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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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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9: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又要殺人

  譚大太太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她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管事媽媽上前給譚大太太穿好了衣服,主僕兩個慌慌張張地趕去了前院。
  
  整個安義侯府都已經被驚動起來。
  
  側室裡不時地傳來譚家大爺的慘叫,譚大太太聽到這聲音,臉色更為難看,立即加快腳步小跑進了屋內。
  
  譚家大爺躺在床上,郎中站在他身邊忙碌著,床下的盆裡放著幾塊染血的布巾,看到鮮血譚大太太眼前一花就要暈厥過去。
  
  身邊的管事媽媽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太太別急,別急。」話雖這樣說,管事媽媽的聲音也忍不住發顫。
  
  譚大太太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兒子,只見譚家大爺身上的長衫被撕開,腋下紅彤彤的一片,郎中又將塊布巾壓在上面,雙手死死地按住傷處。
  
  譚大老爺又是聲慘叫,聲音中透著股虛弱。
  
  郎中果然道:「路上雖然簡單做了處置,這血卻沒有完全止住,還需要用重新縫合,用些尚好的傷藥。」
  
  「讓人去取藥來。」
  
  譚大太太這才察覺原來安義侯就在郎中身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侯爺,您一定要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說著就要撲到床前。
  
  「大太太不可到這裡來,」郎中吩咐道,「太多人在這裡反而不好,還是去外間等消息吧!」
  
  管事立即上前阻攔:「譚大太太,就算為了大爺,您也得冷靜下來。」
  
  譚大太太好半天才點點頭,讓人帶著走到後院的小堂屋裡坐下等消息,她緊緊地抿著嘴,彷彿只要稍稍鬆懈就會哭出聲。
  
  安義侯夫人陪著徐太夫人進門,譚大太太彷彿才如夢初醒般打了個哆嗦,一雙紅紅的眼睛緊緊地看著徐太夫人:「太夫人,我……我……這可怎麼辦才好。」
  
  徐太夫人安慰譚大太太:「你不要著急,郎中定然會全力救治,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傷得這樣重,你可問了清楚?」
  
  譚大太太張開嘴:「我……我還沒問起……」顯然是突然聽了噩耗,完全慌了神。
  
  說話間,安義侯踏進屋子,譚大太太一臉期望地看向安義侯。
  
  安義侯道:「幸好被人發現的早,若是晚上一時半刻,只怕早就……即便如此也要看後面幾天的情形。」
  
  譚大太太點點頭:「謝……謝謝侯爺……若是耀哥能好起來,我們就搬回真定……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我……什麼也不求了。」
  
  譚大太太嗚嗚咽咽哭個不停。
  
  徐太夫人道:「你這是跟光耀說好了一起來京中嗎?為何沒聽你提起。」
  
  譚大太太這才止住了哭泣,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卻垂著:「我……我們是說好了,只是……光耀還有生意要照顧,不知何時能到,我也沒敢驚動太夫人,想著等他來了再拜見,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譚大太太說完這些,只覺得一雙眼睛在仔細地瞧著她,她轉頭看過去,發現門口立著兩個人,是徐青安和徐清歡兄妹兩個。
  
  徐青安低頭跟管事說話,徐清歡卻靜靜地瞧著她,譚大太太心中一慌,總覺得自己所想都被徐大小姐看在眼中。
  
  等到徐青安和徐清歡走上前,安義侯站起身:「我也問了跟著光耀的管事,管事卻被嚇壞了什麼都不知曉,救了光耀的人還在堂屋裡,我們過去說兩句話。」
  
  安義侯看了譚大太太一眼繼續道:「弄清楚來龍去脈,才知道該怎麼處置,最好明天一早就報去衙門……」
  
  譚大太太嘴一張,下意識地要脫口而出,但很快她回過神來:「救光耀的是什麼人啊?」
  
  安義侯目光微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女兒,然後看向徐青安:「你跟我先去前面待客,有什麼話問清楚了再說。」
  
  安義侯和徐青安走了出去。
  
  譚大太太將管事叫來詢問:「救大爺的是什麼人?」
  
  管事搖搖頭:「小的也沒問……不過……看起來是個有身份的官爺,身邊的護衛都很厲害,在官路上遇見我們,聽我們說大爺不見了,立即就追了出去,很快就將大爺找到了,大爺當時已經受了傷,那些人上前給大爺裹了傷口,立即搬上了馬車,找到附近的郎中替大爺先治了傷。
  
  看到大爺這般模樣,小的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位恩公就說,讓我們帶大爺進城找個好郎中醫治,若是耽擱了傷情,恐怕……大爺性命難保,我們這樣被恩公一路護送過來。」
  
  徐太夫人聽到這些點點頭:「吉人自有天相,光耀這是遇見了好人,若不是心中清明,恐怕很難安排的這樣周全。」
  
  管事連連稱是,他當然不能在徐太夫人面前說,那位恩公沉著臉的模樣,格外的威嚴,他當時全照恩公安排的去做,一半是沒有主意,一半是下意識地聽命不敢反駁。
  
  徐清歡聽著這些話,看向門外:「那位恩公多大年紀?」
  
  管事道:「二十歲左右,很是年輕。」
  
  徐清歡目光微閃,還真的是他,他是知曉了些什麼,才會遇見譚家人嗎?如果去晚了一步,譚家管事此時應該已經進京報喪了吧,這樣一來就多了個死者。
  
  譚家遠在常州,與孫家又有什麼關係?
  
  譚大太太千里迢迢地進京來,住到安義侯府之後很少出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方才父親說要報官,譚大太太下意識地要開口拒絕。
  
  不管是誰兒子被人所傷,都該希望儘早找到兇手,譚大太太這般表現顯然不同尋常。
  
  徐清歡看向譚大太太:「大太太,譚二爺什麼時候會來?」
  
  「啊!」譚大太太方才不知在思量些什麼,突然聽到徐清歡這話,彷彿被人突然刺了一針,臉上一僵,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老二,他……他不來,他要在常州照應家裡。」
  
  接下來譚大太太坐在那裡,整個身子像是被定住了,就什麼也不想再說。
  
  這就是讓徐清歡覺得奇怪的地方。
  
  每次譚大太太上門,總是將兩個兒子掛在嘴邊,這次卻隻字不提,如今譚家大爺被傷,她提起譚家二爺的時候,譚大太太還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譚家到底出了什麼事。
  
  徐清歡站起身來,她應該去見見湊巧救了譚家大爺的那位恩公,看看恩公有何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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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熟悉

  安義侯府主院的堂屋裡。
  
  安義侯帶著徐青安進了門,徐青安抬起頭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宋成暄,一臉驚詫的神情,宋成暄不是已經離京了嗎?不過,如果他沒有離京,自然不會在半路上遇見譚家人。
  
  宋成暄抬起眼睛,目光閃爍間透著幾分清冷的寒意,不過他還是起身向安義侯見了禮,雖然這禮數十分的敷衍。
  
  安義侯想到了洪傳庭的話,此人一向待人冷淡,他自然也不會將這些細節放在心上,不過人既然上門來,今天又不著急,自然可以好好打量宋成暄一番。
  
  武將和文官不同,對於禮數規矩並不那麼嚴苛,行動坐臥也會更加隨性些,安義侯早早就入了軍營,整日裡與將士同食同住,自然對此十分瞭解,穿上甲胄是一個德行,脫下戰袍在人前就要裝出個人樣來,倒不是怕失禮被人詬病,而是嫌棄之後帶來的麻煩。
  
  宋成暄此時就該是抱著這樣的心思。
  
  徐家下人端了茶,宋成暄拿起來嘗了一口,抬起眼睛,兩道目光清冽。
  
  安義侯忽然覺得此人在戰場上定然不會輸給旁人,即便現在斂去鋒芒,也是咄咄逼人,他之前覺得此人的眉眼有些熟悉,可現在端詳起來,似這般冷漠而張狂的人,他之前從未遇見過。
  
