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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呢喃 -【癡心沒好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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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6 00:02: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呢喃 - 癡心沒好報

說她從小就是爹爹不疼、姥姥不愛,
還真是一點也沒錯耶!
她的那些師姊們一直都把她當成空氣一樣,
沒有人關心她、在意她,更別提給她好臉色看,
只是當要出任務,尤其是有生命危險的苦差事時,
她就變得重要起來了!因為她一定是那個受苦受難的不二人選,
就因為她的性命是這麼的微小、命運是這麼的坎坷,
所以當有人主動關心她、對她微笑,
她感動得只差沒有當場把自己的真心挖給他看了!
而這位面貌和善又親切的公子,
毫不猶豫的把隨身攜帶的保命物給了她,要她保重身體,
她……簡直是激動到不行啦!
她決定了!一旦她平安歸來,一定要回來找到他,把自己的一輩子奉獻給他!
希望他一定不要客氣,要好好的接受她像長江一樣長的心意,
但──當她做下這個決定,也註定了她悲慘命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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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21-11-6 00:02:23 |只看該作者


小喃最近遇到挫折。

人的一輩子很長,久得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有個念頭不斷浮現腦海,很強烈……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管再花多少時間都無法彌補。

錯過了身邊的人,錯過了曾經愛自己的人,等繞了一圈回到原點,卻發現他已不是他,我己不是我。雖然心中那份感覺仍在,但是已經失去在一起的理由。

很難過,真的。很失意,真的。

我會學著祝福他,用好朋友的立場,也會學著處之泰然,但現在的小喃,只想去流浪(嗯,可是殘酷的編編會催稿,就算要流浪也得帶著筆記型電腦,嗚嗚嗚),有些話真心的想對他說——

謝謝你曾經愛過。

因為心情沮喪,無法寫得很快樂,但是各位看倌大人要開心地看小喃的書喔~~

PS。十年這首歌超好聽,有時間可以回味一下。

打算去流浪的小喃,下臺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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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21-11-6 00:02:3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闇夜,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大街飄著一層薄薄藍霧。

一抹黑色身影無聲無息翻上大紅瓦牆,宛若輕靈的貓兒,她黑巾蒙面,僅露出清澄妖美的美眸,在夜色中更是亮得過火。

貼著壁,像條危險豔麗的毒蛇緩緩滑下牆來,黑衣女子將窗輕輕推出一條細縫,冷眼睇著房內熟睡的男子。

許久,她拉下黑巾露出絕豔的臉龐,美眸中寒芒乍現,從袖口翻出短笛,眼看毒煙從豔紅似血的菱唇吐出……

倏地,一把緞面玉骨扇阻止她的動作,眨眼之間他倆已無聲交手數招,最後緞面玉骨扇的主人技高一著制住她的腕脈,硬將她拉到牆角。

“無邪,夠了,你別一錯再錯。”將她抵在牆邊,白衣男子低聲開口。

聽見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女子嬌軀先是微微一震,感覺他溫熱的胸膛正抵著自己,呼吸裏儘是記憶裏熟悉的味道,她閉閉眸,久違的心痛又起。這曾是讓她痛不欲生、渴求不到的懷抱;如今,她不想再見到他,他卻用這雙手緊緊抱住自己不放……

一種說不出的恨,在她心底淡淡漫開。

大宅院裏好靜,靜得足以聽見她狂烈的心跳,劇跳的心臟撞得她胸骨都疼了。櫻無邪玉齒深陷唇瓣,當她再睜開眸,眼底儘是不容錯看的剛烈。“又是你。”

她聲音冷淡,恍若他只是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是我,我在等你。”白衣男子蹙眉,沒有錯聽她冷冽如冰的嗓音。

我等你。又是這一句話,這短短三個字曾給她希望,也讓她狠狠跌落穀底。

“既然落入你手中,看來你只有兩條路可走,”故意忽略這句話對她的影響力,櫻無邪唇瓣揚起絕美的笑花。“一是放開我,要不,就把我交出去。”

“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男子眉頭蹙得更緊,低聲回答。

“白非揚,你錯了,我從不瞭解你會怎麼做。”櫻無邪笑容更豔,像帶毒的罌粟。

她從來不曾瞭解他,從前如此,現在亦然。

“無邪,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她的話像雙面刃,明白傷他的同時也狠狠刨開自己血肉模糊的傷疤。

“白非揚,你並不虧欠我什麼,不愛我並不是你的錯。既然一年前的那個夜裏我們再無關係,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到死永不相干。”話聲很輕,像是隨時會被吹散在風裏,卻聽得出話裏的冷漠決絕。

把她逼上如此絕境的人,是他!

“無邪,我不會再放開你。”更用力握住她纖細的皓腕,白非揚咬牙道。

“呵!全天下的男人,唯有你沒資格這麼說。”櫻無邪冷笑,感覺貝齒狠狠咬進唇瓣,淡淡血腥味在舌間漫開。但是再痛,也比不上心頭那道永遠癒合不了的傷口。

笑吧!他曾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他倆拜過堂、成過親,他是她的天、她的夫,可後來卻發現他心底始終住著另一個女人……

一個她永遠比不上、也碰觸不得的女人。

他永遠不懂他傷她有多深,一如她不懂為何他如此愛著柳築茵,就算會讓她有多傷心也無所謂。

她的心在成親那夜死了、倦了、無所謂了。她與他白非揚自那一夜起永遠沒有瓜葛!

“無邪!”她倔強冷漠的表情令他揪心。

“白非揚,若是你不打算把我交出去,現在就放我離開。但我必須告訴你,我還是會再回來。”櫻無邪揚眸看他,美眸仿佛冷得結了冰,語氣毫無起伏。

闇夜,天空緩緩飄起雪花,沾上他們的衣襟,落在他們交纏的發……她絕美孤傲的表情深深映入白非揚眸底。他最後還是放開了手,黑眸淨是複雜難懂的情緒。

他早該明白她的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啊!

他早該明白的。

“我不會讓你殺駱與風,也不會把你交出去。”他平緩地道。

“是嗎?”菱唇揚起譏誚的笑,更突顯她驚心動魄的美,她執起他修長如玉的手放在自己喉間。“要不你現在殺了我,不然我倒要看看你能保住駱與風到什麼時候?我櫻無邪看上的人,沒一個能活著離開。”

聞言,白非揚幽闇的眸子迎上她的,夜色中她的長髮隨風狂舞,形成一幅妖魅絕美的畫面。

從前的無邪絕對不會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是他!

是他把無邪逼到這種地步,她所有的偏激執狂全是他一手造成,是他把從前天真爛漫的櫻無邪逼到絕境,只是他千算萬算,卻忘記自己終究還是人,而人都會有感情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還會相信嗎?她還會相信其實他對她用情已深?不!她不會相信的,現在她對他,只剩說不盡的恨……

“你走吧!”萬籟俱寂的夜裏,他閉眸轉身。

他早已立誓,這一輩子不論任何理由,他絕不再傷害她!

絕不!

深深凝睇他頎長削瘦的背影一眼,櫻無邪頭也不回的絕決離去,眼裏卻是藏不住的濃烈哀傷。

如果她能像自己所表現出來那樣不在乎就好了,可惜,她在乎,她還是同樣在乎。

思緒飄回好久好久以前,回到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漫天飛舞的櫻花雨,傲然孤立的頎長身影,寂寞孤單的桃花渡口……

他永遠不會明白她有多愛他,那種愛深深刻進骨血裏,教她忘不了、放不下,為了白非揚,她忍人所不能忍,只為了活著回來見他;但是也為了白非揚,她終於明白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的道理。

櫻無邪,你要記得現在所承受的痛楚都是白非揚加諸在你身上的!

櫻無邪的耳邊再次響起皇甫昊月冷漠無情的聲音,字字清晰,她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淚水,纖麗單薄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夜色裏。

如果他們從來不曾相遇就好了,如果從來不曾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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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6 00:0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桃花渡口。

看來這場雨是不會停了。

天剛翻魚肚白,迎面拂來的輕風帶著寒意,望不見對岸的江面細雨飄飄,迎面拂來的雨絲滿是孤寂的味道。

一名身穿紅衣、年僅十二歲的小女孩孤伶伶站在渡船口,寒風將她粉雕玉琢似的漂亮臉蛋凍得紅撲撲的,此時她低著頭,一雙水靈清澈的大眼瞪著自己沾滿泥濘的鞋尖,可愛的俏顏浮現濃濃惱意。

是的,她很氣。

這雙繡鞋是她臨行前,紅姨特地幫她縫的,如今卻已髒到不行,連鞋上的繡花都瞧不清了。

她更氣這兒明明叫作桃花渡口,為什麼連半株桃花樹也沒有?倒是兩旁滿滿的櫻花樹,隨風飄落的櫻花瓣惹得她心都煩了,既然如此,為何不乾脆改叫櫻花渡口算了!

還有啊!水月宮沒事選什麼未來大弟子,而姥姥們誰不挑,偏偏挑上她,說她性子剛烈、骨骼異人,是修煉神功的最佳人選,害她得孤伶伶一個人遠去桃花島練啥神秘鬼功,離開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妹們,離開最疼愛她的紅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紅衣小女孩負氣地伸手抹臉,用力將淚水眨回眼底,編貝玉齒咬得唇瓣滲血。

她是真的很氣哪!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練武奇才,平時師姐們傳授基本武功時,立刻心領神會的人也不是她小無邪,頑皮偷懶倒是有她一份,罰跪在大殿前懺悔是家常便飯,如此不成材的表現,為什麼還會雀屏中選?

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眼看就要不爭氣的落下,櫻無邪吸吸鼻子,用衣袖胡亂抹去。

聽說桃花島上專門傳授功夫的龍姥姥很凶的,若是惹她老人家不高興,會被吊在樹上三天三夜不准吃飯,還聽說從前被挑中的娃娃們能活著回來的屈指可數,看來她這回是凶多吉少了。

嗚嗚嗚……她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念即此,她又看了眼灰蒙無波的江面。

可惡,這船到底來是不來?!再不來,乾脆永遠別來吧!

這樣她就有理由可以回報長老姥姥們是船不來,不是她小無邪貪生怕死不去桃花島。

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這船遲早會來,而她的小命也是遲早會丟的,說不定長老姥姥們見她平時偷懶貪玩,才會故意如此懲罰她吧!

天色漸亮,空蕩蕩的桃花渡口不見船影,她心煩意亂地隨處閑晃,冷不妨,櫻花林裏一抹月牙白身影躍入她眼簾,無邪心一跳,猛然停下步伐。

原以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渡口只有她一個人,原來還有其他人存在啊!

那人站在花瓣飛舞的櫻花林間,月牙白的身影傲然而立,黑亮如緞的長髮未束,任其隨風輕舞,他仰首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從天散落的櫻花雨,頎長削瘦的身影瞧上去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孤寂。

小無邪怔怔望著他俊美如玉的側顏,那擰著的眉仿佛打著千千結,頓時把她的心也給弄擰了。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像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哀傷情緒,一時間,她胸口像壓了塊大石,悶窒得幾乎無法呼吸。

感受到被人目不轉睛的注視,白非揚回頭,如子夜般漆黑的星眸睇向眼前模樣可愛的紅衣小女孩,神情微訝。

桃花渡口人跡罕至,尤其在天初亮時更是清冷寂寥,他萬萬料不到會有他人在場。

尤其來人還是個嬌小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怎麼在這裏?你的家人呢?”定定神,白非揚柔聲問,微揚的唇瓣漾起優美的弧度,卻掩不住身上那抹孤寂的味道。

“我沒有家人,我是一個人來的。”水靈好奇的大眼直勾勾望著他瞧,無邪老實答道。

打從她有記憶起,她的人生就只有師兄、師姐,還有最疼她的紅姨,撫養她老大的水月宮就是她的全部,有家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不懂。

沒有家人?!

訝異的情緒從眼底疾閃而逝,白非揚朝她走近兩步,傾身向她。“小姑娘,那你為什麼來桃花渡口?”

桃花渡口──一個充滿別離氣息的地方,她沒有家人,應該不是來送別的。

白非揚的問題狠狠踩中她的痛處。

小無邪苦著臉,喪氣地垂下雙肩。“因為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能否再回來。”

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能否再回來……她的回答正好貼近白非揚此刻的心情。

真巧,不是嗎?不曾相識的兩人,卻有同樣寂寞的心情。

“只有你一個人去?”他又問。

“嗯,我一個人去。”水月宮的規矩,不能有人送行。

“是去投親?”她委屈的模樣讓人心軟,白非揚正想伸手挑去落在她發間的櫻花瓣,倏地,他手一頓,心中一驚。

方才不曾留心,現在才發現她和記憶中的纖麗身影竟有幾分神似。

白非揚不禁失神了,修長如玉的手終究沒有動作,唇瓣笑容凝滯。

輕風拂過,吹亂墨黑如緞的長髮,吹起漫天飛舞的櫻花雨,月牙白衣袂飄飄,有種說不出的孤絕。

眨眨眼,無邪近乎著迷地看著他。

在水月宮裏,她所見過皮相美豔的男人不計其數,就拿二師兄皇甫昊月來說吧!二師兄那張面皮好看得不像是人,妖美得教人不敢逼視。但是眼前的公子不同,他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像山間冰澈的清泉,讓人不由自主想親近……

“不!我要去的地方有個很恐怖的婆婆,聽姥姥們說她脾氣怪異,喜怒無常不好相處。”小無邪低聲解釋。

明知道龍姥姥喜怒無常,為什麼還要她去桃花島?明擺著欺負她嘛!

姥姥?婆婆?雖覺得她的稱呼有些怪異,但此時有些心煩意亂的白非揚並沒有在意。

他緩緩垂下俊眸,薄唇微勾。“你害怕?”

瞪著他的笑,小無邪沒來由心頭暖呼呼的,他是這幾天來唯一對她笑的人呢!“何止害怕,是非常害怕。臨行前每個人都告訴我惹怒婆婆的悲慘下場,還說已經連續十年沒有人活著回來,看來我這次真的完蛋了。”

她年紀尚幼,無法真正體會死亡的意義,卻能感受到一去不返的恐懼,更何況她小無邪何德何能,能當十年來的唯一例外?

雖然猜不出她口中可怕的婆婆是何人物,但她難過的模樣令白非揚軟了心腸。

“若是你真那麼害怕,我就送你一樣東西,有它在身上,你必定能平安回來。”白非揚從懷中掏出一塊紅玉,其色似血,雕琢四爪騰龍栩栩如生,他將它放入她小巧的掌心。

“咦?你要送東西給我?”她愣住。

“送東西給你不好嗎?”白非揚含笑反問。

“也不是……”小無邪怔怔望著掌中的紅玉,就算她年紀小不懂分辨玉質好壞,也看得出它價值不菲。

“你不是害怕嗎?它能保你平安的。”白非揚微微一笑。

這塊紅玉真正有價值的地方不在玉質本身,而是它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騰龍玦是他的隨身信物,也代表天下第一堡滂雪堡,見物如見人,她若遇到困難,他相信它能幫她逢凶化吉。

“謝謝你,大哥哥。”有了這塊玉就能永保安康?小無邪半信半疑,不過他堅定溫柔的語氣就是有種莫名的信服力。

她滿心歡喜地收下騰龍玦,心頭暖暖的。

除了紅姨之外,他是唯一一個送她東西的人了,她真的很感動。

小心翼翼將騰龍玦收進懷裏,小無邪無比認真的仰首望他。“大哥哥,若是我有命回來,我一定會去找你,報答你贈玉的恩情。”

“是嗎?那我等你回來找我。”沒真的將她說的話放在心上,白非揚微笑回應。若是這句承諾能讓她振起回來的勇氣也算好事一樁,他只是單純這樣想。

可他的話卻是重重地敲在她心版上,沒來由的,小無邪胸臆間漲滿說不出口的情緒,激動莫名。

我等你回來找我。他是唯一這麼說的人,也是唯一相信她會活著回來的人。

還記得當她被姥姥們挑中的時候,師姐們都用悲憫的眼光看她,紅姨則是一邊拭淚一邊幫她收拾行囊,沒有人奢望她會活著回來,沒有人……

只有他說會等她!

有大哥哥這句話,就算再苦再難,她也要活著回到中原,一定要活著回來!

“大哥哥,你又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裏?”心中暗暗立下誓約,小無邪抬頭問道,笑得天真可人。

在這細雨飄搖的桃花渡口,他的身影看起來格外寂寞。

“我是來告別的。”輕蹙眉心,白非揚低語。

“告別?”無邪不明白地眨了眨大眼。

這兒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要向誰道別?!

