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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紀珞 -【真愛不缺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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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48: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紀珞 - 真愛不缺席

倪雅喻快被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給弄胡塗啦!
看他一下子說不認得自己,一會兒又對她又摟又親的,
他是想說她好欺負、想占她便宜?!門兒都沒有!
長相平凡的灰姑娘,也是有尊嚴的,如果他敢再來,
她就……嘿嘿!綁架他這個黑馬王子,以茲處罰……
從小在育幼院長大的韓翼,才不相信世界上有溫情存在,
瞧她滿口仁義道德,說要爲孤兒們爭取應有的權利,
他根本不想甩她!而且她也不照照鏡子,
憑那副「有礙觀瞻」的長相,還敢對他有意見?!
不過,她那越挫越勇的‘梅花精神’,還真是有趣,
那他就恩準她留在身邊,看看她接下來要玩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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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48:4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中美洲加勒比海的深夜,一如往常,數不清的繁星點綴著天幕,漆黑不見涯際的海面宛如一個深杳的無底洞。海域上一座毫不起眼的孤島,島上零星分佈了幾幢白色建築物,以位於中央的梯形建築為主向外羅列。

  梯形建築內,一名西裝筆挺的金髮外國男子,黑色外衣下包裹的是不難想像的高大體魄,嚴肅深邃的面容帶有些許戾氣,在走出中央系統控制室時,接受兩名身著墨綠制服的守備人員行禮。他頷首後,繼續邁開沉穩的步伐,獨自走向了右方長廊,在沒入轉角的同時,厚實的嘴角輕輕揚起。接著,一陣驚天動地的警報聲,在建築物內四起。

  守備人員警覺望向四周,五、六名身穿同樣墨綠制服的人,迅速來到守護中央系統的安全門前。

  「該死!怎麼回事?!」從左方長廊趕來的金髮男子,暴戾可怖的深邃面孔爆出清晰可見的青筋,黑色西裝下的糾結肌肉,因氣憤賁然撐起,幾乎快擠破外衣。

  這怎、怎麼可能?!兩名守備人員驚愕互望。

  「長官,您不是才剛從那邊……離開?」瞪大眼的守備人員指向右方。

  「你眼睛瞎了嗎!我什麼時候往——」金髮男子煞住口,心緒一轉,隨即大吼出聲,連忙衝入中央系統控制室。「可惡!那人不是我,快追!活捉他!」

  「是!」守備人員接受命令,追往「假長官」的方向,一邊以無線電聯絡。

  不到二十秒,近十名的游擊隊員找到入侵者,親眼看見「假長官」將面皮由上而下撕下來,露出一張東方男子的俊美臉孔,年紀約莫二十出頭。

  「老天,這真是太神奇了!不愧是衍那傢伙的易容術,第一次使用就能發現它的完美功效!」尉天浩嘖嘖稱奇,俊秀斯文的年輕臉龐笑嘻嘻的,慢條斯理地將西裝下的化學肉膜,拿出來丟在地上。

  游擊隊紛擁而上,警告性向他開槍,尉天浩立刻跑給他們追。跑了幾公尺後,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於是停下步伐。「我踩到地雷了,你們還要追嗎?」他一臉歉然地單腳轉身,流利的英文從口中傳出。

  游擊隊哪相信,當然趁此好機會,準備擒拿距離不到十五公尺的尉天浩。

  不識好人心!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矯捷俐落的身影閃入樓梯。

  游擊隊一擁而上,爆炸的地點卻是他們腳下。

  縮在樓梯間避過爆炸的強大威力後,尉天浩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忘了問韜把地雷埋在哪裡,好在我第六感強。」不然鐵定像他們一樣,死得很難看。

  「浩,拿到了?」另一名高瘦俊酷的東方男子,面無表情抱著超薄計算機走來,方纔,建築內的安全系統就是由他十根手指破壞殆盡。

  「輕鬆解決。」一零一號招牌優雅笑臉。

  「灰頭土臉叫輕鬆?我看那些人渣的門牙都掉光了。」韓翼刻薄地暗指有人笑掉別人大牙。「走吧,免得繼續丟人現眼。」

  尉天浩熟知韓翼「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為人,笑了笑,不予計較。

  兩人一路打出建築物,利用夥伴展夜韜最新研發的麻醉槍,路過之處,擁有強大軍火的游擊隊,甚至來不及開火,全部睡死一地。

  迅速來到等候他們的快艇旁,「漢草」高大壯碩的商烈,刀疤斜臥左臉的冷酷面孔一派無聊,早就玩起疊疊樂,把先前打昏的敵人堆高,在最上面那人背上鋪了宣紙練書法打發時間,船上還有檢查儀表板的展夜韜,以及睡著的項初衍。

  「全員到齊。」彷彿篤定同伴已經完成任務,商烈收拾筆墨回家去。

  尉天浩優雅地踏上甲板,邊問:「你又在寫什麼?」好個閒情逸致!

  「老闆要我寫的『組織章則』,說要掛在辦公室牆壁——」

  話都還沒說完,一隻粗壯的胳膊扣住商烈脖子,一把烏茲衝鋒鎗對準他的太陽穴,是剛才那個金髮大漢,所有人立即凝眉戒慎。

  「這個幸運兒是你們之中第一個,腦袋被轟出花的人。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會多轟你們幾朵花。」他獰笑道。

  原來,這五名年輕的東方男子,偷走的是軍火販子在世界各地的貨源資料與買主檔案,當然也是世界各國政府急欲解決的隱憂,這名單,絕對有天高的價值。

  「我最痛恨從背後偷襲的小人。」商烈咬牙,在聽到小人扣下扳機的同時,發揮中國博大精深的武學文化——

  碰碰碰!子彈連續發出,金髮男也應聲倒地,表情猙獰痛苦。

  「可以交差了。」韓翼冷眼瞄了下「內部」和「外部」都慘不忍睹的孤島,抱著寶貝計算機踏上快艇,商烈整了整俐落三分頭也跟進。

  「有沒有人受傷?」被槍聲吵醒的項初衍,慵懶地靠在駕駛座旁,半睜狹長的桃花眼問,他是這裡唯一的醫生。

  「拳頭有點痛。」商烈甩甩手,用了這麼大力氣,害他肚子餓了。

  「泡一泡海水就好了。」項初衍說完繼續補眠。

  快艇駛離孤島,月光杳杳,浪花陣陣,海風鹹鹹。

  「韜,魚類喜歡的溫度光裝好了?」尉天浩笑問。

  駕駛快艇的展夜韜點點頭,中長黑髮隨風輕揚。

  「烈,你的書法作品呢?」韓翼悠閒地拿過釣竿。

  「岸邊。」商烈的眉頭挑了挑,瞪向韓翼。現在才提醒他有什麼用!

  「就當留個紀念,慶祝我們第一次任務成功,釣魚吧。」尉天浩維持一貫優雅笑臉,心中有強烈預感,即將有人替他們免費宣傳。

  X保全公司

  成立宗旨:打擊犯罪,除暴安良。

  執勤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組織守則: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組織成員:看到算你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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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49: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冬日午後的天空有些陰霾,濕濕冷冷的氛圍,令人大感吃不消。

  市中心一家高級西餐廳前,剛輪完班的倪雅喻,身著米白色棉質連身長裙,等待相約的高中同學。

  等人的空檔,她走到不遠處的舊書攤前,隨意翻閱幾本雜誌。

  二十二歲花樣年華的她,不屬於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女孩,肌膚白淨,清澈的雙眼沒有明媚流轉,中挺的鼻樑下是淡粉色的菱唇,及肩黑髮綁出一束馬尾,配上纖瘦的身材,只能稱得上清秀。

  乾淨臉龐上,沒有任何時下流行的彩妝,肩上除了背了個泛舊的淑女包,身上亦無亮眼的裝飾配件,就這樣靜靜地站在舊書攤前,任誰也不會多看一眼。

  「雅喻!」一道清脆好聽的女聲,帶著歉意和喘息,在倪雅喻身邊響起。「抱歉,讓你久等了。」

  來人是一名打扮中性帥氣、和倪雅喻年紀不相上下的女孩,一身黑色的超勁褲裝,配上一副墨鏡,站在倪雅喻身邊,顯得相當亮眼。

  「晴,發生什麼事了嗎?」倪雅喻記得好友一向不遲到,要是遲到了,一定是被什麼事耽擱。

  「沒事,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擋住本小姐的路而已。」顏晴脫下墨鏡,一張不耐煩卻清麗的精緻容顏露了出來。

  倪雅喻瞭然。顏晴是有名的黑道世家千金,更是男人夢寐以求的美人胚子,遭到覬覦是家常便飯的事,所幸她懂得自保。

  「沒事就好。」倪雅喻微笑。

  顏晴一向能把覬覦她的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從高中時期就這樣;反觀她,害羞的個性和自卑感,根本乏人問津,或許對於身為孤兒、又必須負起育幼院生計的她,也算是好事吧!

  倪雅喻溫和如微風的恬靜笑容,頓時讓顏晴所有窩囊氣都消了,能讓她的火氣降溫的,唯有這個老像個姊姊一樣照顧她的好友了。

  「為了彌補你等我的時間損失,我請你喝下午茶,走!」顏晴拉起好友纖腕,往街道上走。「我知道東區那邊有一家超正的西點午茶——」

  「等等,我看一下。」倪雅喻頓步,熟練地翻起顏晴牛仔夾克袖子,赫然看見顏晴手肘與腕部內側上方的白皙肌膚,多了幾道擦傷,破皮的地方還微微滲血。

  「我就知道大冷天的,你還在冒汗,一定有問題。」

  「嘿嘿……被發現了,不小心跌倒的啦!」顏晴馬上像個犯了錯、被母親抓到的小孩子,低頭認錯。

  「你受傷別跑那麼遠了,就到對面那家茶藝館吧。你必須先清理傷口,我有OK繃。」倪雅喻放下顏晴的衣袖,兩人往對街走去。

  待兩人在茶藝館坐定,倪雅喻替顏晴處理好傷口,兩人各自點了杯飲料。

  狠狠喝掉半杯溫熱的花茶,褪去寒意,顏晴滿足地吁了口氣後才開口:

  「雅喻,育幼院的事解決了嗎?」她約雅喻出來,為的也是這個。

  倪雅喻被飲料氤氳升騰的蒸氣,模糊了視線,正如同她的心,看不見遠方。

  她搖搖頭,臉龐上有說不出的疲憊。

  「還好當初不讓你動用伯父的勢力,否則這下你們也會有麻煩。」

  「怎麼了嗎?」顏晴皺眉,只覺得——情勢好像更糟了。

  「現在英霸財團提出,如果雲姨再不賣出土地給他們,『慈音』土地所有權,便轉由政府強制徵收,到時候不賣也不行。」

  「慈音育幼院」是雲姨用積蓄和募款籌設的育幼院,專門收留棄嬰及無家可歸的孩子,辛勤耕耘了一輩子,眼看要被毀壞,院內二、三十個孩子即將無家可歸,雲姨怎麼可能吃得下、睡得著?

  「慈音在郊區,附近並沒有什麼規畫區,我怎麼沒聽說政府需要用那塊地?」顏晴深覺事有蹊蹺。

  「可是,他們前幾天真的和相關政府人員一起來談。」

  「又是官商勾結!」這種醜聞顏晴不陌生,他們黑道有時候也會做,只是她家從來不陷無辜者於不義。

  「晴,我很擔心慈音接下來的命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倪雅喻最近看著扶養她長大的倪雲,為這件事愁眉不展,她就有說不出的難過。

  「雲姨還好吧?」

  「整整瘦了一圈。」

  倪雅喻轉頭望向玻璃窗外,此時的天空下起雨來,天色更加晦澀,路上行人足音紛沓,連忙找地方躲雨。

  「我看你也是!」顏晴心疼地看著愈見消瘦的好友。「這樣吧,我請我爸去和英霸財團交涉看看,說不定有用。」

  「不可以,這已經不是育幼院和英霸財團的事了,牽扯上政府,你們若涉入只有壞處,我想顏伯父和雲姨都不會答應的。」

  顏晴思索了下。雅喻說得沒錯,她那個講義氣的老爸,絕對不會把一輩子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拖下水。

  「可是,事情這樣下去……」恐怕只有走向屈服的命運。

  「晴,謝謝你的好意,雲姨和我會繼續想辦法的。」倪雅喻感激道。顏晴能幫忙院裡一些大孩子找到打工的機會,已經太足夠了。

  顏晴沉吟了一會兒,正色問:

  「雅喻,你聽過『X保全』嗎?」倪雅喻點點頭,不明白顏晴為何如此問。

  「求助於他們。」顏晴指點倪雅喻一條明路。

  「晴,你剛才沒摔傷腦子吧?那是個保全公司。」

  「傳聞是真的。」

  八年前,他們一夜搗毀了聯合國安全組織最頭痛的軍火販子基地,取得軍火販賣檔案,留下一張組織章則,即刻引起世界性的軒然大波。此後,更傳言只要雙方價格談攏,「X」可以說是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必要時包括——殺人。

  那是黑白兩道都忌憚的神秘組織,組織成員身份成謎,雖名為保全公司,但其執行的任務已非保全這麼簡單。

  但X保全根本無正面響應,也沒有委託人出面證實,因此就算傳言傳得沸沸揚揚,他們仍和台灣大大小小保全公司沒什麼兩樣,不過,他們所研發的精良保全系統,確實為他們帶來高於其它保全業者的絕佳業績。

  「你是說……他們表面上是保全公司,背後卻接受各種委託?!」

  「大概是這個意思。」

  「你認識他們?」

  「這不重要,你去委託『X』保護慈音,只要由他們出面,我想事情一定能解決。委託金方面,我不清楚他們會要價多少,總之,我會盡全力幫你。」

  「晴……」聽說委託必須付出很高的代價,所以絕不是一般人請得起的。

  「只是,你千萬不能說是我要你去找他們的,這點你能保守秘密嗎?」她和X保全某成員有過節,不方便出面,這件事連雅喻都不知道。

  「嗯,我答應你。」倪雅喻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等雨勢停歇,兩人步出茶藝館,顏晴陪倪雅喻走一段路,往公車站牌去。

  經過一條較無人潮的巷口,突然有六個流氓打扮的男人從裡頭竄出,目標是她們——正確來說,是顏晴。

  「顏小姐,我們幫主有請你到寒舍作客。」其中一人很有禮貌地說明來意。

  「噗——我還不好意思到貴府叨擾咧!」顏晴冷哼。

  那個混帳吃了那麼多次閉門羹還不夠呀!

  「顏小姐——」

  「等等,我先跟我朋友說幾句話。」顏晴轉向倪雅喻,低聲說:「趕蒼蠅的時間到,先走一步,不能陪你了。」

  倪雅喻了然一笑。「你自己小心。」

  「走吧。」顏晴繼而朝流氓們綻開令人驚艷的笑靨,趁他們因美色而怔楞的同時,拔腿往反方向跑。

  「快追!」所有人見狀馬上追去,還撞倒了杵在巷口的倪雅喻。

  「啊!」纖細的倪雅喻被蠻力推倒,就這麼跌在路邊淤積的污水上,濺起的冰冷水花噴到頭上、臉上,頓時滿身髒污,染濕了米白色衣裙。

  「喂!別追了。」其中一個流氓眼角餘光瞥見渾身狼狽的倪雅喻,念頭一起,走向倪雅喻。

  它人紛紛停下,看了眼顏晴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痰,才走到倪雅喻旁。

  「你們……要幹嘛?」倪雅喻戒慎地瞪向他們。

  「請不到顏晴,那就請她的朋友去見我們老大一趟,到時顏晴不自動送上門才怪。」

  「對喔,這樣我們就不必大費周章找人了,哈哈!」

  「不要過來!再過來我要尖叫了,而且,這裡會有人經過……」倪雅喻害怕地從地上爬起來,強裝鎮定。

  「這種事我們又不是沒做過,可是從來沒被抓過。」

  「你乖乖跟我們走,我們就不會傷害你。」

  「顏晴不會為了我,而委屈自己!」倪雅喻試圖打消他們的念頭。

  「試試就知道了。」

  「不要——」

  巷口旁一輛黑色積架跑車駕駛座上,一雙鷹隼般的墨黑冷眸,從身前體態豐腴妖嬌的半裸美女移開,瞇眼斜睨車窗外上演的當街擄人戲碼。

  「世風日下」這句成語,在韓翼腦海浮現。

  古人果真有大智能,能斷言幾百年後的社會現象,不簡單!

