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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喬 -【咖啡酷少爺(男色可餐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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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4: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咖啡酷少爺(男色可餐之一) 作者:綠喬

雖說女人都會有一些小秘密,
但這個女人會不會太神秘了點?
初見面時她是拿著相機前來搭訕的狗仔,
被他毫不客氣的請人攆出去,
再見面她卻搖身一變成了苦情酒家女,
惻隱之心大發的他將她帶出場純聊天,
她像是有魔力般,總是能輕易說服他,
他更為她改了只喝黑咖啡的習慣,
只因她說人生不該一成不變才會快樂。
然而那夜之後她便像一場夢似的消失無蹤,
他失心風般找她,酒店卻說沒這個人,
當他逐漸淡忘,她卻冒出來介入他的生活,
而這回她的身份是他雜誌社的記者與……
破壞他大哥與大嫂婚姻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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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4:4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人們常說,秀色可餐。但舒琳琳覺得,男色亦可餐。

  她喜歡漂亮的男人,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看到漂亮的男人,就如同在欣賞一件藝術珍品,或者觀看一道美麗的風景,或者品賞一道可口的甜點,讓她身心愉悅。

  她交過很多男朋友,都是外表討喜的傢伙,一個陪她月夜觀星,一個陪她談論文藝,一個載著她四處狂歡……每週七天,每天換一個,也不會重複。

  有人因此指責她太過花心,但她卻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因為,她覺得男人就像衣服一樣,要經常更換,才能保持身心愉快,長年累月只穿一件,只會相對生厭。

  況且,她那些英俊的男友也不止交她這一個女朋友,那麼,她為什麼要吃虧?就因為她是女人?

  她相信,這世上的許多女子都有與她相同的想法,只不過,她們不如她大膽,敢於把想法付諸於行動。

  舒琳琳對俊男的喜愛,除了源於天性之外,還源於她的職業——她是一名插畫家。

  她不知道別的插畫家有什麼作為,她的工作只有幫電玩遊戲畫海報,或者幫言情小說畫封面而已。恰巧,這些都需要借用俊美男子的形象。

  正如作家要體驗生活,插畫家也須「閱人無數」。多交幾個男朋友,可以省下一大筆雇模特兒的費用買洋裝,豈不兩全其美?

  所以,每當舒琳琳看到一張俊美的臉龐,一副英挺的體魄,每當她忍不住衝動要把它們畫下來的時候,她就又多了一個男朋友。

  這一天,舒琳琳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逛,愁眉不展。

  最近,她接了一樁CASE,令她苦惱不已。

其實,這樁CASE跟平常一樣,只是幫電玩公司畫某個新推出的遊戲的海報而已。可惜,這個遊戲並非改編自著名的漫畫或武俠小說,遊戲的設計者亦非著名人士,所以電玩公司從一開始便不重視它。

  對於重視的遊戲,電玩公司會花錢請明星做代言,舒琳琳只需對著那張明星臉依樣畫葫蘆便可大功告成;但對於不重視的遊戲,電玩公司卻會要求舒琳琳在沒有任何人物原形的情況下,畫出比明星更漂亮的主角。

  舒琳琳仔細閱讀了遊戲的角本,發現男主角是一個宇宙無敵的超級大帥哥,整出遊戲就是在描述他不斷遇到美貌女子、不斷擄獲各式芳心的華麗冒險。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舒琳琳總算把這各式貌美如花的女子形象搞定,但那個搞定這各式女子的超級大帥哥到底長得啥模樣?她迷茫心嘆。

  只恨自己最近沒有尋覓新歡,舊男友又統統被她畫遍,一時半會兒,叫她到哪裡變出一個絕美的男主角?

  下個星期就要截稿了,她該怎麼辦?

  舒琳琳有生以來第一次自感江郎才盡,心煩意亂地走上街頭,只求上蒼開恩,讓她可以得遇靈感。

  尋尋覓覓,偌大的台北街頭竟無一張可以令她驚豔的面孔,除了雙腿走得發酸發疼之外,這一天一無所獲!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因為這些年來與帥哥交往太多,把胃口養刁了?

  舒琳琳不由灰心喪氣,瞧見路邊有咖啡店一間,打算先進去歇歇腳再從長計議。

  她萬萬沒料到,靈光就在這一剎那閃現了。

  下午的咖啡店,清靜少人,舒琳琳閒閒地坐下,在不經意的一瞥之間,忽然全身震撼。

  天啊,那個坐在角落裡的男子,不就是上蒼賜給她的禮物嗎?

  堪稱閱人無數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令她心尖顫抖帥哥,雖然他只是一身普通的西裝領帶打扮,但無形中散發的熠熠光華卻如鑽石一般照亮了咖啡店黯淡的一角。

  他沒有像一般白領拿著筆記本敲打不停,他只是在喝咖啡,一口接一口,一杯續一杯,彷彿上了癮的人無法停下來。

  他的目光時而低垂游離,時而注視窗外,似乎在等人。

  但他又沒有普通人等待時不停看表的焦急動作,他只是靜靜地斟飲咖啡,好像可以一直這樣等下去。

  他在等誰?生意上的夥伴?公司的客戶?抑或在等一個……女子?

  舒琳琳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他,偷偷拿出速寫本,繪下他的側面。但僅僅這樣一個遠距離的側面是不夠,她得說服他當自己的模特兒才可以完成電玩公司交予的任務。

  但應該怎樣讓一個陌生人脫光了衣服供她肆意妄為?舒琳琳再次遇到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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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5: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先生——」

  江澈喝到第四杯咖啡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他疑惑地抬起頭,發現附近並沒有別的客人,那麼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是在向他打招呼吧?

  但他並不認識她呀!

  「先生,你好!」

  那女孩子對他露出明亮的微笑,她有一張清純可愛的蘋果臉,打扮卻顯得另類前衛,身披一件皺皺棉布風衣,長直腳踝,頭髮抓得像亂蓬蓬的,像鳥窩一樣,只在頭頂點綴幾枚亮閃閃卻不濟於事的細小髮夾。她戴著大大的銀環似的耳環,卻只戴有一隻,圈在左耳上。

  她的模樣頗似街頭流浪的藝術家,不過,她手中握著一樣東西,讓江澈立刻警惕。

  酷酷的俊顏不打算表示任何友善的表情,他只輕輕點了點頭。

  「先生,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舒琳琳覺得,要說服他當自己的模特兒,並非三言兩語即可說完,所以得先坐下,以免自己已經痠疼的腿傷勢更烈。

  「旁邊有那麼多空位子,為什麼要坐在這裡?」江澈渾身充滿刺一般,冷冷地答。

  「因為我有事情想跟您商量。」她小心翼翼地道。

  「我不認識你,有什麼可以商量的?」這麼多年以來,跟他搭訕的陌生人只有一種人,於是他憑著多年的經驗大膽猜測:「你該不會是記者吧?」

  「記者?」舒琳琳一愣。怎麼會忽然把她跟記者聯繫在一起?這傢伙平時喜歡玩腦筋急轉彎嗎?

  「通常跟陌生人搭訕的都是記者。」江澈補充。

  「不會呀,還有很多職業也會跟陌生人搭訕的!」她急急辯解。

  「推銷商品的?」

  「不,不是!」

  「做社會調查的?」

  「不,不是。」攤攤手,表示自己身邊沒有問卷。

  「星探?」對方眉一挑。

  「啊?」這傢伙原來也知道自己長得帥呀!但說這種話會不會太自戀了一點?

  「小姐,我已年過二十七,這種年紀進入演藝圈不會有什麼發展前途了,請你另擇他人吧!」他語意不善地答。

  「先生,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什麼星探。」

  「那麼還有什麼職業是會隨便向陌生人搭訕的?」

  「呃……」一時半會兒,她竟答不上來。

  「我看你還是比較像記者!」對方再次認定。

  「為什麼?」她的形象非常精敏幹練嗎?

  「因為你拿著照相機。」他朝她的手邊一指,「通常只有記者才會隨身帶著相機。」

  「啊?」舒琳琳嚇了一跳。

  拜託,有相機就一定是記者嗎?隨身攜帶相機是她作為畫家的習慣之一,她用來拍下人物美景用以寫生可不可以?

  「拿著相機也不意味著要採訪你呀!」

  「我不知道你要問我什麼,如果是想採訪我公司的事,請你同我的秘書聯繫,如果關於我私人的感情問題,我已經對媒體說過一千遍了——目前沒有女朋友!」他輕哼一聲。

  「先生,」舒琳琳詫異,「對不起……我覺得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吧?」

  「自以為是?」他的表情更冷峻。

  這傢伙,把自己當成什麼大人物了?就算她是記者,憑什麼要打聽他的公司和他的私人感情?就因為他長得帥?

  雖然現在的報紙內容沒什麼營養,但也不至於沒營養到這種地步吧?

  「請問你是很紅的藝人嗎?」舒琳琳睨眸反問。

  「當然不是。」他凝眉。

  「那麼你政界要人嗎?」

  「當然也不是!」

  「如果兩者都不是的話,那就算我是記者,又憑什麼要採訪你?!」舒琳琳叉起腰示威。

  「小姐,我沒有時間再跟你廢話!」他已自行得出不容置疑的結論,不讓她再申辯。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一彪形大漢從櫃檯深處竄了出來。

  「怎麼了,阿澈?」那彪形大漢問。

  「這位小姐不斷地打擾我。」江澈回答。

  「我哪有不斷打擾你?!」只打擾了一次,好不好?舒琳琳連忙喊冤。

  「她說自己是記者。」他補充。

  「我哪有說過自己是記者?!」天啊,太會冤枉人了!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記者?」一聽到這兩個詞,那彪形大漢立刻神情一變。

  「我等的人就要來了,為了不給自己增添麻煩,不論這位小姐是不是記者,我都不希望她再留在這裡。」江澈示意彪形大漢,「你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了!」貼身保鏢一般點點頭,嚴肅地轉向舒琳琳道,「小姐,對不起,本店打烊了,請你到別處去吧。」

  「打烊了?現在明明才是下午呀!」

  「我說打烊就烊了。」彪形大漢不容她爭辯。

  「你憑什麼做主?」

  「我是這兒的老闆,你說我可不可以做主?」對方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

  「老闆?」天啊,撞到槍口上了?