“因為從今以後,我不會再來桃花渡口。”

輕輕的,又是一陣輕風拂過,天空再次飄起漫天飛舞的櫻花雨,小無邪眼前淨是滿滿的櫻紅花瓣,而白非揚低柔的話聲逐漸被吹散在風裏。

這是她離開中原前的最後記憶,白非揚清冷如水的嗓音在她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她一直一直記得他孤單落寞的神情。

六年後。

“喝!”一聲清脆的嬌叱,冷冽的劍氣破空而去,劍氣所到之處大石崩離,樹倒枝落,火紅的豔色身影靈巧地翻越樹梢,翩然落地。

哎哎哎……她果然很棒呀!連她都不禁佩服起自己,不愧是當年被長老姥姥們選中的練武奇才,只短短六年就幾乎學成“殤情劍法”,除了第九式“心碎無情”還悟不出真義之外,其他招式對她來說就像背三字經一樣熟稔。

心碎怎會無情?必定要愛深才會心碎啊!創“殤情劍法”的前、前、前不知道第幾任的前宮主實在太奇怪了。

就在紅衣女子偏頭失神之際,一記烏木龍頭拐杖無聲無息地以風馳電掣之勢朝她攻去,紅衣女子像是身後長了眼睛,她足尖輕點,腰間軟劍瞬間出鞘……

“姥姥,您下手那麼重,遲早有天我被你打死。”紅衣女子嬌聲抱怨。

“無邪丫頭,我這是在訓練你,江湖險惡,頂著正道人士的光環盡做些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人多的是,與其你大意被人打死,不如我先一步送你上西天。”滿頭華髮的龍姥姥輕哼,手中揮舞的龍頭拐杖不曾停過。

哎呀呀!這算啥理由啊?

櫻無邪淘氣地皺皺鼻尖,輕靈的身子飄出丈外,絕美的臉龐笑意浮現。“姥姥,打從我踏上桃花島的第一步起,您就天天偷襲我,難道您不累啊?”

“誰教你不成材,不知道何時才能學成‘殤情劍法’,若是你學成了也甭怕我偷襲了。”龍姥姥停下攻勢,拄杖而立。

“姥姥,‘殤情劍法’我學得差不多了,就剩第九式‘心碎無情’參不透而已。”皺皺眉,櫻無邪小聲嘀咕。

她也想儘早學成啊!她多想離開桃花島回中原。桃花島,顧名思義一年四季開滿桃花,終年不變的景色瞧得乏味死了。她好想念師姐們,想念紅姨,也好想念……

櫻無邪的小手無意識按向衣口,感覺溫潤的騰龍玦緊貼著自己肌膚,一時間胸口仿佛都熱了起來。

想起“他”,眼前仿佛又不起漫天飛舞的櫻花雨,她曾立誓若是能活著出桃花島必定要去找他,如今要離開桃花島不難,卻不知道大哥哥還好嗎?

六年的非人修煉她全咬牙熬過了,混著血的、咬著淚的,支撐她的唯一信念就是他那句“我等你回來找我”。她不懂那句話為何帶給她如此大的力量,只知道轉眼間一千八百多個日子過去,而他的話仍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無邪丫頭,你又在想什麼?”龍姥姥冷峻的聲音喚回她飄遠的神志。

“咦?”眨眨美眸,掩去心虛,櫻無邪連忙笑答。“我在想‘殤情劍法’第九式……”

“是該想,‘殤情劍法’最厲害的殺招就是‘心碎無情’,如果你悟不出第九式,等於沒練過‘殤情劍法’。”龍姥姥冷哼。

“無邪明白,所以很努力、很努力在想了。”櫻無邪無奈地歎氣。

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會心碎無情呢?她真的很難體會,心碎無情啊!

因為心碎所以無情嗎?還是因為對方無情所以心碎呢?

唉!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她頭都要痛了,這招“心碎無情”,她已經想了整整半年,該不會她一輩子都想不透吧?!

她可不想一輩子都關在桃花島啊!

桃花島並不大,整座島也才三十裏長,四季如春,氣候宜人,回到中原的唯一渡船由雙目失明、不能言語的胡老擺渡,三餐伙食也是由胡老一手包辦。

此時桃花林中竹籬矮房炊煙嫋嫋,又到了晚膳時刻,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引人垂涎三尺。

“胡爺爺。”推開竹籬門,剛結束修煉的櫻無邪笑顏粲粲地向佝僂老人打招呼。

胡老向她點點頭,滿布皺紋的臉並沒有太多表情。

“無邪丫頭,今個兒天氣不錯,咱們在外頭用膳吧!”龍姥姥吩咐。

“是。”櫻無邪依言將桌椅搬至屋外,備妥碗筷。

殘陽斜映,彩霞滿天,映著滿樹桃紅,如此美麗的景色更是令人開胃。

待所有菜肴都上桌後,櫻無邪和龍姥姥坐了下來,此時胡老從懷中取出信柬交給龍姥姥。

“宮內來的信?”見到熟悉的字跡,龍姥姥神情驚訝。

胡老點了點頭。

龍姥姥拆開信,越看兩道白眉越聚攏,最後,她若有所思地看著無邪。

“姥姥,信上寫了什麼?”被龍姥姥的目光瞧得有些毛骨悚然,櫻無邪忍不住問道。

“有三件事,你想先聽哪一件?”龍姥姥面無表情地收信入懷。

“我想先聽壞消息。”

“壞消息是宮主三個月前過世,水月宮如今換了新主子。”龍姥姥語氣冷漠,聽不出真正心思。

“咦?新任宮主是誰?”無邪怔住。

可別怪她沒有悲傷的感覺,她對宮主的記憶非常模糊。她離開水月宮時還太小,輩份又低,只遠遠見過宮主一面,印象中他面容枯瘦,十指如爪,兩顆黑如潭水的眼睛教人不寒而慄。

“這是第二件事情。”龍姥姥斜眼睨她。

“姥姥說嘛!無邪很好奇究竟是哪位師兄擔當大任。”究竟是沉穩冷靜的大師兄?還是用毒絕頂的三師兄,反正誰都好,千萬別是……

“繼任宮主的人──”龍姥姥深深看她一眼。“是皇甫昊月。”

皇甫昊月那孩子她見過,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由他繼任水月宮主未嘗不是好事。

無邪美眸圓睜,清麗的臉龐悄悄失了血色,眼前浮現那張妖美邪氣的俊顏。

“二、二師兄。”最不希望的事實成真,一陣寒意自櫻無邪背脊泛上。

打從有記憶起,她就非常害怕皇甫昊月,總覺得他性子深沉,忽冷忽熱難以捉摸,尤其他那雙過度妖美的鳳眼,仿佛沒有任何事能逃過他的眼,她從不曾有勇氣直視。如今二師兄當上宮主,難保回去後,她不會有天天面對他的時候。

“而第三件事情……對你來說或許是好事。”見她表情僵硬,龍姥姥慢吞吞的執起筷。“你可以離開桃花島了。”

“我可以離開桃花島?”櫻無邪愣住,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可是‘殤情劍法’第九式心碎無情我還沒悟出──”

“你想留下來?”龍姥姥不冷不熱地反問。

“……也不是。”櫻無邪的聲音倏然收小。

能提早離開當然好,若悟不出“心碎無情”就得一輩子留在桃花島怎麼辦?提早離開她就能回去見紅姨,也能去找──

他。

思及此,櫻無邪的小手又無意識地撫上胸口,感覺衣料底下溫潤的騰龍玦。

冷眼睇著她多變的神情,龍姥姥面色一整,語氣冷肅。“你可別高興的太早,會要你離開桃花島是有原因的,奉新任宮主之命,命你即刻出島回去複命。”

這丫頭的心思她還不明白嗎?肯定又是在想些歪主意。

“二師兄要見我?!”頭有點暈,血液泛涼,櫻無邪方才的欣喜頓時消弭無蹤。

一想到要見皇甫昊月,她就背脊泛寒。

她早該知道……她早該知道不會有這麼好的事情。

武林最近籠罩在一股沉窒而詭譎的氛圍裏,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尤其這陣子正道人士接二連三遭遇不測,惹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上任水月宮宮主任行天與三個月前驟逝,繼任宮主之位的皇甫昊月野心勃勃,稱霸武林的野心顯而易見,破壞三十年前任行天與各大派訂下的盟約,還暗地召回各弟子,靜待出擊的最佳時機。

慕容仲華神色凝重地穿過長廊,方才侍衛應疆傳回的消息讓他憂心,連奴僕向他躬身行禮也毫無所覺,他步下青石臺階,三步並作兩步直奔絳西樓。

“非揚。”總算見到湖畔邊負手而立的月牙白身影,慕容仲華明顯鬆口氣。

白非揚聞聲回頭,平靜地望著摯友,月牙白長袍衣袂飄飄。

“非揚,我有屈前輩的消息了!”慕容仲華緩下腳步,兩道濃眉緊鎖。“但我想你一定不會喜歡聽的。”

“說吧!”

“屈前輩已遭遇不測,應疆在過雲山腳找到他的屍首。”慕容仲華低聲說道,緊握的雙拳洩露他激動的情緒。

聞言,白非揚斂下俊眸,過於平靜的神情教人讀不出心思。

“皇甫昊月欺人太甚,他當各大派無人了嗎?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算正道人士,我已經忍無可忍,再不吭聲,世人會笑我們是縮頭烏龜!”慕容仲華一拳擊在樹幹上。

“……”

“旁人我不管,屈前輩是慕容莊的朋友,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替他老人家討回公道。”慕容仲繼續忿忿不平道。

“……”

“非揚,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不說話,我怎知道你心裏如何打算?”見他還是一貫沉靜,慕容仲華焦急地道。

揚眸睇他一眼,白非揚總算出聲。“屈前輩的屍首在哪?”

慕容仲華微怔,原以為他會說什麼,結果卻是最無關緊要的一句話。

“我已經吩咐應疆妥善打點屈前備的後事。”他咬牙答道。

“嗯。”

“就這樣?你沒其他話要說?”他的單音回應令慕容仲華又氣又急。“為人最慷慨正義的屈前輩慘遭毒手,難道你真的無動於衷?非揚,難不成你的心是鐵做的?”

“仲華,你希望我怎麼做?”面對摯友激烈的反應,白非揚輕歎。

“我希望你怎麼做?”慕容仲華一愣,旋即咬牙切齒的瞪他。

他希望他怎麼做?他居然這樣問他!真是氣煞他了。

“若是我希望你變回從前的白非揚,你辦得到嗎?我不想再看見只剩一具軀殼、沒有心魂的白非揚,”慕容仲華越想越惱,“把我所認識的白非揚還給我!”

聞言,白非揚神情微變,別開俊顏。

“已經六年了,難道你還不能釋懷嗎?我所認識那位元絕頂聰明、武功蓋世的滂雪堡白二公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他不懂啊!真的不懂,天下女子何其多,非揚卻為了一個柳築茵六年不回滂雪堡,他到底是哪一點想不開?

好!就算他承認天下沒幾個女子比得上柳築茵,她的美傾城傾國,且學富五車,是江南第一才女,但是她都已經嫁作人婦,而且還是──

“仲華,別再說了。”白非揚的語氣難得有起伏。

“白非揚!你只有在聽見‘柳築茵’三個字時才有反應,才會讓我覺得你還像個人!”咬緊牙根,慕容仲華不甘示弱的怒目回瞪。

冷冷望著好友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半晌,白非揚薄怒地蹙眉,最後,他轉過身。

“皇甫昊月的事我會仔細盤算,我對屈前輩就像你對屈前輩那樣尊敬,屈前輩的死,我和你一樣難過。”冷淡丟下話,白非揚頭也不回地甩袖離去。

“該死。”明知道這是他的逃避方式,偏偏無計可施,慕容仲華忍不住低咒。

這已經不是當年和他義結金蘭的白非揚,白非揚啊!你到底要到何時才能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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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秋意濃,丹楓似火,迎面拂來的輕風帶著幾許蕭索。

傍晚時分,過雲山腳的宛城縣家家戶戶點起燈火,一名紅衣女子牽著騾子緩緩入城。

她薄紗遮面,僅露出一雙水靈澄澈的美眸,眼波流轉間自然流露出醉人的媚意。火紅色的衣衫藕臂半露,肩上背著同色小包袱,白皙賽雪的皓腕上系著銀鈴,隨著步伐前進,鈴聲叮叮噹當清脆悅耳。

“大吉大利,你說我們該往哪兒走呢?”無視路人古怪的注目,紅衣女子笑著對著騾子說話,嗓音又甜又脆。“我現在又餓又累,不如我們先找間客棧歇腿兒,明天再上路,你說好不好?”

大吉大利是她幫騾子取的名字,雖然俗氣了點,意義卻是不同,畢竟它是陪她長途跋涉了一個多月的夥伴,總是會有感情的嘛!

能離開桃花島固然開心,卻不知人海茫茫的,她要去哪里找“他”?水月宮是遲早要回去的,但不急於一時,因為她光想像要面對皇甫昊月就一陣頭皮發麻。

還是先找那位大哥哥再做打算,總而言之,回去見二師兄的日子能拖一天算一天。

“店小二,有什麼好吃的幫我送上來。”挑了間最顯眼的客棧,櫻無邪將大吉大利系在門口,找個靠窗的桌子坐下。

“沒問題,姑娘。”前來招呼的店小二胡亂的抹兩下桌面,旋即回櫃?後頭端熱食。

慢條斯理地替自己斟杯溫茶,櫻無邪托著香腮,懶懶地望著窗外往來行走的人們。她不想探人隱私,偏偏隔壁桌大嗓門的話一字不漏全進了她的耳。

“……那個皇甫昊月真不是東西,接二連三襲擊我們正道人士,他以為我們各大派都沒人了嗎?若是被我遇見,看我不用大崩掌一掌劈死他!”

頭也沒回,櫻無邪緩緩眨了眨美眸,粉唇微抿。

大崩掌有多厲害她不知道,但她六年前卻親眼見識過二師兄烈焰掌的恐怖,那個受害者皮膚上印著五指焦痕,五臟盡碎。嘖嘖嘖!那位大叔沒事還是別碰見二師兄比較好。

“宋大俠,你千萬別小看皇甫昊月,他年紀輕輕能當上水月宮主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坐在另一頭,馬臉男子低聲開口,“先甭提皇甫昊月,他的貼身侍衛夜嵐就十分棘手。”

“李賢弟,你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過都是邪魔歪道,不足為懼。”被稱作宋大俠的男子不滿地回道。

“宋大俠,你可別忘了連武功蓋世的屈前輩都已遭遇不測。聽說為了這件事,慕容莊莊主慕容仲華和滂雪堡的白非揚都趕到過雲山這兒來了,就是想查出些蛛絲馬跡,以便往後對付皇甫昊月。”

“天下第一莊和天下第一堡總算有點反應,我還以為他們打算一直當縮頭烏龜呢!”宋大俠冷嗤。

掀起薄紗,無邪低頭輕啜溫茶,他們的對話聽在她耳裏,沒來由的令她有些煩躁。

聽他們這麼說,二師兄想稱霸武林的事是真的了,那他急急把她從桃花島召回水月宮肯定沒啥好事。她已經可以想像二師兄漂亮的薄唇會吐出多殘忍的話,像要她去取某某某的項上人頭,暗算哪位武林人士的,光想就覺得駭人。

她雖出身水月宮,可是連只兔子都沒殺過。

不!不!不!她才不要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姑娘,不介意我們同桌吧?”忽地,頭頂傳來陌生的男音,兩名年輕男子正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她。

無邪的視線越過兩人,瞧見客棧內還有其他空位,正要拒絕,卻發現他們已經大剌剌坐下來。

討厭!

“姑娘,一個人嗎?”坐在她正對面,勉強還算順眼的男子笑問。

很忍耐地換個坐姿,櫻無邪頭也沒抬。“你有看見其他人嗎?”問的分明是廢話。

“姑娘別生氣,我們並無惡意,”男子自我介紹。“在下蕭雲,他是我的小師弟齊風,我們這趟是來奔喪的。”

奔喪?!

櫻無邪忍不住揚眸睇了他們一眼。

“姑娘應該不是本地人吧?”蕭雲又問。

“我像本地人嗎?”她牙尖嘴利地反問。

“那麼姑娘來宛城縣多久了?”

“本姑娘沒必要事事向你們報告吧?”真煩哪!她想一個人清靜都不行,一坐下就囉嗦個沒完,她又不是犯人,卻無故要受人盤問。

“你那是什麼態度!”年輕氣盛的齊風臉色微變,大手握住劍把。

“你哪只手敢拔劍,我保證你哪只手分家!”滿肚子不悅的櫻無邪警告。

“你——”齊風怒極站起。

“齊風,別衝動,”蕭雲和他使眼色。“別忘了我們有任務在身。”

齊風聞言,咬咬牙,硬是坐可原位。

“乖乖坐下是正確選擇,才不會莫名其妙丟了腦袋。”見他一臉氣怒,櫻無邪不冷不熱出言挑釁。

“可惡,你這妖——”

“齊風!”眼看場面快要失控,蕭雲沉聲低喝,直到齊風不滿地別開臉,他才笑著向她賠罪。“姑娘,我師弟還年輕,若有得罪請見諒。”

“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櫻無邪眯細美眸,就算她江湖歷練不足,也嗅得出對方來意不善。

“家師月前在過雲山遇害,我們是來追緝兇手的。”蕭雲神色微黯。

“你們追緝兇手與本姑娘何干?”