  看樣子,那個渾身狼狽的女人,不太願意跟那些混帳走。

  「嗯……翼……可以了,人家要嘛……」

  趴在韓翼寬闊胸膛前的名模,不住地舔吮韓翼半敞的胸口,用她那傲人的上圍磨蹭他的敏感,纖纖玉指還挑逗地往他的皮帶探去。

  他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翼,怎麼了?你在看什麼?」發現他似乎不專心,等著被滿足的名模不依地嬌嗔。

  「沒什麼。」韓翼往前傾,名模順勢往後仰首,挺起豐滿的胸脯等他愛憐,但韓翼的目標其實是前座置物箱裡的警報器,然後慢條斯理地按下車窗。

  「幹嘛開窗,外面很冷欸!」名模抗議。

  他沒有回答,將警報器掛在車頂,然後打開開關,隨即震天價響的警笛聲悠悠響起。那些流氓一聽見警笛聲,根本沒空尋找聲音來源,反射動作就是一溜煙落荒而逃。

  「你在做什麼!我這麼投入,你居然玩起警報器?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眼巴巴等著我的青睞!」情慾三番兩次被打斷,名模的氣焰上來了。

  韓翼輕抿薄唇,深如黑潭的犀利目光,僅是冷冷掃過名模艷麗的臉龐,清冽不帶感情的眼神和眉宇間的不耐,立刻讓名模噤口。

  「謝謝你……」

  威脅與恐懼遠離,倪雅喻雙手護住打濕的胸口,走到駕駛座旁,朝車窗內的人道謝,駕駛座上五官有如刀鑿石刻、俊酷不凡的男人,以及壓根不可能想到的景象令她一楞——

  「對不起、對不起!」嚇了一跳的倪雅喻迅速背過身。

  她學歷不高,但並不表示無知,不用想也知道,車裡一對半裸男女正打得火熱哪!

  不再逗留,倪雅喻快步遠離那輛車。

  「你站住。」韓翼淡淡開口,低醇富有磁性的嗓音綁住了她。

  對方應該是警察吧?這下,倪雅喻不知該走還是該留,背對他們,雙腳「很聽使喚」地留在原地打顫。

  「你下車。」韓翼冷眼掃過名模。

  「韓翼,你趕我走,然後留她——那個其貌不揚、又瘦又干、全身亂七八糟的女人?」看到倪雅喻一眼的名模,不可置信的嗓音高了好幾度。

  倪雅喻聽得一清二楚,自卑地低下頭來,雙手緊緊抓著衣襟。

  「在我有得選擇時,不會委屈自己的胃口。」他打開中控鎖,示意名模下車。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要她?你的眼光在哪裡啊!低級!」名模快抓狂了,破口大罵。她可是身價不菲的國際知名模特兒欸!

  「滾。」被她這麼一說,韓翼真有點懷疑自己三十分鐘前的眼光。

  「哼!」名模穿妥衣服,蹬著名牌高跟鞋,氣呼呼地下車,在走過倪雅喻身邊時,用力撞了她一下洩恨,咒罵著離開。

  韓翼拿下警報器,穿妥衣物,將車開到倪雅喻身旁,看了眼濕透的她。

  「上車,我送你。」雖然組織守則明言「路不拾遺」,但他本著「打擊犯罪,除暴安良」的宗旨,將這狼狽的女人送回家「安良」,不算在路上亂撿東西吧。

  「警察先生,謝謝你救了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倪雅喻親眼看見這男人和女人……呃,衣衫不整,她無法就這樣毫無防備的上車。

  「我不是警察。」韓翼轉身從後座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丟給她,一面戴上墨鏡說:「不上車就算了,外套穿上,你沒什麼本錢能養路人的眼,省得自暴其短。」

  留下一句尖酸的結論,韓翼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在原地被熏了一臉尷尬的倪雅喻,抱著質地沉厚的衣物,不知道自己該感激,還是該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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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市區近郊,慈音育幼院

  幾名院童坐在院長室外的階梯上,他們的手肘撐在膝頭,手掌捧著小臉,每個人都嘟著小嘴、皺起眉頭發愁。

  傍晚,倪雅喻一回到家,就看見這幅景象。即使他們在知道自己是被父母親遺棄的孩子後,她也沒看過他們這麼不快樂。

  「天氣好冷,你們怎麼都坐在外面?天使是不能不開心的喔。」倪雅喻雙手撐膝,和他們平視,輕綻笑容問道。

  她是院內最長的孩子,每當有小小孩哭著找媽媽的時候,她都會講天使的故事哄他們,說他們這些小天使都是因為頑皮,在外面玩過頭了,上帝沒點到名,所以才沒有分配媽媽給他們,他們就更應該要乖乖的,等著上帝分配媽媽給他們。

  每個院童都相信自己是不小心被遺忘的天使,等上帝想起來,他們以後都會擁有父母,沒什麼好難過的。

  八歲大的圓圓抬起圓嘟嘟的紅潤小臉,用手背抹去眼淚。

  「雅喻姊姊,剛才有人來找雲姨,在屋裡吵得好大聲,他們走了以後,雲姨哭了,我們也哭了。」

  「姊姊能不能叫姨姨不要哭?我以後會乖乖聽話。」平常調皮好動的小宇,才六歲大已經早熟地學會反省。

  土地所有權的風波,讓這些孩子也感到不安和恐懼。

  而倪雅喻的心,則是感到陣陣不捨和苦澀。

  「好,不哭。」一切包在我身上!」

  倪雅喻拍拍他們的臉頰,擦去他們臉上殘留的淚痕,從包包拿出在打工餐廳帶回來的兩袋生菜沙拉和雞翅,餐廳老闆知道她的生活背景,也就三不五時讓她將剩下的菜餚帶回孤兒院。

  「那是什麼?」院童們爭相問。

  「你們看,今天加菜唷!」她吩咐較年長的女孩。「小雯,你帶弟弟妹妹去廚房洗手,先將雞翅放入電飯鍋熱一熱,再把生菜沙拉倒在盤子裡。」

  「好。」十四歲的小雯乖巧地點頭。

  目送孩子們離開,倪雅喻輕歎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敲了門,等了一下才走進院長室。

  「雲姨。」

  「是雅喻啊,你回來了。」倪雪看到來人,已經擦掉眼淚的臉龐帶著微笑。

  五十開外的她,纖瘦的身材穿著深藍色及膝素面旗袍,梳齊的半白頭髮紮在腦後,鼻樑上掛著一副眼鏡,但精緻的五官仍可想見年輕時的風華絕代,而今,慈祥和藹的面容讓人印象深刻。

  「英霸財團的人又找上門了,是不是?」倪雅喻問,攙扶著倪雲一起坐在窗邊的籐椅上。

  「他們給我最後期限,一個月內若能將慈音的土地賣給他們,他們願意以原價購買,否則交由政府強制收購,價錢就更低了。」

  「只剩一個月?」

  而且所謂的「原價」,是雲姨當初購買土地的價錢,在二十幾年後的今日,根本不夠支付尋找新建地、以及孤兒院生活費的大筆需要;就算把院童分送至其它養護機構,對早已把這些院重當作親生孩子的雲姨來說,會有多難過。

  倪雲無奈地搖搖頭,顯然一點辦法也沒有。

  院長室內,頓時又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秀巧的眉間深蹙,倪雅喻思索了下,決定試試顏晴的辦法,她只有這條路了。

  清晨六點,溫和的朝陽灑在都市叢林中。

  「起——床——」

  市中心某棟高級商業大樓,未到上班時間,其中一層樓傳出震天價響的男性爆嗓,充滿精神的聲音,與偌大辦公室內的委靡狀況相當不搭調。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一身純白武道服的商烈,盡責地當完咕咕鐘後,在原地做起暖身操。

  只見,趴在桌上的、癱在沙發上的、關在房間裡的,沒有一個人有動作。

  簡單幾個柔軟操做完後,商烈又勤快地拿來抹布水桶,嘴裡哼著歌,爬到椅子上擦拭牆壁上一幅氣勢磅磚的裱框書法他八年前親自書寫的組織章則。

  「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SuperStar喔SuperStar……」

  「天呀……才六點!誰叫他住嘴。」沙發上的男人瞥了眼腕表,平時總以優雅形象出現的尉天浩,睡眼惺忪地低吼。睡眠不足,任誰都無法展現平日優雅風采,他也不例外。

  「夠了!」趴在計算機桌前的韓翼皺著眉,左手食指和中指揉起「鬢邊嚇嚇叫」的額穴。和女人廝混一整夜,睡眠品質也好不到哪裡去。

  「商烈,閉嘴。」

  項初衍走出房間,一向有牆靠不會站著、有椅子坐也不會站著、有床躺不會坐著的他,披著外衣慵懶地靠在門邊,用一雙半睜的桃花眼瞪向商烈。

  從改裝過的研究室走出來的展夜韜,身上還纏著幾條電線,一張被熬夜輾過的臉,依然不失俊逸。話不多的他,只是搖了搖頭。

  美少女的好歌被商烈五音不全一唱,徹底「電」醒睡眠不足的他們。

  「很好,都起床了,三分鐘內換裝完畢,頂樓集合。」神采奕奕的商烈丟給每人一套運動服。

  「老闆娘不在,沒有早餐吃,可不可以不要練功。」項初衍一把抓下頭上的運動服,自動把問句當成肯定句,掉頭回房間補眠。

  其它帥哥紛紛點頭附和。

  一想到從國際刑警退休的老闆耿繼武,陪著老婆到夏威夷度假半年,平常享受慣老闆娘準備的豐盛營養活力美味早餐的他們,一個個都提不起精神。

  「他們還要半年才回來,難道你們這半年都不練?不行不行!練功能提升你們的免疫力和敏捷度,天天練功才能像我一樣健康。」商烈現出他手臂上傲人的「嘛搜」。

  「練到腦袋出現反效果,就太可憐了。」韓翼潑完一桶冷水,又趴回桌上。

  「連寒流來襲都沒感覺。」尉天浩舉證歷歷。

  在場除了商烈的其它帥哥們,再度點頭表示附議,達成共識後,準備「恢復原狀」。

  拜託,平常都是吃完早餐才上樓打拳的,肚子餓只會影響腦部運作,不會更健康,更何況,室外的溫度只有攝氏十度。

  商烈沒聽出韓翼的明嘲暗諷,逕自想了想:

  「早餐,那還不簡單!你們換好衣服先上樓扎馬步,我做吐司夾蛋端上去。」

  嚇——一群人再度清醒。商烈做的東西,只有餓死鬼投胎的他自己能吞。

  「呃……不了,空腹運動比較不傷腸胃。」項初衍適時以醫學專業角度進言,慌忙套上連帽運動服。

  「衍說的沒錯,我馬上換衣服!」尉天浩扒開襯衫,發揮十秒鐘換裝的超強能力。

  「我們好好打一場吧!」韓翼哥倆好地搭上商烈的肩膀,一起走向門口。

  展夜韜則是連忙扯下身上的線圈。

  「你們不是餓了嗎?」怎麼對食物的渴求消失得這麼快?商烈納悶。

  「區區一個『餓』字哪能阻撓我們健身呢,對吧?」尉天浩道,其它人也只能苦笑附和。

  ***

  送完手中最後一份早報,倪雅喻依照顏晴給她的地址,找到位於某高級商業大樓裡的「X保全公司」。門口連招牌都沒有,如同一般公寓住宅的外觀,讓她不太確定地址的真實性。

  倪雅喻呼暖雙手,看看四周,再看看手錶,八點整。

  是這裡嗎?看起來不像間公司……這個時間好像還沒人上班?

  「晴會不會記錯了?這裡真的是X保全嗎?」她喃喃自問。

  「沒錯,這裡是X保全公司。」

  一道醇朗的男性嗓音在倪雅喻背後響起,嚇了一跳的她倏地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五名高大俊酷、各有特色的男人,縱使汗水淋漓、浸濕了運動服,還是能散發專屬他們的獨特魅力。

  他們不像是普通人……

  嬌小的她必須仰頭,才能看清他們的全貌,其中一人在前幾天還救過她——

  是他?!

  相較於倪雅喻的驚訝,韓翼倒是沒多注意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眼光,逕自與她擦身而過,走進辦公室。

  「我是尉天浩。小姐,進公司談?」

  同伴們都進門了,與人相處——尤其是女人,一律優雅以對的尉天浩,負起招呼客人之責,眼裡對倪雅喻升起一抹深思。

  多虧老闆掩護,任何關於X保全的「另一面」外人根本無法窺知,特殊委託都在一個特定的網站上交易,他們更不需要出面與委託人交涉。但眼前這個陌生女人直接來訪,算是相當耐人尋味。

  還有一點,他天生敏銳的直覺告訴他——

  這女人將會改變「X」……不過,是好是壞,他無法預料。

  「好。」倪雅喻小心翼翼地跟隨尉天浩進門,掩不住緊張。天呀,這男人俊逸優雅中帶有陰柔的書卷氣質,簡直可以用「美」來形容……

  「隨便坐,熱奶茶可以嗎?」商烈粗著嗓問。

  擁有迫人身形、加上臉上一道深刻刀疤的商烈,讓倪雅喻戰戰兢兢地點頭,不敢多說話,只能悄悄打量所謂的「公司」。

  公司內部一如門外,采居家式的陳設,客廳一隅的五部計算機設備讓整體看起來頂多像個工作室,實在很難讓人聯想這是威鎮黑白兩道的保全公司,難怪這裡一直是個謎。

  剛才這五個男人,姓尉的這個微笑坐在她對面的沙發,臉上有刀疤的那個走人廚房,救過她的那個坐進五台圍成半圓形的計算機前,另外兩個各自走進房間,彷彿對於她的來訪絲毫不感意外與……好奇。

  尉天浩好心湊近倪雅喻,低語說道:「等一下別喝那杯奶茶。」

  倪雅喻還是只能縮著脖子點頭,一面思索如何開口求助。

  三分鐘過後,商烈把餐盤放在桌上,盤裡共有六個咖啡杯,每杯都冒著升騰的熱氣。展夜韜與項初衍各自把滿身汗擦乾,才回到沙發坐定,總算五名成員都到齊了。

  雖然不想和這女人多作牽扯,但他們必須弄清楚她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口渴的展夜韜抓起瓷杯。「噗」接著,奶茶被很沒形象地吐出來。

  「呼,好險。」項初衍為自己慶幸,好心打開藥箱,倒了幾顆胃藥給可憐的受害者。

  倪雅喻看得一楞一楞,感激地朝尉天浩一笑。

  「呃,小姐……」尉天浩代表發言。

  「我叫倪雅喻。」

  「倪小姐,你可以說明來意了。」

  倪雅喻照實陳述慈音育幼院受制於英霸財團的原委,希望由X保全出面,讓英霸財團打退堂鼓。

  「英霸財團既然有錢,要找一塊地理應不難,但以慈音單薄的財力,要另辟新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請你們幫幫慈音。」她起身彎腰九十度鞠躬,長髮垂落耳邊,久久不起。

  成員們聽完,沉默,是一致的響應。

  她緊閉雙眼,不斷在心中禱告。

  終於,尉天浩開口了,俊臉上依然掛著沉穩溫雅的微笑:「很抱歉,土地交涉的案件,不屬於我們工作範圍。」

  意思是不能幫她嗎?倪雅喻著急地挺直腰桿。

  「除了你們,育幼院也走投無路了,一旦被政府強制收購,院童們會被分送到其它地方,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倪小姐,想必你知道X保全的秘密了,我們比較好奇的是,誰推薦你來找我們的?」他們接的「特殊案件」,不是跨國際、就是各國政府委託,而土地民事糾紛?這……

  倪雅喻的門路與要求,似乎比他們想像中來得詭異。

  「我答應過她,不能說。」

  沙發上,四個男人陷入沉思。

  現在的社會,沒有強力後盾的人吃虧很多,像孤兒院這樣的弱勢團體,背後沒有依靠、資助,的確難以存活。

  不過,X保全終究不是成立來當別人的靠山。

  「回去,不要再來。」

  在場唯有韓翼,當下便直接拒絕這項委託,幽冷的黑眸注視著計算機屏幕,沒有絲毫溫度。

  倪雅喻不敢置信,心口因他的冷酷而隱隱作痛。她不相信曾經肯伸出援手,救陌生的她脫離危險的男人,會拒絕得如此爽快……

  她走近他。

  「幫育幼院的孩子們保護家園,很困難嗎?」

  「育幼院?誰知道你的育幼院是不是打著善良慈愛的號召,到處騙取同情、騙取關係、騙取金錢!」

  其餘成員,錯愕。

  這是只重證據的韓翼所說的話嗎?這些以他的能力,不難查到聽!