  「小姐,如果你不願意自覺地出去,我可以請保全人員送你出去!」彪形大漢語意中透著威脅的意味。

  天啊,她怎麼這樣衰?明明只想找一個男模特兒而已,卻被遭到如此誤會,甚至有點性命不保的危險……

  吸吸鼻子,舒琳琳只好委屈地收拾東西,灰溜溜地離開這間「黑店」!

  確定她沒有再在店門外面逗留,江澈才舒了一口氣。

  今天,他要在這裡見一個很特殊的人,他可不想徒生事端。所以,不管這女孩子是何居心,他都寧可錯殺一千!

  凝神定氣片刻,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門聲響動之間,幽暗的空間邁進一名窈窕女郎,雖然有大大的茶色太陽鏡遮住半張臉,雖然已經六年沒見,但他還是一眼把她認了出來。

  這麼久沒有聯繫,他不明白她為何忽然打電話來要求秘密會面,他和她之間,還有什麼值得面談的事嗎?

  江澈努力拿出翩翩公子應有的風度,起身向她微笑。

  「阿澈,你一點也沒變。」她摘下眼鏡,唉一口氣。

  的確,他沒有變,她卻變得許多——當然不會一樣,平民百姓跟大明星怎麼會一樣?

  「佳儀,你約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大家開門見山好了,他可不想浪費時間。

  「大家敘敘舊不好嗎?」趙佳儀翹翹豐盈的嘴唇。

  敘舊?敘什麼?揭他舊日的傷疤嗎?

  「如果是因為你有什麼新戲要做宣傳,只要告知一聲,我會吩付手下的主編去辦的。」他回答。

  「阿澈,我是這麼勢利的人嗎?」趙佳儀搖頭。

  「我不瞭解你是哪種人。」他冷冷道。

  「呵,看來你還是在生氣,」趙佳儀靠到椅背上,沉默片刻,忽然從她那個著名的柏金包裡拿出一隻錦緞制的小盒子,「阿澈,其實我是來討債的。」

  「討債?」他有欠她錢嗎?

  「你欠我一個承諾,記得嗎?」趙佳儀凝視他的眸。

  「承諾?」他不由心尖一窒。

  錦緞盒子打開,裡面並無裝藏任何名貴珠寶,只一張發黃的紙條。

  「還記得嗎?這是我二十歲那年,你送的生日禮物。你說,不論我有什麼願望,你都會努力辦到。」

  趙佳儀攤開那張紙條,江澈當年的筆跡依然清晰可見——「佳儀,把你希望的事寫在這裡,我會替你辦到。」

  這一瞬間,陳年往事似流螢一般在他眼前飛動,江澈感到一陣哽咽。

  「當年我沒有這張紙條上寫下任何事,因為那時我想不到該寫什麼,但現在我想到了……」趙佳儀的聲音也有種酸楚的意味,「阿澈,現在我還可以把願望寫在這裡嗎?」

  「當然可以。」既然付出了承諾,就一定要辦到,不論事隔多少年。他覺得作為正人君子,這是起碼的事。

  趙佳儀輕輕嘆息,拿出沾有銀粉的明星的簽名筆,在紙上娟秀地寫道:「希望你可以照顧我,直到孩子生下來。」

  孩子?江澈不由大驚。

  「什麼孩子?」

  「我懷孕了,」她滿臉疲憊,「江大總裁,你是第一個聽到這個新聞的人,如果你想把它登下旗下報刊雜誌的頭版頭條上,我也無所謂。」

  「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已經六年沒見她了,這個胎兒應該與他無關吧?

  「最近與我約會的那個人。」

  「李氏集團的公子?」誰讓他旗下擁有眾多報刊雜誌,這種桃色新聞就算不想看,也會自動飛到他眼前。

  「應該不會有別人了。」

  「讓孩子的父親照顧你,可能比較合適吧?」

  「他這個人……」趙佳儀咬了咬唇,「你也知道的,我怕他不承認……」

  的確,身為報業大亨,對於鼎鼎大名的李公子的種種劣跡,他略有所聞。如果懷孕的事曝光,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在流言蜚語的困擾下,佳儀會活得很辛苦,除非趙公子願意明媒正娶,讓她嫁入豪門。

  可素來有花花大少之稱的李公子,會這麼負責嗎?恐怕連孩子父親的身份,他也不會爽快地承認吧?

  佳儀一向心高氣傲,除非萬不得已,不會來找他的……已經六年了,沒想到在她心中,他仍是值得信賴的人?

  江澈不由有絲絲感慨。

  「願意答應我嗎?」趙佳儀抬起一雙水漾的眸子,忐忑地詢問他。

  「好。」

  別人有家務事,他本不該插手,但不知是因為太在意一諾千金的品行,還是她仍能撥動他內心的琴弦,他竟然答應了。

  午夜時分,江澈站在露台上點起一煙,在吞雲吐霧之間,把整個酒店的喧囂拋諸腦後。

  他平時不太抽菸,但今天遇到這件特別的事,讓他忽然想抽一口。

  他平時也不喜歡喝酒,若非為了與客戶談生意,他半步也不會踏入酒店這種地方。

  或許,他是一個奇怪的男人吧?別的男人一到達酒店,就如同到達天堂,雙手摟住小姐狂歡不止,他卻總靜靜地坐在一旁。

  有人說他像GAY,他也無所謂,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至今與女人絕緣只因上次戀愛的時候摔了重重一跤。

  上次戀愛,距今已有六年了。從小一向自負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女友的最愛,然而,佳儀竟率先提出分手,究其原因,竟說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好的東西。

  就是這一句話,讓他耿耿於懷,六年來沒有再碰過女人。

  把這個故事告訴任何人,人們都會以為他因為太愛前女友才無法從舊傷中恢復過來,其實,他揾心自問,內心深處對於佳儀的愛,不過如此而已。

  他只是見識到了女人醜陋的一面,不願再去理會她們,他的獨身,與情傷無關。

  戀愛對他來說,就像一道不太合味口的菜,吃過了一次,便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今天,佳儀告訴他,她懷孕了,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

  這個原本應該與他無關的消息,不知為何,卻再次揚起他心中的波瀾,迫使他來到這露台上,抽一支菸。

  他對她,已經濃情轉淡了,過了這麼多年,為何還會在意她懷了誰的孩子?

  呵呵,無解的疑問——他猜,又是自尊心在作祟吧。

  這個酒店是他招待客戶的慣用場所,喜歡這裡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這個露台。當客戶們在包廂裡與小姐們嘻鬧的時候,他便會避到這個夜色清涼的地方,舒一口氣。

  每當他站在這裡,從來無人敢打擾他,但今晚,他忽然聽到一個聒噪的聲音。

  「嗨,又見面嘍!」有人出現在他身邊,對他甜甜地打招呼。

  他詫異地側眸,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不記得我了?今天下午我們才見過哦!」對方嘻嘻笑。

  「是你?」只一瞬間,他便想起來了。

  天啊,這個女孩子居然陰魂不散,今天跟定他了嗎?

  她有讓人一見難忘的俏麗面龐,他本該早點認出她的,不過因為那一身打扮實在太過判若兩人了。

  下午的她,像個頹廢懶散的藝術家,而此刻的她,卻濃妝艶抹,混身珠光裝飾,像午夜風流的歡場女子。

  「現在當記者的也常到酒店這種地方來了?」他輕哼作答。

  「先生,我看你實在誤會得太厲害——重申一次,我不是記者!」舒琳琳嘆一口氣,做無可奈何狀。

  「成天跟在陌生人屁股後面亂轉的,除了記者還會有誰?」他的職業,雖然與記者密不可分,但對於某些死纏爛打的同仁,則深惡痛絕,「不要告訴我你是沒有單位的狗仔隊!」

  那麼他尊稱她為記者,已算客氣了吧?

  「先生,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職業,」舒琳琳在他面前轉一圈,「你再猜猜看,一個妙齡女子,打扮妖嬈,出入酒店,與男人主動搭訕——這應該是什麼職業?」

  「你……」江澈微眯雙眼,思索片刻,隨即大驚,「難道你是……」

  「對呀,酒店公關。」舒琳琳毫無愧色地答。

  「你看上去……不太像呀。」他驚魂未定,不敢相信有著這樣一張清純甜美面孔的女孩子竟會自甘墮落。

  「唉,生活所迫,誰又天生是干這一行的?」舒琳琳故作滄桑感。

  「不過,酒店公關下午就到咖啡店裡與人搭訕,實在太……兢業了吧?」江澈斟酌字眼。

  「沒辦法,我媽媽病了,最近缺錢用。」舒琳琳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這樣呀?」江澈的鐵石心腸在這一瞬間竟有些動搖,微微流露同情。

  「先生,看在我們今天兩次相遇,也算有緣的份上,今晚一起去吃宵夜怎麼樣?」舒琳琳趁勝追擊。

  「今晚?」他稍稍猶豫了半分鐘。

  他一向不是好色的男人,對這類歡場女子素來退避三捨,忽然帶個公關出場,是否太詭異了?

  但誤會了人家,還強行把人家從咖啡店裡趕走,是否也應該補償一下呢?

  這個女孩看上去如此可憐,又有孝心,他身為富貴之家,是否應該伸出援手呢?

  「小姐,今天下午真是對不起,是我太敏感了……既然妳家裡有急用,不如我開一張支票給妳,就當道歉好了。」他從懷中取出支票本。

  「哎呀,先生,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我雖然職業低賤,但也不能白拿你的錢。」舒琳琳一副很有氣節的樣子,「要嘛讓我陪你,要嘛我去找別的客人,你二選一吧!」

  咦,這女孩還滿有骨氣的,如果他再堅持施捨,是否太看不起人家了?