“你可別裝無辜,我們都已經問清楚了。師父遇害當日,有名身穿紅衣、妖裏妖氣的可疑女子和師父投宿同間客棧,我們懷疑兇手就是你!”齊風怒道,還帶點稚氣的臉龐漲紅。

他的聲音不小,全客棧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那間原本喧鬧的大廳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的眸光全落在櫻無邪身上,屈前輩的死在江湖上是件大事,每個人都想知道誰是兇手。

莫名其妙誣指她殺人,簡直是欺人太甚!櫻無邪胸間燒起無名火,忍無可忍的拍案站起。

“笑話!身穿紅衣就是殺害你師父的兇手,那全天下的紅衣女子豈不都是你的仇人?更何況我連你師父是誰都不知道!”

一個月前她還在桃花島為心碎無情還是無情心碎想破腦袋咧!又怎可能是殺人兇手!

真是豬頭豬臉豬腦袋,幸好她不是他師父,要不有這種只長四肢不長大腦的笨徒弟,氣也會被氣死!

“當然不能說全天下的紅衣女子都有嫌疑,但長得妖裏妖氣的……卻是只有姑娘一人啊!”齊風冷笑,擺明認定她是兇手。

紅衫刺眼,且會輕易露出雪白臂膀也絕非正經女子,就算她不是殺師仇人,也是拜月妖女!

“你說本姑娘妖裏妖氣?”櫻無邪聞言,氣得眼前一陣發暈。她青蔥玉指惱怒地直指他的鼻尖。“把那句話給本姑娘吞回去!”

難不成江湖上的人全是這樣蠻不講理嗎?

“妖女!”冷不防齊風伸手入懷,抖手向她灑去一片藍霧。

“齊風,不可!”蕭雲臉色微變,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咦?”櫻無邪機敏的翻身躲過。她低頭看向被毒霧腐蝕的殘破外衫,嬌顏頓時氣白,腰間軟劍鏘一聲出鞘。“你這名陰險小人,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居然使這種歹毒的手段!”

被毒碰到可不是鬧著玩的,肯定皮開肉爛,就算她也是用毒高手,一時半刻難保不會出意外。

現下她終於能體會龍姥姥沒事偷襲她的苦心,原來那些頂著正義光環的正道人士,全是招呼都不打就放毒的卑鄙小人。

盛怒中的櫻無邪劍氣淩厲,第一招即在齊風胸前劃開一道尺長的血口子,逼得他踉蹌後退,第二招一劍狠狠刺入他左肩窩,正想廢他武功,不料一把緞面摺扇從中介入,輕而易舉化解她的攻勢。

一道清冷似水的嗓音緩緩響起——

“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已經得到應得的報應。”

天下有多大,櫻無邪不清楚,但她明白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六年前那抹月牙白的身影並不容易;但是,就算要她窮極一生去尋找也無所謂,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好不容易再回到中原,她沒有特定方向,想往哪走就往哪走,她相信若是有緣,他們有天一定會再碰面……

如今,他不是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

睽違六年,心心念念的他並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一襲月牙白的長衫,清冷孤絕依舊,只不過於夜般漆黑的星眸少了當年的溫暖,此時的白非揚散發出一種難以親近的疏離。

“大哥哥!”久別重逢的狂喜,讓她忘了生氣,更不管仍在廝殺中,倏然放下寶劍,一雙翦水秋瞳淨是難以隱忍的激動。

是他。

真的是他!

她熬過龍姥姥的艱苦修行,全是為了活著回來見他,老天爺果然還是眷顧她的,讓他們再次重逢。

櫻無邪狂喜的語氣讓白非揚微怔,燦亮的眸光更是讓他心生疑惑,他正想詢問,眼角餘光卻瞥見齊風使毒的左手蠢蠢欲動。

“放肆!”誰也沒看清白非揚是如何動作,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齊風便被一陣內勁震開,手中毒罐易主,落入白非揚掌中。

“你以為這麼做屈前輩會高興嗎?”難得說出重話,白非揚俊顏罩上寒霜。“你可知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背棄屈前輩。”

“可是她——”齊風捂著傷口,年輕的臉龐寫滿不甘,恨恨地瞪著櫻無邪。

“齊風,你們所追緝的紅衣女子的確與她無關,”一直冷眼旁觀的慕容仲華慢慢地踱過來,“我們也在追查那名女子的下落。”

“慕容莊主、白二公子。”沒想到會在小小的宛城縣遇到天下第一莊和天下第一堡兩位最年輕的高手,蕭雲驚訝地抱拳行禮。

“原來大哥哥姓白呀!我到現在才知道……”耳邊忽又響起銀鈴似的嗓音,白非揚聞聲回頭,冷不防迎上樓無邪清澈似水的美眸。“我正在想人海茫茫的,不知該去何處尋你,沒想到我們就遇上了。”

真巧,真巧,真是太巧了!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啊!

“姑娘,我們認識?”她熟絡的語氣仿佛他們相識已久。白非揚蹙眉。

“事隔多年,你認不出我也是應該,人說女大十八變嘛!”櫻無邪笑著從懷中取出騰龍塊,一雙美眸眨呀眨,盈滿喜悅。“大哥哥,你還認得它嗎?”

垂眸望著她手中溫潤透亮的紅玉,六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回他腦海。

桃花渡口,櫻花雨。一個他立誓永不再去的地方……

“小姑娘,是你!”深不見底的黑眸隱斂種種複雜的情緒,白非揚薄唇勾起笑痕。

“是的,大哥哥,如同我的約定,我活著回來見你。”櫻無邪握緊騰龍塊,佈滿傷痕的掌心貪婪地感受它所帶來的踏實感。

桃花渡口是一個充滿別離氛圍的地方,六年前的那一天,他沒忘,不能忘,也永遠不會忘……

天下第一堡的白二公子白非揚生來得天獨厚,弱冠之年即躋身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心儀子他的女子更多如過江之鯽,天下間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除了江南第一才女柳築茵。

事情來得太快,他忘記是怎麼發生的,也許是他根本不想記得。三十年前彼此父母的一句戲言,曾與他山盟海誓的柳築茵搖身一變成為他未過門的大嫂,變成他永遠不能碰觸的人……

六年前的那一天,千杯不倒的白非揚第一次喝醉,醉得看不清大紅喜幛,醉得看不清身穿嫁衣踏入白家門的柳築茵。從此天涯放逐,整整六年不回滂雪堡,不想面對待他如父的大哥,更不想面對讓自己心如刀割的柳築茵……

在同一天,他在櫻花林裏遇見櫻無邪,她和柳築茵相仿的臉龐,和身上散發出和自己相同的孤寂落寞,使得他贈出從不離身的騰龍塊。

轉眼六年過去,當年對她所說的話早不放在心上,直到她拿著騰龍塊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才又想起他們的約定——

她會活著回來見他。

眼前的櫻無邪已不復當年小女孩稚嫩的氣息,就算薄紗遮面也能約略瞧出她清麗的容貌,盈盈美眸裏閃耀著他不會錯看的眸光,那是他打定一生不再碰觸的感情……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定定神,白非揚微笑,這些年來他的語氣第一次揉進愛意。

“我過得……很好。”頓了下,櫻無邪說出違心之語,笑著回應,仿佛這六年她過得再快意不過,可小手下意識悄悄握緊傷痕滿布的掌心。

能再見到他就好,其他的都已不重要。

再痛苦的磨練已經過去,她不再回憶,如今她能站在這裏再見到他才是最重要的。

“很高興見你平安無事。”白非揚輕聲道,俊顏放柔。

慕容仲華見到白非揚的反應,不禁瞪凸了一雙大眼。

“因為你說過會等我,我說什麼也要平安回來。”櫻無邪笑得美眸彎彎,眼裏只有他一如當年的溫柔。“若是沒有你,我不會站在這裏。”

這句話說得雲淡風輕,背後卻隱藏著無法想像的非人折磨,畢竟能從鬼門關前活著回來,才有資格修煉神功。

被冷落一旁的慕容仲華看看白非揚,又看看櫻無邪,總覺得他們之間有種詭譎的氛圍在緩緩流動。

不是他多心,而是他們的對話實在太奇怪了。

他不知道那女子是何身分,但這是六年來他第一次見到白非揚重綻笑容,這樣很好,最起碼讓他發現他的摯友還是個會笑會有感覺的“活人”。

慕容仲華清清喉嚨,俊顏露出開朗的笑容。好友開心,也就是他的快樂。“咳咳!櫻姑娘,天就要黑了,如果不嫌棄的話,與我一同回慕容莊,讓我招待你吧!”

慕容山莊又稱天下第一莊,莊大名氣響,本來就有很多慕名而來的武林人士做客,只不過……

慕容仲華摸摸光潔的下巴,又回頭看看身後的一批人馬,不明白為什麼除了櫻無邪之外,連齊風和蕭雲也跟著他回慕容莊,感覺母雞帶小雞,人是越跟越多。

看來他得想個開源之道,讓慕容山莊應付這些一住就是一年半載,又不付銀子的食客。不過,這並非最困擾他的一件事,眼看肚子裏的好奇蟲蟲有倍增的趨勢,慕容仲華沖著櫻無邪直笑,笑容近乎諂媚。

“櫻姑娘,在下有件事想請教姑娘。”

“慕容大哥請說。”櫻無邪笑顏回應,美眸彎彎,薄紗遮面的嬌顏有種動人的美。座下騾子大吉大利每走一步,頸上特大的鈴鐺跟著傳來清脆聲響。

“你和非揚是舊識?”舔舔唇,悄悄覷了眼落在後頭的白非揚,慕容仲華刻意壓低音量。

那小子自從柳築茵嫁人後就變得陰陽怪氣,他實在想不出有何理由,白非揚會將從不離身的騰龍塊交給她。

“六年前我和白大哥在桃花渡口有一面之緣。”無邪笑得桃花舞春風。

“僅那一面,非揚就將騰龍塊給你?”驚訝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臉上的表情,要不是他顏面神經正常,他會懷疑自己把下巴嚇掉了。

騰龍塊哪!有那玩意就可以號令天下第一堡,也等於號令半個武林,白非揚就這樣隨便給了她?!

“嗯。”櫻無邪笑著點頭,綻出甜甜笑窩。

“櫻姑娘,你可知道騰龍塊的用處?”他試探。

“我知道。”她還是笑著點點頭。

“你知道?”

“它可以保我平安無事,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嗎?”緊貼胸口的是騰龍塊溫潤的觸感,櫻無邪盈盈笑答。

若是那一日在桃花渡口沒有遇見白非揚,若是沒有騰龍塊,她萬萬不可能活著回到中原,她是真的這樣相信。

當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獨自一人被丟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裏面對不知名的毒蛇猛獸,是騰龍塊給了她求生的意志。

慕容仲華想笑又笑不出來,她的回答讓他反而更糊塗了,難不成騰龍塊除了號令天下第一堡之外還有他所不知道的功用?他忍不住回頭看向神色如常的白非揚,發現後者也沒有要將騰龍塊拿回來的意思。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何有如千年寒冰下化的白非揚,單單就只對她笑呢?!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不遠處出現氣派宏偉的紅色莊園,門區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慕容山莊。

“櫻姑娘,既然你是非揚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如就在莊裏多待幾天吧!”慕容仲華決定先將她和白非揚的關係擺到一邊,到時再向白非揚逼問也下達。

“白大哥也要在這裏住嗎?”沒有其他女子的扭捏作態,無邪心直口快的回頭問,擺明要和白非揚同進退。

白非揚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含笑點頭,笑容溫柔。

怪了、怪了,真是嚇死人了!千年寒冰的白非揚又笑了,這可是今天第二回。

慕容仲華震驚地瞪著白非揚的笑顏,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最後,他忍不住多打量櫻無邪一眼,面部表情微僵。

白非揚這個臭小子,與他十多年交情,賞給他的笑容遠不及眼前嬌滴滴小美人的一半。

“如果白大哥也住在這兒的話,那我也要叨擾了。”櫻無邪落落大方的翻身跳下騾子,將紅色小包甩上肩。

她好不容易才見著白非揚,當然沒有提早分開的道理。

她要緊緊的、緊緊的黏住他不放。

“大哥、非揚哥,你們總算回來了,我正惦記著你們呢……咦?”慕容熒熒從莊內奔出來的腳步一頓,盈盈美眸戒備地望住眼前纖麗的紅衣女子。

“櫻姑娘,我來介紹,這是舍妹慕容熒熒,”見到寶貝妹子出來迎接,慕容仲華沒來由的有些頭疼。“熒熒,櫻姑娘是非揚的朋友,你可要好好照顧人家。”最後一句話隱隱帶著警告意味,暗示被寵慣的慕容熒熒要懂得分寸。

慕容熒熒是慕容家的心頭肉,從小在大夥兒掌心捧著長大,他當然明白她喜歡白非揚的心意,但更明白白非揚對她的無心。

白非揚只當她是妹子,最多就是這樣而已,若被熒熒發現他對誰都冷冰冰的,就是對櫻無邪與眾不同,驕縱慣了的熒熒絕不會讓她好過的。

“非揚哥的朋友?”或許是女人的直覺,慕容熒熒看向櫻無邪的眸光充滿敵意,明顯地感覺到她和非揚哥之間異于常人的熟絡。

“叨擾了,慕容姑娘。”沒分神注意慕容熒熒冷漠的表情,櫻無邪胸臆間滿是再見到白非揚的狂喜,她客氣地向慕容熒熒打招呼。

慕容熒熒秀眉微蹙,僵著的俏顏沒有回應。

她一點都不喜歡櫻無邪,這是她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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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攤開紙卷,筆尖沾墨,櫻無邪一手托著香腮,非常專心地寫信。床榻上,與她火紅衣裙同色的布包微敞,裏頭並非換洗衣物,而是滿滿不曾寄出的書信。

這是她在桃花島養成的習慣,六年來永無止境的非人修行,在小小的桃花島上,無人可以陪她說話,所以她把所有悲傷的、難過的、盼望的全都寫在信裏,信裏全是她對他想說的話,也是她最大的寄託。

如今,她的確沒必要再寫信,因為她心念的人近在咫尺,他們所住的院落中間只隔著一叢叢白色花球。但多年來的習慣終究無法戒掉,她還是將滿滿的心情化作文字寫在信裏,這樣的感覺既甜蜜又心安。

揚起眸,櫻無邪從窗內望出去可以看見碧波蕩漾的深綠湖泊,兩旁垂柳成蔭,是她在桃花島不曾見過的景致。忽地,一抹月牙白身影吸引她的所有注意,她放下筆,不自覺走到窗邊。

是白非揚。

微風輕拂白袍飄飄,他若有所思地垂眸望著湖面,薄唇微抿,思緒不知飄到哪里去了,但是那抹碩長削瘦的身影散發出濃濃的落寞氣息。

明明他就在眼前,櫻無邪一時間卻有種永遠碰觸不到的錯覺。

下意識地握緊從不離身的騰龍塊,櫻無邪眼前忽地浮現當年他在桃花渡口時寂寞的表情,她猶豫了三秒,毅然轉身離開房間,往他的方向走去。

她不喜歡看見他寂寞的樣子,既然她在他的身邊,她要他一直都是開開心心的。

“白大哥!”

耳邊傳來清甜的喚聲,白非揚回頭,薄唇揚起一抹溫暖笑痕。“無邪。”

眼瞳裏映滿他的笑,無邪一時間覺得心頭暖暖的。

就算薄紗遮面,他仍能感覺櫻無邪臉上甜甜的笑意。

“白大哥是不是有心事?”

“為何這麼問?”他瞅她。

“因為白大哥看起來好像很寂寞。”咬咬唇,櫻無邪小聲解釋。

該開心她的細心敏感嗎?

俊眸彎彎揉進暖意,白非揚修長如玉的手頓了頓,終究撫上她的頭,用一種近乎疼愛的方式。

“沒有的事,你想太多了。”他輕聲道。

眨眨美眸,櫻無邪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頓時暖進她心裏。

果然白大哥只要見到她,孤寂的神情就會消失無蹤,她的存在對他而言肯定有種特別的意義呵!

“是我的錯覺嗎?怎麼覺得你老在我身邊打轉?”白非揚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打轉。

“白大哥不喜歡看到我?”櫻無邪的神情馬上變得可憐兮兮。

“當然不是。”她變臉的速度堪稱一絕,他失笑。

“那就是喜歡看見我囉?”有道是打蛇隨棍上,櫻無邪馬上笑眯美眸。

有些反應不及,櫻無邪直率的說法令他難以招架。

不討厭就是喜歡嗎?這丫頭好直的心腸!不過心腸直才好,才會惹人疼愛。

“白大哥,這些年你過得快樂嗎?”櫻無邪忽地問道。

“嗯?”

“因為我希望白大哥能快樂。”她希望白大哥永遠都開心,所有黑暗難過的事有她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所有不開心的、難過的,都給她吧!

