倒是你,貪婪似鬼,惡念似鬼,邪心亦似鬼,現在又和魔混在一起,寧可當魔不當人,正事放著不幹,生意也不去打理,你那『伊家大院 裏早已沒人向著你,我離開你,就是因為過夠了和鬼在一起的鬼日子了。」

  「妳……可惡!」伊碇耀被搶白得青了一張臉,咬牙憤怒噴息,「不識抬舉的臭婊子!當我伊爺希罕妳嗎?要不是妳還掛著伊家小妾的名,要不是妳先前有幾回在床上伺候得老子夠爽快,我才懶得理妳怎樣糟蹋自己……」

  「夠了!伊碇耀!」莫強求勉強撐著滿是傷口的身體,往前跨了一步,「別再為了想傷害我而去傷害其他人了,我人就在你眼前,無論你想做什麼,只管衝著我來吧。」

  「夠爽快!」伊碇耀哼笑。「即便是半個身子已經躺進棺材裏的半死人,還要死撐著英雄氣概,莫怪有那麼多笨女人會前僕後繼維護著你,只可惜,哼!你的末日就在今日,她們日後若想再幫你,也只能去幫你呵呵氣、擦擦墓碑了,噢,對了!」

  他邊說邊招手,喚來始終無聲冷顏地站在他身後的曼曼。

  「忘了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勞什子的『守身蠱 已讓咱們的魔族兄弟給解了……」

  他淫笑的伸出手,往曼曼臉上重重揉擰,故意在她雪白美麗的臉頰上留下被他蹂躪過的痕跡,而曼曼不嚷疼不皺眉亦不反抗,就好像他在摧殘的並不是她似的。

  這一切看得莫強求痛苦咬牙,汗水奔竄,若非怕輕舉妄動會害了曼曼,他早已衝上前將那只惡掌砍掉,將曼曼護在他身後了。

  「所以呢,咱們之間的最後一幕好戲即將上演,按我的意思,是先請這些魔族兄弟幫忙伺候你,等到你僅存半口氣時,再來上演我和曼曼的好戲,至於伺候你的方式呢?」

  他摩挲著下巴,攢著眉頭,像是遇上了難以抉擇的問題。

  「這可真是難倒我了,不能腰斬,因為最後一口氣的時間太短,能看的戲分太少,這樣吧,不如先來個宮刑,將你的寶貝給割了泡進酒裏,等我將來偶爾想起你時,還能拿來吊祭。」

  魔族只會搞破壞,沒有復原能力,而曼曼又早已自封了法力,就算沒封,他逼問了她數次,她是真的不知解咒之術,是以至今他仍是個「無寶」的「閹人」,所以要讓莫強求變得和他一樣,這一點很重要。

  當日在地牢時他就想動手了,只是見他失血過多,怕這一割下會斷了他的氣,日後沒戲再唱,是以才忍到了今日。

  伊碇耀彈指惡笑,「接下來再來個『剝皮 ,這可是我想了幾日的成果,剝的時候由背脊下刀,這一刀就把背部的皮膚給片成了兩半,再慢慢用刀分開皮膚與肌肉,就像蝴蝶展翅一般的撕開來,幸好你不是胖子,因為胖子的皮膚和肌肉間還有一堆油,呵呵,那可不好徹底分離。」

  「這招還不夠狠的,伊兄弟……」一個頂著紅色月牙印,面目似蜥的魔精湊近他身邊出主意。「還有一種剝皮法,是將人給埋進土裏,只露出一顆腦袋,在頭頂用刀劃一個十字,把頭皮拉開後,朝裏頭灌進水銀,由於水銀比重較重,會將肌肉與皮膚拉扯開來,那埋在土裏的人會痛得不停扭動,可又無法掙脫,最後身體就會整個從那道割口中光溜溜地跳將出來,只剩下一張皮留在土裏,嘿嘿,不論你原先對他有多少仇恨,這一招包你火氣全消,而在將他埋在土裏時,也正好將頭留在外邊,看你的戲。」

  「這個好!這個好!還是魔族的兄弟手段麻利!」伊碇耀大讚,神情興高採烈,「那就請蜥兄快點開始吧。」

  點點頭,蜥怪面色猙獰地飛撲向莫強求,那生了蹼翼的蜥爪扣住那全身是傷,壓根無法反抗的男人的脖子,但眼前陡見一道電似的銀光閃過,在他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之前,竟在地上發現了一雙抽搐噴血,怪眼熟的東西。

  他瞪眼愣瞧,好半天無法置信,那……那……是他的雙爪!