  安義侯道:「譚家從前於徐家有恩,這次宋公子救了譚家大爺,我代譚家人感謝宋公子出手相助。」
  
  宋成暄瞇起眼睛,一個侯爺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可見與譚家的恩情。
  
  安義侯當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無愧這個「義」字。
  
  譚家的事無關痛癢,安義侯才會這樣吧,如果被裹挾進一樁大事之中,安義侯會不會立即抽身。
  
  宋成暄淡淡地道:「舉手之勞,無論是誰遇見都不會置之不理。」
  
  安義侯道:「宋公子可看到了兇徒?」
  
  「不曾,」宋成暄道,「若是遇見了,必然現在已經送去了順天府,我們追過去的時候,只見到譚家大爺躺在路邊的草叢中。」
  
  說到這裡,宋成暄目光微深:「等譚家大爺醒過來之後,侯爺應該仔細問問,那兇徒到底生的什麼模樣。」
  
  安義侯一凜,宋成暄這樣性子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樣一番話:「此事可有什麼蹊蹺?」
  
  宋成暄放下手中的茶杯,大周勛貴中,安義侯算是少有的聰明,果然不用他多費口舌:「剛找到譚家大爺時,他說兇徒是個身材偏瘦,腿腳靈活的男子,將他送上馬車之後,我追問整件事如何發生。
  
  譚家大爺說,他從驛館出來想要透口氣,卻忽然被人從背後掐住了脖頸,頭也被禁錮在那人臂肩之處,他還沒來得及驚呼,脖子上一痛,頓時眼前發黑,最後的意識就是身體騰空而起,彷彿被人扛上了肩膀。」
  
  徐青安聽了明白:「能夠掐住他脖頸,又將他按在臂肩之處,那人個頭定然比他要高,雖說身材瘦小的人不一定沒有力氣,但是譚家大爺身高體壯,能將他輕易扛起帶走,著實不易。
  
  譚光耀兩次的說法不同,他定然是隱瞞了什麼,可這就很奇怪了,一個殺自己的兇徒,為什麼要替他遮掩。」
  
  安義侯沒想到兒子還能有這樣一番見解,他看向徐青安,只見徐青安眼睛發亮,安義侯立即想到這小子出去打架回來的模樣。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想必是這小子多年惹禍得來的經驗。
  
  安義侯厲眼看過去,徐青安感覺到了嚴父的惡意。
  
  看到父子兩個眉來眼去。
  
  宋成暄腦海中也浮現出父親那慈祥的神情,他微微斂目,不想繼續坐下去,站起身來道:「我聽譚家管事說,譚家最近生意不順,在常州丟了不少貨物,既然侯爺與譚家有交情,定然能將這些事弄清楚。」
  
  安義侯隱約感覺到宋成暄此次前來還有別的話要說,不知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想法。
  
  可是既然宋成暄要走,他也不便阻攔,吩咐徐青安:「送一下宋公子。」
  
  徐青安心中不情願卻還是追了上去。
  
  宋成暄走到院子裡的一棵桃樹下,經過了這麼多年,這棵桃樹倒是一直長得枝繁葉茂,他還記得多年前的端午節,安義侯折了桃枝別在他腰間。
  
  轉眼之間物是人非。
  
  宋成暄加快腳步走出了安義侯府。
  
  「宋公子。」
  
  宋成暄還沒有上馬,就被清脆的聲音喊住。
  
  宋成暄轉過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少女。
  
  她等在這裡,彷彿已經料定他不願意在安義侯府久留,其實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會再一次踏進安義侯府大門。
  
  「宋公子追查譚家,想來也是對此案十分感興趣,如果宋公子不插手,譚光耀必死無疑,如今的情形是兇徒始料未及,譚光耀活下來對於兇徒來說是個威脅,下一步兇徒必然會有所補救。」
  
  這些事她都能料到,但也有許多內情不知曉。
  
  徐清歡道:「宋公子是如何知道兇徒下一步會對付譚家?」
  
  她的思路清晰,立即推斷到下一步兇徒可能有的舉動。
  
  也許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利用她的聰慧,推出更多的線索。
  
  既然他救了譚家人,他就要從她嘴中獲取足夠的消息,才算是公平交易。
  
  宋成暄靜靜地看著徐清歡。
  
  月光落在她眉眼上,她眼睛輕輕眨動,長長的睫毛就像是一隻展翅的蝴蝶。
  
  「還有什麼?」他問過去。
  
  徐清歡道:「譚家來安義侯府應該是要求助,譚光耀應該是認識或者已經猜到是誰刺傷了他。」
  
  否則譚大太太不會避諱報官。
  
  ……
  
  郎中從內室裡退出來,徐太夫人去看過譚光耀離開,只有譚大太太不願去歇息而是守在兒子床前。
  
  直到譚光耀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
  
  「耀哥,」譚大太太喊出聲,「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好一些?」
  
  譚光耀點了點頭,吞咽一口想要說話。
  
  譚大太太立即端來水:「先別急潤潤嗓子再開口。」
  
  譚光耀喝了一口水,向周圍看去。
  
  譚大太太低聲道:「沒有旁人,你有什麼話想跟母親說。」說著她將耳朵湊了過去。
  
  「是他,」譚光耀道,「我看……到了,是他……」
  
  譚大太太不禁顫抖:「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來殺他的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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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溫暖

  譚光耀舔舔嘴唇,用十分虛弱的聲音道:「母親……別怪二弟……二弟也是……身不由己。」
  
  譚大太太緊緊地握住了兒子的手,他的手冰涼:「他有什麼身不由己,都是被那女人迷住了,怪我平日裡寵壞了他,我是個沒用的母親。」
  
  譚大太太小聲哽咽著:「現在又讓你差點丟了性命……早知道我應該到了京城就求侯爺幫忙。」
  
  譚光耀的手一緊,身上的疼痛讓他額頭上滿是冷汗:「母親別這樣說……兒子這次趕來京城也是要阻攔母親……母親千萬不要啊……若是……二弟被捉……那就會丟了性命……」
  
  「那女人被捉了,」譚大太太低聲道,「我來京裡就讓人打聽了,那女人被送去了順天府,我一直擔驚受怕,怕她供出你弟弟,不過看樣子她什麼都沒說。」
  
  譚大太太說到這裡又慌張地向周圍看去,生怕已經有人聽到了她們母子的細語:「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難道真的要跟衙門的人說,讓他們去捉你弟弟。」
  
  「不行,」譚光耀焦急一下,喊出聲,整個人也抬起身子,但是很快因為疼痛就摔在床上,「母親不能這樣,否則不要說二弟,我都不會原諒母親。」
  
  「好,好,好,」譚大太太急忙安撫兒子,「你好好養傷,有什麼事以後再提,只要你好起來,母親都聽你的。」
  
  ……
  
  雖然快到初夏,但是天氣還有些涼。
  
  徐清歡抬起頭看向宋成暄,他的眼角彷彿結了層冰霜。
  
  「宋大人,我們到旁邊的小結廬裡說話吧!」
  
  徐清歡說著向前走去。
  
  安義侯府緊挨著的一處院子是翰林院楊大人購置的,楊大人是個喜好高雅的人,沒有將院子修葺的華麗,只是種了一大片翠竹和菊花,又學著隱士改了間小小的茅草房,用楊大人的話說,躺在房子裡聽外面風雨交加,就能生出幾分詩情來。
  
  一切籌備好了,楊大人搬進來住了月餘,身子就有些吃不消,最終放棄了這種隱士的日子搬回了楊家老宅,只有在天暖的時候才來遛遛園子。
  
  前幾年楊大人致仕歸鄉,父親就將園子買了回來,徐清歡覺得,父親買下園子的本意是要將哥哥放逐在這裡,沒想到哥哥沒給他這個機會,惹了禍直接遠走他鄉,這處園子也就一直空閒著。
  
  這兩日她正尋思著要怎麼將園子收拾出來,還沒想出個好主意,鳳雛就在結廬裡安置了不少的東西。
  
  花斛裡插著今天新剪的花枝,架子上放著各種瓶瓶罐罐,其中就有鳳雛自己做的果子乾,幾套乾淨質樸的茶具。
  
  一眼瞧過去還真的有幾分古樸、雅緻的氣息,這一點上鳳雛可比楊老大人更像個雅士。
  
  鳳雛燒了一壺茶,又將屋子裡的暖爐點好,徐清歡坐下端起茶杯,等著外面的人走進來。
  
  宋成暄站在結廬門口。
  
  安義侯十分寵愛這個女兒,就連她想要做什麼都如此縱容,對於一雙兒女態度如此不同,不過還是怕女兒有任何的閃失,就在他踏入這處院子開始,至少有五六個人上前守在周圍。
  
  如果他有什麼舉動,立即就會有人前來阻止。
  
  他能做什麼,無非就是與徐清歡論案情,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互相提防互相利用。
  
  即便從前……他們曾有過婚約,但是小時候的那個他早就已經死去了。
  
  她先一步走入結廬,一定認為他會跟過去。
  
  他今日出現在這裡,會不會也在她預料之中,除了破案之外,她就像一開始一樣,也在探聽他的底細。
  
  如果他現在轉身離開,她的所有思量就都會落空。
  
  心中如此想,抬起眼睛卻看到結廬的燈光一盛,顯然是有人又點燃了一盞燈,屋子裡的燈格外的溫暖,將院子裡襯得格外漆黑、寒冷。
  
  他並不怕冷,哪怕小時候泡在海水之中,海水冰涼刺骨,將他身體凍得僵硬,他也會咬緊牙關熬過去,因為在他看來,這是讓自己變強的必經之路。
  
  如今他更不怕冷,無論何時都能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強壯、溫暖,所以是黑暗還是光亮於他沒有任何意義。
  