  「你不能污蔑慈音。」她直視他,眼眶漸漸泛紅。

  「你又是慈音的什麼人?公關、會計、收款人?」

  韓翼這才將眼光移到眼前的女人身上,三秒鐘後的結論平凡、普通、沒有任何姿色。這種女人,他從不會多看兩眼。

  「我不是你認為的『什麼』人,我只是那裡的孤兒。」她倔強地想將受委屈的眼淚嚥下。

  「如果孤兒院裡的孤兒都像你,有勇氣做這種可笑的事,還會等著被宰割?」

  韓翼冷哼,沉鷘的幽暗眸光閃過一絲幾不可辨的傷痛,但倪雅喻看不出來。

  「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

  她眼中的不信,在剎那間攫住了他的呼吸。

  韓翼繃著臉,揮去胸口怪異的感受,眼中的寒光直射她湛清瞳眸。

  「我們公司不做浪費唇舌、浪費時間的事;就算幫你,你也付不起訂金,叫你滾就滾。」語畢,他抓起大衣,起身越過她,頭也不回離開。

  砰!

  大門被狠狠關上。

  「訂金……很貴嗎?」倪雅喻轉身面對他們。

  「不是金額多少的問題,是值不值得我們去做、我們該不該做的問題。」尉天浩委婉解釋。

  「幫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不值得?」

  見他們再度選擇沉默,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我會付訂金的,不管多少,我一定湊錢!」

  「那筆錢,說不定能讓育幼院另辟更好的環境。」

  要那麼多錢?「或者……要我留在這裡幫傭、打掃環境、準備餐點都可以,我什麼都肯做,求求你們!」

  幫傭……

  打掃?

  餐點!

  四人很有默契地對看了一眼。

  「你會做豐盛營養活力美味早餐?」商烈雙眼一亮。

  豐盛……什麼來的早餐?倪雅喻遲疑地點點頭。任何一餐,她都沒問題的。

  「太好了!」劇情急轉直下,就見尉天浩、展夜韜、項初衍三個大男人感動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抱在一起,彷彿看到世紀救星。

  「請問……」

  「你願意以幫傭半年抵委託金嗎?」尉天浩笑問。

  如果倪雅喻對X保全帶來的是這樣的改變,應該不是件壞事。

  「願意、我願意!」

  「這件事我會向老闆報告,明天就能給你答覆。」

  也只能等消息了,不過至少看起來很有希望。暫時鬆了一口氣的倪雅喻,眼光飄向韓翼離開的方向,心,莫名覺得沉重。

  只是,他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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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4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五日後的早晨

  「你是誰?」

  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被突如其來的男性嗓音嚇到,回過身,赫然驚見面戴黑色墨鏡的男人,週身散發著冷漠,向她走近。

  「你……你回來了。」倪雅喻因他的逼近,緊張地退了一步。

  「我問你是誰。」韓翼脫下墨鏡,又向前一步,疑惑的黑眸鎖住她的臉。

  天剛亮,他回到公司就發現廚房有人,是個女人,但卻不是老闆娘。

  倪雅喻也退了一步,腰後抵住流理台。

  「你不記得我?」

  「我該記得你?」

  「我是倪雅喻,你曾在路上用警報器救過我;還有,五天前,我委託你們為育幼院出面。」他真的不認得她嗎?

  是她。

  韓翼有印象,不過只記得她所描述的,並不記得她的長相。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一想起她的要求,韓翼的語氣更冷淡了。

  「我在這裡幫傭。」

  「幫傭?」公司裡,到處都是機密,不可能請陌生人幫傭。

  「沒錯,雅喻已經來好幾天了,人很好,做事很勤快。」出聲的是項初衍,修長的身軀懶懶地倚在廚房門邊。「麻煩你給我一杯熱奶茶。」

  「好。」倪雅喻將奶茶沖好,微笑遞給他。

  「謝謝。」

  「早餐馬上就好。」她轉身繼續忙碌著。

  最需要睡眠的項初衍能清醒,這表示大家差不多都起床了。

  「她在這裡是什麼意思?」韓翼被項初衍搭箸肩走向餐桌,冷聲問。

  「嗯,真好喝……你要不要來一杯,雅喻的手藝很棒。」享受與推薦。

  「我問她為、什、麼、在、這、裡?」憤怒與咬牙。

  「『X』接受她的委託,委託金用幫傭半年來抵。」商烈準時六點出現,已經等在餐桌前,接口回答。

  「你們瘋了?接這種CASE只會污蔑我們的能力。老闆答應?」韓翼倨傲的冷眼,睨向端著餐盤走近餐桌的倪雅喻。

  被不善的眼光瞪著,她也只能低著頭,默默將餐點擺放好。

  「他答應了,而且指名由你全權負責。」商烈迫不及待,抓起面前的培根火腿夾蛋,再咬一口烤吐司,接著喝上一大口熱鮮奶。

  呼!好滿足呀……

  「為什麼是我?!」比起商烈幸福的樣子,韓翼的臉色只能用鐵青來形容。

  「因為你剛結束工作。」韓翼不在的這幾天,就是受委託到美國替聯邦政府解決計算機病毒的問題。

  「這應該算所有委託中最輕鬆的了,還有三個多禮拜的時間夠你思考對策。你剛下飛機,還沒吃早餐吧?」項初衍大口享受美食。

  「你要不要一份早餐?」倪雅喻雖知道韓翼對她不滿、對委託一點也不情願,但還是盡責詢問。

  「你這種我記不住長相的醜女人,做的東西就算能吃,也好不到哪裡去,別妄想我會幫你什麼!」韓翼冷嗤。

  「翼,雅喻已經是我們的客戶。」項初衍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韓翼看開點。

  「我從來沒答應。這個案子,你們自己看著辦。」韓翼戴上墨鏡,起身打算離開。「還有,別讓我再看到你。」

  經過她面前,他撂下話。

  「韓先生!」倪雅喻鼓起勇氣喊住他。

  「我不清楚你對我、對育幼院到底有什麼不滿,你大可明說。你不是X保全的一員嗎?你有責任完成屬於X保全的工作。」

  她不清楚他們為何非要韓翼受理這個委託不可,大概就如項初衍所說,現在只有韓翼有空,但好不容易他們答應了,她自己就算再怎麼委屈,也不希望失敗。

  韓翼沒有回頭,再一次自她面前消失。

  第二次不歡而散,倪雅喻剛才鼓足的勇氣,頓時消失無影無蹤,只剩垂頭喪氣的份。

  「韓翼沒有惡意,他雖然號稱『會走路的內存』,不過,天生記不住美女以外的女人。」嘴裡塞滿食物的商烈,很有義氣地為好友澄清。

  倪雅喻懂了,因為她不是美女,所以韓翼三番兩次不認得她。

  她從來就不認為自己能構得上美女的邊,但不漂亮還是得過日子呀,自卑習慣了,這項認知倒也漸漸被自己歸於無所謂。

  只不過,被人「遺忘」兩次的感覺,嘗起來還是苦苦的。

  「韓先生會幫我嗎?」她不禁擔心,轉頭向項初衍求救。

  「這是老闆的命令,除非請辭,否則他會負責的。」

  「如果他真的請辭呢?」看著他憤怒離開,她尚能感受到他眼底的冷意。

  「沒有如果。我們這幾人,對彼此都有纏綿悱惻、至死不渝的感情,不會輕言離開。對吧,烈?」項初衍狹長漂亮的桃花眼,朝正在大快朵頤的商烈勾了勾。

  「少惡了,誰要跟你纏綿,你去幫韜纏線圈吧!」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商烈,捧著食物跳到客廳看電視。

  聽著他們打趣的對話,倪雅喻輕揚笑顏。

  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就好了……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在西餐廳打工當服務生的倪雅喻,朝進門的顧客鞠躬,送上親切有禮的服務。

  所幸X保全的成員通常不在公司用晚餐,所以她除了幫傭,晚上仍能到西餐廳工作,保有這一份薪水,即使微薄,對育幼院也是一分力量。

  「兩位。」

  低沉醇朗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不陌生的聲音令她微微一顫。

  一抬頭,果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又整整三天沒看到他,但每回見面,總是會被他不容忽視的迫人風采,給震懾得心跳加速。

  她想,他是眩惑人心的,尤其是對女人而言!而自己,卻只能因為他對她的敵視而緊張,也難怪心跳會像小鹿一樣亂撞了。

  像現在的情況就是——

  「服務生,楞在那裡幹嘛!」半倚在韓翼懷裡的美麗女人,厭惡地瞪了倪雅喻一眼,又抬頭朝他綻開艷麗奪目的笑容。「翼,你有沒有想坐哪個位子?」

  倪雅喻為自己的失神感到心虛,卻不知為何對他身邊女人的笑容感到刺眼。

  美女身上的緊身及膝小禮服,將凹凸有致的好身材襯托得恰如其分,只不過,她不是上次在車上的那個女人。

  「你想坐哪,自己挑吧。」

  倪雅喻看著韓翼脫下墨鏡響應著懷中女子,臉上雖沒有花花公子的招牌浪蕩笑容,談不上溫柔,但也不至於是面對她時的冷酷。

  霎時間,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未來好艱苦……

  「服務生,快幫我們帶位呀!」

  「呃?」高分貝噪音堵住耳道,倪雅喻連忙回神。

  「我們要靠窗的位子。」美女高傲地睨了眼倪雅喻。「丑就算了,還一臉笨笨的,翼,你看她是不是沒救了?」

  韓翼這時才把目光放在女伴所說的「又醜又笨」的服務生身上,波瀾不興的眸光裡沒有倪雅喻想像中會有的鄙夷,倪雅喻心裡已經有底──

  他依然不認得她。

  「對不起。」被批評得一文不值的倪雅喻,僅能低頭道歉,為顧客帶位。

  想哭的衝動,不曉得是因為尊嚴受創,還是因為他。

  待他們坐定位,美女興奮開口:「翼,還是靠窗的位子好,你說對不對?這樣一來,經過的路人看到,一定羨慕死我們了!」男的帥、女的美,還有什麼比他們更賞心悅目?

  韓翼以一抹淺笑代替回答。

  「請問,你們要點些什麼?」倪雅喻送上兩份菜單,說話聲音有點鼻音。

  旁人幾乎很難察覺的變化,韓翼聽出來了。

  他不急著看菜單,反而看了服務生一眼,看見她的小白兔眼睛。

  這雙眼,好像在哪裡見過……

  「翼,你呢?」

  「跟你一樣。」

  美女開心點完餐,發現韓翼的失神,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被他用惑人的笑容勾了回來,美女也回以燦爛笑顏。

  他們之間的親密,頓時讓倪雅喻覺得想逃。她小跑步逃回了櫃檯,將菜單交給同事後,在高腳玻璃杯中注入七分滿的熏衣草水,眼光不知不覺飄向他們。

  韓翼身旁有美女,臉上有笑容,兩人有說有笑,這是她從沒見過的韓翼,也是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好康。

  她不懂,她的委託究竟難在哪裡?X保全其它成員不都說了嗎,這項委託算很簡單了。只是,為什麼他都用那麼憤怒的火山表情面對她、指責她?

  倪雅喻將兩杯開水放到餐盤上端向他們,看到韓翼親密地將女伴的髮絲拂至耳後,她腳步一頓。

  難道,就因為她長得無法入他的眼,所以他對她始終不客氣?

  也不是呀,他剛才根本沒認出她,所以一句重話都沒有說。

  唉……她真的不懂。

  「啊!」

  「匡——」

  一陣驚惶尖叫,伴隨玻璃、陶瓷碎裂一地的聲響,抓住餐廳內所有人的注意。

  倪雅喻被人從背後一撞,手中的餐盤因不穩而翻落,人也跌倒在地,接著就感到一陣灼燙透過白色制服,在她背上蔓延。

  撞到她的,是端著墨魚焗面的同事阿婷,手上的焗面也打翻了,人平安無事。

  「你有沒有怎樣?」阿婷趕緊扶起倪雅喻,迅速用抹布替她拍掉身上的麵條、佐料。

  「我沒事。」背後的灼熱感減輕,倪雅喻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混亂,墨魚面的黑色湯汁在她制服上,如潑墨畫渲染出一片濃淡不一的黑,慘不忍睹。

  餐廳老闆趕來看見這一地狼籍,不禁皺眉。

  「你們怎⼳搞成這樣?!」

  「我不知道,她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我嚇了一跳。」阿婷無辜地把自己看帥哥看得出神的過失,輕而易舉推給倪雅喻。

  「對不起……我馬上收拾。」倪雅喻蹲下身,動手撿起碎片。

  「算了算了,你趕快去清理一下,換件衣服。阿婷,你找幾個人趕快把地板整理好,叫廚房再煮一份客人的餐點,對了,多附送一道甜點給那一桌的客人。」

  「是。」阿婷按照老闆的指示去叫人,倪雅喻則默默回到員工休息室。

  突發狀況落幕,餐廳內的顧客重新找回用餐的心情,韓翼將一切看在眼裡,沉思了半晌,起身朝女伴的美額印了個紳士輕吻。

  「餐點上來你先吃,我打個電話。」

  員工休息室

  倪雅喻從自己的置物櫃裡翻出另一件制服,還好每個員工都分配了兩件長袖制服,否則大冷天的就只能穿短袖的了。

  她脫下髒得一團亂的衣服,挫敗地看著慘不忍睹的制服。

  「不知道洗不洗得掉……」她轉身藉著穿衣鏡,看見保暖的衛生衣也慘遭池魚之殃,白色棉料上映出一大塊黑漬。

  「唉……只好脫掉了。」

  倪雅喻苦著臉,脫掉裡衣,正要穿上乾淨制服時,門把突然轉動。

  她一驚,來不及穿上,抱著衣服擋住胸前的春光,腦海迅速閃過幾個可能,來人卻意外地在她預料之外——

  怎⼳會是他?!

  「你、你、你怎麼進來的?」她把門鎖上了呀!

  「這道鎖就跟你的委託一樣,爛得可以。」宛如入無人之境,韓翼大剌刺的走進休息室。

  「你來做什麼?」見他逼近,倪雅喻緊張地低叫。

  這回,她的背後是鏡子,哪裡都退不得。

  「你在這裡工作?」

  「……對。」

  委託——等等!「你認得我?」比他的出現更令她驚訝的,是這個。

  「你不是倪雅喻?」他沒好氣地走近她,低頭細看眼前這張不施脂粉的白淨小臉,連自己也不禁納悶。

  除了醜女以外,他一向過目不忘,所以他能牢記任何資料、任何時地物、任何人名數據;現在,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他竟然能把「倪雅喻」這個名字和眼前平凡無奇的女人連起來?