  嗚嗚嗚……他美麗的雙爪!

  還只是在心中嗚咽來不及真哭出聲,那柄帶著銀色惡芒的長劍已抵至他頸下,蜥怪努力側過眼眸,看見了個長相俊美、笑容可親、高束著銀絲長發的年輕男子。

  「剛剛老聽你們在說什麼泡酒不泡酒的,害我也起了心動……」男人俊笑吟吟的開口,「知道嗎?生蜥爪拿來泡酒最是滋補養顏的了,至於蜥頭,則比較適合用爆香的方式,先下油鍋炸後再灑椒鹽,炸得酥嫩,啃嚼有聲。」

  蜥怪聽不下去了,嚇得轉身飛快逃走,不敢再去插手管人類的麻煩事了。

  這一頭蜥怪才剛被嚇跑,那一頭那名黃衫少女洛離,已發出快樂的尖叫,毫不猶豫地撲入男人懷中。

  「師父!」

  身高相差得太多,在她撲上將小手掛纏在男人頸項時,腳尖還碰不著地,只能在半空中晃晃蕩蕩。

  這樣的姿勢自然挺累人的,但她就是捨不得松開,活像只小樹獺遇著了棵大樹,好不容易才終於找著家,誰也別想撥掉她、甩脫她。

  當然,撥不掉、甩不脫那是尋常人的事情,曲無常多得是能讓人瞬間松手的辣手招數,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拋掉了劍,厚實大掌往洛離臀下一個輕松托高,好讓她能更舒服地賴在他懷裏,因為這個熱情擁抱,他喜歡。

  唉!自從這丫頭八歲時聽了鬼婆婆的鬼話,識得了啥子男女之別後,就再也不肯像小時候那樣,老愛自動自發的對他投懷送抱,甚至是附贈他滿臉的口水了。

  好軟好香好舒服,他終於又能重溫抱著個小肉球的感覺了。

  只可惜這個小肉球長大了,與當年那種圓嘟嘟的軟綿感不太相同,骨頭變多肉變少,而且那堆肉的位置也變了,變成由下往上。

  但不論她變了多少,他還是喜歡能這樣抱著她,非常喜歡。

  看來偶爾拋這丫頭一個人去闖蕩江湖倒也不是壞事,至少比較懂得要對他這師父表示點「尊師重道」。

  但怕也只有他們兩個會覺得這樣叫「尊師重道」,其他人在聽見他們明明以師徒相稱,卻有著猶如情侶般的親昵互動時,都只覺得有些詭異。

  但反正曲無常從沒在意過別人的想法,是以對那些古怪眼神一概沒瞧見,也對那成群魔怪的憤恨盯視,和伊碇耀的兇惡眼神全都置之不理,徑自笑嘻嘻地低頭問著徒兒。

  「想不想師父?」

  「當然想 !尤其在那麼多壞人都想欺負人的時候。」

  抱夠摟夠後就開始嫌熱了,洛離微微起了掙扎,想脫離那過熱的懷抱,但曲無常卻彷佛還沒抱過癮,並沒打算那麼快松手,只是哼笑著以一掌箍住小徒的騷動,另一只手則把玩起了她及耳的發絲。