  他之所以會插手這樁案子,是想要弄清這背後的一切,他不能容忍有人藉著當年那謀反案再做文章。
  
  想到這裡,宋成暄向那屋子走了過去。
  
  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徐清歡倒了一杯茶擺在對面。
  
  暖爐已經燒好,小小的屋子裡有股淡淡的花香。
  
  徐清歡抱著懷中的暖爐覺得舒服了許多,對面的人自然不需要這些,看他的模樣很是不情願留在這裡,所以她還是快點將話說完,大家也好各自離去。
  
  孟凌雲進門走到徐清歡身邊:「就像大小姐想的那樣,譚大太太遣走了屋子裡的人,與譚家大爺低聲交談,可他們聲音太低,到底說了什麼內容我們沒有聽清。
  
  到了最後聽到譚家大爺喊『不行,母親不能這樣做』。」
  
  徐清歡點點頭看向宋成暄:「譚家母子應該是在議論刺傷譚家大爺的兇徒。」
  
  即便他們聽不清譚家母子在說些什麼,她也能猜出一二。
  
  徐清歡道:「譚大太太進京之後,就遣人悄悄去了碧水河,譚家剛剛進了京,就這樣迫不及待地去案發地打聽情形,」徐清歡道,「我開始想過或許是因為譚家與孫家有什麼往來,譚大太太得知孫家的事,恐怕下一個輪到自己,所以來京中求助……但是細想一下又有蹊蹺。
  
  孫二老爺遇害之前,譚大太太就已經動身來京城,孫家都沒能確定背後兇徒到底是誰,譚大太太就已經著手做此安排,著實不合常理。
  
  譚大太太進京後,立即悄悄去案發地打聽消息,而後故意對兇徒外貌混淆視聽,如今又不想將此事報官,只有極為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才能做出這樣的選擇,所以我懷疑,譚家與兇徒有牽連。
  
  譚大太太遣人去碧水河,不一定是去案發地查看,還有可能去打聽消息,因為衙門還從碧水河畔的道觀裡抓走了兩個嫌犯,也就是那兩個道姑,如果我們將整個案情都串起來,好像就已經找到了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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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她所願

  徐清歡坐在這裡,將案情說的清清楚楚。
  
  那些凌亂的線索,立即全都串了起來。
  
  徐清歡和宋成暄沒有說話,躲在外面偷聽的徐青安已經按捺不住,終於快步走進來。
  
  徐青安道:「你們到底懷疑兇徒是誰?」一個個都在關鍵時刻沉默下來,是想要急死偷聽的人嗎?
  
  一個兩個都那麼聰明,也不知道顧及下旁人。
  
  徐青安一屁股坐下來,今天晚上若是得不到答案,他定然要睡不著。
  
  徐清歡道:「不光是譚家人對兇徒的態度有異,那兇徒對待譚家人和孫二老爺也不同,兇徒捆綁了孫二老爺之後,割掉他的舌頭,然後將他浸入河水當中折磨至死,可見兇徒是個冷靜、兇狠、果斷的人。
  
  而且從孫家和嚴老爺之前案子上來看,兇徒殺人有他固定的方式,他明明將孫二老爺的舌頭送到了孫家,為何要來殺譚家大爺,他現在應該想方設法去殺孫二太太才對。」
  
  徐青安聽得一頭霧水:「是啊,那為什麼啊。」
  
  徐清歡道:「如果譚家人會阻礙他繼續殺人呢?譚家大爺被刺傷之後躺在草叢中,兇徒沒有直接將譚家大爺殺死,可見下手時心中有猶疑,就是這個猶疑救了譚家大爺一命,兇徒不想殺譚家大爺,或者說他不願意殺譚家大爺,他將譚家大爺丟在一邊任其自生自滅也是有這樣意思。
  
  一切任由天定,從兇徒內心來講,是給譚家大爺留了一線生機。」
  
  徐青安驚詫:「你是說,兇徒和譚家大爺有情分在,所以譚家大爺差點身死還在為兇徒遮掩。」
  
  徐清歡道:「兇徒可能是譚大太太、譚家大爺即便搭上性命也想要維護的人。」
  
  徐青安眼睛一亮:「兇徒與譚家有這樣的關係,是個男子而且擅水性,那麼首先要懷疑的人好像就是……就是……不過,那怎麼可能……」
  
  徐清歡抬起眼睛:「也許是我們想錯了,那麼只要找到譚家二爺,就能知道我們的猜測對不對。」
  
  徐青安道:「可譚家二爺為什麼要這樣做,好像譚家和孫家並無關係啊。」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這個男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坐在那裡,靜靜地望著她,那雙清冷的眼睛彷彿能將她看透,他辨識人心的本事,她在鳳翔時她已經領教過,所以這次再次相對,她就格外的小心。
  
  四目相對,他雖然不躲不避,任由她探究心思,可他將所有情緒都藏在眼底的深潭之中,她又能看清多少。
  
  前世她知道張家在朝堂上受挫,卻不知內情,因為那時李煦剛剛入仕,正想方設法在北方立足,她的關注都是北疆的局勢。
  
  後來幾年又被宋成暄牽制,隱約聽李煦提起張家可能手上沾了私運,有了這樣的提示,她自然能將孫家、嚴家和譚家連在一起。
  
  宋成暄望著徐清歡,從始到終她的眼睛中都沒有困惑,她是什麼時候想明白這其中的勾連的?是譚大太太突然進京時,還是譚家大爺出事之後。
  
  顯然這是屬於她的秘密,她不會告訴他。
  
  徐清歡不禁嘆息,這男人看透一切,所以這樣靜靜地望著她,是要她先開口,既然他都已經看了明白,她又何必遮掩:「大約是因為私運吧!」
  
  徐清安茫然地望向徐清歡。
  
  徐清歡道:「宋大人在泉州那麼久,對此事比我更瞭解,若是能與我們說說,自當感激不盡。」她說的是實話,她是因為經歷過前世才會有這樣的猜測,並不知其中內情,宋成暄不知前世過往就能發現譚家的異常,顯然在這方面她輸他一籌。
  
  宋成暄微微揚起眼睛,沒想到她就這樣認輸了,不過她有沒有想過,今日與他求證這些,他日知曉真相之後,或許會後悔。
  
  宋成暄嘴邊浮起絲笑意,既然她問了,那麼如她所願:「當年泉州私運猖獗,朝廷嚴打私運船隻,抓了不少倭商,因此引來倭寇、海盜報復,才有後面的泉州海戰,此戰大獲全勝之後,水師士氣大增,新任總兵下定決心肅清私運和倭寇,倭寇來犯必然好不姑息。
  
  泉州態度如此堅決,從前那些私運的船隻紛紛另尋出路,如果讓他們這樣輕易地改弦易轍,朝廷花那麼多人力物力在此豈不是都沒有了用處。」
  
  徐清歡點頭:「但是茫茫大海,誰又能知道那些船隻會靠岸在哪裡,不要說大周水師沒有那麼多人手,就算在沿海都佈置了衛所,也不能讓將士時時刻刻都嚴陣以待。」
  
  宋成暄道:「海上的船隻不好掌控,但是私貨運進大周之後,總要有商賈運賣,所以洪大人出面,將那些販賣私貨的商賈捉拿入獄,如此作為之後,私運的確好了許多。
  
  但是,敢於私運之人其實並不是那些商賈,而是在朝廷有根基的官員。只要等到風頭過了,那些官員就能找到另外的商賈為他們辦事。
  
  私運獲利頗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自然有商賈願意冒著危險為他們做事,而且這次他們變聰明瞭,等到私貨上岸就會迅速分給那些小商賈。
  
  那些小商賈,手中的私貨不多,轉眼就會賣空,朝廷費力地去查他們,抓到的不過是一條小魚,沒有任何的用處。」
  
  徐清歡眼睛如玉石般清透:「譚大老爺去世之後,譚家的生意反而做的更好,前些年譚家進京四處走動,是想要攀結富貴更上一層樓,沒想到卻被我祖母趕出了家門,譚家能有這樣的舉動,說不定是早就摸清其中的路數。
  
  孫家從前就是生意人,如今有了官職傍身做起事來更加方便,嚴家以孫家馬首是瞻,而譚家就是分到私貨的小商賈,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
  
  朝中為他們撐腰的官員,自然就是國舅張家人。」
  
  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現在只差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孫家、嚴家人接二連三的被殺,這又與多年前碧水河畔的那場大火有什麼關係。
  
  當年的魏王謀反案的起因是,孫二老爺走商時發現有人從倭國私運甲胄,朝廷抓到人之後審問得知此事與魏王有關。
  
  而現在運私貨與倭國有往來的分明是孫家自己,那麼當年魏王謀反案的實情到底是什麼?
  