  「我是。」看他一臉遲疑,倪雅喻只能苦笑。原來他是需要一點確定。

  「我答對了?」好像是在……看到她清澈的雙眼輕閃濕意之後,這種感覺才突然攫住他。

  「呃……你應該不會是為了確定我是誰,而跟進來的吧?既然確定了,那麼請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倪雅喻防備地瞅著他,沒忘記自己只穿內衣的上身僅用衣服擋住而已,兩條手臂和肩膀還光溜溜地供他欣賞。

  韓翼皺眉,突然動手捏了捏她的瓜子臉,疑惑的眼上下梭巡她的嬌軀。

  「沒肉又不豐滿,難看。」他怎麼可能記得?韓翼難以理解自己丕變的行為。

  她順著他的眼光往下看,赫然發現他正盯著她的胸部,雙頰「轟」地燒出一整片火紅,顧不得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左手緊緊抓住衣服,右手抬高他的下巴。

  「你在看哪裡呀……你出去好不好!」

  響應她的,是他突如其來的力道,圈住她纖細的腰桿,讓她背對他。

  「啊!放開我!你做什麼……」她驚呼掙扎。

  「別動。」

  映入韓翼眼中的,是一片微微發紅的肌膚,顯然,剛才那盤倒在她身上的墨魚焗面是撈起鍋沒多久的。

  他把一直拿在手中的袋子往她背上貼。

  「啊──」員工休息室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自己拿著,五分鐘後再穿衣服。」韓翼嘴角噙著一抹笑,拉過她的手抓住冰袋後,便離開休息室。

  丟開他不知在哪裡找來的冰袋,凍得發抖的倪雅喻欲哭無淚,覺得現在的自己比剛才還淒慘。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相當厭惡她……

  為自己歎了口氣,倪雅喻盯著躺在地上的冰袋十秒鐘,又將它撿回手中,指尖傳來的冰涼穿過肌膚,經由血液的運送流向心臟時卻是暖暖的。

  韓翼的用意是要她冰敷吧?

  唉……她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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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49: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哈啾!哈啾!」

  下午四點,整天埋頭在研究室裡的展夜韜,一出房門,就看見倪雅喻站在椅子上發楞,不然就一邊抹抹牆上掛的組織章則,一邊打噴嚏。

  他到廚房倒了杯開水,回到客廳,善意開口問:

  「身體不舒服?」

  「沒有,大概是灰塵的關係。」工作完畢,倪雅喻爬下椅子,彎腰提起水桶。

  當她一直起腰桿微笑望向展夜韜時,突然之間也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瞧著他看。

  天呀,連喝水都好有型喔……這裡的男人怎麼一個比一個出色,女人不見得比得上他們,像她就只有自慚形穢的份。

  「怎麼了?」展夜韜問。

  「沒……」她突然想起。「對了,你餓嗎?中午你沒出來吃飯,我幫你下一碗麵,好不好?」

  「也好,謝謝。」用餐時間不固定的展夜韜摸摸肚皮,短短不到兩個禮拜,只要是倪雅喻煮的食物,他們已經變得無法抗拒。

  「你稍等一下喔。」她跑入廚房。

  看著倪雅喻勤快的背影,展夜韜怎麼看都覺得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韓翼對她的評價的確是嚴苛了些。

  十五分鐘後,倪雅喻從廚房端出一個冒熱氣的碗公,面香、肉香加菜香混合而成的味道,隨著熱氣上升,傳到客廳每個角落。

  「你盯著那幅字發呆,想什麼?」展夜韜沉浸在美食帶來的幸福中,一口面、一口湯,一天裡通常說不上兩句話的他,難得有說話的心情。

  「我看不懂你們的『組織守則: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是什麼意思。」那不是孔老夫子世界大同的理想嗎?

  「『路不拾遺』是不在路上亂撿麻煩;『夜不閉戶』是晚上睡覺不能關閉呼叫器,以防同伴求援,是老闆規定的。」展夜韜解釋,他也服了編寫守則的老闆。

  「原來是這樣。」倪雅喻懂了。「我聽過關於你們的事,感覺很不凡……」但和他們相處之後,她實在很難將和善的他們,和令國際間聞風喪膽的神秘組織連在一起。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道:

  「我們很平凡,都只是孤兒。」

  「孤兒?韓翼……也是?」

  展夜韜點頭。「他待過育幼院。」

  韓翼待過育幼院——這項認知更令倪雅喻訝異。

  誰知道你的孤兒院是不是打著善良慈愛的號召,到處騙取同情、騙取關係、騙取金錢!韓翼的眼神、說話的語氣,依舊清晰地刻在她腦海。

  他對育幼院有敵意,這是為什麼?

  「砰!」一道重重的關門聲引起他們的注意。

  韓翼站在門邊有一會兒了,看見他們兩人有吃有聊、一副融洽的蠢樣,就忍不住心浮氣躁,後來又聽見話題繞到他身上,她眼中的詫異與疑惑讓他覺得礙眼,於是以關門聲打斷他們。

  「謝謝你的面,很好吃。」展夜韜喝光碗裡最後一滴甘甜湯汁,穿上外套打算出門找研究的材料。

  「不客──哈啾!」

  「你還是多注意一下身體。」展夜韜拍拍她的肩,隨後出門去了。

  霎時,依然是兩個人的客廳,變得靜悄悄。

  ***

  「人都不見了?」韓翼脫掉大衣,坐上沙發,神色有些鬱悶。

  「嗯,都出去了。」倪雅喻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包包、外套。「我也該走了。」

  雖然育幼院的事必須藉助於韓翼,但想必他對她根本不會有好臉色,暫時還是不要多談的好,她現在也只能選擇相信他們會負責的工作態度了。

  「走去哪裡?」

  「我要去西餐廳打工。」

  「這裡的晚餐不用做了?」

  「晚餐時間沒有人在……」一向都是如此,所以她很幸運擁有晚上的時間。

  倪雅喻吶吶回答,直覺他似乎又想刁難她。

  他鎖住她逃避的清眸,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不是人嗎?!」

  「你要留下來吃晚餐?」那她怎麼來得及打工!

  「不行嗎?」韓翼挑眉。搞什麼!她剛才還對韜有說有笑,現在卻急著想逃?啐,他會吃人嗎!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女伴一起用餐,應該會比一個人吃飯開心……」

  「我現在餓了,你有意見?」

  他果然存心刁難她。「沒有,我馬上做。」

  但願不會遲到!倪雅喻匆匆奔入廚房。

  韓翼來到廚房,靜靜看著她一下洗菜、一下熱鍋、一下開冰箱的背影,另一種陌生的感受直撲他。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女人做菜的背影,他記得很久以前在育幼院裡——

  該死!

  韓翼緊握住雙拳,猛地邁開大步,一把攫住倪雅喻雙肩,將她轉過身按在冰箱上。

  「你做什——唔……」

  她來不及抗拒,就被他如蒼鷹般俯衝而下的雙唇猛力堵住,鷘猛狂亂的唇舌長驅直入,像翻騰的巨浪幾乎吞噬纖弱的她。

  天呀!他為什麼突然……

  她的雙手拚命拍打,沒兩下就被他使勁定在耳旁,抵抗的身體也被他高大的身軀壓制住,而且輕易感覺到他身軀的緊繃。

  終究敵不過他的力氣,她在胸中的氧氣用盡前,做了最後的反抗——

  韓翼緩緩抬頭,幽冷的黑眸鎖住她驚懼的眼,薄唇上一抹顯而易見的鮮血,更加突顯了他的狂恣。

  「你咬我。」

  「我……」她大口喘息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逃避我。」他直指而出。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看到我就想逃,展夜韜和你有說有笑,甚至碰你,怎麼不見你逃避?」他沒看過展夜韜那傢伙什麼時候和外人聊過天,但他卻關心起她的身體?

  韓翼捏緊她的右肩,似乎想將先前展夜韜遺留的溫度揉掉。

  「那是兩回事……請你放手!」她痛得小臉皺在一起。

  「能幫你的人是我,何必虛情假意對其他人好。」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委託人,但為什麼你每次看到我不是罵我、諷刺我、就是看不起我?對於慈音的困境,我也很急呀!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我能怎麼辦?」

  她的問句讓韓翼一震,手勁不覺放鬆。她的逃避其來有自,原因都是源於他。

  「我要你自行撤銷委託。」他不想接,但礙於老闆的命令不得不答應,所以只好從她下手。

  「我不會放棄的。」

  韓翼定定地凝住她勇敢迎視他的眼。

  「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強奪你的清白,而且讓你成為我的禁錮,永遠回不去你心愛的育幼院。」

  他空出一手,修長的指尖從她額心往下輕撫,霸道地遊走她因抗拒而漲紅的臉頰,往下來到顫抖的菱唇、纖細的頸項,不安分地解開她襯衫扣子。

  男女經驗豐富的韓翼,輕易看出她的生澀,想藉此嚇走她。

  她的出現弄亂了他的世界,而他一點也不想改變。

  「吻,應該是溫暖的,不是像你這樣!」倪雅喻推開他,奔出廚房,屈辱受驚的淚水悄悄匯聚。

  拿起放在客廳的衣物,她朝廚房大喊:

  「我不會放棄,只要有一點點機會幫助那些孤兒,我都不會放棄!」

  這次,是她跑開。

  ***

  他怎麼可以這樣!

  這是她的初吻,他竟然問也不問就強奪走,最後還以此恐嚇她,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哪裡錯了?

  每個人不都希望自己的家平平安安、家人能永遠團聚在一起嗎!

  孤兒也不例外呀!

  她已經失去父母,她不想再失去好不容易擁有的家園「慈音」。

  她到底哪裡做錯了?!

  她的家不知何時會消失?

  她真的好害怕……

  倪雅喻一個人走向公車站牌,邊走邊揮去頰上不爭氣落下的淚水。

  襲來身上的寒風,呼呼地吹。

  熱淚,也變得冰冷。

  ***

  十二歲的男孩躲在廚房門旁,探出半邊臉,偷偷看著煮飯給他們吃的胖婦人張羅晚餐。

  沒多久,飯菜香瀰漫整個廚房,男孩貪婪地大吸好幾口氣。

  他的吸氣聲被胖婦人發現,他右耳被她粗短的手指緊緊擰起,躲在門外的身影頓時無所道逃。

  「你又想來偷吃是不是!」胖婦人朝男孩右耳大聲斥喝。

  「我沒有!」他只是站在旁邊而已。男孩吃痛地縮起頸子。

  「那你鬼鬼祟祟在那裡幹嘛?」

  「我肚子好餓。」他老實說。

  正在發育中的男孩,根本受不了一天只有固定飯量的三餐。

  「分明就想偷吃,還說不是!」

  「我沒有!」男孩再次強調。

  「你這孩子居然這麼愛說謊,我一定要把你交給院長處罰,叫他罰你沒有晚餐吃!」胖婦人拽著男孩的耳朵走出廚房。

  「我沒有說謊!」小男孩拚命地想擺脫婦人。

  「你還說沒有!」婦人氣不過,動手擰打男孩的手臂和大腿,每說一句就擰一下。

  「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後是不是要去當作奸犯科的社會敗類?難怪一出生就被親人丟掉!」

  「我沒有說謊——沒有──」

  仰靠在沙發椅背的男人,喘著氣自夢魘中驚醒,細密的汗珠滿佈額際。

  「冬天睡覺流這麼多汗,要不要緊?」

  半夜,尉天浩一回來,就看見在沙發上睡著的韓翼汗流滿身的樣子。

  韓翼看清自己的所在地,於是呼口氣,身體往前傾,手肘撐在膝上,雙掌摀住自己的額穴,搓揉緊繃僵硬的額心。

  「沒事。」他已經很久沒做這個夢了,事隔十五年,童年的情景卻依然清晰。

  「惡夢?」尉天浩依舊笑臉迎人,從酒櫃拿出酒瓶及酒杯,為韓翼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韓翼沒有說話,僅以冷哼作為回答,仰頭飲盡杯中物。放下酒杯的同時,眼角餘光發現蜷曲在沙發另一頭的纖瘦身影。

  「她怎麼在這裡?」經過今天下午的事,還不死心?

  「自己看。」尉天浩將桌上一張紙條遞給他,上面寫著:

  韓翼如果醒了,請叫醒我,謝謝。

  雅喻

  「你應該算清醒了吧?」尉天浩笑問。

  「不用理她。」看見倪雅喻平穩的呼吸,顯示她正沉睡的模樣,韓翼披了件大衣,抓起酒瓶,打算出門。

  「不一起喝?」

  「我到頂樓。」

  「那還是算了。」尉天浩敬謝不敏,他寧願洗個熱水澡,也不想做冷風裡的酒國英雄。

  韓翼出門後,倪雅喻被細碎的聲音擾醒,揉了揉惺忪的眼。客廳裡,她只看見笑咪咪的尉天浩。

  「你醒了。」

  「韓翼人呢?」

  「在頂樓喝酒。」

  倪雅喻思索了下,毅然穿起外套。

  「尉大哥,麻煩你給我一瓶酒哈啾!」她打了個噴嚏。

  「我建議你別學那個怪胎。」

  「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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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50: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冬夜,連呼吸都變得不再透明。

  來到頂樓的倪雅喻,吸了吸鼻子,小嘴呼出白色霧氣煨暖冰涼的雙手。

  她坐在離韓翼三公尺遠的地方,偷偷打量他。

  「好冷喔……呼。」半夜跑到這裡喝酒,他不冷嗎?

  韓翼默不吭聲,似乎想將她當成透明人。

  「你手中拿的是項鏈吧?你的嗎?」她看見垂落在他手掌外泛舊的紅色結繩。

  聞言,韓翼收起項鏈,依然默默仰頭灌酒。

  倪雅喻聳聳肩,對他的冷漠不以為意,搓了搓發冷的雙手。

  「喝酒應該可以暖暖身體。」

  「啵!」一聲,她打開酒瓶,啜了一小口。

  「嘶……好辣!」她倒抽一口氣,感覺體內有一把火瞬間從喉嚨延燒到胃裡,拚命用手X著半吐的粉舌。

  笨蛋!

  這女人果然又笨又醜!這是韓翼唯一的感想。

  靜謐的城市,或許也因寒冷而沉沉睡著,光害少了許多,甚至能看到天際間幾顆星子,隱隱約約閃爍淡淡光芒。

  「沒想到城市裡能看得到星星。」喉中的燒燙退去後,倪雅喻仰頭靜靜欣賞。

  「慈音夜晚的天空,也看得到星星,而且有很多很多……多到數不完,連銀河都看得到喔。你看過銀河嗎?」她轉頭問他,得到的依然是他的沉默,她撇撇嘴,仰頭繼續說著。

  「每當慈音裡的小孩子有不愉快的事情,雲姨都會和我們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她告訴我們,天上的星星是天使的眼睛,天使很容易就能看到地上的小孩乖不乖、用不用功,只要努力做個好孩子,天使就會幫他實現願望,他有多努力,天使就會有多努力。」

  「你在說夢話嗎?我不想聽。」韓翼狠狠灌了一口烈酒,終於開口。

  「你不相信?」

  「騙小孩的事,我何必信。」他看到的只有現實。

  「我相信,雲姨也這樣相信,所以她很努力保護慈音,更希望能藉育幼院找到她失散多年的兒子。」

  「幼稚!」韓翼冷哼。成立育幼院和找兒子,根本是兩回事。

  「韓翼,難道你的心,曾在育幼院裡受傷?」

  今晚在西餐廳上班時,她想了很多,包括從他們認識至今的交談、以及X保全其它成員說過的話,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個結論。面對他,有了另一種視角,懼意、怨懟也一掃而空,剩下的是充滿酸楚的心疼。

  她在想,他的敵意,是否因此而起?