  「不錯!長長了些,沒再那麼傷眼睛了。」

  「快別玩了啦!師父。」

  見師父始終沒打算開打,洛離有些心急,硬是掙開曲無常懷裏,小手捉下他那只顧著撥玩她發絲的大掌。

  「閒話家常咱們待會兒再來,你先幫莫大哥將這些壞蛋給趕跑,尤其是那姓伊的大壞蛋,此外還有曼曼姊,你也快讓她脫離魔法的控制,變回原來的樣子吧!」

  曲無常淺打了個呵欠,睨著小徒不帶好氣的開口。

  「又是趕壞蛋又是幫人脫離魔法控制?妳對師父可真好,才剛見著面,就迫不及待什麼活兒都攬來丟給師父?」

  聽見曲無常這麼回應,伊碇耀捉住空檔開口勸說,希望他別真的來插手。

  「聽來兄臺是個聰明人,只是萍水相逢,何苦要去為個不相幹的人傷神耗力,招惹麻煩呢?他能有好處給你嗎?這樣吧,你只管安心地帶你徒兒離去,我的魔族兄弟們絕對不會為難你。」

  其實就算這家夥真要強出頭他也不怕,蜥怪不過是群魔中的一個小小前鋒,真有本事的大魔怪還在後頭。

  不過是一個區區人類男子,有啥好擔心的?

  「這話聽起來,好像還滿有道理的耶。」曲無常魅笑,似乎真給說動了。

  「師父!」洛離有些慌並且惱了,「你可千萬別聽這壞蛋胡言亂語,更何況濟弱扶危、除惡揚善本就是我輩中人當盡的本分……」

  「是嗎?」曲無常臉上微現困惑,「怎麼這八個字好像和為師平素作為連不在一起?」

  「師父!」洛離惱得直跺足。

  「成了成了!」曲無常伸手喊停,「妳再跺下去,咱們還得花錢再幫妳買新鞋。老規矩,如果他沒有東西能和我交換,我就是沒勁能幫他。」

  聽了這話,洛離原又惱得想再跺足,卻讓玉瑤給湊近插話。

  「只要閣下願意出手救人,妾身身邊還有些珠寶首飾,如果閣下仍嫌不夠……」她暗暗咬牙,「還有妾身。」

  曲無常聽了報以大笑,「只可惜首飾我戴不了,女人我沒興趣。」

  「那麼就同我做交易吧。」伊碇耀趕緊插嘴,「我富甲一方,多得是……」

  曲無常沒讓他把話說完,抬起一掌打斷他,「你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從別人那裏拐騙來的?拿賊的東西不也要變成賊了?這種交易我沒興趣。」

  沒再理會伊碇耀,曲無常將視線轉向莫強求,眼神裏飽含玩味。

  「倒是和他,我還滿有興趣來場交易,所以現在呢,我需要一個不被打擾的空間。」

  一手舉高,曲無常淩空畫了個大圓圈,將他與莫強求、洛離及玉瑤和一旁的屋子設下了結界,把伊碇耀及那些魔物全都隔阻在外,闖不進來。

  「離兒,攙扶他進屋裏去,師父想和他好好談談,至於那等著要索怨報仇的,請安靜在外頭等候。」

  洛離和玉瑤雖不懂他到底要做什麼,也只能聽話的一左一右地攙人進屋。

  「你和那快死的廢物有啥好談的?」

  伊碇耀在結界外哇啦哇啦跳腳,卻讓一顆飛來的石塊給正中嘴巴,頓時齒斷唇裂,鮮血濺飛,疼得他只顧著捂嘴止血,其他的什麼都不能做了。

  「真吵!」

  曲無常甩甩衣袖,尾隨著前頭三人走進屋裏。

  在走進屋內落坐後,莫強求才有空細細打量那滿臉噙笑的俊美男人。

  他生得很俊,笑得很邪,還有他的神色,噙滿自信。

  莫強求不禁起了感慨,他也曾經如此意氣風發過,要到何時,他才能再回復到那個充滿自信魅力的莫強求?且有本事能保護住自己的心愛女子?