  徐清歡下意識地去看宋成暄,宋成暄是不是想說,魏王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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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4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仇

  許多人想要探求真相,可到了那一天,才發現一切並不是他想要的。
  
  徐清歡也會是如此。
  
  宋成暄幾乎能猜到徐清歡此時複雜的心情,即便人人都知道魏王是被冤枉的,只要朝廷認定此事,誰又敢與魏王的人為伍,就算知曉內情的人,也是裝聾作啞,遠遠避開,更何況是她,當年帶兵平叛誅殺魏王的安義侯之女。
  
  所以他不想去查案,因為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只有等他掌控一切,那些人才肯承認實情。
  
  宋成暄神情淡漠:「徐大小姐還是將這樁案子交給府衙去辦,兇徒是譚二爺也好,不是譚二爺也罷,都與安義侯府無關,這樣也許能換得平安昌盛。」
  
  徐清歡感覺到了對面襲來的涼意,那絲冰霜彷彿已經悄悄傾襲到了她的眉角,而這男人方才那番話,乍聽起來不帶任何的情緒,但是仔細體會卻能感覺到恨意在其中。
  
  這就是宋成暄和安義侯府之間的恩怨嗎?
  
  她早知會探查到一些秘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但是也並不會因為意外而慌張,
  
  徐清歡迎上宋成暄的目光:「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平安昌盛,宋大人比我們更明白其中的道理,宋大人會說出此話,是看不起安義侯府,還是對我們素有怨懟。」
  
  宋成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徐清歡一笑,她猜對了,這男人現在不會親口說出實情:「料想宋大人也不會給出一個答案,如今案情尚未查清,不如等到一切真相大白,我們再論此事如何?」
  
  她好像找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其實是想要自己去論證答案。
  
  宋成暄眼睛瞇了瞇,這樣也好,既然她想的這樣清楚,他就拭目以待:「徐大小姐關於此案有任何事都可以遣人來尋宋某。」說完不等旁人再說話,就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宋成暄的背影消失在草廬中,徐青安皺起眉頭:「他到底與我們有什麼恩怨,妹妹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
  
  徐清歡沒有回答徐青安的問話:「眼下最要緊的是先將譚家的事弄清楚。」
  
  徐青安想要再問,看到妹妹微微皺起的眉頭,立即放棄了心中的執念,妹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他早晚會知曉。
  
  「那我們該怎麼從譚大太太嘴中問出實話呢?」徐青安摸摸鼻子,彷彿聞到了一絲可以惹禍的味道。
  
  ……
  
  「母親,您去歇著吧!」譚光耀睡了一會兒,又支撐著睜開眼睛,「我沒事了。」
  
  見到兒子如此,譚大太太又是一陣心酸。
  
  譚光耀喘幾口氣接著道:「二弟以為我讓母親來京中報官,對我心有怨恨才會如此,現在他得了手,怨氣應該消了。」
  
  譚大太太點點頭:「好了,母親都知道了,你快歇著吧,你這樣是要急死母親。」
  
  譚光耀這才又閉上眼睛。
  
  守著兒子到了半夜,譚大太太才讓人扶著到側室裡歇著。
  
  「侯府有沒有去報官?」譚大太太問身邊的管事媽媽。
  
  「沒有,」管事媽媽低聲道,「就跟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還說等到大爺好些了,這樁事再由大爺和大太太定奪,想來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譚大太太鬆了口氣,但是緊接著卻怨恨起來:「再大的恩情,時間長了也就淡漠了,侯府對我們如此真讓人寒心,我原本還想著要來請侯府幫忙,現在看來,就算我們家中出了事,侯府也不一定插手。」
  
  管事媽媽向周圍看去伏在譚大太太耳邊道:「奴婢看著侯府的護院都去了安義侯夫人和大小姐院子裡守著,咱們這裡都是些不頂用的下人,是不是與侯爺說說,加派些人手過來。」
  
  譚大太太向外面看去:「你是怕他還會向老大下手?」老二將老大害成這個模樣,難不成還想要殺人滅口。
  
  「唉,」管事媽媽道,「老奴如今也拿不準了,現在看來您能依靠的也只能是大爺,這次大爺若能平安,我們就想法子脫身吧!」
  
  聽到這話,譚大太太的眼睛發紅,彷彿是在呢喃:「手心手背都是肉,這是要剜了我的心。」
  
  管事媽媽輕聲安慰著譚大太太:「誰能想到呢。」
  
  譚大太太的眼淚終於落下,誰能想到呢,老二是那麼孝順的孩子,對她從來都是溫聲細語,老大雖然也很好,但是脾性卻硬的很,只要做了決定誰也別想更改,這樁事之前她還想著將來老了要跟著老二去,誰知道老二認識了一個女人,就性情大變。
  
  譚大太太低聲道:「他如果敢再動手,這次我是不會姑息他了。」
  
  管事媽媽剛要扶著譚大太太歇下。
  
  「我還是去老大屋裡的榻上睡吧。」譚大太太細想之下愈發不安,萬一老二還對老大怨恨未消,那可怎麼辦?
  
  管事媽媽將木榻收拾出來,譚大太太這才躺上去合衣睡了,剛剛閉上眼睛,譚大太太卻聽到譚光耀輕輕的喊叫聲,她忙看過去,只見譚光耀驚魂未定的喘著粗氣。
  
  「母親在這裡,別怕,別怕。」譚大太太連忙上前安撫。
  
  又折騰了半個時辰,譚大太太才重新躺在床上,這次很快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咣」的一聲響動傳來,譚大太太心頭一驚,立即從床上起身,只見一個黑影正站在譚光耀床邊,他高高地揚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向床上的譚光耀刺去。
  
  那人雖然背對著他,他的身形譚大太太看起來卻熟悉的很。
  
  譚大太太嚇得魂飛魄散,立即大喊出聲:「老二你要做什麼……那可是你哥哥啊,你真的要對你哥哥下毒手。」
  
  譚大太太邊說邊從榻上下來,連滾帶爬地抱住了那人大腿:「你若是殺他,先殺了我吧,母親求求你了,你罷手好不好,我們不會告官。」
  
  「二弟。」
  
  床上的譚光耀也驚醒:「你……你……你真的那麼恨我……我……都是為了你……好……我不想……看著……你再殺人……你可知道……那是要被殺頭的……我和母親……都是為了你……你……怎麼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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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4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話

  留在屋子裡的那盞燈被人熄了。
  
  月光照射下,屋子裡的情形格外讓人驚慌。
  
  譚光耀激動地起身要去拉那人手中的匕首:「你若是不信……就動手吧……」
  
  「別,」譚大太太大喊著,「你別……」說到這裡她抬起頭,聲音戛然而止。
  
  床上的譚光耀還在說著:「你連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她說全家是被孫家、嚴家所害,你就相信,你怎麼那麼傻……她分明是在利用你……」
  
  「耀哥,」譚大太太忽然打斷了譚光耀的話,「別說了……他不是……他不是……你看看他。」
  
  譚光耀被喊得一怔,抬起頭看過去,只見月光下的那人眉眼看起來陌生的很。
  
  終於一盞燈被人點亮。
  
  譚大太太轉頭看過去,只見門口站著徐清歡。
  
  「大小姐。」
  
  被譚大太太抱著的人收起手中的匕首,低頭向徐清歡行禮。
  
  譚大太太猶在怔愣,管事媽媽上前將譚大太太攙扶起來:「大太太,奴婢在外間睡著,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從屋子裡帶了出去,奴婢以為……是……沒想到竟然是侯府的人。」
  