“那麼你呢?你快樂嗎?”像是已變成一種習慣,白非揚大掌又輕撫上她的發心。

“我?”緩之又緩地眨了眨眸,謊言自然而然的從她嘴裏脫口而出。“我當然快樂,姥姥很疼我,胡爺爺也很照顧我,在桃花島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六年。”

不說實話,是不希望他擔心,更不需要他的同情。

“是嗎?我還記得你當時哭著說怕回不來呢!”白非揚輕聲取笑,沒注意到她深斂眸中的落寞。

“當時年紀小,離鄉背井會害怕總是難免,”櫻無邪閉上美眸,語氣輕快自然,浮現腦海的卻是生死一瞬的搏鬥,毒蛇猛獸不會因為她只是孩子而心軟,她必須自己找出活路,鮮血淋淋的……“但是我過得很好,非常好。”

“嗯,你過得好就好。”白非揚頷首,不曾質疑她話裏的真實性。

“白大哥,你還沒回答我,這些年你快樂嗎?”櫻無邪話題一轉,又回到他身上。

她很執著。

蹙起眉,白非揚忽地陷入沉默,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卻又不想騙她。

不!他不快樂。他的心早不知快樂為何物。

他只得轉移話題道:“外頭的世界很大,你應該要多出去看看,而不是和我一樣待在莊裏。”

“但是我不能離開啊!”粉唇微噘,櫻無邪低語。

“嗯?”她咬字模糊,讓他無法聽清。

“因為我一不在你身邊,你的笑容就會變得好寂寞,我不喜歡看你那樣的表情。”櫻無邪猛然抬頭,神情認真地說。

胸口倏然一縮,有種不及掩飾的狼狽,白非揚驚愕地迎視她燦亮的美眸。

“白大哥,如果我承諾會陪你到最後,是否你也能答應別再露出那種神情呢?”櫻無邪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仿佛這麼做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她很認真,絕不是隨口說說,她已經決定要陪伴他到最後。

胸臆間有股異樣的情緒在騷動,白非揚數次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的心很早以前就已封閉起來,也沒打算再為誰打開,偏偏櫻無邪率真的性子無預警撞進他封閉的心,如此直接,讓他來不及防備。

只可惜,她的心意他承受不起。

“櫻姑娘,我——”白非揚蹙眉,試圖在腦海裏找出最委婉的說詞。

“叫我無邪!”總覺得這個稱呼把他們的距離拉得好遠,櫻無邪皺眉。

湖面一陣輕風拂過,無預警地掀開櫻無邪遮面的薄紗,在看清她絕美容顏的?那,白非揚黑瞳倏地一縮,所有拒絕的話又吞回肚裏。

六年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子過去,她和記憶中的身影更相似了……

慕容山莊徹夜燈火通明,宴客廳熱鬧不已。

絲竹聲揚起、載歌載舞的美豔歌姬、滿桌的美酒佳餚……櫻無邪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豪華盛大的場面。

聽說這些都是為了她而準備的,因為她是白非揚“特別”的朋友,也是慕容山莊最重要的貴客。

執起杯,櫻無邪已記不得這是第幾位向她敬酒的人,粉頰發燙,頭微暈,就算如此,她仍能感覺出對方向她打量、好奇到近乎無禮的眸光,以及嘴裏那些言不及義的話,因為他們的目的都只為了騰龍塊。

騰龍塊,能號令天下第一堡及半個武林,傳說中是白非揚從不離身的信物,如今忽地從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手中蹦出來,當然引起眾人的注意,誰不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模樣?和白非揚又有何關係?

宴會廳上,白非揚的位子離櫻無邪有些距離,她揚眸望過去,在酒酣耳熱的熱鬧氛圍裏,他的神情平靜如常,優美的薄唇似笑非笑,她卻能感覺出他散發出來的寂寥,那抹身影——

好寂寞。

可惡,她應該坐在他身邊的!

“櫻姑娘,聽說騰龍塊就在你手裏,能否拿出來借在下瞧瞧?”忽地,陌生嗓音陡揚,櫻無邪有些驚嚇的回頭,看見一名紅臉壯漢低頭和她說話,因為背光瞧不清長相,只感覺是名像熊的男人。

大黑熊。

“我沒帶在身上,我把它收起來了。”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謊言,櫻無邪秀眉微蹙。

騰龍塊是白大哥送她的東西,是對她意義重大的保命符,為何每個人都要她拿出來?不要!她才不要!不管騰龍塊背後代表啥意義,她才不要給任何人看!那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小姑娘,別這麼小氣,我知道騰龍塊一定在你身上,沒人拿到騰龍塊還有藏起來的道理。”紅臉壯漢像是吃了秤鉉鐵了心,無視她錯愕的眸光,大剌剌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擺明不見到騰龍塊不走人。

怎麼這樣……櫻無邪微惱地瞪他,想見騰龍塊的人很多,卻沒人像他一樣,像趕不走的蒼蠅。心在惱,偏偏眼角餘光又瞥見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姬,千嬌百媚地往白非揚身上偎去,頓時,胸中一把無名火熊熊燃起。

“你走開,我說沒帶就是沒帶,你耍賴也沒用。”櫻無邪沉下俏顏,沒好氣地答道。

心好急,好想沖過去把歌姬可惡的手用力拍開,那醜歌姬的爪子怎有資格碰觸白大哥俊美如玉的臉龐!

“小姑娘,僅是一眼,又不是要跟你搶,沒必要這麼小氣吧?”紅臉壯漢皺眉,說啥都不願離開。

“你——”櫻無邪咬牙瞪他,卻更焦急地望向醜歌姬。眼看她無視白大哥冷淡拒絕的神情,整個嬌軀幾乎要靠進他懷裏。

整個宴會廳中,除了豪邁爽朗的慕容仲華外,就屬白大哥最俊逸出眾、卓爾不凡,醜歌姬的企圖再明顯不過。

氣!櫻無邪豁然起身,眯細美眸,編貝玉齒深陷進唇瓣。

不要臉、羞羞臉,大庭廣眾之下那名醜歌姬想做什麼?!不曾有過的酸意及火氣不斷翻攪,讓她恨不得一腳踹開醜歌姬。

想立刻奔過去,偏偏紅臉壯漢像尊大佛般坐在她面前,趕都趕不走!

“這位大叔,騰龍塊我真沒帶在身上,若是你真想看,不如改明兒個你再來找我吧!”櫻無邪很忍耐地對他說。

先找個理由把他打發走再說,總比他一直待在這兒擋路好。

大叔?!她叫他大叔?!

張若野瞪著櫻無邪,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來了。想他弱冠之年才過沒多久,雖然臉紅了點,長像蒼老了點,但是再怎麼樣也稱不上大叔吧?

張若野彎下高壯的身子,一副想抗議的神情。

“小姑娘……”宴會廳內雖然吵鬧喧囂,他還是壓低音量。

“啥?”見他突然神秘兮兮的模樣,櫻無邪不由得和眼前的大熊男更湊近了點,沒發覺一雙深不見底的幽合眸子正冷冷瞅著他們。

“我今年才二十一歲哪!你叫我大叔會不會有點那個……”原本因酒意泛紅的臉龐如今更紅了,張若野很不甘願的解釋。

大叔?!被一名小自己不到五歲的小姑娘這樣叫,傳出去還能聽嗎?他還想在武林裏當個很帥氣的“少俠”呢!

張少俠……張少俠……光想像就覺得好威風。

眨眨美眸,櫻無邪一時半刻還不能會意過來。“二十一歲?誰?”

誰?!還會有誰?!現在說話的人不就只有他跟她嘛!張若野清清喉嚨,很努力要自己別瞪她。

“我。”他小聲提醒。

“你?!”嬌脆的嗓音猛然揚高八度,頓時引起他人側目,一直望住他們的墨黑眸子更冷了。

“噓!”張若野急忙將震驚的櫻無邪拉回身邊,眼看兩顆頭顱快碰在一塊兒了。“不就是我嘛!你這麼大聲嚷嚷做啥?”

人家他也是月初才學成下山,聽說新任水月宮主野心勃勃,他特奉師命前來慕容山莊受慕容莊主差遣,盡點棉薄之力。

“你才二十一歲呀?比我大四歲。”櫻無邪扳著手指算,表情有些呆。

真是人嫩閱歷淺,沒行走江湖不知天下有多大。原來眼前看起來像大叔的男人,竟然還是個年輕人。

不過仔細瞧瞧,遠觀是有點老,近看倒是沒皺紋,的確不像三十多歲的大叔。

她果然太嫩了。

“所以我好奇嘛!想看看騰龍塊到底長啥模樣。”張若野咕噥。

莫名其妙被稱大叔,心底真是說不出的悶。

“我是真的沒帶在身上,不如下次吧!”話已出口,總沒有吞回去的道理,櫻無邪乾笑。

“好吧……”

就在兩人談話間,有人悄悄站起,疏離地回絕身旁的美豔歌姬,月牙白的身影消失在宴客廳,走向回廊。

新月如勾,花園裏暗香浮動,白非揚若有所思地垂眸望著樹叢中綻放的白色花球,深斂的黑眸裏心思複雜難懂。

是的,方才惱怒的情緒來得太過強烈,快得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或許是無邪日前的話在他心底激起漣漪,所以才讓他有如此奇怪的情緒反應。

張若野是姚老前輩的高徒,兩個年輕人談得來是好事,他沒必要覺得不悅,該要感到開心才對,但是……

身後忽地傳來細微腳步聲,他遲疑了下,定神。

“白大哥。”清甜的嗓音,混點淡淡酒香,隨即映入白非揚眼簾的是櫻無邪火紅的身影。

“你怎麼跑出來了?”見到她的笑,他神情不自覺放柔,轉變之快連自己都毫無所覺。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就是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白大哥不也跑出來嗎?”身子有些搖晃,櫻無邪臉上笑容更甜。

“我不喜歡那種場合。”他淡淡解釋。

“那麼我也不喜歡。”她咬咬唇,一雙美眸亮燦燦的。

忍不住揚起笑痕,總覺得她的回答十足孩子氣。

“慕容家向來好客,一連十夜奢華夜宴是家常便飯,你會喜歡的。”他低柔解釋。

誰都喜歡熱鬧的場面,這是人性,但是他不同,狂歡的氣氛裏他越是感覺孤寂,那是種天下之大,竟無他容身之處的錯覺……

聞言,櫻無邪美眸眨也不眨地凝睇他,很認真的思考他的話。“我想我不會喜歡的。”

“嗯?”是因為喝多的關係嗎?白非揚感覺她腳步虛浮搖晃,他伸手扶住她的腰,不是很認真的回應。

慕容山莊自釀的桂花釀入口醇甜後勁十足,他早該阻止她多喝才對。

“在那樣的地方,我總覺得格格不入,不適合我。”她甜甜笑答,因酒意微晃的嬌軀不穩地撞入他懷裏。

女子特有的香氣竄入他鼻內,白非揚大掌托住她軟馥的身子,平靜的俊顏來不及掩住黑眸疾掠而逝的驚訝。

那是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如此輕易地說出他的感受。胸臆間有股莫名的熱流流過,在他眼前仿佛是擁有另一個靈魂的自己,只不過當年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如今已是顛倒眾生的絕豔女子。

“白大哥,怎麼了?你瞧我的眼神好專注。”心跳得有些快,她粉頰炙燙,被他看得心慌意亂。

心心念念的人終於站在她面前,耳邊聽見他低沉渾厚的嗓音,感覺他掌心傳來的溫暖溫度,她難免緊張。

畢竟他是自己窮盡一生也要找尋的人哪!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白非揚話聲微頓,取而代之的是略帶譏誚的笑意。“我會特別親近你的原因了。”

就在六年前的桃花渡口,他遇見和自己相同寂寞的靈魂。

“白大哥……”美眸裏盈滿他譏誚的笑意,櫻無邪不開心的皺眉。

“嗯?”

“我不是說過只要我在你身邊的一天就要讓你開開心心的,讓你不再寂寞嗎?”櫻無邪嗓音輕軟,話聲不輕不重的落在他心底。

“我一定會陪你到最後……”

白非揚垂眸睇她。

這是她第二次對他這麼說了,心頭軟軟的騷動更甚,他卻刻意忽視。

陪他到最後……

“無邪,你醉了。”不著痕跡地輕蹙眉心,白非揚淡淡地說。

啪啪啪!啪啪啪!

清晨,綠蔭篩落燦光點點,小鳥兒枝頭跳躍,早晨特有的靜謐卻被這一連串拍門聲驚破。

慕容熒熒大步越過長廊,嬌豔俏顏帶怒,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停在慕容仲華房前,她用力拍打房門,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發洩在無辜的門板上。

披上外袍,慕容仲華百般無奈地前來應門,俊顏滿是睡意。“熒熒……”

“哥,騰龍塊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為什麼會有騰龍塊?”慕容熒熒劈頭就問,秀眉擰緊。

慕容家莫名其妙迎進一個妖女就算了,她身上有非揚哥的騰龍塊也算了,最令她不可忍受的是——

她居然最後一個才知道!

睡眠不足外加尖銳女音侵腦,慕容仲華足足慢了三秒才有回應。

“有關櫻姑娘有騰龍塊的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他慢吞吞地解釋,小心翼翼。

“那她和白大哥是什麼關係?她、她該不會是……”白非揚在慕容莊住了三年,她也芳心暗許三年,但是他對她的態度總是客氣而冷淡。

而他對櫻無邪的笑卻很不一樣,他從來不曾這樣對她笑過啊!

“熒熒,我不知道櫻姑娘和非揚是何關係,說不定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但是……”慕容仲華面色凝重地看她。“進了慕容山莊的人就是慕容家的客人,我可不許你找櫻姑娘的麻煩。”

“我不甘心。”沒將他的話聽進耳裏,慕容熒熒沉默許久,突然冒出這一句。

“你不甘心什麼?”慕容仲華俊眸危險的眯細。

“我喜歡了非揚哥整整三年,我不甘心輸給那名妖裏妖氣的女人。”慕容熒熒咬牙道。

“熒熒,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還有,入門就是客,我不許你再這樣口無遮攔。”隱隱嗅到她話裏的不對勁,慕容仲華低斥。

熒熒什麼都好,就是得失心太強,向來想要的東西非要到手不可,她的話讓他不安。

“總而言之,我不會把非揚哥讓給她的。”慕容熒熒衣袍一甩,轉身就走。

“熒熒!”慕容仲華先一步握住她的皓腕。“別做傻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慕容熒熒神情倔強。“我去找非揚哥問清楚。”

八角亭外涼風輕拂,送來淡淡花香,白非揚揚眸睇了張若野一眼,慢條斯理地放下棋子。

“將軍。”他薄唇勾笑。

“白二堡主,我又……”張若野用力搔搔頭,原本膚色偏紅的臉龐漲得更紅。“這已經是第三盤了。”

“下棋最忌心浮氣躁,別急、別急。”白非揚玉扇輕搖,收回棋子。“平心靜氣會有好處的。”

“但是……”張若野皺眉歎氣。“我輸得太慘了。”學藝不精啊!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意思。”聞言,白非揚難得微笑。

或許櫻無邪的話多少在他心裏起了作用,這幾日來終年不化的寒冰總算初露朝陽。

眼瞳裏映滿白非揚俊美出塵的笑顏,張若野就算是男人也看失了神,他著迷地移不開目光。

為什麼平平是男人,他們之間的差異如此之大啊?人家笑起來如此俊魅,他笑起來卻像大叔,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非揚哥,我有話想跟你說!”忽地,嬌脆的女聲陡然揚起,打破花園寧靜的午後。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投向亭外,只見慕容熒熒神色不安地看著白非揚,燦陽照在她清麗的嬌顏上,映出金色光圈。

“慕容姑娘。”白非揚和張若野互看一眼,然後他衣袍一撩步出亭外。

“非揚哥,我想跟你談談有關櫻無邪的事。”慕容熒熒咬唇道。

“無邪怎麼了?”聽她提起無邪,白非揚微怔,擔心她是不是在慕容莊裏惹了麻煩。

沒想到他竟直呼櫻無邪的名字,向來心高氣傲的慕容熒熒頓時覺得心頭更悶。

非揚哥在慕容莊住了三年,至今仍客氣地稱呼她“慕容姑娘”。

“非揚哥,我聽說你從不離身的騰龍塊在櫻無邪手中,真有這回事嗎?”她開門見山的問。

“嗯,確有其事。”不知道話題為何會和騰龍塊有關,白非揚仍捺著性子回答。

“將號令天下第一堡的騰龍塊交給不知來歷的女子是否太過輕率,更何況對方還是妖裏妖氣的女子。”慕容熒熒話說得很酸,擺明瞭是在嫉妒。

“慕容姑娘,你不覺得這樣形容一名年輕女子太過刻薄嗎?”白非揚俊眉微蹙,眸底蒙上淡淡不悅。

慕容熒熒形容無邪的方式,他很不喜歡。

“非揚哥,並非我說話刻薄,這是事實。”恨不得讓他們的關係立刻撇清的慕容熒熒急急解釋。“你也知道水月宮野心忒大、蠢蠢欲動,櫻無邪出現的時間太過巧合,說不定是他們派來的好細,非揚哥千萬別被她的美色所蒙蔽了。”

“慕容姑娘,白某像是會被美色所騙的人嗎?”俊顏依舊平靜,白非揚反問。

“非揚哥……”

“慕容姑娘,無邪是在下的朋友,若是她的存在讓你們感到困擾,我立刻帶她離開。”白非揚清冷的嗓音隱隱不悅。

“非揚哥,我沒這個意思,我絕對沒有要趕你離開的意思。心一跳,聽見他要離開,慕容熒熒美眸微紅,好急。

她只不過想在非揚哥面前說些櫻無邪的壞話,讓他和她保持距離,他卻直言要和她共進退。

可惡的櫻無邪,都是她害的!