  何況,在這乍聞前女友懷孕消息的消沉夜裡,他的確需要一個人來抒解苦悶。

  已經太多年沒有接觸女孩子了,就破一次例吧,否則長此以往,他可能真的要變成和尚了……

  江澈深感多年來第一次意志不堅,竟鬼迷心竅似地點了點頭。

  耶,居然成功了!

  看到他點頭的瞬間,舒琳琳差點按捺不住心中竊喜要狂跳起來。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很聰明,但今天,是她自認為最聰明的一天。

  當他把她趕出咖啡店的時候,她一度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接近這個絕美的獵物,但天性好強的她,不容自己輕易放棄。

  她雖然不是什麼紅得發紫的大畫家,但自認在業界還有些口碑,從不會拖稿。這一次雖然遇上前所未有的困難,但她仍要千方百計保住自己的名聲。

  於是她潛伏在對街,看見他走進酒店的剎那,一個絕妙的主意油然而生。

  這個世界上有哪些女人可以順理成章地把陌生的男人脫光光呢?

  除了女醫生之外,可能就剩下歡場女子了。

  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她無法冒充女醫生,那就委屈一下,冒充歡場女子好了。

  於是,她火速跑到附近的服裝店買下最妖嬈的衣衫換上,而後從工作人員出入的側門溜進這間酒店,安排了她與他的另一次邂逅。

  她看見他在露台上抽菸,滿腹心事的模樣,猜測他的抑鬱與今天下午那個走進咖啡店的女人有關。

  今天下午,一直潛伏在店外監視的她,見到唯一一個出入店門的人,便是那個女人。

  她沒看清那女人長什麼模樣,只見對方戴著大大的茶色太陽眼鏡,遮住了半張臉,衣飾和髮型都很時髦,似乎來歷不凡。

  那女人在咖啡店裡待了大約半個小時,匆匆地來,匆匆地去,她大概就是他要等的人吧?

  女人走後,他的表情變得很落寞,難道,她是他的女友,前來與他提出分手?

  舒琳琳捉摸著這片疑雲,心中做出形形色色的猜測。

  「小姐,妳家住在哪裡?我送妳回去。」吃完宵夜,江澈依舊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

  咦,不是說男人都很好色嗎?怎麼這個男人這麼奇怪,到了嘴邊的佳餚都不會吃?

  舒琳琳當然不會就此放過他,她追求的是他的裸體!

  「先生,都已經大半夜了,不如讓我陪你過夜好了。」她笑咪咪地回答。

  「妳不必擔心我會少付妳錢。」他只是同情風塵女子的際遇,並非真的有什麼非分之想。何況,跟她吃完宵夜,聊了聊天,心情已經好多了。

  這女孩說話還滿有趣的,甚至可以跟他聊當代藝術,之前他還以為風塵女子都是不學無術的。

  「這個時候回醫院的話,我媽媽已經睡了,醫生說她的病情有一點好轉,不用家屬陪通宵了。」她故意嘆一口氣。

  「那妳就回家呀!」

  「家?」她澀澀地笑,「我沒有家,這些日子以來,醫院就是我的家。」

  「什麼?」江澈驚異地睜大眼睛。

  「因為媽媽生病,我又缺錢,所以就把公寓的房子退租了,工作以外的時間就陪媽媽睡在病房裡。」

  「那麼……」一向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那麼今晚就讓我跟你在一起吧!」舒琳琳懇切地凝望著他,雙眸中有水光閃動。

  「好……好吧。」面對身世如此可憐的女孩,他能忍心拒絕嗎?

  江澈從沒有當嫖客的經驗,但也曾經聽聞,一般嫖客只帶風塵女子到飯店式汽車旅館風流快活,但他這個「外行人」卻把她帶回了家!

  不知這樣做是出自什麼樣的心態,或許是對淑女的尊重,或許眼前的她太過我見猶憐,或許他對她有一絲絲好感吧……

  推開寓所的大門,舒琳琳探頭探腦,怯步不前。

  「會不會打擾你的父母呀?」她擔心地問。

  「放心好了,這房子我一個人住。」自從大學畢業後,他就搬出來獨立了。

  「哇,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呀!」她嘖嘖讚歎,玩笑似地側睨他,「你是傳說中的敗家子嗎?」

  「有時候的確有點揮霍,我也常常自責。」他微笑,引她進客廳坐下,「妳想喝點什麼?」

  「隨便什麼都可以,你呢?」

  「我一向只喝咖啡。」

  「深更半夜了還喝咖啡?你不怕睡不著覺呀?」

  「今晚我本來就不打算睡,只打算跟妳聊聊天。」

  「對哦。」舒琳琳垂下頭。他如果不睡,她要怎麼捕捉他裸體的鏡頭呢?

  若這時候告訴他自己的真實目的,他應該不會生氣吧?但他真的會相信她是畫家,做這一切只是為了找他當模特兒嗎?

  已經說了一個謊,就得不斷地找另一個的謊言來圓謊,她只怪自己邁錯了第一步,沒有一開始就向他解釋清楚。現在騎虎難下,倘若這個酷酷的傢伙發現自己被騙走了同情心,不知道會不會打她一頓?

  唉,不過都這個傢伙太過自負,從一開始就誤會她是記者,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何況,這傢伙長相這麼美,又敵視記者,說不定是什麼當紅的時尚名模,那麼她要為他畫一張像,還得通知他的經紀人,付出一大筆傭金……超麻煩的!

  乾脆將錯就錯,把她的計劃進行到底吧!

  「不如我來煮咖啡吧。」舒琳琳拿定主意,開口提議。

  「妳?」他不信任地瞧著她,「妳可能不知道我喝咖啡的口味吧……」

  「你喜歡什麼口味?」

  「我一向只喝黑咖啡,一定要又黑又濃的。」否則加奶加糖,長年累月下來,他豈不早成了大胖子。

  「沒問題,你等著,」她衝進廚房,「只要告訴我咖啡放在哪裡就可以了。」

  嘻,積極主動地煮咖啡,並非因為她勤快,也並非因為她想討好他,只因……她要在咖啡裡動手腳!

  她的包包裡有一包安眠藥,是為她那些男朋友準備的。她常常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在給男友的飲品裡加安眠藥。

  這種行為聽上去似乎有點詭異,可她不願意隨隨便便獻出自己的清白之身,而男人有時候又太容易激動了,所以,她把安眠藥放在包包裡,成為隨身攜帶的必備品,不料現在卻派上了這種用場。

  這樣是不是太陰險了點?唉,為了藝術,她只有犧牲自己的人格了!

  香濃的咖啡很快便煮好了,她笑咪咪地端出來,感覺自己像電視劇裡謀殺主子的丫鬟。

  「嗯?」江澈端起來飲一口,忽然眉一凝,害得她心尖一顫,生怕陰謀被他發現。

  「妳加了糖和奶精?」他滿臉不悅,「我不是說過只喝黑咖啡的嗎?」

  「那個呀……」其實是她做賊心虛,怕他嘗出安眠藥的味道,才故意加了糖和奶精來混淆味道。「其實我是想讓你嘗嘗不同的口味,做人一成不變,不會感到快樂的。」

  真的嗎?因為他刻板的生活過得太久,所以才會這樣不快樂嗎?江澈略微沉思。

  「你嘗嘗看嘛,真的不難喝,說不定你反而會喜歡上這種味道哦!」舒琳琳大力慫恿。

  他無法拒絕這可憐女孩的好意,只得強迫自己再喝了一口。但這一次,忽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滋潤著他的味蕾。

  或許太久沒有喝這種又甜又滑的味道,他竟然發現這滋味也不錯,一如眼前這個女孩子。

  從前,他根本不敢想像,自己竟會跟這樣一個笑若繁花的風塵女子共度一宿,但今晚,他卻嘗到了久違的開心。

  或許今後的生活中,應該多一點香柔甜滑的滋潤,就會少一些黑咖啡般的苦澀吧?

  他點點頭,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感覺沉寂心田都頓時鮮活了起來似的,腦中一陣甜蜜的眩暈,迫使他微閉上眼,將身體靠到沙發上。

  舒琳琳見狀,心中不由得湧起大功告成的狂喜,但她沒有立刻行動,只沉住氣收拾好桌上的杯碟,走到廚房將它們洗淨,在水聲嘩嘩的十分鐘裡,她回眸觀察他的動靜。

  只見他依舊閉著眼,一動也不動,她這才跳躍地做了個勝利的姿勢,確定自己真的已經成功。

  嘿嘿,接下來就是要把他脫光光了!

  羞死了,她還是第一次幫男人脫衣服呢,該從何脫起呢?

  緩緩地接近他,輕輕解開他西裝的扣子,手輕顫地,再去觸碰襯衣的領子……

  「我已經說過不必這樣了!」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嚇得她差點摔到地上。她抬頭,看到江澈正睜眼盯著她,目光雪亮。

  「你……」舒琳琳只覺得舌頭打結,「我以為你睡著了……」

  「我只是閉目養神而已,沒有睡。」他語音清晰,的確不像睡意朦朧的樣子。

  「可是你剛才閉目養神了好久……」難以置信,她明明下了大量安眠藥,怎麼這傢伙一點事也沒有?

  「我在思考一些事。」他微笑,「也難怪妳會覺得我睡著了。」

  「這樣呀……」她心裡七上八下的,驚魂未定,不知該怎樣繼續演下一齣戲。

  「小姐,我已經說過了,今晚我們聊天就好,妳真的不必付出額外的服務。」他自行把扣子扣上,正襟危坐。

  原來他以為她剛才是出於一片好心,想付出額外的服務呀?