  譚大太太明白過來,伸出手指向徐清歡:「是你故意這樣安排。」
  
  下人又端了兩盞燈擺在桌子上,徐清歡走到譚大太太身前:「大太太肯說實情,我也不會這樣大費周章。」
  
  譚大太太面色難看,立即看向床上的譚光耀。
  
  「大爺的傷口裂開了。」管事媽媽驚呼一聲。
  
  眾人只見譚光耀身上纏著的布巾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光耀。」譚大太太快步走過去。
  
  譚光耀睜開眼睛,一臉的歉意:「母親……都怪我……我……沒看清……還以為……」
  
  「不,不是你的錯,」譚大太太彷彿下定決心,「是你二弟的錯,我們不能再為他遮掩了,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我會向衙門說清楚,讓衙門抓他歸案。」
  
  譚大太太說完這些,門口又傳來腳步聲。
  
  徐青安將黃清和領進了門。
  
  「這位是順天府通判黃大人,」徐青安道,「有什麼內情你們就講給黃大人聽。」
  
  床上的譚光耀掙扎著要起身,卻被譚大太太按住了手,譚大太太抿抿嘴唇:「你好好歇歇,那些事我會向黃大人稟告,從前都是娘的錯,以後娘絕不會糊塗了。」
  
  譚光耀眼睛中有淚光,譚大太太不禁一陣恍惚,原來光耀是什麼樣的人,從來在人前不會示弱,他們母子因此還生分了不少,她甚至還懷疑光耀做假賬、私藏銀錢,慢慢吃空公中,將來分家的時候老二什麼也得不到。
  
  現在看來,她完全識錯了人,真正心狠手辣的是老二。
  
  譚大太太擦了擦眼睛,轉頭看向黃清和:「這次我來到京中,是因為……我……我懷疑害了孫家長房大爺和嚴老爺的人是我的兒子譚光文。」
  
  黃清和面色一沉:「你為什麼這樣懷疑?你兒子與孫家和嚴家人有何冤讎?」
  
  譚大太太臉上露出憤恨的神情:「就是因為那個叫江知憶的道姑,不……她並不是道姑,她就是個勾引男子的下賤女人,她勾引光耀不成就去找光文,光文還沒有成家,抵不住那女子的狐媚手段,就被她……被她迷住了。
  
  早知道這樣,那時我就該與她共歸於盡,就算我死了,他們哥倆還好端端的,譚家也還在,何至於淪落到今日,對……就是她……就是江知憶指使我兒去殺人,與孫家、嚴家有仇的人是江知憶。」
  
  黃清和道:「那你可清楚他們之間是什麼仇恨?」
  
  「我知道,」譚大太太道,「我知道,那江知憶的父親是個反賊,不止如此她的母親還曾被倭寇俘虜……」
  
  說到這裡譚大太太恨不得啐一口:「總之這一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黃清和皺眉:「你說的再清楚些?」
  
  譚大太太道:「江知憶是她的假名字,她說她的父親是那個聶榮,當年幫著反賊魏王運送甲胄的人,孫二老爺與嚴老爺外出經商時發現一艘商船上攜帶甲胄,孫二老爺暗中查看,發現前來接甲胄的人正是聶榮,於是將此事稟告給了朝廷,朝廷準備捉拿聶榮審問,卻發現聶榮已經帶著偷來的虎符前去調兵,幸虧被國舅爺提前發現,否則兵馬一出,京城已經成了魏王的天下,這些事大人應該比妾身知道的更清楚,妾身提起來,只是要說清江知憶和孫家、嚴家的恩怨。」
  
  就算是黃清和聽到這個名字也不禁面露驚詫:「你說江知憶是聶榮的女兒可是實情?」
  
  譚大太太轉頭去看譚光耀:「我長子已經成了這般模樣,我次子殺了那麼多人,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可欺瞞的,那江知憶就在大牢之中,大人帶妾身去見她,妾身自然與她對質,現在妾身說出實情,只為了幫助朝廷抓住逆子,也算戴罪立功。」
  
  黃清和已經料到這樁案子與當年魏王謀反案有關,可是知曉了其中的內情仍舊不敢相信那道姑竟然是反賊聶榮的後代。
  
  「聶榮參與謀反,他和家人應該被朝廷捉拿猜對,為何江知憶能夠活下來。」
  
  徐清歡的聲音打斷了黃清和的思量。
  
  黃清和彷彿被提醒了:「事情敗露後,朝廷四處捉拿聶榮,聶榮因為抵抗而被射殺,至於他的家人,應該也被問罪。」
  
  這些細節他要回去查看文書才能知曉。
  
  譚大太太譏誚道:「聶榮的妻室曾被倭寇抓走,那江知憶或許是聶氏與倭寇所生也不一定……」
  
  她話剛說到這裡,就感覺到屋子裡氣氛一冷,轉過頭果然發現徐大小姐用清湛的目光看著她:「譚大太太此話可有真憑實據?」
  
  「那倒沒有。」譚大太太吞咽一口,也覺得自己失言,不該隨自己心意亂亂嚼舌根。
  
  黃清和思量著,經譚大太太這樣一說,這樁案子彷彿就已經清清楚楚。
  
  江知憶想要報仇,單單靠她自己的力量自然無法達成,於是找到譚二爺幫忙,先後殺死了孫家和嚴家的人。
  
  此事看起來合情合理,好像只要抓住譚二就能定案了,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這其中另有內情。
  
  「譚大太太方才說的,也不一定全是實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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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4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水性楊花

  徐清歡突然開口,讓譚大太太心裡一沉,這次來到安義侯府見到徐清歡,總覺得這丫頭比從前更加精明,譚大太太不禁覺得惱恨,他們譚家都成了這般模樣,徐清歡這個丫頭還抓住不放。
  
  真是沒有良心,如果沒有譚家當年的救命之恩,安義侯府又哪裡來的後代子孫。
  
  徐清歡怎麼就不知道為譚家想一想,難道要看著譚氏家破人亡不成。
  
  譚大太太想到這裡,一雙眼睛望向徐清歡,期望徐清歡不要再問下去,然而徐清歡眼睛無波無瀾,彷彿是個鐵石心腸。
  
  譚大太太不禁洩氣。
  
  徐清歡道:「大太太是何時知曉江知憶是聶榮之女的?」
  
  譚大太太眼睛微動,像是在思量:「自然就是我進京之前。」
  
  徐清歡接著道:「那時候譚二爺已經殺了人嗎?」
  
  譚大太太點點頭:「還沒有,那時候老二只是說出這些來龍去脈,希望我們一起幫江知憶報仇,我自然不肯……」
  
  徐清歡看向黃清和:「黃大人,這樣一看譚大太太應該是從犯了,譚二那時就已經謀劃要殺人,譚大太太卻知情不報,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黃清和還沒有說話,譚大太太已經焦急地改口:「不是,我們是後來才知道的……我們……」
  
  「母親,」床上的譚光耀忽然開口,「母親不要慌……這樁事……我們雖然有錯……但……不是……大錯。」
  
  譚光耀說完這些喘息一陣子,才看向徐清歡:「大小姐……您……言過其實了……當日二弟告訴我們……實情……我們如何能信……不要說江知憶空口無憑……就說那聶……聶榮,早就被朝廷正法……他的家人自然也會獲罪……怎麼就留了個女兒……斷斷不可能……」
  
  燈光的照射下,譚光耀的臉色格外蒼白,他抿了抿乾燥的嘴唇:「我們都以為二弟被騙……母親和我百般勸說,讓二弟與那女子斷絕往來,二弟不肯聽,還以為我想要霸佔江知憶,那女人也是狠毒,說我……說我……」
  
  譚光耀的胸膛劇烈起伏。
  
  「別說了,」譚大太太哭起來,「你們這是要逼死他不成。」
  
  「母親,事到如今只有將一切說明白,才能儘快讓整件事了結,不能再死人了,我們譚家還不清這些業債,」譚光耀閉眼休息片刻,讓自己的精神好了些,「那女人說我,強要了她的身子,騙說要娶她,為她報仇,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我當年遇見她時,的確動了心,想要將她納為妾室,卻發現她心思不純,與一個老道姑經常做些騙人的勾當,我與她斷絕了往來,她卻迷惑了我的二弟。
  