  「我怎樣都不關你的事!你以為你是誰,『張老師熱線』義工?明明全身上下找不到可以看的優點,少自以為是了!」

  「你為X保全做事,所以我相信你是個好人。」只是說話苛刻了點。

  「在這裡工作能得到極高的待遇與名譽,我是貪心的惡人,心地遠比你能想像的還要醜陋可怕,不是什麼善心人士。」

  傷口或許能癒合,但留下來的疤痕卻是醜陋不堪的!

  「你是好人。」倪雅喻堅決。不然,不可能出手救她。

  這醜女是鸚鵡轉世嗎?!

  「你還學不乖?」韓翼看著她,黑瞳中隱隱燃燒慍火。

  「什麼意思?」

  他逼近她,黑眸深處的慍火漸漸轉為慾火。「夜色很美,星光難得燦爛,天氣又冷,兩個人抱在一起,鐵定很溫暖。」

  「不要開玩笑,我很正經在跟你說話。」她戒慎地往旁邊挪一公尺。

  「只要你肯當我的女人,陪我玩玩,我就接受你的委託;委託結束後,一拍兩散,你滾出我的視線,別再找我麻煩。」他開出條件,灼灼如炬的目光直鎖住她。

  被他看得不自在,倪雅喻起身,不想再多留。

  「你喝醉了,而且你的老闆早就接了委託,指名由你完成。我上樓來陪你喝酒的用意,就是希望你能擺脫自己的心結,不要耽誤工作。」

  他來到她面前。「你想,我的老闆會聽我的說辭,還是相信一個八輩子也碰不在一起的陌生人——你?」

  「你威脅我?」

  「誰叫你笨得學不乖。」

  「我也說過我不會放棄的。」她堅定回望,也學他狠狠灌一口酒,以示決心。

  倪雅喻不熟悉酒精的喉嚨,根本禁不起烈酒的折磨,只能扭曲著小臉猛咳,小臉嗆得紅通通。

  韓翼唇角微勾,笑意未達眼底。她纖瘦的身軀裡流著倔強的血液,只可惜,她的倔強對他們彼此來說,都是麻煩!

  「你笑什麼?」眼前逐漸變得模糊,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取笑她,倪雅喻不禁甩甩愈顯昏沉的腦袋瓜。

  「笑你蠢。」

  突然,他只手定住她的後腦,刻畫了冷峻線條的堅毅臉龐瞬間俯下,溫熱的薄唇扎扎實實覆住她略顯冰涼的小嘴。

  他霸道地輾轉吸吮她口中殘餘的酒香,以齒嚼咬她的唇瓣,甚至在發覺她的抗拒時,另一隻粗實鐵臂攬住她的纖腰,緊緊將她壓向他,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火苗,就在男女肢體的摩擦間,轉瞬被點燃。

  「唔……」掙扎不得的倪雅喻感覺到,有種比烈酒還強的熱度,迅速竄燒至四肢百骸,熨燙著她的神經末梢──

  痛苦,卻又溫暖得能抵禦所有寒風。

  漸漸地,愈來愈熱……

  漸漸地,奪走她所有力氣和知覺。

  倪雅喻過熱的體溫及無力的雙腿,讓韓翼猛地抬頭,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手上的勁道也跟著斂下。

  「該死,你在發燒!」

  最後,他接住她軟癱的嬌軀。

  ***

  「三十分鐘前,她在哪裡?」

  坐在床沿的項初衍放下聽診器,將昏睡人兒身上的棉被重新蓋妥,半瞇著眼問站在床邊、神色陰鬱的男人。

  「頂樓。」韓翼冷冷回答。

  「做什麼?」

  「喝酒。」

  「一個人?」

  韓翼沉默了五秒。

  「還有我。」幹嘛搞得像問訊一樣!

  「只喝酒?」項初衍曖昧的眼神擺明了在問:有沒有穿衣服?

  韓翼瞪了他一眼,拒絕回答。

  項初衍沒好氣地瞟了韓翼一眼,懶洋洋地收拾醫療用具。

  室外溫度不到十度的三更半夜,不會喝酒的人竟然在頂樓吹風喝酒,倪雅喻又不是無敵鐵金剛,已經感冒的身體不發燒才怪!

  而他,凌晨兩點半在家睡覺被緊急呼叫器吵醒,驅車衝回公司,還快被韓翼殺人的眼光瞪出兩個洞,何苦來哉?幸虧他是醫生,早就練就隨時入睡、隨時應付狀況的能力,否則,「夜不閉戶」會死人的!

  「情況怎樣?」韓翼按捺不住,換成他問。

  「她本來就感冒了,半夜吹風加重了她的症狀,才引起發燒,醒來後吃個藥、多休息就沒事了。還有,最好有人留在這裡照顧她,以防突發狀況。」項初衍叮嚀著。

  「什麼突發狀況?」

  「感冒加上喝酒,她也許會吐。」項初衍看出韓翼眼中清楚告訴他的訊息──「這算什麼突發狀況」,於是補充:「她很虛弱,不可能獨力爬到浴室。而這裡,剛好是你的休息室。」

  翻得再白話一點,要是倪雅喻吐得一塌糊塗,她也不可能馬上整理乾淨,倒霉的是韓翼。

  項初衍果然看到韓翼大罵髒話的眼神,突然發現,就事論事、總是冷靜到近乎無情的韓翼,也有兵荒馬亂的時候。終於證明韓翼是個人類,感覺還不賴!

  「我知道了,你可以滾了。」韓翼坐進沙發,打算閉目養神,以應付「突發狀況」。

  喂喂喂!這是對待救命醫生的態度嗎?

  唉!反正他也習慣了。如果從韓翼口中聽到「謝謝醫生、謝謝的N次方!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之類的話語,他真的會從椅子上嚇得站直,保證不倚靠任何東西。

  項初衍摸摸鼻子,回自己的休息室補眠,在碰到門把前,突然想起了什麼,哀怨地回頭望了一下。

  ***

  唉,倪雅喻生病了,一群嗷嗷待哺的男人該怎麼辦……

  「唔……」身體好難受。

  倪雅喻皺著清秀的眉頭,輾轉自頭疼中醒來。

  在一盞床頭燈的柔和映照下,她從半瞇的眼中看見不遠處沙發上入睡的身影。

  或許是神智仍然虛弱,或許是昏黃的燈光,這道印象中充滿壓迫感的身影,竟不讓她感到任何壓力。

  倪雅喻揉揉疼得好像有人拿著火把在腦袋裡亂揮的額頭,撐起疲憊的身軀,環顧四方。

  這裡……她知道這是韓翼專屬的休息室,她進來打掃過。

  她怎⼳了?為什麼渾身難受地要命?

  依稀記得,她在頂樓灌了酒,然後很沒用地昏倒在韓翼懷裡。

  是他抱她下樓的?

  倪雅喻又是一陣臉紅,也感到燥熱引起的口渴。

  她想下床找水喝,很訝異翻開棉被的小動作居然讓她覺得疲累。雙腳吃力地下了床,正要起身的同時,無力的雙腿使她往地上一跪,整個人趴倒在地。

  「呃……」好痛!

  倪雅喻疼得緊閉雙眼,小臉皺在一起。

  「連站都站不穩,還想做什麼。」

  待她半睜開眼,一雙強健的臂膀橫抱起她,將她放回溫暖的床上,耳邊傳來不陌生的冷言冷語。

  「對不起吵醒你了,我想……」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倪雅喻嚥了口口水潤潤乾澀的喉嚨。

  看到她吞口水的樣子,韓翼濃眉一凝,沒有多想,再度俯身橫抱起她,快步走向目的地──浴室。

  倪雅喻迷惑地仰頭看向抱她進浴室的韓翼。

  「我可以要一杯『開水』嗎?」她沒有習慣喝浴室裡的水。

  「你不是想……」

  「喝水。」

  「你等一下。」韓翼瞭解自己會錯意,臉部肌肉因暗自咬牙而隱隱抽動,顯示他的尷尬。

  他離開浴室,轉身邁開幾步後,赫然聽見身後浴室裡傳來嘔吐聲,他鬆了一口頗長的氣。

  待韓翼拿著水杯和藥包回到浴室,倪雅喻已經將馬桶裡的穢物沖乾淨,漱過口後喘息地趴在洗手台上,她的虛弱讓他覺得心口突然一緊。

  硬是壓下怪異的心窒,韓翼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聲調有些冷硬。

  「吃完藥,回床上休息。」

  「吃藥?」她接過藥包、開水,虛弱的眼底有著疑問。

  「你感冒發燒,自己都不知道?」

  倪雅喻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額溫,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可她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去看了醫生呀?

  「衍開的藥,吃。」見她遲疑,韓翼冷聲催促。

  「好。」原來是項初衍來診視過了,倪雅喻聽話地把藥和水吞下去,想減輕身體的不舒服。

  一嘗到水,彷彿旱地得到了甘霖,倪雅喻囫圇猛灌,喝太急馬上得到報應。

  「咳、咳——咳……」

  「笨蛋。」這女人有問題嗎!

  倪雅喻咳得滿臉通紅,韓翼看不下去,伸手繞到她背後替她順氣。

  「啊!」這一拍,虛弱的倪雅喻被迫往他身上跌去,小臉撞進他堅實的胸膛,鼻子裡的軟骨撞肋骨,她疼得低吟。

  「好痛……」

  該死!她怎麼這麼虛弱?!明白自己做了什麼,韓翼收斂自己的力道,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原本在她背後的拍打,變成由上而下的輕撫。

  「抱歉。」從未向女人低聲下氣的他,彆扭地在她頭頂上道歉。

  倪雅喻揉揉發疼的鼻尖,在他頸窩輕輕搖頭,表示不在意。

  兩人就這樣在浴室裡靜靜相擁。

  也許是她的柔弱,讓韓翼興起了天生的保護欲,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也許是他的溫柔,讓倪雅喻放任自己的倦意,沉醉在他懷裡享受他的保護。

  感受倪雅喻淺淺的呼吸輕搔他敏感的頸邊,韓翼根本無法忽視身前這個柔順的女性胴體,體內男性的血氣隱隱躁動著。

  他低頭凝視她合眼的側臉,暗暗咬牙,在心裡咒罵自己的生理衝動。

  呿!他不會不挑到這種地步吧!可是,她瘦歸瘦,該軟的地方也是軟得不可思議……

  韓翼告訴自己放手,雙手卻不聽使喚。

  倪雅喻也察覺到他的大掌,彷彿蘊藏著某種熱力穿透到她的背脊,昏昏沉沉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些,睜眼看清了兩人現在的曖昧姿勢。

  他們不算朋友、不是情人、更不是夫妻,這樣的相擁似乎不太合宜……

  倪雅喻臉上的紅潮不但未褪,反而有更加紅艷的趨勢。

  「我好很多了……呃!」她急著退開他,孱弱的重心沒了支撐,腳步頓時踉蹌一下。

  韓翼長手一撈,將她又撈回身前,打橫抱起她步出浴室,回到柔軟的大床。

  「謝謝。」倪雅喻輕聲說道,蟄伏在胸臆間的一股溫熱暖流,悄悄流瀉。

  他真的是個好人,她沒說錯。

  「你也會像幫我一樣,幫育幼院嗎?」

  韓翼拉過棉被的動作一頓,停了三秒後,接著把棉被丟到她的身上。「自己蓋好。」

  倪雅喻在心裡歎了口氣。現在大概還不適合談育幼院的事吧……

  提起育幼院,倪雅喻忽然想到——

  「現在幾點了?」她急急問。

  「凌晨四點。」

  「四點?!」糟了,她只跟雲姨說自己會晚點回去,但可沒說要在別的地方過夜,而且,雲姨還不知道她在X保全幫傭的事,現在一定很擔心!

  倪雅喻急著翻被下床,被韓翼阻止。

  「做什麼?」他伸手將她壓回床上。

  「我要回家!」

  「你連走路都有問題,怎麼回去?」

  「我一定要回去,雲姨鐵定擔心得要命!」

  韓翼不動如山,沉默了一會,才淡淡開口:

  「她會擔心你?」

  「怎麼不會?雲姨待我就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會有母親不擔心無緣無故深夜未歸的孩子嗎……請你讓我回去一趟,我明天會準時來做早餐的……」她掰開他的大手,急得快哭出來。

  這女人有病嗎?發著燒還只想著其它事,不顧自己。

  「凌晨四點,你現在出去打算叫救護車?」韓翼真想一拳敲昏她省事。

  「可是──」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倪雲,說你身體不舒服。」他打斷她的話。

  「你……」她沒想到他會做這樣的事。

  「如果不想讓她看到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大可回去。」語畢,韓翼踱回沙發,兩腳抬到茶几上,閉眼不再搭理她。

  聽他這麼說,倪雅喻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重新躺回床上,用棉被把自己緊緊裹住,兩眼直望韓翼的方向,鼻間聞到的,是柔軟枕頭上屬於他的淡淡男性體香。

  她忽然發覺,在他冷漠刻薄的外表下,也有令人心安的溫柔。

  他說他是貪心的惡人,但她仍寧願相信他是個好人。

  「謝謝你……」細碎的道謝說完,藥效也讓倪雅喻沉沉睡去。

  十分鐘後,韓翼睜開黑眸,不知不覺把她的睡顏放入眼底,腦中卻充斥著她堅定的勇敢、纖弱的倩影,和毫不扭捏做態的神情。

  他認知中的醜女,為什麼會擁有吸引他目光的魅力,讓他今晚頻頻失控?

  今夜,韓翼注定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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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翌日,慈音育幼院

  院長室內,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代表英霸財團而來,向倪雲發出最後通牒。

  「希望你把握最後兩個星期的時間,想辦法安頓那些孩子。」英霸財團的林秘書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疊深藍色紙鈔放在桌上。

  「你們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們總裁聊表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慈音要的不是同情、可憐,而是有尊嚴的生活空間。如果你們總裁想要聊表什麼心意,就請他放棄這塊地。你們帶著錢回去吧!」倪雲轉身面向窗外。

  「這麼說,倪女士是不給我們總裁面子?」

  林秘書說完,院長室的門被打開,來人是在門外聽了好一會的倪雅喻。

  「把錢帶走。」她走進來,纖細身軀下滿是憤怒。英霸財團當慈音是什麼?金主高興就施捨一點錢、不高興就被掃走的乞丐嗎!

  「雅喻!」一見是徹夜未歸的雅喻,倪雲提了一整夜的心總算歸位。

  「我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保住育幼院,不會讓你們得逞的。」倪雅喻緊握外套下的粉拳。

  「倪女士,總裁也要我們轉達——和英霸財團作對,絕對是不智的行為。話帶到了,請你們慎思。」林秘書留下一句話,兩人即往外走。

  「等等!我叫你們把錢帶走,沒聽到是不是?」為了捍衛家園,倪雅喻張開雙臂擋在他們面前。

  男人揮開礙事的倪雅喻,自顧自離開。瘦弱的倪雅喻被一把推到牆上,傲然地沒有發出一聲吃痛聲。

  「雅喻,你要不要緊?」倪雲驚呼,連忙扶起倪雅喻。

  倪雅喻咬牙搖頭,抓起桌上的紙鈔追上前,憤慨地丟向他們。剎那間,銀晃晃的鈔票滿天紛飛,在陽光下閃耀著諷刺的美麗光芒。

  「全部拿回去,我們不稀罕英霸財團的臭錢!」

  「若你們堅持不以英霸的名義收下,就當是捐獻吧。」林秘書聳聳肩,輕蔑地一邊嗤笑,一邊享受著侮辱人的快感。

  「撿起來。」

  一道冷凝嗓音在男人身後響起,幽冷無溫的語氣,令他們的目光一致移向發聲來源。

  對方刀鑿石刻的容貌上雖然戴著墨鏡,但仍能感受墨鏡下的眼瞳正迸射冰硝般噬人的深沉目光,再加上高大頎長的身形,什麼叫做「發自心裡的顫抖」,林秘書他們在一瞬間全都瞭解了。

  是韓翼!他怎麼來了?