  舒琳琳不禁滿臉羞紅,頭深深低下。

  嗚哇……計劃失敗,今晚就只能陪他聊天而已嗎?

  截稿日期就要到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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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琳琳,今天你一定要去看看你姐姐,她結婚之後,你都還沒去她家拜會過呢,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親家一家該不高興了!」

  一大早就被媽媽的電話吵醒,舒琳琳痛不欲生。

  唉,她正為找模特兒的事煩惱,哪有閒情逸致去行這些虛禮?姐姐一向寵她,就算親家一方怪罪,姐姐也會替她找藉口的,老媽真多事!

  但一個月沒見,她的確有點想念姐姐,趁著今天天氣晴朗,去江家走走也不錯。

  姐姐的這個婚還結得滿奇怪的,之前一點兒預兆也沒有,忽然報紙上就公佈了舒氏與江氏兩大企業要結為秦晉之好的消息,若不是看到老媽忙著印請柬,舒琳琳真的會懷疑報上的新聞不過是狗仔隊的以訛傳訛。

  江家大公子是什麼時候開始跟姐姐拍拖的呢?舒琳琳仔細回憶,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記得,老姐從美國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把自己關在家裡,然後有一天突然出去逛了一圈,未婚夫便冒出來了。

  難道江家大公子是老姐在美國的同學,兩人早就瞞著家裡人暗結連理,只等回國後嚇大家一跳?

不,這不可能,時間地點皆不對——江家大公子從小在英國長大,五年前拿到文憑回國後,便一直呆在台灣忙於家族生意,偶爾出差,也多是往返於歐洲和日本。而老姐正巧是五年前赴美留學的,所以,他倆根本沒有碰面的機會!

  難道真如報上所說,二人一個月前在街頭一見鍾情,便閃電結婚?

  不,這個也似乎不太可能……姐姐和江家大公子都是十分冷靜的人,做任何事都喜歡深思熟慮,雖然一見鍾情有可能,但這麼快結婚就有點讓人不可思議了。

  舒琳琳沒有去參加姐姐的婚禮,喜歡我行我素的她,一向討厭那些繁文縟節,況且婚禮上親戚一大堆,那些三姑六婆每次見到她們姐妹都會追問她們找到男朋友了沒有,如今姐姐出嫁了,受圍攻的便只剩她了——參加婚禮等於自投羅網,傻瓜才會去!

  駛車來到江氏大宅門前,早有僕人在那裡等候,舒琳琳抬眼看了看這森森的庭院,不由搖搖頭。

  姐姐跟她一樣,素來討厭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怎麼會轉了性,乖乖搬進來當一個賢惠的大嫂?

  這個婚姻和結婚的人,都讓舒琳琳萬般驚奇。

  跟隨僕人走進大廳,再步上一段長長的樓梯,才來到稍微讓人愜意一些的和室。她的姐姐舒曼如,正半躺在晨光輕灑的長椅上,飲著咖啡。

  「琳琳,你來得正巧!」舒曼如轉身對著妹妹微笑,「來,跟我一起吃早餐!」

  僕人迅速在桌上擺好另一副餐具,知趣地退下,留這方空間供姐妹二人說悄悄話。

  「不吃了,我馬上就走。」舒琳琳故作冷淡地答。

  「你急著去哪兒?」

  「去看電影,跟朋友約好了!」她故意編一個謊言。

  「唉呀,琳琳,既然你沒空,就應該改天再來!害老姐我白白高興一場,以為今天可以好好跟你聊聊天。」舒曼如優雅地呶呶嘴。

  「我就是要今天來,故意不跟你好好聊天!」舒琳琳將一疊食譜扔到桌上,「這是媽叫我帶來給你的,她讓你這個做人家媳婦的有空回去學習煲湯——好了,話已帶到,我要走了!」

  「琳琳,姐姐哪裡得罪你了?要這樣冷落我?」舒曼如一臉傷心的表情。

  「問你自己呀!」

  「我很迷惑呀!」

  「你有秘密不跟我說,也休想我當你解悶的玩伴!」舒琳琳目光憤慨。

  「我有什麼秘密?」舒曼如裝傻。

  「你做的那些怪異的事,是為了什麼?」

  「什麼怪異的事?」

  「比如,突然結婚!」

  「哦——」舒曼如長長吐一口氣,花顏嬌笑,「原來我們琳琳是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呵!」

  「不許笑!你就知道用笑來敷衍我,哼,再笑我就走了!」舒琳琳氣結。

  「好,我很嚴肅地告訴你——」換了低沉口吻,朝妹妹眨眨眼,「如果你老姐下個月離婚了,你可千萬不要奇怪哦!」

  「什麼?」舒琳琳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連忙湊上前去,「姐,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結婚,就是為了離婚。」彷彿策劃了一場驚天大陰謀,舒曼如得意洋洋的。

  「呃?」舒琳琳懷疑自己的耳朵已完全失聰,「姐,難道……爸爸在生意上遇到了麻煩?」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一般也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迫使孝順的大女兒出賣自己當政治聯姻的犧牲品,挽救父親的事業呀……」

  「小丫頭,你苦情戲看多了,胡思亂想!」

  「那到底是為什麼?」

  「為了他。」舒曼如從抽屜取出一張照片,遞到妹妹眼皮底下。

  「他?」舒琳琳瞪大眼睛,目光彷彿要把那張照片射穿一般,讓所有的疑團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一個男子英挺的身影躍入她的眸中,而她的姐姐,正依偎在那男子身側,巧笑倩兮。

  這分明是一對熱戀中情侶的合照,他們相愛的溫度似乎可以透過相紙灼熱舒琳琳的手指。

  「這……」

  舒琳琳不禁大驚——這照片中的男子不就是昨夜與她促膝長談至天明的傢伙嗎?他是姐姐的男朋友?

  「他是誰?」良久,她才鎮定魂魄,低低地問。

  「我在美國認識的人。」舒曼如悠悠地答。

  「他跟你結婚的事有什麼關係?」既然已有所愛,為什麼不嫁給他?他們……分手了嗎?難怪姐姐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成天悶悶不樂的。

  「哈,傻妹妹,你看不出來嗎,他跟你姐夫長得一樣帥!」

  「你嫁給姐夫就是因為他們長得一樣帥?」

  「我嫁給你姐夫,是因為——他是你姐夫的弟弟!」石破天驚,道出答案。

  「啊?!」舒琳琳一聽之下,幾乎跌倒,「姐……你在搞什麼?」

  「哼,誰叫這個負心人欺騙了我,傷害了我!我便千方百計成為他的大嫂,天天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跟他作對,讓他甩也甩不掉,避也避不開!」舒曼如咬牙切齒地說。

  「姐,這樣做有意思嗎?」

  天啊,女人的報復心真可怕!但責怪姐姐的同時,舒琳琳卻又揾心自問,這樣的責怪到底是出於公德心,還是出於輕微的嫉妒呢?

  當她聽到那花樣美男竟是姐姐的舊男友時,心中的確泛起了絲絲醋意。

  「能把他氣得嘴歪,當然有意思!」舒曼如開心地翹起二郎腿。

  「他到底是姐夫的哪一個弟弟?」

  據舒琳琳所知,姐夫有兩個弟弟,江冼和江澈。

  江澈執掌家族企來旗下的報業集團,掌握輿論風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旗下有八張報紙,五本雜誌,涉及財經、政治、體育、娛樂、市井民情,樣樣辦得有聲有色,令同行刮目相看。人人都以為他是奸詐的老頭子,沒想到他竟是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夥子,他便將計就計,很少在人前露面,躲到幕後故作高深神秘。

而江冼,則醉心於時尚業,開創了一系列堪與法國名牌媲美的本土服飾品牌,在東南亞佔山為王,這兩年打入歐美市場後亦受有不錯的凡響。他另外還經營廣告公司與模特兒經紀公司,亦取得不俗的成績。但他因為工作關係,長年呆在國外,所以本地也很少有人認識他。

  姐姐的冤家到底是他們之中的哪個倒楣蛋?唉,早知如此,當初她就應該去參加婚禮——婚禮上小叔子向兄嫂道賀的情景,一定十分熱鬧有趣吧?

  「你想知道他是哪一個?」朝妹妹擠眉弄眼,「想知道就留下來陪我吃午餐,聽我向你慢慢道來!」

  「可我跟朋友約好要去看電影啊,沒空陪你吃午餐了!」哈,姐姐自詡聰明,其實也是一個傻瓜蛋!她前天已經遇到了本尊,還怕查不出他究竟是冼還是澈?

  哼,居然想以此來威脅她留下?把她想像得太沒有骨氣了吧!

  「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哪一個?」舒曼如一怔。

  「下次再聽也不遲!」舒琳琳快意地笑,輕盈地站起來,做告辭狀。

  「下次我也許就沒有興致說了!」剛想吐苦水,垃圾桶卻要走了,一向沉著的舒曼如竟有些著急。

  「反正是姐姐你自己的隱私,我不聽也罷。」揮了揮手,旋即便走,她聽到身後姐姐的叫罵聲,也沒有停下。

  「不聽你會後悔哦!」舒曼如氣得直跺足。

  「我有朋友是恰巧是江氏報業集團的記者,問問她就知道了!」

  舒琳琳心中有一種得報大仇的感覺——哼,誰叫曼小如那個傢伙先前故作神秘,半點風聲也不肯向她透露,現在找不到傾訴者,後悔了吧?