  好端端人家的女子,哪有做道姑的,至於我和二弟為什麼會栽在她手中,大家只要見到她便能明白幾分。」
  
  徐清歡見過江知憶,江知憶確然生得漂亮,不過這不是她的罪過,許多女子因為一些傳言,被冠上「水性楊花」的罪名。
  
  譚光耀接著道:「我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講給二弟聽,二弟卻不肯相信,晚上偷拿了些銀錢離開了家中,我們四處尋找都不見二弟蹤影,於是想到了江知憶……江知憶卻對二弟的行蹤全然不知情,」說到這裡他看向黃清和,「黃大人……在這種情形下,換做您,您會怎麼做?」
  
  黃清和道:「本官只是記下你的口供,留作日後審案用處,不能回答你的問話,更不能影響你敘述與案子相關之事,若是因此出現任何偏差,必然是你我都不願意見到的結果。」
  
  譚光耀很是歉意:「是我失言了,」沉靜片刻接著道,「這種情形下,我們自然不會相信江知憶說的都是實情,所以才沒有就此稟告府衙,狀告江知憶是反賊的後人。
  
  當時我與母親只想找到二弟……直到聽說孫家出了事,嚴家老爺又被人殺了,我們才驚慌地明白過來,之前二弟說要幫江知憶復仇的事可能是真的,我跟母親忙去詢問江知憶實情,江知憶卻已經離開了常州。
  
  於是我們一邊找二弟,一邊打聽江知憶的去向,母親聽說江知憶來了京城,正好徐太夫人要歸京,我母親就求徐太夫人一同進京,一來尋找江知憶,二來萬一證實這些人都確然是二弟所殺,希望安義侯府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幫譚家一把。
  
  我則是在打理了家中事務之後也趕赴京城,再後來的事你們都知曉了。」
  
  說完這麼多話,譚光耀整個身體沉在床鋪之中,彷彿死去了一般。
  
  譚大太太見狀抽抽噎噎哭個不停:「你們能不能等光耀的傷好一些,再來向他問話。」
  
  黃清和點點頭,旁邊的隸員已經將方才譚家母子所說的一切記錄清楚,拿給譚家母子畫押。
  
  「譚大太太,」徐清歡道,「你們從前是否認識孫家和嚴家的人?」
  
  譚大太太攥起帕子,矢口否認:「那種人家我們怎能熟悉,只是聽說過……那些是大商賈,我們不過就是賺些糊口錢罷了。」
  
  黃清和立即吩咐人:「將這話也記上吧!」
  
  譚大太太眼睛一跳。
  
  眾人從房間裡出來,黃清和站在院子裡等著徐清歡:「徐大小姐,可覺得譚家人說的是實情?」
  
  徐清歡道:「若是照他們所說,江知憶和譚二爺必然就是兇徒,抓到譚二爺此案就能了結。」
  
  黃清和道:「而且孫二老爺被殺之時,江知憶就在碧水河岸邊的道觀中,碧水河上的兩個小賊,雖然只聽到船艙之中有男子說話,也許江知憶割掉孫二老爺舌頭之後先離開了,她身上那染血的道袍,是那男子為了幫她遮掩草草埋在了河邊,那男子自然就是譚二爺。
  
  本官將今日的文書上報,衙門定然也會作此推論,開始搜捕譚二。」
  
  徐清歡看向黃清和,黃清和目光中隱隱有些疑惑的神情:「可大人覺得其中另有蹊蹺。」
  
  黃清和也不明白,如今人證俱在,他還猶疑些什麼:「如果能抓到譚二,也許就能有答案。」可譚二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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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4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可憐

  「大人。」
  
  徐清歡的聲音讓黃清和回過神來。
  
  「江知憶在大牢裡可有招認?」
  
  黃清和搖頭:「自從進了大牢,她一個字也不肯說。」
  
  徐清歡接著道:「大牢裡可有人審問她?」
  
  「沒有,」黃清和想了想道,「至少我……沒有……我每日都去看她,她還是那個模樣。」
  
  徐清歡道:「黃大人,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江知憶不能有任何差池。」
  
  徐大小姐提醒的沒錯,他要讓牢裡的婆子檢查一下江知憶身上是否有傷痕。
  
  想到張家在道觀裡那般虐打老婦人,黃清和身上就起了一層的汗,張家的勢力當然能出入順天府大牢,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大牢之中看管江知憶,今天晚上譚光耀說的這些話,若是讓張家知曉了,張家就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審人。
  
  「事不宜遲,」黃清和向徐清歡告別,「本官要先去大牢裡查看情形。」
  
  「大人可否帶上常娘子?也許常娘子能幫上忙。」徐清歡轉過頭去,只見常娘子背著包袱靜靜的站在一旁。
  
  黃清和頷首,有個人幫忙也算以防萬一,想到這裡他又深深地望了徐大小姐一眼,而且徐大小姐也是想要從江知憶身上獲得更多的線索吧!
  
  面對大牢中的女眷,他的確不太方便行事,只能靠衙門裡的女役驗身,那些婆子顯然沒有常娘子仔細。
  
  黃清和帶著常娘子走了出去,徐青安看著他們的背影頗有些意猶未盡,那個譚二的身材怎麼就如此矮小,弄得他都無法親自動手去「殺人」,他還沒當過兇徒,真是可惜的很。
  
  「父親呢?」
  
  徐青安正思量的入神,忽然聽到一下子從美夢中清醒:「去了書房。」
  
  這樣的鬧劇父親自然不能出面,堂堂一個侯爺,哪裡能縱容子女恐嚇客人,而且只要父親露面,譚大太太就要搬出陳年舊事,不會乖乖地說出實情。
  
  「那黃小魚也不知道能不能將案子斷清楚。」徐青安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黃小魚,徐清歡不禁覺得好笑。
  
  ……
  
  安義侯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譚光耀的話他方才已經聽的清清楚楚,譚家兄弟鬩牆,真的只是與那個叫江知憶的女子有關嗎?
  
  還是……與譚家做的生意有牽連,當時譚家隨著母親進京,他就有了防備,卻沒想到突然傳來了譚光耀被刺的消息。
  
  「大小姐,您來了。」
  
  聽到外面傳來聲音,安義侯立即將手中的信函妥善收好,拿起一本書來看。
  
  「父親。」徐清歡進了門,目光落在安義侯手中的書上,昨日她來的時候父親這本書已經翻了大半,現在卻停在前面幾頁。
  
  顯然父親是聽到她前來,隨隨便便將書打開做掩飾,這之前父親在做些什麼呢?
  
  安義侯抬起頭看向女兒:「是不是還在想譚家那樁案子。」
  
  徐清歡點點頭:「父親呢,怎麼也不睡。」
  
  安義侯嘆口氣:「我是沒想到譚家亂成這個樣子。」
  
  徐清歡伸手調亮了燈,小時候她喜歡跑到父親書房裡來,眼巴巴地看著父親看公文,父親乾脆就在旁邊設了一張小案,讓她在上面寫寫畫畫,那時祖母剛剛請了女先生來教她,她沒有太多耐心,寫一寫就覺得累了乾脆趴在案上睡覺,父親每次都會將她抱起來放在軟榻上,哥哥也學著她的樣子在父親面前呼呼大睡,結果卻被父親打腫了腿,罰跪在祠堂。
  
  這樣想想父親對她好像格外的縱容,是不是與她小時候生病有關。
  
  「父親,」徐清歡道,「您與聶榮熟悉嗎?」
  
  十幾年前的事,父親這個過來人應該知曉的更多些。
  
  安義侯手指微微一縮,目光也變得深沉起來:「知道,聶榮曾是先皇身邊得力的將領,先皇親征三次,次次都會點聶榮跟隨,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聶榮也就漸漸受了冷落。」
  
  徐清歡很好奇:「是什麼事?」
  
  安義侯道:「聶榮的妻室被倭寇擄走了,聶榮求先皇恩准他前往福建與倭寇周旋,救回妻室。」
  
  徐清歡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任誰家人被擄走,心中都會如此焦急。」
  
  安義侯頷首:「先皇自然也為聶榮擔憂,命人隨聶榮一起前往福建救聶氏,結果沒想到聶榮救妻心切中了倭人之計,被倭人俘虜了,」說到這裡,安義侯心中戚戚然,「消息傳到京中,所有人都覺得一代名將就此隕落。」
  