  倪雅喻頓時忘了生氣,怔楞地看著一身黑衣的他,不明白他為何出現。

  「撿呀,耳聾啊!」韓翼瞇眼沉聲道。

  「我們把錢給誰,關、關你什麼事!」林秘書不甘示弱,他好歹也是英霸財團的高層幹部,哪有說撿就撿的道理。

  「不撿也可以,我會讓你們用嘴一張張吃下去。」

  這樣的霸氣、這樣的狂妄,他們不用猜也知道這人並非等閒之輩,是黑道份子嗎?慈音什麼時候拉攏黑道了?他們還是趕快回去報告總裁吧!

  兩名男人終究只是財團的派員,一點也不想獨自應付韓翼,於是摸著鼻子識時務的把地上的紙鈔撿乾淨,迅速離開。

  韓翼走近倪雅喻,脫下墨鏡,審視臉色依然蒼白的她。

  「你……怎麼來了?」

  今天一早,倪雅喻原本想做好早餐再回育幼院,卻被他阻止,要她快滾,連保全公司其它成員要他送她回來,他都嫌麻煩,甩也不甩,所以她只好自己搭了公車回家;才回來沒多久,卻又見到他,真的很奇怪……

  「你們常遇到這種情況?」韓翼沒有回答她,逕自挑眉問。

  這個異想天開的醜女,妄想以看起來就很薄弱的力量斥退敵人,簡直是傻蛋一個,到後來還不是居於劣勢!

  而他,竟對當時的情況感到刺眼,所以才從暗處現身,他到底在搞什麼!韓翼暗自低咒。

  倪雅喻看見他眼裡的不屑,搖搖頭,不想多說,說了他也不會在乎吧。

  「如果你能盡快完成委託,就不會這樣了……」她轉了個念頭,心一喜。「你願意來這裡,是不是肯幫我了?」

  韓翼一時理不清自己的情緒,惡狠狠地朝她一瞪。

  他一語不發,轉身就走,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擔心她的身體狀況而跟來的。

  擔心她?

  被自己的念頭一震,韓翼猛然頓步,接著又邁開更大的步伐,消失在倪雅喻眼中。

  一干人等離開,育幼院恢復寧靜,倪雲擔憂地來到倪雅喻身旁。

  「雅喻,他是誰?昨晚發生什麼事?聽說你感冒發燒……怎麼現在臉色還是不太好?很不舒服嗎?」

  「雲姨,抱歉讓你擔心了,我只是有點感冒,不要緊的。昨天……」

  倪雅喻道出委託X保全的經過,為了不讓倪雲擔心,略過了與韓翼的「條件交換」,一顆心不禁飄回昨晚……他並沒有喝醉,也不是在開玩笑,她很清楚。

  「這麼說,X保全願意幫我們了?」倪雲面露喜色。

  看見倪雲揮去幾個月來的愁雲慘霧,終於有了笑容,倪雅喻不忍道出實情。

  要是雲姨知道韓翼的要求不只是幫傭能解決,而她願意為慈音答應韓翼任何要求,雲姨鐵定會很傷心。

  「嗯,沒問題的,慈音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一個完整的家。」

  如果,只有這個辦法能挽救慈音,她不會說不。

  ***

  向X保全及西餐廳請了三天假後,倪雅喻精神抖擻地回到工作崗位。

  其實,她原本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所以沒有打算請假,是韓翼一句「你想把感冒傳染給其它人」打消了她的念頭,讓她退燒後又足足休養了三天。

  現在,她正在保全公司的廚房忙著清洗早餐過後的碗盤,門邊探出四顆頭顱盯著她看。

  「雅喻,如果覺得累就別洗。」尉天浩道。如果倪雅喻又倒下,他們豈不是又要回到沒有早餐吃的日子!

  「你的身體才剛復原,多休息比較好。」商烈想到前三天上班都沒有點心可以吃,就覺得悲慘,當然不希望倪雅喻再出事。

  「流理台也暫時不要清吧。」項初衍建議。

  展夜韜點頭表示贊同。

  「我不洗的話,誰洗?」倪雅喻笑問,洗完碗盤後,撩起衣袖努力刷洗三天沒清的流理台。

  四個男人一致轉頭,看向正在五部計算機前,檢查X保全所屬保全聯機系統的韓翼。這五部計算機控制的,是台灣前幾大企業的保全系統,公司既然掛上保全之名,當然得做點「像樣的」保全事業。

  「看我幹嘛!」韓翼冷哼,十指在鍵盤上敲打著。

  「你害雅喻感冒,責任當然由你來扛。」商烈以正義的天秤來評斷。

  「我害的?」韓翼停下動作,用冷冷的目光瞪項初衍──

  你說的?

  「呃……也不完全是,最近天氣多變化,每個人都要注意身體。」項初衍打哈哈,迴避韓翼的眼光。

  「沒關係,項醫師開的藥很有效,我已經完全康復了。」倪雅喻給了大家一個元氣滿滿的笑容。「咦,你們今天不練功嗎?」

  「對喔,上樓練功!」看倪雅喻精神奕奕,商烈放心吆喝,於是男人們垂頭喪氣地往外走去。

  韓翼將計算機完成設定,走到廚房。

  「你沒有事要告訴我?」

  「呃……大家都上樓了,你不去嗎?」倪雅喻有些尷尬地面對韓翼,目光飄來飄去,就是不敢定在他臉上。

  經過那夜他犧牲睡眠照顧她,以及正視了「條件交換」的確實性,面對他,她開始感到彆扭,總覺得彼此之間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一旦說破,可能會比尷尬還要尷尬。

  重點是,她該怎麼開口說她……她「願意」?以她自卑內向的個性,怎麼可能對一個外型優秀魅惑的成熟男人,大膽說要成為他的女人!

  這女人在找蚊子嗎!

  「倪雅喻,看著我。」韓翼命令。

  倪雅喻怯怯地抬眼,很快地又開始逃避,臉頰早已緋紅一片。

  看出她的羞窘,韓翼難得欣賞起女人害羞的樣子。

  他多久沒碰過會害羞的女人了?印象中,和他翻雲覆雨的那些女人,在床上一開始都會做做樣子、故作羞澀喊痛,接下來還不都是忘我投入,一個比一個浪蕩純熟,這也是他選擇悠遊於你情我願的男女遊戲中的緣故,省得背上感情包袱。

  可是現在,他卻對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倪雅喻提出遊戲要求,還執意得到她的響應,這不是完全打亂了要以此恫嚇她的本意嗎?

  「我今天留下來吃晚餐。」天外飛來一筆,韓翼的聲音有些僵硬。

  「嗯?喔。」他指的是這個喔……倪雅喻差點停頓的心跳恢復正常。「我會煮好晚餐再去打工。」

  「然後呢?」

  「然後?」持平的心跳又呈一直線攀升。

  「笨蛋,用過的碗盤要放到隔天嗎!難不成要我洗?」

  倪雅喻呼了口氣,總算瞭解她和韓翼之間的相處模式,一點也沒有改變,是她想大多了。

  唉,現在和發燒那夜看到的,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你放心,我會回來洗。」

  ***

  夜裡,地面上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彩,透過玻璃窗,在大樓內映出忽明忽滅的淡淡紅綠光芒。

  霓虹依舊,掛鐘上的時針卻已爬過十一,轉眼又往十二邁進。

  韓翼專注地盯著計算機屏幕,屏幕內的線上遊戲如火如荼進行著,計算機動畫的五顏六色媲美窗外閃爍的霓虹,畫面中央的人物角色卻呆然站立,任敵人攻擊。

  該死!

  她竟然食言!

  與計算機屏幕中毫無知覺的人物相比,此時此刻的韓翼心中正燃燒熊熊怒火,滿心不痛快。

  他十點半撥過電話給倪雅喻工作的西餐廳,餐廳老闆確定倪雅喻已經下班,於是,他又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卻連一隻螞蟻影子也沒看到。

  她的應允若不是在敷衍他,不然是什麼!

  好,他要親口告訴她,敷衍他的下場,比不接委託還讓她痛苦幾百倍!

  鐵著臉的韓翼拿起手機,按下慈音育幼院的號碼。

  當電話接通的那一剎那,他遲疑了,對方還未出聲,他已憤然結束通話。

  「我到底在幹什麼?」握緊手機,韓翼煩躁地閉眼,仰首躺入沙發。

  就算她真的敷衍他又如何?他生那麼大的氣做什麼?

  為了區區洗碗這種小事,他像個白癡枯坐等了她一整晚,又在她遲遲未歸時,像個等不到夜歸妻子的丈夫一樣,又急又氣,他究竟在發什麼瘋!

  等等——

  韓翼再度被突來的念頭一震,這一震,震垮了他冷峻自負的神色,只剩下令他瞠目結舌的詫愕。

  丈夫?

  「我有病嗎?該死!」韓翼低吼一聲,抓起車鑰匙,打算到夜店沉溺溫柔鄉,驅除那抹老是浮上心頭的纖細身影。

  美女!美女!他喜歡的從來就只有身材一等一的美女,而不是那個智商有待商榷的醜女人——

  ***

  好暗……

  什麼都看不見……

  倪雅喻自昏迷中甦醒,眼前一片黑,好似有種阻礙擋在眼前,她伸手想撥開,才發現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根本動彈不得,背後靠的是堅硬的冷牆。

  怎麼回事?

  回憶昏睡前的事,她記得從西餐廳下班後,走在往X保全方向的人行道上,然後有人從背後摀住她的口鼻——之後的記憶便一片空白!

  她被綁架了?!

  「醒了?」

  倪雅喻聽到一道陌生、不像正常人的怪異嗓音,被蒙住雙眼的臉孔轉向聲源,不安與恐懼攀至高點。

  「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要記住現在的感受就夠了。」

  陌生的聲音緩緩靠近,倪雅喻驚惶地縮起身子,這才知道雙腿也被綁得死緊。

  「為什麼綁架我?」

  「這不算綁架,我會放了你,不過也要『等一下』。」陌生人特別強調最後三個字。

  失去自由、身處黑暗的恐懼,加上無可預料的威脅,倪雅喻宛如驚弓之鳥,連呼吸都不敢大意。

  「你抓我的目的是什麼?」愈聽,愈覺得這人的聲音像是從機器裡發出來的,難道她遇上有計畫性的綁架?

  「在還沒進入重頭戲以前,是不可能放開你的;至於我的目的,你以後可以慢慢想。」

  「放開我!救命啊——」完全聽不懂陌生人的意思,害怕至極的她開始放聲尖叫。

  「吵死了!堵住她的嘴!」

  「不要——唔……」她的口中被塞入一團布,無法發出聲音。

  「被我『請』來,你喊救命也沒用。」

  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倪雅喻咬牙拚命扭動手腕、腳踝,試圖掙脫緊綁的繩索,連粗糙的麻繩磨破肌膚也渾然無覺。

  「省省力氣吧,否則體力不支,昏得太快就不好玩了。這次給你一點教訓,下次就不只如此了。你們上!」

  他說什麼?這裡還有其它人?他們要做什麼?

  「唔……」

  下一刻,她從牆角被拖出來,一陣猛烈的拳打腳踢全集中在她身上,刺骨的痛覺侵佔全身,無處可躲。

  纖瘦的身軀再也無法承受強烈的痛楚,直到一句猖狂的警告飄進她逐漸渙散的神智中,倪雅喻再度陷入昏迷。

  奉勸你們,不要這麼愛跟人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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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5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雅喻怎麼還不來……」項初衍趴在餐桌上,無精打采地問。

  「好餓喔……」餓到前胸貼後背的商烈和展夜韜,開始發出哀嚎。

  早上七點半,早就過了早餐時間,卻遲遲未見廚師,每個人都苦著臉。

  喝了一整夜間酒,神情略顯疲憊的韓翼一回公司,看到的就是他們要死不活、無病呻吟的模樣。

  「吃大飽沒事幹嗎?!」一想到他們享用過倪雅喻笑吟吟準備的早餐,韓翼原本就不怎麼好的臉色更加鐵青。

  昨夜本來想找女人盡情狂歡,不知怎麼的,他對平常熟悉的那些濃妝艷抹、自視甚高的女人倒盡胃口,了無興致。

  他一出現,她們一個個地像八爪章魚一樣猛貼過來,逼得他索性回到公司頂樓喝酒。愈喝,腦海中同是在頂樓的那一夜,倪雅喻純真誠懇的神情卻益發清晰,搞得他瀕臨瘋狂。

  倪雅喻那又笨又醜的女人,到底憑哪一點,能破例讓他先是記住她普通平凡的長相,再是為她氣急敗壞、醋意橫生?

  「錯,雅喻到現在都還沒來。」他們肚子餓啦……項初衍有氣無力的。

  「她沒來?」原本要走進專屬休息室的韓翼,停下腳步回頭。

  「翼,打電話到慈音問看看。」

  「何必問,我看那笨蛋終於也有聰明的一天,想通了,自行撤銷委託。」韓翼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心裡卻一點也不平靜。

  什麼叫「只要有一點點機會幫助那些孤兒,她都不會放棄」?全都是狗屁!

  她害怕了,放棄了,對吧?

  該死的女人!難道這陣子都只是在耍他?

  「雅喻不像是遇到困難就放棄的人,否則,你對她的那些為難怎麼不奏效?」尉天浩停頓了三秒,招牌笑臉難得收斂。「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尉天浩的第六感一向很靈,X保全也曾藉他的直覺完成幾項艱巨任務,他這麼說完,其它人才開始覺得事有蹊蹺,包括瞬間變臉的韓翼。

  這句話在韓翼心湖激起漣漪,迅速撥了電話到慈音育幼院。

  「我是韓翼──」

  他還沒說明來意,就聽見電話那頭慌張的聲音,是院長。

  「韓先生,我沒有你們的電話,聯絡不上你,雅喻一整夜沒有回來,她還在保全公司嗎?」

  她沒回家?韓翼心頭一凜。

  「沒有,她沒來。」

  「老天!那雅喻會到哪裡去了?!她從來不會一聲不響就不見的!」

  電話那頭傳來啜泣聲,韓翼只能安撫。

  「倪院長,先不要慌,我會想辦法。」

  「麻煩你了,拜託……一定要找到雅喻……」

  「如果有她的消息,也請你通知我。」

  韓翼說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切掉電話後,渾身散發冷戾的氣息。

  還不能確定倪雅喻是不是出事了,在場每個人的神色都變得嚴肅。如果朝失蹤方面聯想,似乎最能解釋倪雲也對倪雅喻的不知去向,一無頭緒。

  「我去慈音一趟。」

  ***

  韓翼如一陣狂風掃蕩離去,也將其它成員,掃入了沉思的漩渦中。

  開車疾速前往郊區,韓翼無法解釋此刻內心的不安從何而來,試圖從紛亂的腦海搜尋一些看過的細碎資料,拼裝再拼裝。

  慈音育幼院與英霸財團……

  驀地,幾乎看不到人車的蜿蜒山路上,前方五十公尺處的路邊,白色物體攫住他的目光,他迅速做出研判,在「物體」旁停車。

  仔細一看,是個側趴在地的女子,鮮血滲透過她身上的衣服,顯然受了傷,是生是死尚待查證。

  韓翼下了車,拿出手機報警,一面蹲下身拂開女子覆在頰上的長髮,探查女子的呼吸。當他撩開她的發,映入眼簾、沾染了血污的側臉,讓他頓時失去呼吸。

  倪雅喻?!