  戶外陽光燦爛,她眯起眼睛,想起剛才所見的照片上,有著同樣明亮的陽光。那照片裡的英挺男子,到底是江冼還是江澈呢?她決定當個偵探,先把這朵疑雲摘下來。

  舒琳琳沒有說謊,她的確有一個好友是江氏報業集團旗下的記者——這個默默無聞的小記者,姓夏名禾。

  每日裡,夏禾早出晚歸,跑斷了腿只為採訪一則無關緊要的花邊新聞,夏天的時候曬得像非洲難民一樣黑,冬天的時候雙手長滿凍根腫得像蘿蔔。可惜稿費再微薄,她採訪的新聞也未必排得上當日的版面。

  但夏禾毫不氣餒,依舊朝氣蓬勃,永往前進。她說自己總有一天會登上主編的位置,一定。

  一向討厭家中清冷空曠大宅的舒琳琳與夏禾合租了一間小公寓,她雖然覺得好友的工作比較可憐,卻欽佩對方工作時的熱忱。或許就是夏禾工作的熱沉激發了她的鬥志,這些日子,身為插畫家就算遇到再苦再難的問題,她也會強迫自己設法去解決。

  她的這位好友屬於工作玩命一族,通常下班時間是晚上八點,甚至有過通宵不歸、留在報社趕稿至天明的記錄。舒琳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盼著好友回家,從五點鐘開始就不停地看表,坐在沙發上盯著門,甚至忘記了晚飯。

  不料,上蒼今天卻特別厚待她,不到六點的時候,門鎖響了。

  舒琳琳探頭張望,露出詫異的表情——「咦,禾禾,你回來了?今天這麼早?」

  夏禾走進客廳,平素的樂觀從容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竟是頹廢悲傷。飛健的步伐也變成了蹣跚的慢步,身子似洩了氣的球,一進來,就倒在沙發上。

  「禾禾,你怎麼了?」舒琳琳擔憂地問。

  「琳琳,我完蛋了!」夏禾一把抱住她,大哭起來。

  「世界末日要到了?」舒琳琳大叫,「快告訴我,是天崩,地裂,還是外星人入侵?」

  「嘎?」好友揉揉哭紅的眼睛,懵懂不解。

  「否則你一向無所畏懼,怎麼忽然精神崩潰?」

  「唉,琳琳,你不知道,是發生了比地球毀滅更恐怖的事情!」

  「什麼?」

  「我……我把我們老闆給得罪了!」說著又縱聲大哭。

  「你一向工作努力,你們老闆還不滿意?天啊,世上竟有這樣刻薄的老闆?」

  「就是因為我工作太努力了!」

  「呃?」

  「我太努力,四處採訪,誰料竟拍到了老闆的隱私!」

  「啊?」舒琳琳一怔,隨後哈哈大笑,「親愛的,那豈不更好?你可以用照片威脅他,逼他讓你升職呀!」

  「我們老闆可不是這樣好嚇唬的!」夏禾白她一眼。

  「到底你撞破了他什麼隱私?」

  「你還記得我說過今天要去採訪當紅女星趙佳儀的吧?」

  「趙佳儀是誰?」舒琳琳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

  「就是那個拍三級片起家的女明星呀!」

  「哦,我不看三級片的。」

  「但她最近從良參加文藝電影的演出,還在歐洲獲了獎,你也不知道嗎?你不是一向很愛看電影的嗎?」

  「我又不看國片。」特別是本土的文藝片!什麼蔡大導演侯大導演的片子,她一律會在三分鐘之內睡著。

  「我今天去採訪她,不料她竟耍大牌,臨時爽約。我不甘心,潛伏在她家後門,心想不等到她出現就決不離開。誰知這時,我看到了一個人……」

  「誰?」舒琳琳如在聽偵探故事。

  「那人從她家出來,她親自送到門口,模樣好不親密……我一時犯了職業病,手癢地拍了張惹禍上身的照片。」

  「什麼照片?」

  「剛剛洗出來,你自己看看吧,我都沒力氣形容了。」

  舒琳琳往那小小人物印像上瞧了一眼,不由瞪大眼睛。

  只見趙佳儀滿臉苦澀,投入一帥男懷抱。而那男子也似被感動,臉上也滿是愛意,箭眸微凝,大掌握住她的纖腰。

  他那張俊顏哪怕只是一個側面,舒琳琳也能把他一眼認出來——是這個殺千刀的傢伙沒錯!

  沒想到,他不僅是負心漢,更是花心漢!才傷了姐姐的心,就勾搭上女明星,虧了姐姐為他貽誤終身,他竟無半點愧疚,照樣在外面花天酒地!

  「禾禾,他就是你們老闆?」

  「對呀,他就是我們老闆江澈!」

  哇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樣輕而易舉的,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這麼說,那天在咖啡店裡與他秘密相見的,就是趙佳儀嘍?難怪他急忙把貌似記者的她趕走!做賊心虛嘛!

  「琳琳,我該怎麼辦?」夏禾在一旁催問。

  「你拍照片時候,江澈看見你了?」

  「我不敢確定……閃光的時候,他朝這邊看了一下,我不確定他是否看清了我,然後我就馬上跑掉了……」

  舒琳琳手握著照片,忽然有一種離奇的想法自大腦裡產生。

  她要接近他!

  但這一次接近他,並非是想畫下他的裸體,她只是為了她的姐姐。

  姐姐知道他同時跟趙佳儀交往的事嗎?為了這樣的男人讓自己陷入錯誤的婚姻,姐姐也太冤了!

  所以,她要接近這個叫做江澈的傢伙,收集他風流的罪證,讓姐姐可以對他死心。當然,這張照片是罪證之一,但單憑一張照片是不夠的,是無法打動曼小如那個癡情的傢伙的。

  可她該怎樣接近他呢?總不至於再扮妓女吧?

  她想到了一個可以幫助她的人——姐夫江皓!

  何不讓姐夫介紹她進江澈的公司,整天呆在那傢伙的身邊,日子久了,自然就可以逮住他的死穴了!

  聰明的她當然不會讓姐夫說出她的真實姓名,只託辭自己不想讓人誤會依靠裙帶關係進公司,不讓江澈知道自己是他大嫂的妹妹。

  「這樣吧,」舒琳琳打定主意,轉動眼珠,詭笑著向好友提議,「禾禾,你把照片交給我,裝做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回去上班,如果江澈真的看到你了,興師問罪,你就說這相片是我讓你照的,讓江澈來找我!」

  「這樣可以嗎?」夏禾遲疑。

  「放心,到時候我自有藉口向他解釋。我們兩家是姻親,他不敢為難我,也不敢為難我的好友的!」說著,她拿起包包,便往外走。

  「琳琳,妳要去哪裡?」

  「我約了朋友,今晚妳自己吃飯吧!」她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下樓去。

  走到巷口,她撥了一個電話,然後坐在附近的咖啡店裡靜靜等待。

  過沒多久,一輛加長房車徐徐駛來,店內不論服務生還是客人,只要是女性,一律用驚豔的目光往停車方向望去——舒琳琳便知道,她要等的人來了。

  那人一身淡青色的西裝,步屨輕緩,淺淺地笑著朝她走來。她驟然感到迎面遇見了一陣微風,風裡,帶有綠葉清爽的氣息。

  「姊夫。」舒琳琳站起來,喚他一聲。

  在舒琳琳眼中,江皓身上具有作為一個完美男人的一切特點,俊美卻不陰柔,和藹卻不軟弱,博學卻不囂張,叱咤商場卻不霸道……任何女子都會憧憬擁有這樣的丈夫,她甚至希望姊姊能與他假戲真作,讓他成為自己真正的姊夫。

  如果她蒐集到江澈的罪證,讓姊姊對他死心,或許,眼前的男人真的可以成為她名副其實的姊夫。

  「姊夫,我想請你幫一個忙。」她甜甜地說。

  大哥好奇怪,怎麼會忽然塞一個人進他的報業集團?

  而且,這個人還是個女人,來歷不明的女人!

  大哥說,她姓蘇。除此以外,關於這個女人的一切,大哥都支支吾吾、含糊其詞、語氣瞹昧得可疑,只吩咐無論如何也要安排她進江氏報業集團工作,哪怕公司不缺人。

  這女人到底跟大哥有什麼密切的關係,令一向公私分明的江大公子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莫非,她是大哥在外面勾搭的情婦?

  江澈心中大叫一聲不妙。

他早已猜到大哥與大嫂的婚姻出現了問題,因為,據家中僕人透露,大哥經常藉口加班,夜不歸宿。雖然大哥是個工作狂,但為了工作冷落妻子這種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會做,新婚燕爾的年輕人應該不會。

  更可怕的是,前幾天傍晚,他路過某間咖啡店,透過玻璃窗赫然瞧見大哥的身影,更可怕的是,還有個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親吻大哥,而他那個承接香吻的大哥,則滿臉和顏悅色,很顯然並不厭惡這突如其來的吻。

  他沒有看清那女人的面目,只遠遠瞧見她穿著破爛的牛仔褲,一條長長的暗紅色圍巾繞脖一圈,直垂膝蓋,有種慵懶的意味。她當然不會是他那個端莊高貴的大嫂,因為兩人的衣著風格沒有任何共同之處,自然而然地,他把這個女人放在狐狸精的位置上。

  作為弟弟,他不該如此胡亂猜測德高望重的兄長,但他的猜測是有確實依據的。

  話說有一天,獨自在外居住的他回江家大宅取舊時衣物,恰巧看到大哥一個人神情憂鬱地坐在書房裡,對著一張紙沉思。當大哥察覺他定進來的時候,便做賊心虛似的迅速把那張紙藏入抽屜內。

  他因為好奇,待大哥出門後,便拉開抽屜一探究竟,發現裝著雜物的抽屜裡唯一的一張紙居然是張照片。

  那照片也奇怪,只拍到一個女子朦朧的背影,完全看不到眉目。

  大哥為何要珍藏一個女子的背影?還用那種深情的目光注視這無聊的書面那樣久?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女子在大哥心中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而且,大哥不便見她一面,只能每日對著她的背影寄託相思。

  這女子當然不是他那端莊高貴的大嫂——大嫂的背影他還認得,況且,大哥看大嫂的照片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現在,這個姓蘇的女人出現了。彷彿冰山慢慢浮起,謎底漸漸解開,江澈知道,自己終於可以見到那照片上背景的真面目。

  說實話,他很希望大哥和大嫂能幸福美滿。大嫂嫻靜而不古板,聰明而不張揚,美貌而不妖豔,偶爾說一兩句幽默的話語、下廚房炒一兩道美味的小菜,讓他覺得,真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與他那個完美的大哥根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管他們當初草率結婚是出於什麼原因,他都希望這難得的一對璧人能天長地久。

  所以,他暗下決心,要伺機好好勸說這個女人一番,讓她自動離開大哥,不要當別人幸福婚姻的絆腳石。

  不過,在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未明之前,他不能貿然行動,萬一弄錯了便會鬧大笑話,他得先好好瞭解對方。而讓這個女人進江氏報業工作,便是他瞭解她的太好機會。

  他一向不是個徇私的人,這一次破例假公濟私,只為了兄嫂將來的幸福生活。

  於是,他吩咐人事部門把這個女人安排到「電影紅番茄」當記者。這本雜誌是集團旗下唯一由他親自擔任總編的刊物,將她安排在他手下做事,可方便監視。

  新人上班第一天,他正想找時問會會這個狐狸精,忽然收到一則奇怪的手機簡訊:快來餐廳救我,我沒帶錢包!