  聶榮不管生死,從此之後都不會再有什麼好前程。
  
  「為什麼?」徐清歡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聶榮想必之前立功無數,如今就敗了一次而已,只要他不降倭寇他日能夠歸來,還依舊會是大周難得的將領。」
  
  安義侯深深地望了女兒一眼,目光中飽含與有榮焉的神情:「可惜世人並非如你這般思量。
  
  先皇得知此事之後不禁大怒,吩咐水師只要倭寇不肯放聶榮夫妻,大周必然兵戎相見,本來這般要挾過後,倭寇定然不敢任意妄為,不久就會將人放回,卻不想這時候謠言四起,說聶榮之妻早就降倭,此次假意被俘只是引誘聶榮前往,聶榮也在倭寇的蠱惑下有叛國之心,否則聶榮身為名將,為何寧可被捉也不肯自刎殉國。」
  
  徐清歡皺眉:「這話毫無道理,根本經不起推敲,如果聶將軍早就有叛國之心何須這樣大費周章,私下裡與倭國來往也就是了,經過此事之後,丟了名聲和先皇的信任,即便降倭對倭寇又有多少用處。」
  
  安義侯嘆口氣:「只因為聶榮沒有一死了之,朝臣便似抓住了聶榮的錯處,不但不肯替聶榮說話,還落井下石,請先皇徹查聶氏一族,先皇甚至也有意捨棄聶榮夫妻。先皇拿不定主意去拜訪魏王,魏王勸先帝不要因為幾句讒言,讓大周將士心灰意冷,這樣捨棄了聶榮,將來又有誰願意為大周征戰。」
  
  原來癥結在這裡,所以後來魏王謀反,所有人會將矛頭對準聶榮。
  
  安義侯道:「聶榮被救回來之後,朝廷雖然沒有罷免他的官職,先皇卻也不再讓他領兵,不但如此,聶氏族人將聶榮妻室的名字從家譜之中劃去,視為奇恥大辱,聶榮夫妻就在京中販夫走卒之地租了院子居住,不久之後聶榮妻室就為聶榮生下了長女。」
  
  徐清歡明白過來:「聶氏被倭人擄走不肯一死了之,是因為她已經懷有身孕,她捨不得腹中孩兒。
  
  這樣一個軟弱的表現,卻為聶家帶來滅頂之災,世風日下,世人竟然如此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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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40: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當

  「接下來呢?」徐清歡低聲詢問父親。
  
  安義侯道:「聶氏生下孩子之後,曾有人做主要為聶榮說親,卻被聶榮嚴詞拒絕了。」
  
  這時候給聶榮說親,其實就是逼迫他休妻,聶氏被傳與倭寇有關,如果聶榮與她斷絕往來,也算是向世人表明他的態度。
  
  徐清歡道:「讓我猜猜,說親之人該是張家一脈吧?」急先皇之所急,這樣就能得到先皇的倚重,張家怎麼可能放過這次機會,「聶榮不從,也是駁了先皇的面子,先皇定然會很失望,沒想到在聶榮心中一個女子比向先皇證明忠心還重要。」
  
  安義侯接著道:「聶氏因此事自縊了,不過幸虧聶榮發現的及時才算撿回一條命,不過經過此事之後,外面的風言風語愈發多,說聶氏是故意有此舉動。」
  
  徐清歡能夠想到當年京中都如何說聶氏,若是一心求死,豈會被人救下,這樣的言語就是再次逼聶氏去死:「聶氏也沒有什麼錯,她的遭遇也該讓人同情,真正有罪的人倭寇,然而所有人卻將矛頭都指向聶氏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
  
  徐清歡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兇徒將孫二老爺的舌頭割下來之後,送還給孫二太太,會不會是因為孫二太太當年譏諷了聶氏。
  
  張家用說親來拉攏聶榮不成,認為癥結在聶氏身上,於是百般糟踐聶氏。孫二太太的姐姐是張家婦,她又想要攀上張家,自然會趁機向張家示好,會是這樣嗎?
  
  否則割舌這一舉動到底是什麼含義?
  
  安義侯接著道:「聶榮日日守著聶氏,一直等到聶氏放棄了自盡的念頭,聶榮才再次走出家門去衙門裡任職。」這對苦難的夫妻定然覺得一切終於慢慢好起來,卻沒想到後來聶榮被告謀反。
  
  徐清歡道:「聶榮被殺之後,聶氏和子女是不是也下了大獄?」
  
  安義侯搖頭:「沒有,衙差趕到聶家之後,發現聶氏和子女沒有了蹤跡,於是有人說聶榮想好要謀反,已經讓倭人悄悄將妻子帶走,也有人稱看到幾個生人來接聶氏,朝廷命人追捕聶氏,後來在京外將人找到,只不過當時起了衝突,聶氏和孩子都死了,本來她們就是反賊家眷,再將屍身運進京也無必要,當地府衙就將屍身就地掩埋了。」
  
  安義侯想及往事,不禁心潮起伏,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正要繼續說話,耳邊卻響起清歡的聲音。
  
  「聶榮或許是被冤枉的,張家也不是什麼好人,但魏王也跟此事脫不了干係,魏王救聶將軍何嘗沒有私心,因為無論事情發展到何種地步,都於他有利。
  
  聶榮若是果然顧念魏王的善舉,說不得會向魏王靠攏,即便聶榮不為所動,魏王也在先皇面前顯示出他憂國憂民的之情,魏王從那時起根本就是包藏禍心,說到底,這還是一樁沒有查清的案子,我們也不能一味同情聶榮一家,聶氏被倭人綁走是真,聶榮追隨魏王謀反也不一定是假。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安義侯聽到這話,臉上不禁露出驚詫的表情。
  
  徐清歡卻彷彿沒有發現父親的異樣,接著道:「從鳳翔回來之後,我還懷疑,所謂趙沖的謀反也許是有人暗中安排的結果,目的就是讓朝廷亂起來,先皇束手無策之下,只好將魏王請出山,魏王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朝堂,說是救大周於水火還不是為將來謀反鋪路,先皇就是看走了眼,才會相信這個弟弟,聽說先皇還將魏王葬入皇陵,像這樣的亂臣賊子……」
  
  「住口。」安義侯忽然厲聲打斷了徐清歡的話。
  
  徐清歡安靜下來,這是父親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與她說話。
  
  安義侯彷彿也被自己嚇到了,深吸一口氣道:「不准你再說這種刻薄的話。」
  
  「女兒的話哪裡刻薄了,」徐清歡道,「外面人提起魏王直接就會喚他為魏賊,女兒方才不過在說事實,魏賊之禍,確實動搖了大周的政局,讓大周就此一蹶不振,便是女兒不說,周史上也會記得清清楚楚。」
  
  安義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臉疲憊的神情,揮了揮手:「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父親生氣了?」徐清歡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安義侯,「父親還從來沒向女兒發過這樣的脾氣。」
  
  「沒有,」安義侯聲音低沉,「我只是有些累,以後……這些事不宜談論太多。」
  
  徐清歡端杯茶擺在安義侯面前:「父親是覺得女兒方才的說法太過偏頗,還是在為魏王鳴不平,父親一直為聶榮辯駁,從心中已經認定聶榮是被冤枉的,既然聶榮被冤枉,魏王謀反自然另有內情,女兒說的對不對?」
  
  猝不及防的問話,讓安義侯渾身一僵,他竟然沒有注意到這些。
  
  「看來女兒猜對了。」徐清歡低聲道。
  
  安義侯看向清歡,清歡故意來與他說聶榮之事,是在試探他的態度,他一時不察被女兒算計了。
  
  清歡藉此事是在探究他藏在心中的秘密。
  
  「不要亂說,」安義侯道,「若是讓人知曉了……」
  
  「父親是怕我們有危險,」徐清歡道,「父親真覺得什麼都不與我們說起,我們就能平平安安嗎?
  