  他立刻停止報警的動作,確定奄奄一息的她仍有微弱的呼吸,將她翻身攬至他腿上,撕開她的衣袖和褲管,赫然驚見她的肌膚上有經過重擊的青紫、以及血跡已經乾涸的些許擦傷。

  「倪雅喻。」他避開她微微紅腫的臉頰,輕拍。

  「可惡!」再次確定她陷於昏迷,韓翼爆出低咆,攔腰將她抱上車,小心翼翼地放躺在副駕駛座。

  坐進駕駛座後,韓翼以右手護住昏迷的倪雅喻,左手緊握方向盤,森冷幽警的俊顏一如地獄的索命修羅,噬血無情。

  黑色積架跑車,不要命地在危險的山路上掉了頭,如寒風往山下疾駛。

  ***

  倪雅喻從昏迷中逐漸甦醒,一入眼的就是刺眼的光芒,於是皺眉地閉上雙眼。

  她輕轉頭顱和手腳,痛楚如巨浪般立刻襲來,讓她發出微弱的呻吟。

  「呃……」好痛!

  她在哪裡?她死了嗎?

  「雅喻,聽得見我說話嗎?」

  一個身穿白衣、面戴手術用口罩的男人,湊到恢復意識的倪雅喻上方,不尋常的驚恐出現在她臉上,男人察覺了。

  「別怕,我是項初衍。」

  圓形手術燈下,幾名醫護人員正準備為渾身傷痕的倪雅喻,進行檢查與急救,她看到的光就是手術燈,她聽見的聲音是項初衍的。

  「項……醫師……」她緩緩睜開眼。

  「韓翼找到你,你安全了。」

  這句話,總算讓讓倪雅喻的驚懼遠離,不知是因為知道韓翼找到了她,還是脫離了險境,莫名的悸動因此隨著恐懼過後的寬心一傾而洩,眼淚也跟著滾下,暈濕了鬢髮。

  「他……」她有好多疑問,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問哪個。

  「他好得很,在外面等你醒來。」項初衍撒了點善意的小謊,不用想也知道手術室外的韓翼,心情絕對不會比剛把倪雅喻交給他時的好。

  畢竟,倪雅喻是韓翼的委託人,委託人無緣無故被傷成這樣,其它人都不怎麼好受,韓翼的臉色更只能用風雨欲來前的寧靜來形容,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韓翼面對任務時的表情如此凝重。

  看清自己身處醫院,倪雅喻想起了被打昏前的最後一句話。

  「有人恐嚇我……」她怎麼能睡呢?那些人針對的似乎不只是她……難道包括她身邊的人?!

  「交給我們吧,你身體很虛弱,需要休息。我要替你做檢查和治療,如果累的話先睡一下。」項初衍口頭上安撫,心裡不禁低咒。

  倪雅喻身上受的顯然是拳腳的重擊傷,弄出這身傷的人簡直是變態,竟然對一個弱女子下這麼重的手!除了皮肉傷,他現在還不能確定她的骨頭或內臟有沒有受傷,必須替她做全身檢查。

  倪雅喻柔順地點點頭,看了眼急診室的門之後,再度因虛弱而合上眼,神智逐漸飄遠,醫護人員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給我病患的血壓值、心跳,檢查出血狀況。」

  「準備照X光、CT掃瞄……」

  ***

  安靜無聲的病房內,白色病床上的人兒靜靜沉睡,臉上、手上各處的包紮更顯她的纖弱。

  育幼院的小雯用棉花棒沾水,抹在倪雅喻乾澀的唇辦上。乖巧懂事的她,和倪院長輪流看顧倪雅喻,這會兒院長已經先回育幼院照顧更小的弟弟妹妹。

  「雅喻姊會不會死掉?」

  看見一向有朝氣的大姊姊受傷躺在醫院,之前又看見院長偷偷落淚,小雯不免擔憂害怕。

  「沒那⼳容易。」

  病房內還有第三人韓翼喉頭緊縮,低聲開口。

  倪雅喻不像是遇到困難就放棄的人。

  他坐在床畔的籐式沙發上,眼光不在小雯身上,也不在倪雅喻身上,而是放在手中的項鏈墜子上面。

  那是習俗中,長輩會送給小嬰兒佩帶的吉祥鎖片,姆指大小的孔方錢幣邊緣,不同於坊間販賣的古錢,圍繞了少見的精雕祥龍,幣面上的方形孔邊,還刻了「平安如意」四字。

  「嗯,韓大哥你說的對,雅喻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好人一定有好報,所有的天使都會幫她祈禱!」小雯的信心又找了回來,崇拜地附和韓翼。

  聞言,韓翼扯動輕諷的嘴角。

  他們這種人,無親無威地活在這世上,不為誰而活,如果那麼容易就被打倒,那真的一點生存的意義也沒有了。好人一定有好報?那活該每個被遺棄的孤兒,一生下來就背負了惡報的命運?他們錯在哪裡?哼!

  「都幾歲了還相信天使,你看過?」

  「我十四歲呀,我、我沒看過,可是……可是……」小雯頓時也不曉得如何回答這從未思索過的難題。

  「告訴你,想生存就要不擇手段,好報惡報都是鬼話。」如同他手中的項鏈一樣,根本是個矛盾,徒增諷刺,留著也無用。

  韓翼起身,打算把項鏈丟入垃圾桶。

  「等等。」病床上的倪雅喻細聲喚住韓翼的動作。

  她醒來有一會兒了,也聽見他們的對話。

  「雅喻姊!」小雯興奮地又叫又跳。「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我現在去打電話給雲姨,她一定會很高興!韓大哥,麻煩你照顧一下雅喻姊。」

  倪雅喻微笑目送小雯跑出去,撐起身體倚在床頭,轉而以迷惑面對韓翼。

  「為什麼要把項鏈丟掉?」

  她的聲音因兩天未開口而有些粗啞,韓翼不發一言,倒了杯水遞給她。

  倪雅喻柔順地喝了口水,心中依然對一醒來就看見他而感動著,一種無論遇到任何困難,他都會陪在她身邊的希冀,默默撼動她。

  但,希冀終歸希冀,她從沒忘記他說過,「委託結束後她必須滾出他的視線」那句話,因此,兩人不能交心,更沒有未來。

  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當她承受拳打腳踢的那一刻時,竟想起了韓翼,企望他來解救自己的痛苦……

  要是把韓翼對她的態度、和自己的感受說給顏晴聽,顏晴一定會笑她腦袋壞掉了,才會喜歡上一個幾乎只給她壤臉色看的男人。

  她終於瞭解,世界上為何有那麼多無從解釋的單戀、苦戀。

  喜歡,本身就是一種沒有辦法解釋的奇妙感覺。

  她,喜歡上韓翼了,更為他眼中那偶爾流露出的憤恨、孤獨而心疼。

  而這個喜歡,注定不能有未來。

  「如果你不要的話,可不可以把它送給我?」

  輕指他手中的項鏈,倪雅喻開口要求,自私地希望能保有他的物品,至少,能證明她曾愛過。

  韓翼瞥了眼項鏈,隨後緊睇她蒼白卻不失期待的臉蛋,伸手到她面前。

  「謝謝你。」她接過項鏈,將它捧在掌心細視。

  「好漂亮喔……」仔細一看,倪雅喻才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錢幣,於是心虛地抬頭。「上面的雕刻好精細,應該很貴重吧?我想我不該跟你要……」

  「不要的話,丟進垃圾桶。」他倒是很爽快,沒有任何留戀。

  「丟掉太可惜了。」微嘟起嘴,簡樸的她很是心疼。

  「我替你收著好了,等哪天你想要回去,還是可以擁有它。」重點是,她曾看過他以保護的姿態將它收藏著,所以不希望他後悔。

  見倪雅喻將項鏈視若珍寶的模樣,韓翼的心跳有一瞬的失序,黑眸流光暗轉。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看到她渾身是傷時,想把傷她的人大卸八塊,而總算在她負傷清醒後,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的氣還沒消。

  「對方是誰?」韓翼坐到床沿。

  倪雅喻聽懂他的問題,依然殘留在腦海裡的鮮明恐懼,脆弱地被喚醒。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被他們蒙住,什麼都看不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施暴者不只一人!韓翼的眸光轉冷。

  「他們怎麼傷你的?」

  「我記得我打工下班後,在去保全公司的路上,被人從後方摀住口鼻迷昏,醒來後,就發現手腳都被捆綁,然後又被一個人唆使的其它人打昏……那人說:『這次給你一點教訓,下次就不只如此了。』他還說:『奉勸你們,不要這麼愛跟人作對。』」

  總裁也要我們轉達──和英霸財團作對,絕對是不智的行為。

  想起林秘書先前說過的話,倪雅喻低頭看到身上塗抹的藥水和包紮,心一驚,雙手抓住韓翼的手,宛如溺水之人拚命攀住浮板。

  「英霸財團!」

  「對方是英霸財團?」

  「我不確定……但他的意思是不是——還會有其它人受傷?!」

  「不會。」韓翼的眉間輕劃出兩道刻痕,專注凝視她的目光掠過一抹沉痛。

  「真的嗎?」

  「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你與X保全有關係?」X保全在台灣有不小的聲望和地位,明示出這一點,或許,她就不會受傷了。

  沒想到韓翼會這樣嚴肅地問她,倪雅喻一怔,黯然回答:

  「你根本沒有正面答應過說願意幫我。」

  「你不是說你絕不放棄?」

  「我是說過呀……可是那……」

  「那就代表了你答應我任何要求。」

  「我……」

  倪雅喻找不到理由搪塞,羞窘地縮回小手,卻遭他反握,整個人被不傷及身體的勁道,輕輕拉進他胸膛。

  韓翼憐惜的吻如雨點,落在她額上、鼻上、頰上,最後侵佔了她的雙唇。

  等待她甦醒的沉重深深侵蝕著他……此刻抱著她,似乎才救贖了他飄在半空的靈魂;嘗到她柔軟微溫的唇瓣,才徹底安定他懸在高處的心。

  他的吻,甜膩而纏綿,直到她的嬌喘逸入他口中,他才放開她。

  這次的吻,不同於之前,倪雅喻為流入心口的溫暖而悸動。

  「之前吻你的時候,已經讓你實踐我的要求。」韓翼低嘎說道。

  不可諱言,他當初是想利用卑劣的色狼行徑讓她打退堂鼓;但一吻不可收拾,對她竟有了不曾在其它女人身上有過的佔有慾,到現在連自己也想不透。

  「你的意思是……」倪雅喻一臉不確定,漾著玫瑰色澤的唇瓣吐出問號。

  發覺自己在唱獨角戲,尷尬與挫敗交相刺激,韓翼難得露出堪稱優雅的微笑,然後突然提高嗓門朝她耳朵大吼——

  「你是真笨還是裝傻?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我幹嘛吻你!」

  此時,病房門被打開,門前一大一小的女生,當場楞住。

  她們對看了眼,疑惑她們到底正好解救病人免於高分貝的折磨,還是打斷了人家的好事?

  「我在護理站遇到小雯,跟她一起過來。呃……打擾到你們了?」顏晴偷偷打量他們,尤其是陌生的韓翼。

  「沒有!」倪雅喻趕緊退開韓翼,臉紅心跳地拉出安全距離。

  「有。」女人從懷中溜走,韓翼看來心生不悅。

  見狀,小雯掩嘴偷笑兩個大人,想起醫生交代她,若病人醒來要向醫生報告,連忙又溜了出去。

  「晴,你為什麼穿成這樣?又在躲人?」倪雅喻皺眉問。在醫院裡,顏晴還黑帽、墨鏡、圍巾、黑大衣「全副武裝」。

  「沒什麼啦!」在「那傢伙」待的醫院,她還是小心為妙。「告訴我,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我幫你報仇!」顏晴今天才接到倪雲的消息,便急急忙忙趕來。

  「這件事,我會處理。」韓翼朝顏晴冷冷開口,轉而問倪雅喻:「你怎麼會認識她?」

  這女人的氣焰不小,氣質柔中帶剛,言辭中透露不凡的身份,他確定她就是有名的黑道「顏幫」老大的女兒,她會跟倪雅喻受傷有關?

  不等倪雅喻回答,顏晴搶先一步擺開大姊大專用步伐,右腿一抖一抖的。

  「我才要問你是誰!憑什麼說雅喻是你的女人,又憑什麼對雅喻大呼小叫?」

  「晴,他是——」

  「我是她男朋友。」又不給倪雅喻機會澄清,韓翼直指而出。

  「翼,你們進展得……頗快。」門口,又來個不速之客。「打擾到你們了?」

  這聲音——顏晴警覺地站直,暗暗咒罵。

  可惡!她出門前應該要先看農民歷的,今天一定有煞星、忌探病!

  「雅喻,現在覺得如何?」身穿專業白色醫師服的項初衍,戴上聽診器,對韓翼和倪雅喻之間的關係,樂見其成,微笑祝福。

  顏晴始終背對項初衍,他走近,她就愈靠向牆壁,最後摸著牆往門口移動。

  「我很好。」倪雅喻回答,看見顏晴突然變成縮頭烏龜,叫住她。「晴,你這麼快要走了?」

  「嗯……我趕時間,下次再來看你!」顏晴說完,立刻往外遁逃。

  「抱歉,我忘了拿病歷。」項初衍思索了三秒,說完馬上跟出去。

  醫院長廊上,一前一後、一黑一白的身影穿梭在醫護人員和病患之間。

  「顏晴,醫院內禁止奔跑!」項初衍叫住幾次差點滑倒的顏晴。

  「項初衍,醫院內禁止喧嘩!」顏晴不甘示弱。

  「如果你想知道倪雅喻的男友是誰,就停下來!」他剛才聽見他們的對話。

  這招有用,顏晴真的好奇死了,停下腳步喘著氣轉身。

  「快說,我還有事。不要碰我!」

  項初衍也喘了口氣,習慣性搭在她肩上的手被斥了回來,索性插入口袋,高大身軀慵懶地靠在牆邊。

  「韓翼也是X保全的成員,負責慈音育幼院的委託。至於倪雅喻的突發事件,韓翼一定會處理,你大可放心。」

  「雅喻的傷勢怎樣?」

  「她身上都是拳腳所致的外傷,對方很熟練,懂得避開致命部位,並沒有傷及內臟,過兩天就能出院。」

  「你是她的主治醫師?」

  項初衍點頭。

  顏晴遲疑了三秒,丟下「謝謝」兩個字後便舉步離開。

  「是你提供『線報』給倪雅喻的吧?」他朝著她的背影問。

  「沒錯,是我給你們做好事的機會。」她不回頭,漸行漸遠。

  從不向他言謝的顏晴,為了好友,可以暫時犧牲,算是有「進步」了吧?

  項初衍輕揚莫可奈何的一笑,搖搖頭,踱回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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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0:50: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市區某黃金地段,一處大樓地下室停車場,韓翼將黑色跑車停妥。

  「到了。」韓翼率先下車,從後座提出倪雅喻的簡單行李。

  「這是哪裡?」倪雅喻還貼著紗布的臉探出車窗外,陌生的環境讓她一臉問號。

  「下車。」他關上車門,往電梯方向走。

  「欸,等等呀!」倪雅喻連忙下車,匆匆跟上他的腳步。「這裡不是公司。」他不是要帶她回X保全嗎?

  「這是我住的地方。」進入高級大電梯,韓翼按了某個樓層鈕。

  叮!電梯門關。

  他住的地方……那不就是他家?!

  「我以為你住在公司?」她會這麼以為是有原因的,因為公司裡有每個成員的寢室。

  「那只是休息室,懶得回來的話是能窩一窩。」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我要你住下來。」

  叮!電梯門開。韓翼走出電梯,往這層樓唯一一道門走去。

  「住下來?」走出電梯的倪雅喻,因詫異而頓住步伐。

  原本,她出院後要回育幼院養傷的,韓翼卻說公司有項初衍在,可以隨時注意她的復原狀況,雲姨也答應了,那現在為什麼要她在他家住下來?