  這話沒頭沒腦的,讓他好生疑惑。是發錯人了吧?

  江澈本來打算不理,誰知一分鐘後,同樣的號碼又發來了第二則訊息:喂,不要見死不救呀!

  你是誰?他被迫回了簡訊。

  那天晚上幫你煮咖啡的女孩,你忘了嗎?對方回答。

  咦?江澈驚愕地瞪大眼睛。

  那個給他帶來愉快一夜的女孩……他事後曾到酒店去找過她,想再跟她聊聊天,可酒店的人居然說那裡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今天,她又自動冒出來,像個墜入凡間的精靈,讓他一陣驚喜。

  妳在哪個餐廳?他立刻問。

  廢話,當然是在你公司的餐廳!她答。

  我公司的餐廳?妳在這裡做什麼?他更驚訝。

  你來了就知道了!快點,我要死了!她毫不客氣。

  江澈只得帶著滿腹疑問,衝向電梯直奔二樓的餐廳。

  整個江氏報業集量共用一座大樓,八份報紙、五本雜誌的員工毓毓在這襄辦公。活I—i荊,在十二樓翻刊二樓的員工驚奇地看到,素來穩步而行的老峨罔一路飛奔,然而通常只有在發生國際要聞的時候,才會看到他如此焦急的模樣,於是大家紛紛揣測。

  而電梯在二樓餐廳停下,門一開,他便東張西望,迫切尋覓著什麼……

  「嗨,先生!」

  這時,只見芸芸眾生中站起一個窈窕美女,對著他們的老闆大呼小叫,連連揮手。

  「妳來我們公司做什麼?」江澈不解地開口問道。

  「閒話少說,你先幫我付帳吧!」舒琳琳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桌子。

桌上一片狼藉,可見之前有人狼吞虎嚥地享用了大量美食。更奇怪的是,他發現桌邊坐著好幾個「電影紅番茄」的同事,他們似乎都參與了這場狼吞虎嚥。這會兒,他們正用發愣的目光瞪著他。

  「妳認識我們公司的人?」他更迷惑了。

  「第一天認識,我請他們吃飯。」她聳肩回答。

  「妳為什麼要請他們吃飯?」

  「新人第一天上班,都會請同事吃飯吧?」她兀自點頭,「聽說這樣可以增進友誼。」

  「上班?」江澈一片迷茫,「妳在哪裡上班?」

  「笨蛋!」她實在很想敲他一記腦門,「當然是在你們公司啦!」

  「我們公司最近沒有招人呀……」他更加茫然。

  「老闆,你明明不老,怎麼卻像患了老年癡呆症?前兩天你欽點我上任的,怎麼忘了?」她咧嘴一笑。

  「嗄?」江澈嚇了一跳,半晌才回過神來,「妳……妳姓蘇?」

  「老闆午安,《電影紅番茄》新記者蘇琳琳報到!」她化姓「蘇」,是為了掩蓋裙帶關係。

  「原來是妳?!」他霎時感到天昏地暗,「妳……」

  話語似黏了漿糊一般,堵在喉間,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只是指著這個女子,指尖發顫。

  沒錯,就是她,那天親吻大哥的女人——她們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破爛牛仔褲,加長而慵懶的圍巾!

  之前看到這身打扮的時候,他的心就卜通跳了一下,但念及人有相似,不敢把她跟「那個女人」聯想在一起,但現在不聯想都不行了。

  天啊,那個威脅他大嫂地位的人,居然是個歡場女子?

  「快替我付帳呀!」舒琳琳催促。

  「妳請客,為什麼要我付、付帳?」良久,輕咳一聲,他才答話。

  「能自救我當然不會求人!可我忘記帶錢包,身上也沒有信用卡,只好先向老闆你預支些薪水了。」她嘻嘻笑。

  江澈感到周圍員工看他倆的眼光越來越怪異,就連路過餐廳的人也停下腳步,彷彿在欣賞一場好戲,於是他迅速付了錢,拉著她就走,逃避眾人的注視。

  「老闆,你這樣拉著我的手,別人會以為我們之間有瞹昧的關係。」進了電梯,舒琳琳莞爾道。

  「妳如果敢跟他們胡說八道,我絕不饒妳!」他擺出大老闆的威儀。

  「晚了!」

  「什麼?妳跟他們說了什麼?」

  「誰叫你匆匆拉著我進電梯?這種親密的動作呈現人前,肯定會惹得謠言四起。」

  「妳惹出來的禍,妳去澄清!」他連忙甩開她的手。

  「明明是你主動拉我的耶!」她耍賴。

  「妳……」他覺得難以言語,「我問妳,妳剛才為什麼不向我大哥求救?妳跟我大哥……」他斟酌著合宜的字眼,「好像還滿熟的。」

  可以藉此機會刺探一下她跟大哥的關係吧?

  「遠水救不了近火。」她努努嘴糾正,「何況我已經說過了,我是向你預支薪水,不是白花你的錢。」

  「呃……」江澈被反駁得無聲,靈機一動,轉換話題,「妳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當然是你大哥給我的。」

  「這麼說妳已經認識我大哥很久了?」

  「不算太久,一個多月而已。」舒琳琳掐指算算。

  「像妳們這種行業的,一個多月也算久了。」他跟她初識的當晚,不就把她帶回家了嗎?

  一想到她跟大哥是那種關係,江澈不禁感到一陣心酸。

  「我們這種行業?」舒琳琳一怔,而後大笑。對哦,他還把她誤認為風塵女子吧?不過無所謂,乾脆將錯就錯好了。

  「既然我大哥對妳……有好感,」江澈再次婉轉地提問,「妳為什麼還要來辛辛苦苦地上班?」

  天啊,難道他以為她是姊夫的情婦嗎?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舒琳琳忍住笑痛的肚子回答,「我想找份正當的職業不可以嗎?」

  「可是很多女孩都會選擇輕鬆一些的生活呀。」

  「輕鬆一些的生活?」

  「比如……」他咬咬唇,「讓我大哥給妳買一幢房子,每月再給妳一些生活費什麼的……」

  「因為我不想被別人看不起。」

  「沒想到妳這樣的女孩也有上進心。」他詫異。

  「我先前不是說過了嗎,因為母親生病,我才從事那一行的。現在母親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要過光明的生活了。」她為自己的說謊不打草稿而吐吐舌頭。

  「能這樣想,也算不錯。」江澈很嚴肅地點點頭。

  他可以理解大哥為何會被她迷住,這女孩子的確有可愛的地方,她的孝心、她的笑容、她自食其力坦然面對生活壓力的勇氣……這一切,都會讓一個男人對她產生好感。

  他責怪自己不該拿有色眼鏡看她,責怪自己剛才不該對她發火。他一向理智,不知自己為何會那樣情緒失控。似乎,從他知道她與大哥關係的那一刻起,他就情緒失控了。

  唉,就把她留在身邊吧。他可以好好改造她、調教她,如果能助一個女子步入正途,也算功德一件吧?

  假如,她能全心投入工作之中,是否會忘記他的大哥?

  「歡迎妳加入我們公司。」想到這裡,他心情一緩,向她伸出友誼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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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5: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琳琳,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呀?」夏禾狐疑地望著她,「你怎麼會忽然變成我的同事呢?」

  「因為我一向敬佩你,想變成跟你一樣的人呀!」舒琳琳嘻嘻而笑。

  「不對,」夏禾搖頭,「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你想知道嗎?」

  「如果對我無害,說來聽聽也無妨,如果知道以後會遭秧,那還是算了吧!」老實的夏禾明哲保身。

  舒琳琳放聲大笑,笑聲在江氏大廈的餐廳裡遊蕩,引得四周有人側目。

  又到了午飯時間,被半日的工作壓得腰酸背疼的千金小姐總算盼到了愜意時刻,她翹著二郎腿,一邊與好友聊天,一邊享用美食。

  「琳琳,你小聲一點,」夏禾趕緊拉了拉她的袖子,「已經有很多同事對你不滿了,你還敢這麼放肆。」

「我才來上班不久,應該沒得罪過什麼人吧?」很詫異地凝眉,「他們為什麼對我不滿?因為我沒有通過考試就進入了公司?」

  「對呀,而且你看上去跟老闆關係很曖昧……」

  「曖昧?何以見得?」

  「比如上次你很不客氣地叫他幫你付賬,他居然也乖乖聽話了……從那以後,大家都傳說你是老闆的女朋友,我們記者部好幾個暗戀老闆的才女都恨你入骨了。」悄悄透露隱情。

  「真的?」舒琳琳抬眸一望,果然,周圍幾個平素氣質高雅的女子這會兒竟向她投以了菜市場裡吵架潑婦常有的目光。「可江澈的女朋友是趙佳儀呀,她們要恨也應該恨那個女明星才對!」大大喊冤。