“不然慕容姑娘是何意思?”白非揚的語氣客氣,卻異常冷淡。

“其實……”慕容熒熒焦急地咬唇,沒想到竟會弄巧成拙。“我只是因為向來鮮少親近人的非揚哥帶朋友回來感到不安而已,所以非揚哥別生氣,忘記我方才所說的話,原諒我這一回吧!”

這樣的暗示已經十分明顯,她會感到不安都是因為喜歡他呀!她就是太在乎他,才會打從心底討厭櫻無邪,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我不會生慕容姑娘的氣,”她放低姿態、充滿委屈的模樣並沒有影響白非揚。他薄唇微勾,神情如常,清冷的嗓音近乎冷漠。“慕容姑娘請回吧!”

他拒絕的態度明顯,慕容熒熒微怔,心頭忽地湧上委屈,他是唯一對她不假辭色的男人……

唯一一個!

安靜待在八角亭裏的張若野看著慕容熒熒負氣奔遠,忽地,心頭壓上某種說不出的悶窒。

他赫然發現對人向來和氣有禮的白非揚其實——

好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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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6 00:03: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咦?好漂亮呢!”近午時分,南街上專賣首飾花粉的店鋪裏忽地傳出悅耳嬌脆的驚呼,就像銀鈴般好聽。

“你喜歡?”本來只是上街辦事,後來發現櫻無邪就像個好奇的大孩子,每一間店都讓她驚奇不已,讓白非揚不得不捺著性子陪她一路慢慢逛。

咬住唇,櫻無邪水靈美眸著迷地看著眼前朱紅色的月牙發梳,腳不像生了根般捨不得走。

“嗯嗯。”

“紅色很適合你。”出入意外的,白非揚含笑答道。

喜穿紅色的女子很多,她卻是讓他覺得最耀眼的一個。

“白大哥也覺得適合我嗎?”櫻無邪眼眸一亮,“還記得小時候有次上街我看中一個紅色月牙發梳,那時我喜愛得不得了,可惜沒人願意買給我。”當時師姐們急著採買宮中必需品,無人理會小女孩的苦苦哀求。

她永遠記得那時哭得好慘,眼淚鼻涕全糊成一塊兒。

“老闆,月牙發梳怎麼賣?”如今她已是大人了,總算可以買把紅色月牙發梳犒賞自己。

“小姑娘,這只發梳可是難見的上等紅玉所制,如果你喜歡我可以便宜賣你。”老闆笑嘻嘻地伸出五根肥短的指頭。

瞪著他的五根胖手,櫻無邪有些嚇到的眨眨美眸。“五兩銀子?”

離開桃花島時龍姥姥盤纏給得不多,阮囊羞澀,如此昂貴的梳子她買不起。

“哎!小姑娘太小看這把玉梳了,它可是上等紅玉啊,玉質堅硬澄澈,怎可能五兩銀子!是五十兩。”老闆得意地摸摸山羊胡,笑容得意。

“五、五十兩?!”櫻無邪一聽整顆心都涼了。

五兩銀她都要再三考慮,何況是五十兩!

含淚!

“老闆,謝謝您了。”小臉上寫滿失意,櫻無邪依依不捨地道別。

可愛的紅色月牙梳,只能說無緣了。

“小姑娘,別走呀!若是你覺得太貴,不然我便宜個五兩銀,當作咱們朋友一場,下回再來光顧。”見她要走,老闆急忙留人。

“老闆,不勞您煩心。”少個五兩有何用?少十兩都買不起。

“哎!小姑娘……耶?”老闆還有話要說,冷不防一錠黃澄澄的金元寶輕輕擱在桌面,他吃驚地看著元寶主人。

“我買了!”白非揚淡道。

“好好。”金元寶哪!可不是天天都有,老闆心花怒放地捧起金元寶,立刻從後頭拿出錦盒裝起月牙梳。

“白大哥……”他的豪氣讓櫻無邪受寵若驚,她愣在原地。

“身為女孩子,你身上的裝扮的確樸素了點,更何況你不是很喜歡嗎?”白非揚伸手摸摸她的頭,語氣自然。“既然你很喜歡,我就買給你吧!算是彌補你小時候的心靈創傷。”

“白大哥……”心頭熱漲漲的,櫻無邪眼前泛起薄霧,眨也不眨地望住他的側顏。

好感動……白大哥果然對她是最好的。

“又不是什麼東西,何必用那種感動莫名的眼神瞧我,”早覺得無邪的性子直率可愛,沒想到卻是如此容易感動的小東西。白非揚不禁失笑。“就當作你守住承諾,活著回來見我的獎賞吧!”

接過老闆手中的錦盒,眼裏全是他溫柔的笑,櫻無邪只能用力點頭再點頭,道謝的話說不出口,就怕眼淚會先掉下來。

活了十八年,白非揚是全天下對她最、最、最好的人了,她也最、最、最喜歡白大哥……他一定想不到,這是她從小到大收過的第三樣禮物。

以後不管他寂寞的原因是什麼,她一定會極盡所能把他的心填得滿滿的,陪他到最後,讓他笑得真心,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紅色月牙梳……她也有把紅色月牙梳了。

座下大吉大利才剛到慕容山莊門口,櫻無邪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下,小心翼翼地打開錦盒,見到紅色月牙梳安穩地躺在其中,唇瓣不禁滿足地揚起。

心裏甜滋滋的。

隨後下馬的白非揚將馬鞍交給僕役,他微微眯眸,看她異常專心地收回錦盒。

“無邪?”

“白大哥。”回過神,櫻無邪朝他甜甜一笑。

“怎麼啦?瞧你對著它發怔,難道是不喜歡?”

“不!就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我會把它收起來。”她笑得美眸彎彎。

“這種東西不是都戴著嗎?收起來多可惜?”白非揚疑惑的揚眉。

“不行,要是碰壞了怎麼辦?”櫻無邪無比認真的搖頭。

“你沒聽老闆說它玉質堅硬嗎?沒那麼容易碰壞,”白非揚有些啼笑皆非,大掌一伸,取出紅色月牙發梳。“你轉過去。”

“我?”櫻無邪怔住。

“嗯,人轉過去。”白非揚頷首。

“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櫻無邪還是乖巧地轉過身去,烏亮絲滑的長髮隨風輕揚。

斂下俊眸,白非揚幫她挽起青絲,別上紅色月牙梳,淡淡的寂寥在心中漫開。

曾經,他也曾幫柳築茵別上發梳,不過那已是不堪記憶的過往。

不能回憶的往事。

紅著粉頰、僵著身子,因為背對白非揚沒瞧出他此刻複雜難懂的神色,櫻無邪任他幫自己挽起長髮,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仿佛就要從嘴裏跳出來了。

心跳得劇烈,撞得胸骨隱隱作痛,所有的知覺變得敏感,感覺他溫柔的動作……

好心動。

“很漂亮。”白非揚清冷的嗓音響起,櫻無邪轉過身,迎上他溫柔滿溢的眸光。

那種眼神,把她的心都融化了。

“謝謝白大哥。”櫻無邪開心地道謝,心頭暖洋洋的。

“別客氣。”深深睇她一眼,複雜的情緒從眸底疾掠而逝,他薄唇微彎。

他不能說,也無法說。

在挽發的?那間,無邪和築茵的影子竟重疊了。

從別後,憶相逢,幾時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桌上,燭影搖晃,櫻無邪托著香腮低聲輕喃,在白紙上寫下娟秀字跡。

從別後,憶相逢,幾時魂夢與君同呵……短短數字,卻道盡她對白大哥的依戀。想起他今天幫她挽發時的溫柔,櫻無邪不禁又是心跳怦怦。

這輩子她最喜歡的人應該就是白大哥吧!不會再有改變了。

隱約間,窗外忽地傳來兩人低語的聲音,櫻無邪倏然豎起耳朵,認出是白非揚特有的低沉嗓音。

白大哥的聲音很特殊,悅耳且富有磁性,聽在耳裏會莫名心跳加快,聽過一次便會上癮。

“……非揚,我知道你已六年沒回滂雪堡,但是這件事我非告訴你不可。”站在開滿白色花球的樹叢旁,慕容仲華神情嚴肅,猜不出白非揚聽見這個噩耗後會做的決定。

“怎麼了?”很少見到好友會用這種戰戰兢兢的語氣同他說話,就是屈前輩遇害時也不曾。

“你應該聽說過水月宮的毒香無色無味,除了水月宮的解藥之外無法可解吧?”慕容仲華試探。

“我知道,屈前輩也是中此種毒香不是嗎?”白非揚蹙眉,隱約嗅到飄散在空氣中不對勁的氛圍。

慕容仲華很緊張,但——為什麼?

“應疆傳回消息,柳築茵,也就是你的嫂子確定中了水月宮的毒香,命在旦夕。”紙是包不住火的,白非揚遲早會知道真相,與其讓他最後一個知道,倒不如先說。慕容仲華咬咬牙,招了。“水月宮已經正式向天下第一堡下戰帖。”

夜色太黑,瞧不清白非揚此刻的表情,只見黑暗中瞳眸倏然一縮,回應慕容仲華的是窒人的沉默。

“非揚?”他的安靜比有任何反應都恐怖,慕容仲華輕聲喚。

“嗯。”聽不出平仄起伏的單音,白非揚應聲。

“你會回滂雪堡嗎?我知道你對柳築茵成為你嫂子這件事一直無法釋懷,但畢竟……”

“我會回去。”不等他把話說完,白非揚輕聲回答。

“非揚?”這一回,換慕容仲華怔住。

“我會回去的。”斂下的黑眸淨是複雜難懂的心緒,白非揚重複。

他曾想過或許自己終其一生都不會回滂雪堡了,卻沒想過再回去,竟是面對柳築茵生命交關的時刻。

但聽見如此噩耗的他,如何放心得下?築茵纖弱溫柔,怎堪承受毒香蝕骨的痛苦?

一時間,他的心狠狠揪成一團。

“非揚,你回去……沒有問題吧?”越是內斂的人越難釋懷,身為他多年好友的慕容仲華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面對自己深愛的女人,卻要稱她嫂嫂,任誰都無法承受。

“沒有問題,怎麼會有問題?”就算有問題又能如何?白非揚笑看他,眸子裏卻揉不進絲毫笑意。“畢竟已經事隔六年了,不是嗎?”

“是六年了。”慕容仲華低聲附和。

他不懂情字有多磨人,卻明白就算一千八百多個日子過去,白非揚喜歡柳築茵的心依舊。白非揚若看得開,也不會一直躲在慕容山莊裏。

“我明天一早就趕回去。”白非揚淡道。

他們的話聲很輕,仍吹進櫻無邪的房裏。她背靠著牆;山頭忽地慌慌亂亂的,有種莫名的不安。

柳築茵。

她究竟是誰,居然能讓六年不回滂雪堡的白大哥歸心似箭。

她究竟是什麼人?

一種不安的氛圍緊緊包裹住她,她直覺,就快發生不好的事了。

“少堡主……二少爺回來了,二少爺回來了!”從白非揚踏進滂雪堡的第一步起,震驚狂喜的聲音不絕於耳,幾乎撼動整座滂雪堡。

老僕難掩心中激動,一路踉蹌往大廳奔去。

白非羽大老遠就聽見老管家欣喜若狂的喊聲,他走出大廳,相仿的眸子遙遙對望,俊顏綻出溫暖歡迎的笑意。

“非揚,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他快步上前給白非揚一個大大的擁抱。

“大哥。”睽違六年,複雜的情緒從白非揚眸底掠過,他輕喚。

“六年都不回家裏一趟,我該要好好罰你,”語氣雖有責備意味,白非羽俊逸的臉龐卻盈滿笑意,他的眸光落在他身後的紅衣女子。“非揚,不幫我介紹你朋友?”

“她是櫻無邪。”滂雪堡裏淨是熟悉的景物和親人,白非揚說心底毫無感覺是騙人的,他薄唇勾笑,眸光放柔。

“原來是櫻姑娘,”白非羽給人的感覺隨時充滿溫暖的笑意,和白非揚一身疏離形成最強烈的對比。他走向前,笑容燦燦。“我家不成材的小弟承蒙你照顧了。”

櫻無邪眨眨美眸,受寵若驚,連忙回禮。“不、不,都是白大哥照顧我。”除了白非揚和慕容仲華外,他是唯一沒用異樣眼光瞧她的人,他熱絡的語氣讓她好不習慣。

妖裏妖氣。這是她最常聽見別人在背後評論她的話。

“非揚會照顧人?”白非羽故作驚訝,俊眸彎彎。“這倒是一大奇聞,非揚在家裏向來是少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居然懂得照顧人?櫻姑娘,你應該是唯一的咧外吧!”

白非羽一句例外說得櫻無邪微微紅了臉龐。

“不是,白大哥很照顧我。”她越說越小聲,不禁偷偷睇向白非揚。

聽見他的話,白非揚僅是笑笑不加以反駁,兄弟間有種說不出的默契,那是打小一起長大、旁人無法介入的溫暖氣氛。

這就是家人嗎?她心底突然升起小小的羡慕。家人……那是她永遠無法體會的感受,就算她回到水月宮,也不能保證師姐們對她的態度會如此和善。

進了大廳,婢女立刻奉上熱茶。

“大哥,我聽說水月宮向滂雪堡下戰帖了?”白非揚從侍女手中接過杯,直接說出懸在心上的事。

聽見水月宮三個字,櫻無邪心頭微跳,飛快地瞥了白非揚一眼。

的確,白非揚很信任她,從來沒問過她的來歷,而她雖然沒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卻有種莫名的心虛。畢竟她出身水月宮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白非羽笑容一斂。“你聽說了?”

“是,所有的事我全都聽應疆說了,仲華他們最近幾日應該會趕過來。”

“是嗎?我還自以為保密到家,”白非羽微微蹙眉,俊顏憂慮。“我幹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他們竟會對築茵下手,這是我的疏失。”

築茵。儘管事隔六年,這個名字還是對他帶來不小的震撼,白非揚垂下眸,語氣極輕。

“嫂嫂……現在的情況還好嗎?”

嫂嫂。天知道這個稱呼要從他唇中吐出來有多艱難。

“水月宮的毒香有多棘手,你是知道的,”白非羽抿緊薄唇。“我盡了全力也只能保住她的性命而已。”

只能保命而已!

眼前忽地浮現柳築茵蒼白瘦弱的模樣,白非揚握住杯身的大掌微緊,儘量讓語氣聽來自然。“嗯。”

“竟向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皇甫昊月的心思真是太歹毒了。”白非羽咬牙道。

“嗯。”

坐在白非揚的左側,她的眸光不曾離開他的側顏。

是她的錯覺嗎?櫻無邪總覺得白非揚一聽見柳築茵時,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那是種故作鎮定卻又有些蒼白的神情。

“非揚,既然你難得回來,去看看你嫂子吧!”大廳上,白非羽輕歎。

一段感情可以深埋在心中多久,他並不清楚;更不明白到底還要多久,他才可以淡忘舊情,這個結,已經纏在他心裏好久好久,久得以為再也解不開了。

白非揚就站在滿苑園前,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腳下步伐始終跨不出去。

築茵、築茵……他一直心心念念,最後不得不任自己天涯放逐,誰知道再回滂雪堡,他連進去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斂下俊眸,白非揚望住自己掌心,柳築茵含淚訣別的神情重現眼前。

心——好痛。

“二堡主,”滿苑園的房門悄悄打開,身著鵝黃衣裙的侍女朝他盈盈二瞄。“深秋器重,夫人請二堡主進房說話吧!”

白非揚身形一震,眸光睇向微啟的房門。

“非揚,進來吧!你一直站在那兒總不是辦法。”房門裏,低柔悅耳的女聲傳來。

深藏眸底的情緒複雜難懂,白非揚咬了咬牙,終於跨進滿苑園。

半臥床榻的女子含笑看著他進房,她絕美的臉龐與櫻無邪有些神似,略顯消瘦的頰邊有抹病態的紅暈。

柳築茵擺手摒退侍女,房內猛然陷入窒人的沉默,許久,房內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直到柳築茵緩緩開口。

“六年了,我曾經一度以為你永遠不會再回來。”她勾起淡淡笑痕,笑得有些無奈。

“我的確沒打算回來,要不是……”話到舌尖猛然頓住,白非揚垂眸望著她蒼白的臉色,修長如玉的手悄然緊握。

“要不是我中了水月宮的毒香,你就不會回來是嗎?”柳築茵輕笑,讀出他心中所想。“早知如此,我應該早一點中毒香才是,這樣你也不用苦苦放逐自己。”

咬緊牙,白非揚沒吭聲,她的話字字句句紮在他的心上。

不離開,難道要眼看著她和大哥鶼鰈情深?不行!他辦不到。

見他沉靜的俊顏倔強,她輕歎。“非揚,難不成事到如今你還無法釋懷嗎?”