  「我想閣下可能弄錯什麼了……」

  莫強求不想騙人,即便他真是很需要幫忙,但還沒忘了在曼曼身上得到的教訓,有些事情,畢竟還是只能夠靠自己。

  「如果連伊碇耀都沒有能讓你看得上眼的東西了,那麼在我身上……」他苦笑的看看自己,「閣下怕是更不可能挖得出寶了。」

  「那可未必,世人多半有寶,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曲無常懶懶地笑著,往 臺上自在落坐,語帶玄機,停了片刻後他才再語。

  「我這人向來不愛打沒把握的仗,所以在離兒告訴我你的名字後,我就特地先去打探出有關於你的事了。」

  畢竟他是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不想做賠本生意,如果莫強求真是一無所有,那麼……嗯,好吧,看在小梨子的份上他還是會來的,只是可能會……再晚來一點點,多晚沒個準,還得看他當時的心情。

  沒想到一查之後,結果居然令人不敢相信。

  「這種事不需要特別的打探吧?」莫強求自嘲的笑著,「一個莫家敗家子,在這銅陵縣境內,怕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不!那種俗事可不是我會去在意的,我探的是你……」曲無常笑得有些玩味,「從前的事情,所以我還特意跑了一趟陰司。」

  從前的事情?什麼意思?

  「讓我先跟你說個故事吧。」曲無常漫不經心地開口提議。

  莫強求聽了這話只覺傻眼,都什麼時候了還聽故事?幫與不幫一句話便是,何必如此賣關子?

  他忍不住將眼神瞟往立在屋外,明明只與他相距短短數十尺,卻像是間隔著天涯之遙的曼曼。

  他真是恨透了自己的本事不足,他不要報仇,也不要雪恥,他只要能有自保及保護心愛人的能力,僅此而已!

  曲無常沒理會莫強求的焦躁不安,先啜了口小徒貼心奉上的熱茶,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聽說過『五百羅漢 嗎?他們是一群以維護正理道統及人間和平為生存目標的神族人士,他們性格互異,各有所長,在這五百羅漢裏有一尊羅漢名為『降伏魔 ,顧名思義,他的神能就是為了降妖、伏魔、殺惡人而存在的。」

  曲無常拂了下袖子,瞟了眼終於能定下心來聽故事的莫強求。

  「降伏魔是個相當認真的羅漢,整日忙著奔走於天界、人間與魔界之間,只要聽聞哪裏有惡徒肆虐逞惡,他就會幾日不眠不休,非要趕去除惡不可。可他那太過善惡分明的性子卻讓率性慣了的魔界人深覺吃不消,將他視作頭號對頭,非除之不可,於是,他們想出了一個主意。

  「他們布下了陷阱,讓降伏魔親手殺了個被他認定為罪大惡極,非死不可的小國皇子,卻在對方死了後,他才知道竟是遭魔族人給設計了,誤殺好人的降伏魔懊惱痛苦,親自到天界向玉帝請罪,並要求到人間受三世輪回之苦,以滌清他所犯下的大錯。

  「玉帝知他性格,允了他,但羅漢轉世非小事,且還得設法壓抑住他體內與生俱來的神能本性,就在此時,恰好有個仙人找到『七魂之魄 裏的『電光 ,這『七魂之魄 對於人間修術者而言是寶物,可如果將它以倒逆挾置法插入心口,反而會產生能壓抑神人體內本性的功效,且另一方面,這也是個收藏『電光 的絕妙辦法,大概沒人會猜得到這一塊玉,竟是被擱入一位轉世羅漢的心臟裏,且還跟隨他轉世三次。」

  話說到這裏,曲無常環顧了一圈聽得發傻的三個人,然後目光定視著莫強求。

  「而你,就是那已歷經了三世輪回的降伏魔,在這三世裏你都是先甘後苦,先嘗盡了人世間的風光快活後,再讓你跌入生不如死的痛苦深淵,藉由強烈的落差來讓你吃盡苦頭,藉此了悟佛道,卻沒想到這一世的你竟會陰錯陽差的遇上一個一心想為你改變命運的精靈,至於那被你誤殺的小國皇子……」

  「是伊碇耀?」莫強求艱澀的接口,雖說是問,心底卻已確定了答案。

  「沒錯!」曲無常一邊點頭,一邊伸指戳向他的胸口,「在這三世輪回裏,因為有『電光 插在你的心口,你的除魔能力才會被硬生生地壓抑了下來,所以剛剛我說了不想插手,正是因為專做除魔工作的真正行家就在這裏……」他笑得吊兒郎當,「又何須我這小小一介術士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聽完了這一切後,莫強求靜下心來,思忖片刻後他才開口。

  「這已是第三世?過完了這一世我的罪業已清?」

  「沒錯!」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夠恢復神能?」才能再重拾他曾經最愛的衛道除魔工作,並拯救他的心上人?