  這是什麼情況?

  「怎麼,嫌這裡不夠高級、不夠氣派?!」以掌紋、聲紋及密碼開了門鎖,韓翼轉過身來,雙手抱胸倚在門邊,看著她怔楞的模樣。

  「不是……只是,為什麼?」從地下停車場、電梯、到門鎖都是她無法想像的高科技產物,怎麼可能會嫌這裡不夠高級、氣派。

  「你需要休息。」

  「嗯?」他的回答她聽得很模糊,不懂。

  「這裡能讓你充分休息。」

  「公司也可以呀,其實我的傷不要緊了,也能回育幼院。」她身上的傷剩一些瘀青,只需要按時塗抹藥膏就夠了。

  還聽不懂?「讓你回一群毫無節制的餓鬼身邊,能有清閒嗎!」韓翼咬牙。

  「餓鬼?你是說商大哥他們?」倪雅喻輕搖螓首。「打掃和做飯本來就是我與X保全的約定,更何況我身上又沒有下不了床的傷,而且——」

  「我討厭看到你為他們做飯。」他打斷她。

  啊?一時之間,倪雅喻反應不過來。

  見她又是一副呆楞樣,韓翼挫敗地低吼:

  「要吃飯他們不會自己解決或找女人替他們煮嗎!你是我的女人,只需要煮給我吃就夠了!」真是夠了,破壞毒梟保全系統、攔截核飛彈、破解計算機駭客病毒,都比跟她溝通容易。

  空氣中的氣流凝滯了一分鐘,大膽卻又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

  倪雅喻想起韓翼在朋友面前自稱是她的男友、以及變相將她「納為己有」的詭辯,心裡又羞又亂,小臉漾出迷人的瑰紅。

  「可是、可是這裡離我打工的餐廳比較遠……」倪雅喻結結巴巴。天呀,她在說什麼……

  「辭了。」

  「你說什麼?」

  「我幫你辭職了。」

  「那是我的工作,你怎麼可以不徵求我的同意就幫我辭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工作有多難找——」

  「叫你住你就住,幹嘛那麼多廢話!」

  嗓門比不過他,倪雅喻哭喪著臉。

  是命運捉弄人嗎,她為何會愛上這個既霸道又狂妄的男人?

  現在無解,明天無解,明天的明天也無解,明天的明天的往後每一天,或許也無解了。

  ***

  沐浴完畢,身穿保守睡衣的倪雅喻,從熱氣氤氳的浴室走出,來到臥房整面落地窗前拉上窗簾,阻隔了窗外的黑夜。

  她站定在比身高還高的穿衣鏡前,解開睡衣前排扣子,衣衫半敞,藉鏡子替自己看不到的臉頰、頸肩、腰側……等受傷部位抹藥。

  最後,她拉下睡衣,轉身側對穿衣鏡,尋找受傷的地方,試著忍痛用手觸碰青一塊、紫一塊的背,想到上藥的艱難,她不禁苦著臉。

  此時,臥房的門把轉動,她緊張地七手八腳穿回衣服,面對闖入者。

  「下次請你先敲門……得到許可後再進入別人的房間,好嗎?」她雙手抓緊來不及扣上的前襟低嚷。

  「進自己房間還要敲門?」韓翼挑眉,看清倪雅喻的動作後,霎時明白她的大驚小怪。

  「前提是,你知道你的房間內有人,就應該敲──」她煞住口。「你說這是你的房間?」

  韓翼不置可否,僅是輕勾嘴角,邊解襯衫鈕扣,邊走向衣櫃前拿出浴袍。

  倪雅喻的位置,剛好是能看清楚衣櫃內容的角度,他打開的那半邊衣櫃正好是她沒有用到的另外半邊。她的衣物只有簡單幾件,所以不需要用到整個衣櫃,也就完全不曉得另外半邊衣櫃裝了男性衣物……

  再仔細環視這間臥室的室內設計與裝潢擺設,特殊的壁燈在以深藍色為基調的傢俱下,渲染出高格調的氣氛;利用毛玻璃與床鋪半隔開的黑色書桌上,放置了兩台液晶計算機屏幕;牆角還有一大面書櫃,擺滿了原文書與計算機相關書籍,櫃上還有幾面她看不懂的英文獎狀。

  倪雅喻赫然驚覺,客房再怎麼精心佈置,也不可能放了兩部計算機……

  韓翼興味地欣賞她由懷疑到詫愕的面部表情,確定她已知此處是何處,然後走到她面前,俯身在她耳邊,壞壞地低聲說了句──

  「我淋浴,你先上床等我。」

  說完,他還朝她小巧可愛的耳窩呵了口氣,才走入浴室,背向她的俊臉,是一張使壞後的得意笑臉。

  倪雅喻打了個哆嗦,在他關上門後,虛軟無力地緩緩跪坐在地,手撫心兒狂跳的胸口,為他那撼動人心的醇柔低語發顫著。

  從來沒有男人對她說過這樣令人不知所措的話,而她,居然幾乎沉溺在他的無邊男性魅力裡,爬不起來……

  浴室裡傳來水聲,倪雅喻瞪向自己軟癱的雙腿。

  討厭!真的爬不起來。

  十五分鐘後,浴室裡的水聲停歇,換上浴袍的韓翼走出浴室,用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髮,空無一人的房間令他有些不是滋味。

  從何時起,他竟然開始渴望想見倪雅喻時,就能看到她的身影?也開始懷疑起自己,到底是否真正厭惡過她?

  韓翼丟下毛巾,憤然甩甩頭髮,想甩去老是不受控制的想法,步伐一跨,走出房間。

  果然,在某間客房裡,他找到縮在棉被裡的她。

  他掀開棉被。

  她驚坐而起。

  「誰讓你來這裡,為什麼不待在我房間?」他站在床邊不快地問道。

  「那是你的房間,不需要讓給我……我睡這裡就可以了,這裡很舒服……」她低頭吶吶回答,小手緊緊抱著枕頭,不敢面對一下溫柔得好似能融雪的陽光、一下又暴躁得有如蒸汽火車的他。

  「我的女人不跟我睡,到別的房間抱著一顆枕頭,你到底有沒有腦袋!」韓翼火大低咆。她是第一個有幸進駐他房子的女人,卻總是推卻他,害他去嫉妒一顆枕頭,有沒有搞錯!

  「我──啊!」

  不讓她吐出更令他惱火的話語,韓翼抽出她懷中的枕頭丟在一旁,攔腰橫抱起她,往主臥室大步跨去。

  「韓翼,放我下來,別這樣……」重心不穩的倪雅喻攀住他頸項,緊張低叫。

  回到主臥室,他將她丟在床上,柔軟的彈簧床因壓力讓她彈了幾下。

  「呃……」她蹙眉揉揉發疼的手肘和腰側。

  傷勢未癒的她,肢體一推一拉之間,都會引發渾身的酸痛,更何況是受傷的部位,根本禁不起被丟來抱去。

  她吃痛的小臉讓韓翼發覺自己過大的勁道,眼底的慍火瞬間熄滅,轉而被抱歉取代。

  「還很痛?」他拂開她額前的發,以指輕觸她額上、頰上的傷,輕聲問。

  她沒看錯吧?她好像看見他眼底的心疼、和只針對她的溫柔……

  怎麼可能!他的溫柔怎麼可能只針對她一個女人,和他有親密舉止的女人,她就看過兩個,也許還有更多──

  突然,一股酸澀湧上心口,倪雅喻避開他的碰觸,逃難似地迴避他的目光。

  「不要把我丟來丟去,就不會痛……」她卻可以想見,當他們分手後,自己已經烙下他所有一切的心,永遠都不可能停止疼痛。

  以為她怕痛,韓翼對於她的逃避不以為意,讓她躺好蓋上棉被。

  「不會了,睡吧。」他關掉壁燈,自己也側身躺在一旁。

  「你?!」見他也跟著躺下,她緊張地低叫。

  「如果不想睡的話,我們可以做點別的。」他與她平視,眼底有著威脅。

  聞言,倪雅喻當然乖乖閉上眼睛,怎麼也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韓翼嘴角輕揚,開始覺得平凡的她也有可愛的地方,忍不住將她納入懷中,好笑地看見她眼皮抽動了下。

  嗅著她髮梢有他慣用的洗髮精味道,感受她在懷裡的充實感,他全身細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以及從未感受過的安心與……滿足。

  自他有記憶以來,就在各間育幼院輾轉流浪,直到十五歲那年,耿繼武資助他完成學業,繼而又組織了"X保全」讓他得以發揮所長,那是他首度覺得自己擁有自主生命的呼吸。

  而眼前的倪雅喻,雖然個性固執得有點愚蠢,卻給了他另一番奇特的悸動,在他心中注入了他曾試著從女人身上找尋,卻不曾得到的溫暖。

  韓翼凝視倪雅喻小巧的臉蛋,悸動地啄吻她臉上的傷痕,大掌輕撫她頸項上的瘀青,每一記親吻、每一個輕撫,都有逐漸加深的趨勢。

  他的唇和手彷彿帶有神秘魔力,給予她無限顫慄,加上他逐漸粗喘的氣息,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而焚熱。

  一陣胸前的騷動,倪雅喻不用看,也知道他正在解她的衣扣。

  「韓翼你——」她倏然睜眼,看見他比平時還要濃濁的眼神,瀰漫著一層她未知的情慾之霧。

  韓翼翻身在她上方,俊顏欺近她賁紅的俏臉,在她唇心印下一吻。

  「你既然不睡……」他緊睇著她紅潤的臉,粗嘎道。

  抱著她,雖然能滿足他某一部分的渴望;可是,抱著她,卻也增加了身體另一部分的蠢蠢欲動,足以令男人失去理智,進而犯罪……

  拉開她的睡衣,未著內衣的柔美胴體,讓韓翼的情慾馬上竄升好幾度。

  什麼叫她既然不睡呀,分明是他食言!倪雅喻連忙用雙手遮掩自己。

  「我……不好看……你為什麼要我?」她試著轉移他的目標。

  「無所謂。」他親吻她的手,而後隔開它們。

  就算她的長相不在美女之列,都已經無法阻止他要她的慾望,只因,她就是倪雅喻,擁有小強般堅強的韌性、讓他不得不牢牢記住。

  當倪雅喻聽他說出「無所謂」三個字時,心頭的烙痕便無法遏止地抽痛著。

  只要是女人就可以嗎,所以無所謂?

  那……就這樣吧,這樣的結果,才不會讓她擁有希望,最後跌得更重。

  「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他在她耳邊低語。

  「翼……」好可惡……他為什麼要這麼深情看她,一旦有了醉意,要她如何清醒地脫離這一切呀!

  隨著韓翼益發煽情的挑逗,倪雅喻醉了,醉倒在無邊情海裡。

  霧起,覆蓋滿室銷魂春光。

  夜,正要開始。

  ***

  一杯熱氣升騰的茶,出現在看著窗外出神的倪雅喻面前。

  「雲姨,謝謝。」她接過杯子,眼光依依不捨地從冬陽下的庭院回到室內。

  「小宇、圓圓他們好像玩得很開心。」在韓翼家住了幾天,傷勢無大礙後,她便回到育幼院來。

  「本來就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他們這陣子也懂事不少,環境會逼著一個人長大。」

  不知為何,倪雲說這句話的同時,倪雅喻想起了韓翼。

  她今天一早替他做了早餐,只是一份再簡單不過的三明治和鮮奶,他卻吃得津津有味,連她問味道合不合胃口都懶得理。直到他吃飽喝足了,才說了一句令她深深鐫在心海裡的話。

  「我一直想知道,有一個人特地只為我做早餐,是什麼樣的感覺。」

  那一刻,她好想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努力地把凝聚在眼眶周圍的濕意吞回肚子裡;也是這一刻,她發現愛情國度裡的幸福,是平凡的她也能擁有的。

  但,能擁有多久呢……

  「對不起,讓雲姨和小朋友們擔心了。」倪雅喻回到令人落寞的現實。

  「說這什麼話!人沒事,平安回家就好。我沒跟孩子們提你住院的事,不過,育幼院所承受的壓力,他們或多或少也感覺到了。」

  倪雲不得不擔心,臉龐上又堆滿憂慮。「明天就是英霸財團給我們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X保全的出面真的有用?」

  「他們把這件事交由韓翼處理,我想沒問題的。」至少,他答應她了。

  「韓翼……是個什麼樣的人?」倪雲有股衝動,想多知道他一點。

  「他是個孤兒,小時候曾在育幼院生活過。」倪雅喻拿出替韓翼保管的項鏈。

  「我曾經看過他一個人看著這條項鏈,我覺得這種款式不像是針對大人做的,或許和他童年有關,可是韓翼卻想將它丟掉。」

  當項鏈映入倪雲眼簾,她再也移不開震驚的目光──

  「雅喻,你說這條項鏈是韓翼的?真的是他的?!」倪雲顫抖地拿過曾經熟悉的項鏈,一手緊緊握住倪雅喻。

  「我想應該是……」倪雅喻點點頭,從未見過雲姨這般激動……落淚。

  「雲姨,你怎麼了?」她連忙替倪雲拭淚。

  「雅喻,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兒子的事嗎?這是我兒子被送走前,我親手幫他戴上的項鏈……」倪雲泣不成聲,不斷擦拭模糊的淚眼,想看清楚手中的項鏈。

  倪雅喻詫愕低呼。「雲姨,你的意思——」

  「倘若這條鏈子真是他的……我不敢相信這孩子竟然保存到現在。」倪雲拂去臉頰上的淚痕,平靜訴說當年往事。

  倪雲出身於書香世家,是家中的獨生女,倪家在南部是有名的大戶。考上大學那年暑假,她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非他不嫁。倪父看男子只是三流高中畢業的工人子弟,於是斷絕他們來往。

  她沒有放棄,努力和父親溝通,父親終於答應他們在一起,也幫他找了份外地的工作,並允諾若四年後她大學畢業、他事業有成,兩人就能結婚。男子毅然答應倪父的條件,卻在離開家鄉的路上死於非命。

  她得知消息後,消沉了好一陣子,也一度想結束生命,後來發現肚裡已有了孩子,再度燃起求生意志。孩子誕生後,倪父送給外孫一條專人依型打造的鏈子,這是倪家的傳統,意指新生兒誕生,便會受到家族祖先的庇佑,所以,儘管倪父不諒解她未婚生子,她仍慶幸孩子得到外公的祝福。

  沒想到有天,倪家人竟趁她和孩子熟睡後,偷偷把孩子抱走,不讓他們母子相見,說是為了她的名譽和未來著想,好讓她將來嫁個富貴人家。

  「他們難道不懂嗎?沒有了他和孩子,我的生命已經死去一大半。於是,我選擇離開那個家,到處打聽孩子下落,甚至創辦了慈音,以為能更順利得到失親孤兒的消息,卻始終沒有下文……」

  聽完,倪雅喻明白了倪雲設立慈音的最初目的,也瞭解她字裡行間和眼中未曾斷歇的淚水,飽含了一段多麼令人心酸的過去。

  「我馬上打電話給韓翼!」

  「雅喻不要!你說韓翼想把項鏈丟了……先別告訴他。我只想知道,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也許,韓翼恨她,恨她除了給他一條項鏈之外,什麼都沒給。

  「雲姨……」倪雅喻好心疼,好心疼倪雲壓抑一個做母親的心。

  鈴——鈴──桌上的電話在此時響起。

  「慈音育幼院,你好。」倪雅喻接起電話,最後,話筒離了她手心、落了地。

  「雅喻,怎麼了?」倪雲看著倪雅喻臉色轉白,著急地問。

  「小雯上學途中被車撞傷,人正在醫院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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