有時事事難盡如人意,但這就是人生哪!

“只要你和大哥過得幸福,這樣已經足夠,”俊眸眯細,白非揚漾在唇瓣的笑痕有著說不出的孤寂。“至於我,並不重要。”

“非揚……”

“我這次回堡,重點不是讓你們看看我過得好不好,而是你。”他聽似語氣裏隱藏一絲壓抑,上前一步。“我只擔心你的身體。”

“水月宮的毒香無藥可解,你是最清楚的。”他對她的執著,她知道,可惜她無福消受啊!

身不由己。短短四字,卻訴盡所有滄桑。

“總會有辦法,我不是特地回來眼睜睜看你死的。”白非揚咬牙道。

“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要滂雪堡向水月宮輸誠嗎?換作你也不可能。”柳築茵微微一笑,仿佛對自己的生死不甚在意。

聞言,白非揚黑瞳倏然一縮,向來平靜無波的俊顏浮現怒意。“不管什麼辦法,只要能救回你,我都願意去做。”

他痛恨她這種無所謂的模樣,從前如此,現在亦然。難道她從不曾想主動追求什麼嗎?當年她輕而易舉的放棄他,如今又輕而易舉的放棄她自己!

不管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絕不會讓柳築茵死在他面前!

絕對不!

“非揚——”

“其他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想出辦法救你,你只要負責養好身體就好。”胸口燃起熊熊怒焰,月牙白衣袍一旋,白非揚惱怒地轉身離開。

天色近晚,秋風拂過帶來微微涼意,紅色楓葉散落一地,落成半圓。

櫻無邪靜靜看著眼前月牙白背影,他已經孤伶伶在拱橋邊站了整個下午,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疏離強烈到難以令人親近,讓她想起在桃花渡口初見他的時候,他緊蹙的眉心仿佛在她心底打了千千結。

自從他們回到滂雪堡,白大哥整個人就變了。她不明白為什麼,只知道自己的心跟著他一起難受。

“白大哥。”她輕喊。

“無邪?”回過頭,白非揚冷漠的眸子令她心驚。

這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冰冷溫度。

“白大哥,你有心事?”櫻無邪走近他,語氣小心翼翼。

“嗯,是有點事……”斂下俊眸,他頷首。

雖然他在築茵面前承諾無論如何都會保住她,但水月宮的毒香的確無藥可解,築茵的安危像塊大石,沉沉壓在他心上,他至今還沒有想出有效的解決辦法。

該死的!

他可以失去她一次,只要她好好的活在這世上,但是……

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啊!

他不對勁的神色,櫻無邪全看在眼底,卻沒有說破,她斂下美眸。

“原來……原來白大哥從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裏,好山好水,還有個好大哥。”她故作語氣輕快。

“嗯。”忽然想起她曾說過沒有家人,櫻無邪輕柔的嗓音微微拉走他的注意力,暫時忘記柳築茵。

“我真羡慕白大哥能生在這樣的環境裏,一定很快樂吧?”合起滿布傷痕的掌心,櫻無邪笑眸彎彎。

她曾允諾會把他空寂的心填得滿滿,她所說的話一定會做到,所以她不要見到他這種表情。

“是很快樂……”若築茵不是他的大嫂,他們會繼續快樂下去。

“白大哥,你聽我說。”櫻無邪皎皎唇,這些話她必須先說不可,日子還很長,她不知道皇甫昊月還會做出什麼事,但她不希望他有被欺騙的感覺。“我不像你,我沒有家人,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沒有任何人或事會比你更重要,所以請你記得,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背叛你,絕不!”

天色漸暗,夜色裏,她的神情認真專注,他微微蹙眉,不明白她這些話的用意。他從不認為她會背叛他呀!

“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沒有任何東西會比白大哥對我更重要。”像賭誓般,她重複,夜色裏她的美眸閃閃發亮。

“無邪……”白非揚眉頭鎖得更緊。

他看得出她盈滿眸底的感情,那是他最害怕且不敢碰觸的東西,尤其在築茵性命垂危的關鍵時刻,他更無心考慮。築茵、築茵……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死去,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一定會有。不論要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挽回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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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夜,萬籟俱寂,只剩燭火隱隱跳動。

櫻無邪端坐床邊,似乎有些焦慮的啃著指甲,她穿著整齊,行囊好好的放置一旁,完全沒有即將就寢的跡象。

她的眸光落在搖曳的燭火上,風一吹,燭光忽明忽滅,她的心跟著忐忑不安。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

那是種再強烈不過的直覺,一如她在水月宮時,從來不曾出錯。

倏地,燭火滅了,櫻無邪嬌軀一僵,整個人繃直。

“親愛的無邪,告訴我,為什麼你沒有直接回來見我?”耳邊忽然傳來低柔的嗓音,溫熱的氣息吐在她頰邊,語氣不重,有如久別重逢的朋友般親切,櫻無邪卻聽得寒毛豎立。

皇甫昊月!

“二師兄……不!我應該尊稱你為宮主。”櫻無邪臉色微白,仍力持鎮定。

她的預感不幸成真,他果然過來找她。沒想到就連堂堂滂雪堡也防備不了二師兄,但是話說回來,又有誰能阻止他呢?

“無邪,你知道我沒什麼耐性,快回答我的問題。”只覺一陣涼風拂過,桌上燭火又亮了,照亮皇甫昊月妖美的側顏。

此時,他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半托著腮,好像他一直就坐在那裏似的,雖是盈滿笑意,卻讓人毛骨悚然。

“我不想回去。”咬咬牙,櫻無邪老實回道。

“哦?不想回來?為什麼?”仿佛覺得她的回答十分有趣,皇甫昊月挑眉。

“……因為我不想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完全無法直視他墨黑幽暗的眸子,櫻無邪低下頭。

“可愛的無邪,你可要老實告訴我,到底是不想做出傷天害理的事?還是不想離開白非揚?你知道我向來討厭聽人說謊,我可是會生氣的。”仍是笑容燦燦,皇甫昊月輕聲反問,語氣裏有種花貓戲鼠的危險。

聞言,櫻無邪身形一震,美眸震驚地迎上他的。

“傻無邪,你吃驚的神情真可愛,你仔細想想,有什麼事情能逃過我的眼下呢?”皇甫昊月垂眸睇她,薄唇吐出的話沒有溫度。

“……宮主。”沒錯,她早該猜到皇甫昊月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是她太大意了,其實她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掌握裏。

忽地,一個恐怖的念頭閃過腦海,在瞧清他的笑容後,櫻無邪更加肯定這個想法——他是故意的!

發現她與白非揚認識後,他故意放她自由,讓她取得白非揚的信任進入滂雪堡。

“呵!看來你終於想通了,”皇甫昊月支起她雪白的下巴,彎彎的俊眸裏冰寒一片。“終於知道為什麼讓你離開桃花島這麼久,我卻不聞不問的理由了吧!”

咬緊唇,櫻無邪強迫自己迎視他的目光,下洩露對他的恐懼。

“宮主是何時知道我和白大——白非揚認識?”

“我不是神,怎會知道你何時認識白非揚?但是過程不重要,我知道結果就好,”皇甫昊月的嗓音極輕,像條狡猾的毒蛇。“不過既然我知道了,你不回水月宮的責罰暫且放在一邊,你得幫我做件事將功折罪。”

“什麼事?”櫻無邪戒備地問。

“我要你對白非揚下毒,就用咱們水月宮的毒香。”他話說得雖慢,卻字字清晰。

“……”果然!從她感覺皇甫昊月會來找她開始,她已經料到他想說什麼。

“嗯?怎麼不回答我?”得不到她的答復,皇甫昊月不甚滿意地揚眉。

“回宮主的話,”短暫的沉默過後,櫻無邪深吸一口氣。“我做不到。”

“呵呵!”原本以為她的回答會換來皇甫昊月的震怒,她已經做好遭受責罰的準備,沒想到卻換來一陣低笑。

她訝異地抬頭。

“我可愛的小無邪,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但是有用嗎?你喜歡白非揚,但是人家不一定喜歡你呀!”皇甫昊月斜眼睨她。

好可怕,天下間仿佛沒有事情能逃過他的眼。

“我不管白大哥是否喜歡我,反正我絕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櫻無邪咬牙道。

“哦?你就如此肯定?你不怕對我這麼說話,我會先解決掉你?”他柔滑的反問,似笑非笑的俊顏令人猜不出真正心思。“你明白的,對我而言殺掉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我不怕!”她毫不考慮地回答。

在她心中,沒有任何事比白非揚更重要,她是因為白非揚才能活著回來,若要她對白大哥下毒,她寧願現在死在二師兄手裏。

“嘖嘖嘖!真是好剛烈的性格,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皇甫昊月薄唇勾笑,妖邪俊美。“你可知道當年為什麼眾姥姥誰不挑,偏偏挑上你去桃花島?”

櫻無邪搖了搖頭。

“因為我喜歡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性子,你會去桃花島,是我向她們建議的。”他笑答。

原來害她遠渡桃花島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無邪,‘殤情劍法’你還沒練成,對吧?”不等她回答,他又問。

“是。”她到如今還是悟不出心碎無情的道理。

“既然如此,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他冰涼的指尖滑過她粉頰輪廓。

好冷。

“宮主要做什麼交易?”以她對皇甫昊月的認知,他絕對不做賠本生意。她根本不覺得開心。

“我可以放你自由,也不要你對白非揚下毒,但是我賭你遲早有一天會心碎欲絕地回到水月宮來。”他語氣極輕,黑眸裏寒芒乍現。“若被我說中,我要你接受水月宮最殘酷的責罰,成為水月宮第一殺手。”

我可以放你自由,也不要你對白非揚下毒,但是我賭你遲早有一天會心碎欲絕地回到水月宮。若被我說中,我要你接受宮內最殘酷的貴罰,成為水月宮第一殺手……

她不懂宮主這些話是何意思?更不懂向來狡猾的皇甫昊月為何突然大發善心的放她一馬。

她很毛,真的很毛,莫名其妙說那種奇怪話,言咒……

最後說不定會變成言咒!

櫻無邪煩躁地穿過長廊,心中煩煩亂亂都是昨夜皇甫昊月所說的話,他的一字一句在她心裏造成不小的影響,讓她想忘都忘不了。

忽地,前方不遠處有陣小小的騷動,櫻無邪直覺停下腳步,發現原來慕容仲華一行人隨後到達滂雪堡。

同行的張若野眼尖的瞧見她,興奮地和她招手,慕容熒熒則是恨恨地看她一眼,旋即別開臉。

那種眼神仿佛她做了十惡不赦的錯事。

“柳築茵的身體還好嗎?”慕容仲華將錦盒交給白非揚,擔憂地問。

雖然距離有些遠,櫻無邪還是能約略聽見他們談話的聲音。

“不好。”眉頭深鎖,白非揚面色凝重的搖頭。

“是嗎?”慕容仲華覺得自己問了蠢問題。水月宮的毒香除了本門解藥外無法可解,她怎可能會好?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白非揚語氣極輕,仍清楚傳進櫻無邪耳內。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彷徨無措的神情,在她眼裏,白非揚一直都是安然自在的。

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在她胸口隱隱騷動,有點酸、有點澀,還有點苦苦的。

其實她能解柳築茵身上的毒香,只不過大家會因此用詭異排擠的眼光瞧她吧!全天下都知道只有水月宮的解藥才能解毒香,她若貿然拿出解藥,豈不自曝身分?

她不想看見白非揚擔憂的模樣,更不想他用異樣的眸光看她。

“總會有辦法的,非揚。”慕容仲華輕歎。

“若是築茵有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水月宮,絕對!”修長如玉的大掌悄然握緊,白非揚冰冷的嗓音一字不漏地傳人櫻無邪耳內。

不放過水月宮……那也包括她嗎?櫻無邪垂下雙肩,失神地轉身離開。

我賭你遲早有一天會心碎欲絕地回到水月宮,若被我說中,我要你接受宮內最殘酷的責罰,成為水月宮第一殺手……

皇甫昊月絲滑的嗓音重現耳邊,像條冰冷的蛇緊緊纏住她的心。

不會的……她不會背叛任何人,也不會有人背叛她的。

絕對不會——

湖面上清風拂來,風裏帶著沁涼的氣息。皇甫昊月優雅地半托著腮,俊美的側顏似笑非笑。

“宮主,你怎麼會答應放無邪離開?”夜嵐將溫熱的酒壺放在桌上,低聲問道。

“因為她一定會回來,而且很快。”俊眸半合,皇甫昊月薄唇揚起一抹輕笑。

“宮主?”夜嵐怔住。

“夜嵐,在你心中,我是會做賠本生意的人嗎?”皇甫昊月揚眸笑問。

“當然不是。”夜嵐毫不考慮地回答。

在她心中,皇甫昊月是名可怕、近似天神的男人,天神當然不可能做賠本生意。

“那麼……我可能輕易放無邪離開嗎?”他淡淡笑問。

“不會。”就是知道不會,所以她才覺得詭異呀!

“夜嵐,六年前我欽點無邪,就是因為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她,”皇甫昊月妖美鳳眸眯細,眸中寒芒乍現。“她的性子就像無怨無悔的撲火飛蛾,徹徹底底將自己燃燒殆盡,若是她發現所有的付出儘是白費,你覺得她的反應呢?”

早知道眼前笑臉盈盈的男人心機深沉,不管是誰都能當作一枚棋子來利用,就算是他最喜歡的櫻無邪也不例外。

“她喜歡白非揚,但是白非揚會喜歡她嗎?天真可愛的小女孩遲早要長大,”皇甫昊月薄唇微勾。“‘殤情劍法’不是人人可練,沒有她剛烈的性格,是悟不出‘殤情劍法’第九式,所有的一切我早計畫好了。”

無邪呀!無邪,他怎可能輕易放開她呢?她可是他第一眼看中的人選。他現在只不過暫時松網,等她再回來時,她會截然不同的。

當毛蟲蛻變成蝴蝶,她會變得更加狂野美麗。

夜嵐沉默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立在皇甫昊月身後。

她是他的貼身侍衛,不管主人的決定是對或錯,她都只能領命,若是今天當棋子的人是她,她也心甘情願。

“救、不救、救、不救……唉唉!怎麼又是救呢?”拱橋旁的小小角落,一抹豔紅身影躲在陰影處,手中的小雛菊被拔得光禿禿的,花瓣散落一地。

“要是救……我又該怎麼向白大哥開口?”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像千千結纏上心間,櫻無邪煩惱地快抓亂一頭秀髮。

“櫻姑娘,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忽地,像只黑熊的身影壓境,男人一臉狐疑地問道。

“咦?耶耶?”沒料到蹲在草叢間也會被人發現,櫻無邪嚇掉手中光禿的雛菊梗。

“櫻姑娘,你沒事吧?”拱橋另一端,慕容仲華關心地問道,站在他身邊的慕容熒熒則是別過臉,不願正眼瞧她。

“我沒事,我沒事……”櫻無邪拍拍草屑站了起來,晶燦的美眸噴火,她沒好氣地嘀咕。“大叔,你走路都沒聲音嗎?嚇死我了。”

“就跟你說我沒長你幾歲,別大叔、大叔的叫!”張若野大眼微瞪,“叫我張少俠!少俠!”

“哪有人這麼老當少俠的?”櫻無邪不服氣地反駁。

“拜託,這叫少年老成,萬中選一才有的面相,小丫頭不懂事就別亂說。”張若野不甘示弱的反駁。

“怎麼聽你們說話,像小孩子在鬥氣似的,”聽見他們的爭執,慕容仲華啼笑皆非的走過橋,“張少俠最厲害的就是輕功,踏雪無痕,自然沒有腳步聲。”他解釋。

輕功很厲害?會有她厲害嗎?櫻無邪皺皺鼻尖,一副邀他比試的模樣。

“櫻姑娘,你還沒回答我,你沒事蹲在橋邊做什麼?”張若野神經粗,沒接受到她釋放出來的挑戰氣息。

慕容兄妹聞言,不約而同看向她。

“我在想事情。”可惡!張若野真像條鯰魚啊!嘴巴特大!

“想事情非得蹲在橋邊喂蚊子不可嗎?”張若野還是一臉不明白。

“……”她是行事低調,才不是喂蚊子呢!櫻無邪忍不住又瞪他。

誰知道還是被條大嘴鯰魚發現行蹤。

“滂雪堡如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櫻姑娘的舉動真教人起疑。”同性相斥的天性使然,慕容熒熒冷冷介面。

“我的舉動很奇怪?”櫻無邪皺眉,不懂慕容熒熒的敵意從何而來,她只不過拔花瓣罷了,有人規定不能蹲在橋邊拔花瓣嗎?