  沒錯!他是曾犯下了大錯,但在這曲曲折折的三世輪回裏,他已付出了該付的代價。

  「很簡單,就像這樣子……」曲無常笑得有些暗暗挑釁,舉起手掌比向自己胸口,「用匕首戳進胸口剖出自己的心,將那塊插在心臟裏的『電光 取出,做為我告訴你這一切的報酬,然後你就能夠恢復神能,再度成為降伏魔羅漢了。」

  「挖心?!」莫強求還沒作聲,一旁的玉瑤已先忍不住尖叫,「那……那不是會死嗎?」

  「如果他是降伏魔羅漢就不會,人身的死,反倒是他神身復蘇的開始。」

  「那如果他……他不是的呢?」玉瑤膽戰心驚地再問。

  曲無常哂笑著聳肩不語,表示他只負責告知而不負責後果。如果不是的話,那就只能請喪家自求多福了。

  「你要『電光 做什麼?」曲無常的話喚醒了莫強求記憶深處的某些浮光掠影,和他的生命相較起,他倒是比較在意這問題。

  「如果你還有時間慢慢聽我解說『七魂之魄 的來歷,我倒是無所謂,只是……」曲無常懶懶的瞥了眼 外,「我比較擔心的是外頭那些家夥耐性不夠了。」

  沒錯!

  大概是怕他們在裏頭密謀突圍之策,隔著 他們聽見伊碇耀的大聲威脅恐嚇,說如果莫強求再不出來,他就要在光天化日下染指曼曼了。

  莫強求不再作聲,取來匕首抵在自己胸口上,反正上頭傷痕不少,倒還挺方便他的,他正待咬牙施力,玉瑤突然哭著捉住他的手不放,不忍見他自殘。

  「強求,這邪法也不知成不成的,你和這人也才初次相見,怎能他說啥你便信啥?他要你挖你就挖?這一挖不就死定了?搞不好他是姓伊的派來的,故意想哄你自殘……」

  莫強求甩開她的手,神情冷靜的看著她。

  「如果這是我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救曼曼的唯一一條路,那麼,我別無選擇。」

  在玉瑤的尖叫聲中,匕首落下──

  

  伊碇耀不敢相信地用力揉眼睛,盯著那神清氣爽,面帶微笑地走到屋外,不用任何人攙扶的莫強求。

  四個人裏只有他一個人走出來,其他三個人只是隔著 口,看著熱鬧。

  雖說他的傷痕還在,斷耳依舊,打斷了的鼻梁仍是,打裂了的人中沒好,臉上肩上的傷口像棋盤似地錯綜復雜,但此時都已經結痂,那原被銼傷了筋的腳看來也沒事了。

  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神採。

  那自信十足、彷若天塌下來也能俐落扛起的颯爽無畏神採,如神人一般的俊秀颯爽。

  「你……」伊碇耀強抑恐懼,咄咄逼人,「你是吃了什麼藥?」

  「我沒吃藥!」

  莫強求微笑的開口,眼神略過了伊碇耀直視著他的心上人,溫柔啟口。

  「我只是確定了我的『心 在哪裏,確定了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了,其實不只是我,人人都不該因為被迷惑住,而忘掉了自己的,是不?曼曼。」

  是不?曼曼。

  簡簡單單四個字竟像是解咒語一般,讓那面無表情的精靈少女先是滿臉迷惘,繼之狐疑鎖眉,像是大夢初醒似的。

  「主子,為什麼……為什麼咱們會在這裏?這些是……啊啊……」

  曼曼發出尖叫的跑向莫強求,心疼地左顧右盼,上探下瞧,將他身上傷口全看了一遍後,往那些傷口上吁氣輕撫著,「為什麼你會傷成這個樣子?是誰?是誰這麼殘忍……真是太過分了……」