  即便將來有了危險,父親豁出性命保住我們一家,又有什麼用處?到時候父親出了差池,我們卻都被蒙在鼓裡,便是這份悔恨也會跟隨我們一生。」
  
  安義侯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徐清歡道:「父親不要還將我和哥哥當做小孩子,今日我能說出這樣的話,逼迫父親吐露真言,將來也能將父親隱瞞的事弄個清清楚楚,只不過可能會大費周章,還可能會遇到危險。」
  
  聽到這裡,安義侯心中一沉,轉頭看向女兒,女兒一雙眼睛清澈而明亮。
  
  安義侯彷彿受了鼓舞,既然已經露出馬腳,他再否認清歡也不會相信,他不由地嘆口氣:「當年的謀反案來得太快,許多事還沒有弄清楚,事後雖然也有人質疑此事……可魏王一家盡數被殺,再說什麼也都沒有了意義。」
  
  徐清歡道:「可父親沒有放棄追查真相。」
  
  安義侯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是沒有放棄,應該說他根本不用追查,他從心底裡相信魏王的為人,可他一個帶兵平亂的人又有什麼立場說這些。
  
  安義侯嘆口氣道:「其他的事我還沒弄清楚,唯一能確定的是,謀反案時張家在背後推波助瀾,魏王的事過後,張家便如脫胎換骨,得到了先皇的信任,新皇登基之後,張家更是愈發的囂張,朝政上下對他們敢怒不敢言,若是有機會,我自然要在朝堂上論罪張家。」
  
  徐清歡點點頭:「那父親可知張家可能涉及私運。」
  
  安義侯道:「自然知曉,但是私運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是件大事,可張家……」
  
  「侯爺,」門口忽然傳來下人的聲音,「太夫人突然心口疼。」
  
  安義侯面色大變立即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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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59: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死

  徐太夫人屋裡,安義侯緊張地站在床邊。
  
  郎中上前診了脈,開了方子讓廚房去熬藥。
  
  安義侯夫人侍奉徐太夫人喝了水才道:「定然是這兩日家裡的事太多,娘為此費了太多心神。」
  
  徐太夫人搖搖手:「我沒事,是你們一個個大驚小怪,」說著看向安義侯,「譚家的事你要盯緊了,唉,我方才是夢見了……」
  
  徐太夫人沒有繼續說下去,看到徐清歡和徐青安道:「怎麼連孩子都折騰起來了,你們兩個小小的年紀,快回去歇著,這樣下去要將身子熬壞了。」
  
  徐青安和徐清歡哪裡肯離開,最後徐太夫人板起臉,吩咐管事媽媽將人都攆走,安義侯夫人才拉著徐青安和徐清歡退出去:「不要惹你們祖母動氣,有你們父親和我在這裡侍奉就好了。」
  
  屋子裡的人都退下,安義侯坐在床邊照顧徐太夫人:「母親哪裡還覺得不舒坦?」
  
  徐太夫人道:「沒事了,只是聽說了譚家的事,心中有些不安。」
  
  安義侯知道母親是因為譚大太太提起聶榮,想到了當年的謀反案。
  
  安義侯勸慰道:「母親放心吧,鬧不出什麼大事來。」
  
  「你答應過我,以後都不會再去追查謀反案,」徐太夫人望著兒子,「那天發生在侯府的事決不能再重來一次。」
  
  安義侯垂下眼睛:「母親,兒子是答應過,兒子沒有追查當年的謀反案,兒子只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家為所欲為。」
  
  徐太夫人沉默半晌才道:「你還記不記得太后娘娘手中握著證據,只要你稍有異動就會置整個徐家於死地。」
  
  安義侯道:「兒子知道,所以這些年兒子遠離朝堂,也不肯安哥入仕,安哥整天在外面胡鬧,太后和張家反而會放心。」
  
  徐太夫人搖搖頭:「可你還是沒有放棄,你啊……我生了你這樣的兒子,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安義侯跪下來一頭叩在地上:「是兒子不好,讓母親擔憂了。」
  
  徐太夫人闔上眼睛:「魏王一家已經沒了,你還要搭上我們徐氏所有人的性命不成?別人都求富貴,我現在只要你們平安,這樣我才能去見你們的父親,兒啊,這些事你不要管了,我們也管不了,先皇說過,只要你一心一意為朝廷,當年的事一筆勾銷,你要記得這句話啊。」
  
  ……
  
  徐清歡回到屋子裡坐下,既然父親懷疑魏王謀反案另有內情,為何當年帶兵平叛?父親是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前程這樣作為,更不會顧念自己的安危,也許是因為整個徐氏的性命受威脅……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聶榮的事忽然被翻出來,好像當年的謀反案也要從露出水面,一切真的是從江知憶的報復開始,還是背後有人另有圖謀。
  
  如果江知憶真的是要為聶榮夫妻報仇,卻為何選擇孫家、嚴家這兩個卒子,而不是張家呢?
  
  ……
  
  順天府大牢裡,黃清和望著江知憶:「如今譚家已經說出實情,你可有什麼話說?」
  
  江知憶開始聽到黃清和提起譚家,眼睛微微動了動,但是很快就又垂了下去:「既然大人什麼都已經知曉,又何必再來審問我。」
  
  黃清和皺起眉頭:「那你是肯認罪了?既然如此就說一說你是如何殺人的,到底意欲何為。」
  
  江知憶聽到這話忽然一笑,如同剛剛綻開的花朵:「如果我說我沒有殺人你們會相信嗎?我什麼都沒有做,那些人都不是我殺的,雖然我很想讓他們都去死。」
  
  黃清和沒有說話。
  
  江知憶道:「你看,你不相信,你覺得無論怎麼樣,這些事都與我有關,如果我說譚家人定然都在說謊,黃大人也因為我是在誣陷旁人。」
  
  黃清和道:「本官沒告訴你譚家人到底說了些什麼,你怎會有此結論。」
  
  江知憶抬起臉:「因為他就是個畜生,一個畜生怎麼會說實話,如果我說譚光耀曾對我施暴,還將我囚禁起來,我好不容易才從常州逃出,大人會為我做主嗎?」
  
  黃清和顯然沒想到江知憶會說出這樣的話。
  
  江知憶道:「大人說的沒錯,道觀門口的確有血跡,但那不是因為我們殺了人,我聽說有人發現了屍身,又看到這樣的情形,就知道有人想要將此事推在我們身上,留著那些血跡,我們必然百口莫辯,所以才慌忙將血跡洗掉,可最終還是被大人看出了蹊蹺。」
  
  黃清和沉吟著沒有說話。
  
  江知憶微微挑起眉毛:「你看,我說的是實話大人也不會相信。」
  
  黃清和道:「今天晚上魏光耀差點被人所殺,你可知是誰要殺他?」
  
  江知憶譏誚地道:「民女一直都在大牢之中,怎會知曉這些。」說到這裡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目光沉下來。
  
  黃清和站起身:「不管他是誰,很快就會被捉拿歸案,到時候也許用不著你說,一切就都清楚了。」
  
  黃清和說完就準備離開。
  
  「大人,」江知憶忽然焦急起來,「您說的兇手是誰?能否相告?」
  
  黃清和道:「除非你說出實情。」
  
  江知憶愣在那裡,直到黃清和走了出去,才有女役來上前來。
  
  女役聲音冰冷:「你跟我過來,奉大人之命為你驗身。」
  
  江知憶半晌才回過神,跟著女役向前走去。
  
  黃清和一直在值房裡等候,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女役進來稟告:「那江氏已然被破身,身上沒有其他傷痕,我們在大牢裡看得清楚,並沒有人來為難江氏。」
  
  黃清和吩咐女役下去,片刻功夫常娘子走了進來,呈上手中的文書:「江氏手腳上有些陳舊的傷痕,只不過現在很難分辨出是因何受傷。」除此之外倒是和女役驗的沒什麼兩樣。
  
  等到常娘子退下去,黃清和身邊的隸員低聲道:「大人為何要讓女役和常娘子分別去給江氏驗身?」
  
  黃清和道:「常娘子是安義侯府的人,女役常年在大牢中,讓兩個人一起查驗,這樣一來若是有人藏私說謊,本官就能看出端倪。」
  
  現在看來她們的查驗結果都是真的,沒有人在說謊。
  
  難道他的猜疑錯了,江知憶就是此案主謀,譚二是幫凶,那麼下一步譚二要做什麼呢?
  
  ……
  
  張家的莊子上。
  
  天不亮就有人走到下人房裡吩咐所有人起身:「快點起來去伺候,孫二太太已經起身了。」
  
  「這麼早,」下人打了個哈欠,「這種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
  
  這位孫二太太自從來了莊子,換著法的折騰她們,今天又不知要做什麼。
  
  「孫二太太要出門去道觀上求符籙,快點吧,千萬別誤了她的事,否則所有人都要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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