“誰會莫名其妙待在這種地方,除非是別有異心。”慕容熒熒冷笑,被白非揚拒絕的舊恨浮上心頭。

“我才沒有!”櫻無邪微惱地反駁。

她可是很認真考慮到底要不要救堡主夫人,若是要救,她又該如何在這種敏感的時機裏向白大哥解釋她的身分?

“有沒有也不是你說了算!”慕容熒熒擺明和她杠上。

“慕容姑娘,我絕不會做出對白大哥不利的事。”她的態度尖銳不講理,櫻無邪有些動怒了。

“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加上你又莫名其妙冒出來,教我如何相信你?”

她的話犀利地擊中櫻無邪的痛處,讓她又氣又惱,卻又無話可說。

“熒熒!”見她說話越來越口無遮攔,慕容仲華不禁低斥。

“每次都怪我。”咬住唇,慕容熒熒負氣地別開臉。

“我真的不會做出不利白大哥的事……咦?”櫻無邪激動地還想上前解釋些什麼,不料臉上薄紗被樹枝勾開,聽見其他人明顯倒抽口冷氣的聲音。

“沒想到櫻姑娘還是名大美人啊!”張若野難掩驚豔,慕容兄妹卻神情僵硬。

“真像。”好半晌,慕容熒熒終於澀澀出聲。

平時總是薄紗遮面瞧不出來,如今才發現她和柳築茵十分神似,難道這就是非揚哥對她特別好的原因嗎?

就因為她長得像柳築茵,所以獨鐘於她?

取下掛在樹梢的薄紗,櫻無邪感覺到他們古怪的目光,她直覺撫上臉。“怎麼?我長得很奇怪嗎?”他們的表情像活見鬼似的。

慕容仲華先回過神,深深看她一眼,最後,他輕歎。

“櫻姑娘,非揚見過你的模樣嗎?”

落楓滿地,踩下去有種好聽的沙沙聲響,還有種深秋的淒涼。

白非揚靜靜蹙眉望著眼前纖麗的背影已經好一陣子,她的肩瞧上去是如此單薄,好想讓人擁進懷裏保護,真的好想。

可惜,這是他一輩子都不能做的事,一輩子都下能!

能擁她入懷的人,不是他。

“非羽,是你嗎?”仿佛感覺到身後有道專注炙熱的目光,柳築茵回頭,冷下防迎上白非揚深邃的眼眸。

“不是大哥,是我。”說不出那聲“非羽”聽在耳裏到底是什麼感受,他淡淡一笑,邁出腳步。

“非揚。”眼看他越走越近,柳築茵垂下螓首,感覺到自己紛亂的情緒。

她嗅到純屬於他的熟悉氣味,淡淡的,十分好聞。

“你的身體不宜吹風,為什麼不在房裏休息?”他距離她很近才輕輕止步,他垂眸望著她的發心,輕聲問。

“總悶在房裏也不是辦法,若是註定我過不了這關,就是過不了了。”她搖搖頭。

聞言,白非揚兩道濃眉緊蹙,向來平靜的俊顏出現不易察覺的波動。

“沒有這種事。”語氣沒以往輕柔,聽得出暴怒的情緒。“別再在我面前說這種話,我說過不會讓你死。”

“非揚,你太在意我了,你如此在意我,你要怎麼得到自己的幸福呢?”輕歎一聲,柳築茵揚眸睇他,淚眼迷蒙。

“我的幸福……”白非揚伸手輕撫她的發心,溫柔的動作就像他對櫻無邪一般。“鞏茵,你老實回答我,這六年你過得幸福嗎?”

“……”

“老實告訴我。”

“我過的很幸福,非羽對我很好。”柳築茵明白自己若不給他肯定的答案,他永遠都走不出來。

“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白非揚溫柔的笑,將落寞藏在眼底。他垂眸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劍眉微蹙。“噓!別哭。”

秋風輕拂,楓葉林傳來沙沙聲響。白非揚看著她,雖然好幾次想擁她入懷,終究沒有動作。

有時候已過了適當的時間點,彼此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所以……

現在的他沒有任何資格安慰她。

隱藏在楓樹林裏,一抹火紅的嬌小身影靠著楓樹,面色蒼白的緩緩跪坐,她捧著心口,覺得心仿佛要撕裂成兩半。

堡主夫人真的好漂亮呀!漂亮得有些熟悉,怎覺得自己長得和她有幾分相似呢?

那輕柔的語氣、溫柔的眼神,在在證明白大哥對她絕非僅僅是親人之情,那是除了柳築茵以外,誰都得不到的情感。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他們曾是什麼關係?白大哥對她特別好,又是否是因為她神似堡主夫人的緣故?

櫻無邪下意識撫上發,想起他對自己同樣疼愛的動作,一顆心隱隱作痛。

不會的!白大哥不是那種人。

她相信白大哥是真心疼她,不是因為她神似任何人;白大哥是出自真心喜歡她的,絕對不是把她當作替代品。

又是一陣輕風吹過,櫻無邪雙臂緊緊環住自己,突然間,她覺得好冷……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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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水月宮的毒香無色無味,除了水月宮本身的解藥外,沒有其他的解藥;而解藥,櫻無邪身上正好有一顆,那是龍姥姥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的。

櫻無邪失神地坐在樹上,陽光從枝葉篩落點點,在她身上映出一圈美麗的光暈,她來回輕撫掌心,感覺上頭凹凸不平的疤痕。

柳築茵、柳築茵……這個名字一直在她腦海翻轉,害得她心煩意亂,她不願去想,又偏偏去想她和白大哥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無邪,我找你半天了,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裏?”忽地,下頭響起白非揚清冷的嗓音,她迎上他漂亮的黑眸,胸口沒來由的揪疼。

他眼底的溫柔,究竟是為柳築茵?還是為她?

“怎麼了?鬱鬱寡歡?”感覺出她的不對勁,白非揚足尖輕點,無聲無息地坐到她身側。

欲言又止的看著他含笑的側顏,櫻無邪垂下美眸。

她知道自己傻,明明滿腹疑惑卻不敢問,怕會聽見令人傷心的答案。

“聽大哥說,你已經兩天沒跟大夥兒一起用餐了?”白非揚又問。

有些委屈的絞緊雙手,櫻無邪仍是沉默不語,半垂的螓首神情落寞。

是呀!她已經把自己關起來整整兩天,他都沒有發覺,反而是非羽哥感覺到了,非揚大哥的心思全在柳築茵身上。

“無邪,你告訴我,是不是誰欺負你或惹你不高興了?”一如往常,白非揚伸手輕撫她的頭,櫻無邪背脊倏地一僵。

這個動作,她曾經以為是專屬她一人的溫柔,直到發現他也是同樣對待柳築茵。她不知道是否自己太小心眼,但是那個畫面一直在腦海盤旋不去,畢竟她倆如此相像,令她不得不懷疑他對自己的想法。

“怎麼還是不說話?該不會真有人欺負你吧?”一想起慕容仲華任性的妹子也一同來到滂雪堡,白非揚不禁關心地問。

“白大哥,你很擔心堡主夫人的身體嗎?”幽幽的,櫻無邪悶悶地說。

“嗯?”不明白話題為何突然跳到這裏,他微怔。

“無藥可解的水月宮毒香讓你束手無策,對吧?”

“無邪——”

“自從回來滂雪堡後,白大哥整個人的心思都在堡主夫人身上,再也不會對我笑了。”因為所有的溫柔笑容都給了柳築茵。

櫻無邪的語氣有些哀怨,有些埋怨。

斂下俊眸,白非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的確,自從回來滂雪堡後,柳築茵的病情占去他大部分的心思,可是他也有記掛著她呀!瞧他不是找她找了一下午?

忽地,她佈滿疤痕的掌心引起他的注意,他劍眉微蹙,直覺抓過她的小手。

“你的手怎麼滿是傷?”攤開她雪白小小的掌心,白非揚輕觸深淺不一的疤痕。

這傷有深有淺,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過。

不想讓他發現自己悲慘的過去,櫻無邪心一跳,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握住。

他的掌心很暖,會讓人有依戀的感覺,至少讓她很依戀。

“這是……”無邪皎咬唇,一時之間競找不到藉口。“小時候貪玩摔跤留下的疤痕。”

“摔跤?”微微眯細的俊眸擺明不信。

她掌心某些傷痕很深,甚至有見骨的可能,一般摔跤是不會留下這樣的疤痕。

一個小小的疑問在他心中冒出。

“白大哥,”心慌意亂的,櫻無邪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連忙轉開。“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微微一笑,白非揚低柔地道。

她不是一直像黏人的牛皮糖黏住他不放嗎?而且一向是如此的理直氣壯,何時變得如此客氣?

總覺得看著他溫柔的笑,她胸口就會泛起微酸的疼,櫻無邪蹙緊眉,再次垂下螓首。

“白大哥,若是中毒香的人是我,你會同樣擔心嗎?會同樣為我四處奔走忙碌嗎?”她的問題很笨,卻是每個女人都想問的問題。

在他心底,她和柳築茵一樣重要嗎?

她的問題來得突兀,卻在白非揚的心底造成不小的衝擊。

“無邪,你不會中毒香的。”白非揚徐緩地道。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的回答讓她懊惱地咬唇。

“無邪——”

“白大哥,如果今日中毒香的人是我,你會不會同樣為我奔忙?會不會嘛?”仿佛不得到答案便不甘休,櫻無邪認真地重問一遍。

“當然會。”白非揚無聲歎氣,她的反應就像個吃醋的孩子。

“真的會?”她不確定地眨眨眸。

“嗯。”他忍不住又伸手輕撫她的發心。

“那麼……白大哥會做到什麼地步呢?”偏頭想了想,她又問。

“嗯?”

“為了幫我拿到解藥,白大哥願意做到什麼地步呢?”櫻無邪揚眸睇他,水靈美眸裏充滿不容錯看的期待。“你會為我上刀山下油鍋嗎?”

“我會付出一切代價,就算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漂亮的黑眸溫柔地鎖住她的,白非揚輕聲回道。

他眼瞳裏一片誠摯,瞧不出說謊的痕跡。這樣已經足夠了,她願意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這樣她就會覺得他沒有喜歡柳築茵多一些。

“白大哥,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櫻無邪輕吸一口氣,美眸眨也不眨地回望他。

她的告白來得突兀,讓人毫無心理準備,白非揚驚訝地瞅她。

“如果我有解藥,白大哥要如何獎賞我?”她笑彎美眸。

“若你真有解藥,什麼要求都可以。”沒真的將她的話放心裏,白非揚挑眉。

“白大哥,話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看來你要娶我當你的小妻子囉!”櫻無邪還是在笑,卻笑得很不安。“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有毒香的解藥……”

打從見到櫻無邪的第一眼起,他是真的誠心相待,從來不曾探聽過她的來歷。直到現在,她用無比認真的神情告訴他,她有水月宮毒香的解藥,白非揚的腦子瞬間空白。

嚴格論起來,櫻無邪的身手極好,率直的思考模式異于常人,讓他不得不注意她謎般的來歷。

“無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慢慢蹙起眉,他徐緩地問。

“是指當你小妻子這件事,還是我有解藥這件事?”櫻無邪乾笑,絞緊的素手洩露她不安的情緒。

她比誰都明白她過分大膽的提議,擁有毒香的解藥已經夠教人吃驚,她還向白非揚求親,大概全天下最誇張的事她都做盡了。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要她收回去萬萬不可能,她屏著氣,仔細觀察白非揚臉上細微的表情。

如果白大哥肯娶她,代表他喜歡她,她只是單純這麼想。

“都是。”白非揚輕聲答道,幽合的黑眸緊緊鎖住她的。

“不會因為我有毒香解藥,所以白大哥不信任我吧?”笑容有些僵,櫻無邪反問。

“毒香的解藥並非人人都有。”他回答得很含蓄。

“白大哥覺得我會害你?還是會害堡主夫人?”心裏多少有受傷的感覺,櫻無邪有些激動的喊。

她對他的心意,難道他還不瞭解嗎?

“……無邪。”

“我曾說過,全天下對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我怎麼可能會害你呢?”就算皇甫昊月答應放她離開,但是私下給解藥就是叛徒,會淪為水月宮首要的狙殺目標,要不是不希望看見白非揚煩惱傷神,她又怎會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只不過,這份好意似乎被人嫌棄了。

委屈。

“無邪,我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我只是感到驚訝而已。”仔細厘清心中想法,白非揚平靜地道。

他真的沒有,只是疑惑而已。

“白大哥,別問我解藥是從哪兒來的,只要相信我萬萬不會害你。”櫻無邪一再重申。

“無邪……”

“總而言之我有毒香解藥,若要救堡主夫人,這是唯一的辦法。”櫻無邪揚眸睇他,望進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裏。

救築茵……

他腦海裏不斷冒出這個念頭,眼看她日漸消瘦,把他的心都揪疼了,只要能救築茵,無論什麼方法都願一試。

“無邪。”短暫的沉默過後,他輕聲喚。

“嗯?”櫻無邪心裏惶惶不安的,深怕白非揚就此嫌疑她。

“你真的有水月宮毒香的解藥?”

“嗯!”櫻無邪用力點頭,恨不得要他相信她所說的一切,“可是我絕沒有欺騙你的意思,也不會害……”

“那麼我們拜堂成親吧!”白非揚語氣極淡,一如他此刻的笑,淡得教人猜不出七中真正所想。

“啥?”櫻無邪愣住。

“我們成親吧!”白非揚輕聲重複。

“耶?”樹林裏傳來櫻無邪跌落樹下的聲音。

我們成親吧!

她清楚聽見白大哥是這麼說的。

櫻無邪咬住唇,一顆心跳得好快,眉間難掩欣喜的表情,美眸笑彎。

那句話她只是隨口說說,萬萬想不到白大哥一口允諾,害她又驚喜又開心。白非揚是她這輩子最最看重的人,他願意娶她進門,應該也是有喜歡她吧?!

一想起以後要跟白大哥雙宿雙飛,她粉頰瞬間燒紅,只差頭頂沒冒煙。

“無邪?”房門外傳來白非揚的聲音,他停在房門前。“無邪?你在嗎?”

“白大哥,我在。”急急奔至門邊,櫻無邪手碰到門,卻沒有推開的勇氣。

她不知道如何面對白非揚,心跳慌慌亂亂的,真羞。

“無邪,現在解藥在你身上嗎?”

解藥?!

心忽地感覺有些冷,原本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的櫻無邪有片刻的錯愕。“嗯,在我身上。”她回過神。

“那解藥可以先給我嗎?”白非揚輕聲問。

“……喔!”櫻無邪從懷中取出白瓷瓶,推開門交至他手中。

“謝謝。”白非揚微微一笑。

有種奇怪的感覺,白大哥娶她是為瞭解藥,而不是因為喜歡她……櫻無邪甩甩頭,甩去這種奇怪的想法。她的白大哥才不是這種人!“嫂子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我先把解藥拿去給她。”白非揚溫聲解釋。“嗯。”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又說不上哪里奇怪。“如果沒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咦?要走了?他就是特地來拿解藥的嗎?櫻無邪怔忡地抬首望他,卻發現其實他的心思全懸在柳築茵身上。“白大哥!”心中又泛起酸澀的苦,櫻無邪喚他。“嗯?”“白大哥,你……”“怎麼了?”白非揚黑眸揉進暖意,他笑問。“不,沒什麼。”搖搖頭,櫻無邪還是把話吞了回去。他到底是為瞭解藥娶她過門?還是因為喜歡她?這個問題她問不出口。

“無邪,有話直說,不用吞吞吐吐的。”

望著他俊美溫柔的笑顏,櫻無邪好幾次張口欲言,偏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膽小鬼!

“無邪?”

“沒事,若是堡主夫人身體不適,我晚一點送補湯給她。”垂下螓首,櫻無邪勉強自己微笑。

“謝謝你,無邪。”白非揚伸手輕撫她發心,月牙白衣袍一旋,大步走出院落外。

櫻無邪小手緊握,笑容立刻收了起來,無神地望著自己的鞋尖,心中有抹不安漸漸擴大……

滂雪堡白二公子要成親了!