  眼見她快要哭了,莫強求將她輕攬入懷,無事地以笑撫慰她,「沒事了,曼曼,真的沒事了。」打死他都不會讓她知道這些傷是誰給的。

  「什麼叫沒事?」伊碇耀跳腳狂吼,「這一切的腥風血雨才剛要開始而已,諸位魔族兄弟,還不快……快……」

  伊碇耀回首,愕然不信地看見身後空無一人,或者該說是空無一魔了。

  他憤怒的轉回頭,不敢相信自己竟在緊要關頭上遭到背叛拋棄。

  他卻不知那些魔精是因為嗅著降伏魔羅漢的氣息,為了怕惹禍上身,是以紛紛腳底抹油了。

  「我不信!我不信!」

  伊碇耀伸掌向天,瘋狂怒吼。

  「為什麼每回在我就快要扳倒你的時候,老天爺就會出來幫助你?一下子是精靈,一下子又是莫名其妙地不藥而愈?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不公平?」

  「那是因為……」

  軟軟清音竟是來自於偎靠在莫強求懷裏的曼曼。

  「你總是太過在意想要贏過人了,把別人都當作敵人,卻不知道最大的敵人其實是自己,是自己永不得滿足的貪欲,是自己忿忿不平的心思,太過執意輸贏的結果,卻只能落得一場空。」

  這種案例她在前任主子們身上,看得太多了。

  曼曼那雙紫瞳裏有著惋惜,「『一定要 就會容易著苦,『莫強求 才好安心自在。」

  「啊啊啊!我恨老天!我恨老天!這一切全都是祂害的,一定是祂從中作梗,為了我一心想整垮莫強求,我疏懶了生意,又為了哄魔尊開心,我把所有的東西都奉獻出去,但現在……我……我還是殺不了他,伊家大院沒了,生意倒了,我費盡了千辛萬苦,究竟是得到了什麼呀!我不服!我要去殺了祂!要去殺了老天爺!誰都不許阻攔,一定要殺了祂的!」

  尖叫嘶吼,那撥亂了發,咬牙恨吼,表情猶如鬼魅般的男人奔向遠方,瘋狂地想去追逐他的新仇人。

  曼曼搖頭嘆氣,「好可憐,他終究還是解脫不開,聽不懂。」

  莫強求看著昔日對頭的背影。

  「他心頭有魔障,當然什麼也聽不進去,瘋了也好,或許這樣對他,也是一種解脫的方式。」

  曼曼看著他,眼神難掩訝異。

  「你真的原諒他了?」她蹙眉困惑的問:「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這些傷是他弄的嗎?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乖曼曼!」

  不願讓她再多想,免得真挖出了那段不堪的遭遇,莫強求深情地將她攬在懷裏,輕點她的鼻頭。

  「是妳自己剛剛說的,『一定要 呢,就會容易著苦,所以呀,事情過去就算了,又何必一定要弄個清楚?」

  「不報仇歸不報仇,那你原有的莫家家業呢?」

  「我沒興趣了。」

  那些身外之物已無法再入他眼裏或心裏了。

  「可是……人家……咦!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不見了?」

  曼曼抬手摸向額頭,訝然地發現那串掛在額心近千年的銀白色珠煉居然平空消失了,她摸了又摸,還叫莫強求幫她找,但不見就是不見了。

  「算了,可能是不小心弄丟了,只是一個飾品,幹嘛那麼著急?不打緊,我再去買個相似的給妳。」

  「那才不是飾品呢!」她急得都快哭了,「那是女巫給我安下巫咒的印記,它不見了,怎麼辦?怎麼辦?快幫我再找找、再找找。」

  見她發急,他覺得好笑,「不見了代表什麼?」

  「當然是代表女巫給我下的巫咒已被解除了呀!但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他將她拉近,深情烙吻,「就在剛剛我自知能有本事護著妳時,我真是自覺幸福到了不行,所以我正是妳的第三個成功案例,就從今天起,曼曼小精靈,妳自由了。」