  「她們哪裡知道老闆跟趙小姐的關係?」

  「嗯,看來我是該澄清一下誤會了,免得背黑鍋!」

  「琳琳,你答應過不把照片的事說出去的!」夏禾大驚。

  「我答應過保護你,又沒說要一輩子保密!」故意逗弄好友,「現在也該是時候把那張照片拿出來了……」

  「琳琳,不要啊!」夏禾焦急地跳了起來。

  就在她一躍而起的時候,有人走過來,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夏小姐,你在這裡最好了,」那人說,「有個重要的採訪,想麻煩你跑一趟。」

  正驚慌的人猛然抬頭,發現說話者是她的頂頭上司——記者部的主任。

  「什、什麼採訪任務?」夏禾結結巴巴地道。

  「剛才有線人暴料,說影星趙佳儀懷孕了,這會兒各家的記者們都往她家門口趕,你快點把飯吃完,也抓緊時間去吧,爭取挖到些有價值的新聞回來!」主任吩咐。

  「趙、趙佳儀?!」夏禾慘叫,「那個……這麼重要的新聞,我怕採訪不了,主任您還是找資深的前輩去吧……」

  一聽到這個女明星的名字,她便兩腿發軟,心中只想把任務推得乾乾淨淨,不願再惹禍上身。

  「趙佳儀這條線一直是你跟進的,前些日子你不是剛採訪過她嗎?公司給你這麼好的機會就應該好好表現,年輕人不要怕難題,勇敢一點!」主任拍拍她的肩,不容分說把任務派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嗚……怎麼辦?」夏禾癱倒在椅子上,欲哭無淚,「怎麼倒楣的差事都讓我碰上了?!」

  「趙佳儀懷孕了?」舒琳琳也非常震驚,但她率先恢復鎮定,蹙眉猜測,「你說孩子的父親會是誰?會不會……就是我們的江老闆?」

  「天啊,你不要說得這麼可怕,我更加不敢去了……」夏禾掩面大呼。

  「你不去我替你去呀!」嫣然一笑。

  「咦?」夏禾瞪大眼睛,「琳琳,你說什麼?」

  「我替你去這跑這趟新聞,如何?」

  「可……你不是我們這張報紙的記者呀……」

  「那有什麼關係,只要你不說,你們主任又不會知道去的是我!」聳聳肩。

  「琳琳……」夏禾如遇救命恩人,感激涕零。

  「對了,關於那張照片的事,姓江的有對你說過什麼嗎?」舒琳琳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暫時還沒有耶……」夏禾支吾地低下頭。

  「那就好,希望他當時真的沒有看見你!你可千萬不要主動去坦白過錯哦!」

  「知道啦,」似乎想報答室友,主動獻慇勤,「琳琳,晚飯我來煮,一定煮得好好的……」

  「放你半天的假,晚飯當然由你來煮了!」舒琳琳再次哈哈大笑。

  本著不找出孩子父親不罷休的目的,她去心似箭,比狗仔隊還積極,匆匆扒了兩口飯,開著自己的紅色跑車,飛快去朝趙佳儀的住所駛去。

  有比她更積極的人,早已等候在那裡,將可憐的宅子入口堵得水洩不通。他們統統把相機掛在脖子上,一邊吃著便當,一邊瞄著那扇緊閉的大門。一旦大門處發生什麼動靜,哪怕是走出一條狗,他們便馬上用拿著筷子的手拿起相機,咔咔嚓嚓拍個不停。

  舒琳琳可不願當這種餓虎撲食似的記者,她打算用智慧的方式突出重圍,接近趙佳儀。

  圍著女明星的宅子走了一圈,她發現,西面甚為寧靜,一棵彎彎曲曲的老樹直達二樓的窗。

  咦?這棵樹這麼好爬,怎麼沒有一個記者想到攀援而上,跳入女明星的房中一探究竟?

  舒琳琳如獲至寶,臉上頓時浮現得意笑容,想也沒有多想,便把包包咬在嘴裡,踢掉鞋子,抱著彎曲的樹幹飛蹭上去。

  才兩分鐘的左右,她便到達了門外多少記者狗仔夢寐以求的地方——趙佳儀的臥室!

  女明星此時不在房中,也許去餐廳用餐了,她的一張佔領半面牆的巨幅照片卻目光炯炯地瞪著舒琳琳這個不速之客。

  「趙小姐,午安!」對著照片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滿心洋溢成功的喜悅。

  「你怎麼在這裡?!」忽然,身後有一個聲音詫異道。

  「啊?」舒琳琳嚇了一跳,驚駭回眸,雙眸裡映出江澈的身影。她差點兒要昏倒,問了與對方同樣的問題,「你……你怎麼也在這裡?!」

  「這是我朋友家,我當然可以在這兒。」江澈蹙眉打量著她,「但我沒聽說過佳儀有你這個朋友!」

  「你沒聽說過,並不代表我不是!」嘴硬地反駁。

  「那你為什麼不走大門,反而像小偷一樣爬窗戶?」

  「門口都被記者堵住了,我進不來……」

  「這些記者真可憐,成了你入室行竊的藉口了!」

  「我哪有想過入室行竊!」舒琳琳大大喊冤,「明明……是你讓我來的!」

  「我讓你來的?」江澈哭笑不得,「小姐,我最近並沒有失憶的記錄,恐怕你難以自圓其說。」

  「《伏曦日報》是不是你旗下的報紙?他們記者部的主任是不是應該聽你的吩咐?」

  「嗯。」他不明其意,暫且點了點頭。

  「那他們記者部的主任派我來採訪,這算不算也是遵從了你的意思呢?」眉一挑,奸計得逞地笑。

  「江主任派你來的?」江澈一怔,「可我記得你不是《伏曦日報》的記者吧?」

  「他們人手不夠,就借我一用!」拚命撒謊。

  「好吧,算你有理,」江澈放她一馬,「不過,汪主任派你來採訪,並沒有叫你爬別人的窗戶吧?」

  「記者不都是這樣幹的嗎?」舒琳琳很天真地道。

  「私闖民宅是違法的事,記者們怎麼可能都這樣幹?」彷彿遇到語言不通的火星人,氣得肺裂,「你見底下有那麼多記者,誰像你這樣幹了?」

  「哦,原來他們都比較有職業道德呀,」呶呶嘴,「我還以為他們不爬上來,只是因為他們懶哩。」

  「人家在烈日下站了一個中午,你居然說人家懶?」翻翻白眼,長嘆一聲。

  「可是記者們不都很大膽嗎?怎麼連私闖民宅都不敢了?」迷惑地嘀咕,「我還以為要做些出位的事才算合格呢!」

  「誰告訴你記者一定要做出位的事才算合格?」旗下員工如此無知,真真氣煞大老闆。

  「那些在人家家裡安裝針孔攝影機,把人家的生活隱私拍下來的記者,我覺得滿常見的。」舒琳琳眨眨水亮的眸子。

  「那些業內同仁的恥辱,你居然敢以他們為榜樣?」

  「我之前以為記者就是那樣的呀!」咬著指頭思考,「又沒有人告訴我不是!」

  「這麼高尚的職業在你的心中居然這麼低級?」江澈快要吐血了,只恨那幾顆耗子屎攪亂一鍋湯。

  「全都應該怪你!」舒琳琳得出結論。

  「怪我?」驚訝得要喪命。

  「對呀,你身為老闆,應該在新人加入公司的時候,大力宣傳一下記者的光輝歷史與光榮的使命嘛,弄得別人還以為自己進了賊窩,從此都要干偷雞摸狗的勾當!」

  「天啊,這些還用得著說嗎?」江澈徹底無言,感到天旋地轉,「你真應該多唸唸書!」

  「書上的確有說記者是好人呀,可書上寫的不一定對!」

  「蘇琳琳,你明天可以不用來上班了!」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大哥的人」,他非要把她當場掐死不可!

  「老闆,哪有員工犯一點小錯就解僱別人的?傳出去大家會說你小氣的!」舒琳琳毫無畏懼。

  「小氣?!」他指著她,渾身發顫。

  「好啦,大不了我再從窗子爬出去好了!」

  「你……」

  「不過在我走之前,一定要採訪到趙小姐,否則完成不了公司派給我的任務,你這個老闆又有藉口解僱我了。」

  「我哪有找藉口解僱你?!」這個狐狸精,不僅強辭奪理,還誣陷他!江澈憤怒得簡直要爆炸了。

  「老闆,其實你是不想解僱我嗎?」自作聰明的人又聽出了弦外之音,「那麼可以告訴我趙小姐在哪裡嗎?」

  她兀自探頭,東張西望,大叫了幾聲趙佳儀的名字。

  「蘇琳琳,你給我閉嘴!」江澈差點沖上去摀住她的嘴巴。

  誰知,已經晚了,被呼喚的伊人已經聽到了動靜,從浴室中蒸氣騰騰地現身。「澈,是你在叫我嗎?」

「不,我沒有……」一個女人胡攪蠻纏已經夠讓他頭疼的了,怎麼另一個女人也這麼遲鈍,連喚她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咦?澈,這是誰呀!」趙佳儀猛然看到舒琳琳,一楞。

  「趙小姐,您好,我是《伏曦日報》的記者,我來……」冒失的女人剛要上前說明來意,卻被江澈眼疾手快地阻止。

  「是我叫她來的!」連忙把舒琳推到身後,大老闆親自解釋「原因」。

  「澈,你叫你的員工到這裡來做什麼?」

  「來寫一篇專訪呀。」

  「澈,你在開玩笑吧?這個時候,江氏報業也要來湊熱鬧嗎?」

  「既然你懷孕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就應該做一些正面的回應,阻止外面的流言蜚語,」江澈清了清嗓子,隨機應變地道,「蘇小姐的文筆很不錯的,相信可以寫出一篇對你有利的專訪。」