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教人措手不及,但是滂雪堡上上下下所有人還是高高興興的準備喜事去。

滂雪堡後方的滿苑圖裏是窒人的靜默,各坐一方的男女誰也不看誰,沉重的氣氛緩緩流動。

柳築茵靜靜望著杯內的茶水,看著它倒映著自己模糊的影子。

非揚要成親了,她該要感到開心快樂,給他祝福才是,她不是一直很希望他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嗎?但是,為什麼……

她的心卻覺得好苦、好苦。

“……等我成親後,我會把毒香的解藥拿給你,你不用再擔心害怕。”忽地,白非揚清冷如水的嗓音傳來,柳築茵猛然抬頭,望入他溫柔的黑眸。

“你的成親與否,與我的解藥有關嗎?”聽出他話裏的語病,築茵不安地問。

“總而言之解藥的事你不必再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白非揚薄唇勾笑。

“非揚,我希望你是因為喜歡櫻姑娘所以成親,而不是……”

“鞏茵,你覺得若是你死了,我會快樂嗎?”白非揚淡淡截斷她的話,“當年我可以放手,是因為我知道大哥會待你極好,但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你死,我白非揚辦不到。”

“非揚……”

“我相信有時候事事難盡如人意,也知道身不由己的苦,但是我只希望你好好活著,就是這樣而已。”

他的語氣極輕,卻感覺得到他的執著眷戀,那是種比愛情還要更深層的東西……

這是他唯一能對她好的方式。

“非揚,櫻姑娘……她是怎麼樣的人?”短暫的沉默過後,柳築茵問道。

“她很細心,很直率,有像孩子般的純真性格,比起你我直率太多了。”想起櫻無邪,他揚起淡淡的笑,黑眸中揉進暖意。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敢向他求親吧?

也就是她的直率,大剌剌闖進他的心門,敲碎他有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的心。

我會陪你到最後。她是這麼對他說的。

“非揚,你愛她嗎?”她知道自己沒資格這麼問,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非揚他

對她動心了嗎?

聞言,白非揚攬起眉心,很認真的思考。愛這個字好模糊,一時之間他已經想不起是什麼感覺。

他喜歡無邪,這是不可否認的,但是愛嘛……

他真的不知道。

“非揚?”久等不到他的回應,柳築茵揚起美眸。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白非揚起身拉開房門,回過頭。“這就是我的答案。”

他的心冰凍太久了,久得不知道是否還有愛人的能力,但若他還有……他只想對無邪好。

他是真的這麼想。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櫻無邪垂眸看著手中的補品湯藥,這是花了一早上燉出來的,原本想拿給柳築茵補身子,卻不料聽見這句話。

眼淚無聲無息滾落頰邊,滴入藥碗裏,她的手在顫抖,突然感到一陣地轉天旋。

白大哥不會瞭解……他真的不會瞭解當她聽見他願意娶她時,她那欣喜若狂的心情。若是他娶了她,那麼他就是她唯一的家人:而他……卻不是這樣看她的。

不是這樣的……

心好痛,像是碎成千片萬片,那是種被深深傷害、還有背叛的痛,在他心裏,無論她怎麼做永遠也比不上柳築茵啊!

而她,還傻傻的燉了一早上的補品,像個大傻瓜!

吸吸鼻子,用力將淚水眨回眼底,櫻無邪待白非揚離開後,還是將補藥端進滿苑園,心底——已經劃出一道好深好深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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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6 00:0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慕容熒熒大步跨過庭園,怒氣衝衝地直沖櫻無邪的房間,當她一把推開房門,見到櫻無邪正專心埋首桌案寫信。

“慕容姑娘?”吃驚地看著不遠之客,筆尖墨珠滴落信紙。

“櫻無邪,你怎能如此卑鄙?”皎著牙,慕容熒熒質問。

“我?”櫻無邪完全處子狀況外,不知道她為何發這樣大的脾氣。

“你怎能威脅非揚哥娶你?身為一個女孩子,你到底知不知羞?”慕容熒熒不管院落裏有多少人會聽見,憤怒地問。

好氣、真的好氣,自從櫻無邪來了之後,她和非揚哥的關係就變差了,如今非揚哥還要娶這名妖女,這口氣她怎麼也忍不下。

慕容熒熒的用詞太過尖銳,櫻無邪反應慢了好久才介面。

“我沒有威脅白大哥。”她緩緩說道。

“你沒有威脅非揚哥,他會願意娶你這名不知來歷的妖女?”慕容熒熒冷嗤。“所有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分明是你拿著毒香解藥脅迫他。”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心頭微惱,櫻無邪忿忿放下筆,音量不自覺揚高。

慕容熒熒說的話很刺耳,字字句句紮在她的傷口上。

她從沒有拿著解藥脅迫白大哥娶她的意思,她當時會那樣問,只是希望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可以比柳築茵重,因為她天真的以為,白大哥若是應允,就代表他是喜歡她多一些的。

但是她發現她錯了!原來感情可以有替代品,很鮮血淋淋,卻是事實。

在白大哥心裏,她就是柳築茵的替身,見到她們相仿的笑,或許他就會好過一點,卻完全忽略她的感受。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句話她會一輩子記得,一輩子……

她已經不願再想白非揚答應娶她的原因,因為無論結果是什麼,都不會讓她好過一些,她此刻的心情逼得自己幾乎發狂。

其實他不用勉強自己娶她,她也會交出解藥,她就是捨不得看他難過呀!但是為什麼他卻非要如此傷害她不可?

她不懂!

“若是沒有,非揚哥為什麼想娶你?”

“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挑起眉,櫻無邪倔強地道。

“你——”

“白大哥想娶我的理由,你去問他本人不是比較清楚?!”別問她,因為她也不知道!

她也在想,反復地想……

“如果你不是用毒香解藥威脅他,那麼他會娶你的理由只有一個!”慕容熒熒不管身後有多少看戲的奴僕,一字一字尖銳地道。

“……”

“那就是你長得像柳築茵。”

一句話就把櫻無邪所有的防備擊碎,她臉色微白。

“你自己一定也知道吧!你的模樣簡直就像小柳築茵。”慕容熒熒冷嗤。

“慕容姑娘……”

“你真以為非揚哥喜歡你?就算他喜歡你,肯定也是因為你長得像柳築茵!”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痛處,慕容熒熒當然用力踩。

“才不是這樣,白大哥才不是這種人!”耳邊又響起他曾對柳築茵所說的話,櫻無邪氣惱地喊。

“我相信你自己心知肚明,只是不敢承認而已。”

“你!”

“怎麼?說中你的痛處了?你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再也難以強撐堅強鎮定的表情,櫻無邪背過身,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回去吧!”

她記得自己並沒有得罪慕容熒熒,為何她要處處找自己麻煩?還硬是將她的傷處狠狠撕開來……

好不堪。

“老管家,我三天沒見到白大哥了,請問他人在哪兒?”自從他答應婚事到現在,櫻無邪已經撲了好幾次空,滿腹疑惑想問都找不到人,整座滂雪堡只剩下滿苑園沒去找。

那個地方……她沒有踏進去的勇氣,她害怕看見他們在一起。

她的心承受不起。

“原來是櫻姑娘……不!應該說未來的二少夫人。”老管家停下手邊的雜事,沖她慈靄一笑。

一聲二少夫人並沒有讓櫻無邪心裏好過一些,反而更糟糕。

“老管家,白大哥人呢?”她好聲好氣地問。

“呃,您問二堡主啊!”聞言,老管家神情為難,似乎有難言之隱。“他……他……”

“他怎麼了?”

“小的也不知道二少堡主在哪兒,你要不要問別人比較好?”老管家搔搔頭,笑得尷尬。

微微眯細美眸,櫻無邪敏銳地感覺老管家有所隱瞞。

白大哥到底在哪里,會讓老管家說不出口?!

櫻無邪一顆心又沉了幾分,有點涼、有點寒,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滿苑園,慕容熒熒刻薄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新婚在即,白大哥卻消失無蹤,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

大紅喜幛,龍鳳雙燭,繡花紅幔,紅紗喜帕……眼前淨是喜氣的紅,紅得如此刺眼。

櫻無邪端坐床邊,小手輕輕擱在膝上。

是的,她成親了。

她和白非揚已經拜過堂、成過親,她真正成為他的妻;但是她的心感受不到任何欣喜,只覺得好冷、好冷。

準備親事的這幾天,白非揚不曾露面。若她猜的沒錯,應該是在滿苑園照顧病體初愈的柳築茵吧!心中有種淡淡的恨正在蔓延……

她樂天知命,不會強求任何東西,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一個人而已,卻沒想到會是這種下場。她喜歡白非揚,那種喜歡已經變成愛,深深的埋在骨血裏,就算冒著被水月宮視為叛徒的危險,她也要幫他。

可他的心思卻全部系在柳築茵身上,一絲一毫也沒有分給她……

好恨!

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一雙黑色布靴映入她眼瞳,忽地,她將大紅喜帕掀起……

“無邪。”白非揚俊眸暖暖,輕喚。

她是允諾要陪他到最後的人,所以他來索討承諾。

櫻無邪揚眸望他,明明是同樣溫和的笑臉,看在她眼裏卻沒有絲毫溫暖的感受。

真的好冷。

“白大哥……”櫻無邪的眸光緩緩看向桌上的龍鳳雙燭,突然異常刺眼,聲音連自己聽起來都覺得空洞。“我心裏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白非揚不懂他的小妻子為何突然又對他客氣起來。

“你為什麼要和我成親?”她揚眸瞅他。“我的意思是,你娶我是因為我長得像柳築茵,還是為了毒香的解藥?”

她的語氣極輕,字句卻重重落在他心版上。

“無邪?”白非揚怔住。

“這幾天,你一直都待在滿苑園嗎?”不想問,卻又非問不可,誰知道她的心有多苦。

“原來你在生氣這幾天我沒有陪你?”終於恍然大悟,白非揚薄唇勾笑。

她誤會了。

因為水月宮的事,他和慕容仲華私下離開滂雪堡幾天,因為事極保密,所以並沒有告訴櫻無邪,當然也沒辦法陪她。

“你都待在滿苑園嗎?”她執著地問,語氣很平,聽不出起伏。

“我不在那裏。”送解藥的那天,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他和築茵,從此各有各的人生。

“白大哥,如今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他的回答並沒有讓她好受,甚至根本無法相信。

原來多年前在桃花渡口,他的溫柔一直就不是給她一個人,在他眼底其實看到的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真以為非揚喜歡你?就算他喜歡你,肯定也是因為你長得像柳築茵!慕容熒熒說的這句話聽似無情,卻是血淋淋的事實。

“無邪,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櫻無邪豔麗的小臉失去生氣,他支起她的下巴,要她看著自己說話。

“白大哥,你若只是要解藥,你大可以明說,犯不著用這種方式。”櫻無邪揚眸睇他。“只要你開口,我一定會給你。”

只要他開口,她掏心掏肺都沒關係,她本來活著就是為了回來見他啊!

“你覺得我是因為解藥而娶你?”不懂她的小腦袋瓜子胡思亂想些什麼,白非揚笑著反問。

解藥或許是原因之一,但不全是為了這個,他會想娶她做小妻子,是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

有她在身邊溫暖而舒服,空蕩已久的心,不再那麼寒冷。

“難道不是這樣嗎?”心好空、好涼,這是她遇見白非揚後,第一次覺得如此難過。“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難道你不是這樣告訴堡主夫人?”聽到的時候已是傷,再說一次更傷。

聞言,白非揚鬆開手,俊顏微變。

的確,他是說過這句話。因為他的心已經冰凍太久,久得不知道如何恢復溫度,但是他希望能為了她而有所改變。

她會陪他到最後。她不是這樣說的嗎?

“既然你心底住著一個人,明明不可能愛我,為什麼還要把我扯進這個漩渦?你不覺得很殘忍嗎?”眼眶漸漸紅了,那是一種怨,很深、很深的怨!

“無邪……”

“我是那麼的喜歡你,那麼的那麼的喜歡,甚至不惜賭上我的性命,對我來說,你比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重要!可是在你心中,我又佔有多少分量呢?”愛情不可能永遠無私的付出,總要多少收到回報,她很努力的要把他的心填滿,卻發現自己的心逐漸空了。

她好恨!恨他為什麼不明說!

“無邪,我和築茵之間已經結束了,她現在是我的大嫂,一輩子是我的大嫂。”沉默許久,白非揚輕聲答道。

他不知道無邪是聽見什麼話,但是在他心中,事實就是如此。

“那麼你心裏還住著她嗎?白大哥可以很真心的跟我說,你已經不愛她了嗎?”她揚起美眸,淚光閃閃。

她不知道別人是如何看待感情,但是對她來說,感情是絕對的、自私的,不能分享。

她只要他的一句保證,只要他說,她一定相信他!她要的就是如此簡單。

“我——”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白非揚抿緊薄唇。

他不愛築茵了嗎?他不知道,可是看見她淚盈子睫的模樣,他的心全被她哭擰了。

“白大哥,你說不出口嗎?”櫻無邪的聲音好輕,輕得仿佛隨時會飄散在風裏。

“……”

“那麼你可以說喜歡我嗎?”她退讓一步。

若是他無法忘記柳築茵,那他心裏喜歡她嗎?如果有……或許還有轉機。

然而回應她的還是窒人的沉默,白非揚回望她淚眼迷蒙的美眸,心雖痛,那句喜歡卻說不出口。

打從六年前,他已經忘記感情要怎麼表達。

“你無法跟我保證你心裏沒有她,也說不出喜歡……你竟然什麼都說不出口,”椎心刺骨的痛在胸口漫開,緊接而來的是好深好深的恨,逼得她幾乎發狂。

“無邪。”不用問,白非揚也知道自己傷到她了。

櫻無邪倏然站起,從前盈滿笑意的美眸裏一片冷漠,那是種被逼到無路可退的絕望。

他贈她騰龍塊的時候、他只對著她笑的時候、他替她挽發的時候,難不成那時他的眼裏所看見的全是柳築茵?!從前的種種飛快掠過眼前,她的心血肉模糊。

她懂了,真的懂了。

自始至終,她只是名卑微的替代品,而她卻一個人沾沾自喜,還以為幸福就在眼前。

難怪皇甫昊月會向她打賭,原來他早看透這一切!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白非揚……”含著淚,她的聲音變得好冷,冷得足以竄進骨子裏,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既然你心裏沒有我可以存在的角落,倒不如我們現在分開,從此我和你橋歸橋、路歸路,到死不相往來。”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到死不相往來?!她聲聲字字冷冽如冰。

聞言,白非揚身形微震,沒想到整天黏在他身邊笑眯眯的無邪竟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他的心猛然一揪,這種痛,他似曾相識,一如當年柳築茵向他訣別的時候。

“無邪!”他試圖握住她的皓腕,不料被她用力甩開,懷中短劍反握在手。

“至於這張像柳築茵的臉——我不要了!永遠都不要了!”她咬咬牙,短劍毫不猶豫地朝頰邊劃下。

刀刃割裂皮膚的瞬間濺出血珠,櫻無邪怔怔望著他毫不猶豫擋劍的手被劃開一道很深的傷口,眼前的世界因為淚水而模糊。

她不該有感覺的,可是見到他受傷,她的心還是該死的會痛!

嗆一聲,短劍掉落地面,櫻無邪不再多看他一眼,只是像具失去靈魂的娃娃往門外走。

“如果不愛我,你就不該對我好,這樣對我更殘忍。”扶著門,她幽幽開口。

他這樣對她,只是更傷她而已。

“無邪,你聽我說——”白非揚一個箭步握住她的皓腕,隨著傷口滴落的血珠映紅她的眼。

“我不懂還有什麼好說?既然你不喜歡我,再說什麼都是枉然……”櫻無邪垂眸望著他淌血的傷口,淚水無聲無息地往下墜。

“放我離開吧!我受不了了。”

對一個連喜歡都說不出口的男人,她早該放棄了。

大哥哥,你好嗎?這兒的生活好苦啊!龍姥姥整天板著臉凶巴巴的,沒有練功不准吃飯,沒練熟不准吃飯,你知道嗎?我兩天只吃了一顆饅頭,再這樣下去,我可能很快就要去見閻王爺爺,看來我是守不了我的承諾了。

大哥哥,你今天有吃雞嗎?我好久不知肉味。

大哥哥,我的手好痛,痛得幾乎拿不起筆,不過我能寫信給你已經是萬幸,我很知道感激的。壞心的龍姥姥兩天前把我丟在黑烏烏的山洞裏,限我三天內自己想辦法出來,若是沒出來,就是被毒蛇猛獸叼去當晚餐。

你知道嗎?洞裏的石頭好尖,我的掌心滿滿都是傷,血肉模糊哪!要不是想到還有你在等我,我應該也出不來了。

幸好有你等我。

白袍哥哥,我這樣叫你好嗎?我掌心的傷已經好多了,拿筆也不再那麼疼了,可是姥姥說一定會留下疤痕,很醜很醜。你看見的時候不會嫌棄我吧?聽說別的小姑娘都是細皮嫩肉的,我卻像是被火燒過。

白袍哥哥,我知道做人一定要信守承諾,可是我非做到不可嗎?因為真的好難。龍姥姥教我使毒的首要入門功夫就是試百毒,那毒沾在手上像有萬蟲啃蝕又痛又麻,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見你了?真的好辛苦、好辛苦……我看下輩子再補償你吧!

命苦的無邪絕筆

白袍哥哥,我居然熬下來了,果然是個奇跡吧!多虧你贈我的紅玉,若是沒有它,我萬萬熬不過。算算日子,我應該可以回去見你了,希望你還記得我。

對了,你那裏的風景好嗎?我這兒一年四季都開滿桃花乏味死了,等我回去後,我一定要看盡桃花以外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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