  「但不可能呀!」曼曼緊張地捉緊他,像是怕他也要平空消失了。「就算要我恢復自由,也得等我現任的主子……主子死了之後,我才能得以解脫的,但是……嗚嗚嗚……」她哭了,哭得梨花帶雨,「你別告訴我,說你現在是個……鬼?」

  他大笑,「若真是這樣也很公平,當初咱們初見面時我當妳是鬼,現在咱們確定能相守時,換成是妳當我是鬼了。」

  「你別笑!這真的一點也不好笑!」她生氣了,壞主子!果真是個壞透了的主子,都看不到人家有多急的嗎?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乖曼曼,我問妳,妳覺得人死後只有一種選擇,就是當鬼嗎?」

  「要不然呢?」

  「多得是選擇,甚至還有種叫做『羅漢 的神族人士,我不當鬼,我當羅漢。」

  羅漢?!看來她得回瓶裏去查查東方神族專用字典,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麼羅漢,會需要個精靈女奴嗎?」她可憐兮兮地問,一臉深怕遭到遺棄的表情。

  「別的羅漢我不知道……」莫強求大笑著將她擁入懷裏,「但我這羅漢是非要不可的,如果不成,我寧可不當!」

  曼曼快樂嬌笑,撲進他的懷裏,勾住他的脖子,因為知道他是不會騙她的。

  或許他是個喜歡欺負人、喜歡咬人的壞主子,但他是不會騙她的,她知道。

  透過 看著那對歷經千辛萬苦終能相守一起的情侶,屋裏的三對眼睛有兩對不好意思地移開了。

  只剩下一雙閃著淚光,屬於玉瑤的眸子,久久無法將眼神移開。

  祝你幸福!她用嘴型無聲地向外頭的人致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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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7 00:05:3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她找到了塊肥沃的地,誠惶誠恐地將梨枝插入,然後念上好長一串咒語,她甚至差點想跪在地上磕頭。

  但好半天沒動靜,害得她都有點洩氣了。

  陡地,梨枝由地上倏然抽出,先是新芽後是花,最後終於結實累累了。

  「師父!師父,您快瞧!快點瞧!人家成功了!小梨子終於成功了!耶耶!耶耶耶!」

  洛梨一邊用力將睡在枝椏間沒理她的曲無常給推醒,一邊像只雀兒似地歡欣鼓舞,跳起了自創的快樂之舞。

  怪的是向來最愛吃梨的曲無常卻只是懶懶掀了眼皮,側過身一瞄,沒有動靜。

  「快來吃呀!師父,果子那麼多,您別擔心徒兒沒得吃的。」

  「吃什麼?」曲無常懶懶地問。

  「當然是吃梨呀!」

  這可是她費盡千辛萬苦,又是幫著逃命,又是幫著救人才終於得到的種梨秘訣耶!說到底還不全是為了師父,他卻還這麼提不起勁,真是可惡!

  「沒有梨只有桔子,且還是酸桔子……」

  曲無常閉上眼睛,決定去捉回周公,下完那盤還沒完的棋。

  「小梨子,等妳真能種成梨時再說吧,別再吵我了。」

  桔子?怎麼可能?洛離愕然不信,卻在湊近細瞧後,不得不垮下了臉。

  奇怪!到底是哪一段出了問題?

  最討厭的是曼曼和壞老板去巡守除魔兼婚後旅行了,她問不到人,好恨,好惱,好生氣!

  但既然是她變出來的,總得捧捧場,但摘了顆剝了皮,她一送進嘴裏就忙不迭地又吐出來了。

  好酸!酸得可怕!師父果然沒騙人。

  就在此時,曲無常懶懶笑音從樹上飄了下來,「還沒得到教訓嗎?『一定要 呢,就會種出酸果,『莫強求 呢,才有可能成功,小梨子呀,妳就放開手,饒過師父及妳自己了吧。」

  一陣風吹來,一堆黃澄澄的桔子在枝頭上躍動,狀似挑釁,洛離突然洩了氣,雙腿一軟,坐倒在她變出的桔樹底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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