  「澈,還是你想得周到,」趙佳儀微笑,「我好傻,剛才誤會你……」

  「來,坐下,」江澈扶住她只披了層薄薄浴衣的肩,「我們來討論一下這篇稿子應該怎麼寫。」

  「好啊……」女明星溫馴地坐下,正想說話,忽然神色一變,一張臉瞬間蒼白,她背一彎,五指深深地按住肚子。

  「怎麼了?」江澈覺察到她的不對勁。

  「好疼……好疼哦……」

  「哪裡疼?」關切之情令一張俊顏也變得顏色。

  「肚子好疼……」趙佳儀惶恐,「怎麼會這樣,我今天沒有亂吃東西呀……」

  「快去醫院看看!」他一把抱起她。

  「外面有那麼多記者,我不去……」她把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裡,「好丟臉哦,不知道他們又會亂寫什麼……」

  「那該怎麼辦呀?」一向沉著的江澈也頓時六神無主。

  「老闆——」在一旁觀察二人良久的舒琳琳終於開口了,「我可以帶趙小姐去醫院。」

  「沒有用的,門外的記者一見我出門,就會圍過來問東問西,」趙佳儀快要哭出來了,「我現在路都走不了,一定要人抱我上車,如果他們看到,肯定又會亂寫!」

  「我會施魔法,讓你隱身!」舒琳琳神秘地笑。

  「呃?」此言一出,不止趙佳儀,就連江澈也被震呆。

  沒想到她穿趙佳儀的衣服還滿合適的,雖然這衣服完全不是她的風格,比如這一雙後跟奇高的鞋子,她就從來沒有嘗試過。

  將那鞋子踩在腳下,如同騰雲駕霧,不似身在地球,讓舒琳琳覺得自己隨時會墜入深淵。但出於無奈,她只能穿上它。

  既然已經誇下海口,要讓趙佳儀以隱身的方式突出記者的重圍,便不能反悔。舒琳琳並沒有什麼魔法,她只有一個小小的花招——自己喬裝成趙佳儀走出大門,將人們的視線引開,以便正牌能被江公子從側門抱上車。

  先前她私闖民宅,這一義舉就算是將功贖罪好了。

  假冒趙佳儀其實頗有難度,雖然她們兩個身材差不多,面部輪廓也依稀有些相似,戴上墨鏡和帽子,應該可以騙倒一些人,但她們走路的姿勢實在差得太多。

  趙佳儀可以步步生蓮花,一搖一擺嫵媚至極點,她卻彷彿腳被扭傷似的,每走一步路,便是與高跟鞋的一次殊死搏鬥。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江澈會喜歡趙佳儀了——世上的男人都無法抵擋這種深入骨髓的嫵媚吧?哪怕他是最最老實、最最心無旁鶩的男人。

  看樣子,江公子與這位女明星關係非淺,從他剛才抱她時的姿勢可見一端。

  那個擁抱,如此親密,卻又那麼自然,除了相交多年、熟知對方需要的情侶,普通的男女決不會這樣!

  這個男人會不會就是女明星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從女明星懷孕後他第一時間趕到她家,二人狀態又那麼親密,他又那麼緊張她的肚子……這種種跡象來看,十有八九他便是那個播種的人。

  舒琳琳心中忽然有一點忿恨——大概,是在為姐姐打抱不平吧?

  她儘量壓下這股怒火,成功甩開了記者之後,她換回正常衣衫,鎮定地來到醫院。

  走廊上,江澈早已在那裡等候,等著她歸還車鑰匙。

  「趙小姐怎麼樣了?」舒琳琳探頭探腦地問,「拉肚子嗎?」

  「醫生說是胎兒出了點問題,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指了指病房內,「她正在休息,你小聲一點。」

  「胎兒的問題?」好奇地打聽,「什麼問題?厲不厲害?會流產嗎?」

  「小女孩不要問這麼多!這種事我一個大男人也不太懂,總之醫生說沒事就沒事了。」江澈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你好凶哦!」舒琳琳朝他扮個鬼臉,「這可不對哦,我剛才幫了你的大忙,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我?不管,你要補償我!」

  「怎麼補償呀?」他無奈地嘆一口氣。

  「請我去吃東西!晚餐時間快到了!」她拍手兀自高興。

  不管江澈臉上寫著十個八個不情願,她也強行拉著他往外走,尋覓一間舒適的餐廳,坐下來好好鬆口氣,慰勞自己這半日辛苦的表演。

  「我可以點貴一點的東西嗎?」翻開菜單,她笑著問。

  「如果我說妳儘量挑便宜一點的,妳會手下留情嗎?」他輕哼一聲,目光游移向別處。

  「那我就點海陸大餐嘍!」舒琳琳歡呼。

  或許是她的歡呼聲太大,驚動了鄰桌,有人看了他們一眼,隨即起身很快地朝這邊走過來。

  「江先生,你好,」那人俯下身子,遞出一張名片,「大家是同行,可不可以聊一聊?」

  「同行?」江澈瞧了瞧名片,「哦……原來是記者。的確,我們也算是同行。」

  「江先生不介意我先坐下吧?因為我們可能會聊很久。」那人倒不客氣,我行我素。

  舒琳琳抬起頭,瞥見他那一張不懷好意淡笑著的臉。

  「我們有什麼話需要聊這麼久嗎?」江澈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但仍面不改色。

  「是關於趙小姐的事。」

  「趙小姐?」心中卜通跳了一下,「哪個趙小姐?」

  「就是今天驚爆懷孕的藝人趙佳儀小姐。」

  「她的事應該去問她經紀人,」他端起茶水緩緩而飲,「為什麼要來問我?」

  「聽說江先生與趙小姐是高中同學?」記者把話題挑得更明。

  「對,你這個記者還算合格,這麼久以前的事也知道。」他不慌不忙地答。

  這麼說,她這個記者完全不及格嘍?因為,這件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舒琳琳不由得拉長了耳朵。

  「兩位在學生時期交往過吧?」記者越問越過分。

  「你聽誰說的?」江澈終於不再氣定神閒,眉心隱約一蹙。

  「找幾個您舊日的校友打聽就知道了,聽說當年你們在學校裡還是滿出名的一對情侶。」

  「既然都打聽清楚了,何必再跑來問我?」

  「那麼江先生與趟小姐近年來還維繫著當時的『關係』嗎?」

  「畢業以後各奔東西,生活的圈子完全不同,你說我們還可能維持著當時的關係嗎?」他挑眉反問。

  「呵呵,江先生,不要怪我亂猜,只因為前段時間我看到你持筆的一篇影評,上面把趙小姐大大讚揚了一番。您好像經常在報紙雜誌上稱讚趙小姐,這不得不讓人產生誤會……」

  「我要指出你的兩個錯誤!」江澈動怒,「首先,我並沒有『大大』讚揚她,只是客觀地給了她在新片中的表現一些正面評價罷了;其次,我也沒有『經常』稱讚她,她演得不好的時候,我也曾寫文章罵過她!難道你選擇性失明嗎?」

  「呵呵,江先生,不要生氣嘛,你一生氣,沒有曖昧也顯得曖昧了。」那記者看似「好心」地規勸,「別人會想,你最近是不是為了趙小姐懷孕的事而脾氣不太好聽?」

  「她懷孕跟我發脾氣有什麼相干?!」

  「或者因為她懷的不是您的孩子,或者因為您怪她太不小心,居然讓自己不預期地當了父親……」

  「放屁!」江澈拍案而起,險些掀翻桌子,「你說話小心點,不要以為自己是記者,我就沒辦法告你誹謗!」

  滿餐廳的人聽到巨大的動靜,都轉過身來注視他們,俏俏議論紛紛。

  「江先生,你可以告我,那樣你我都能上報紙的頭版頭條,」那記者痞子一般攤開手,「我正愁沒有出鋒頭的機會,樂意之至!」

  「你……」江澈氣得臉色發青,雙唇微顫,一時間找不到制敵的話語。

  他正語塞,舒琳琳在一旁開口了,「這位記者先生,我抗議,你也太無視我的存在了吧?」

  「妳?」那位記者似乎是這時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詫異地側目望去,「小姐,妳是哪一位?」

  「這話你如果早點問,也不會惹得我們家阿澈這麼生氣了。」她甜甜地笑。

  「你們家阿澈?」

  「對呀,」把手穿進此刻臭著一張臉的江澈的胳臂裡,像上次吃宵夜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這次換了對他的稱謂,「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記者與江澈聽到這個詞,同時怔愣。

  「不信你可以去我們公司打聽打聽,這是江氏報業集團上上下下都心照不宣的秘密。」嘻嘻,早上夏禾給她提供的八卦情報,現在竟派上用場了!她的冤枉沒有白受,可以救人於危難之中,可見還有點價值。

  「小姐,請問妳貴姓?」那記者總算正視她了。

  「你這麼有本事,我姓什麼,相信你很快可以打聽出來,」舒琳琳把頭一昂,做出趾高氣揚的模樣,「我跟你說話,只是為了告訴你——剛才本小姐很不爽!」

  「不爽?」

  「對呀,你當著我的面,肆無忌憚地聊起阿澈從前的女友,還說什麼那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你這樣做置我於何地?真是豈有此理!」學著江澈的舉動,她也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表示自己的不滿。

  「這位小姐,剛才真是對不起……」記者在道歉的同時仍有些懷疑,「因為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妳這個人,所以我才失禮了……妳說妳是江氏報業集團旗下的員工?」

  「對呀!」

  「那麼,有沒有這種可能——因為妳一心想替你們老闆解圍,所以假扮他的女朋友呢?請不要怪我多心,因為以前實在沒有聽說過妳……」

  哈,這位記者還真謹慎,抓住一切細節做無限擴大的猜想。果然是同行前輩,採訪時的種種技巧真值得她學習!

  「你不信?」她不甘示弱,「要不要我證明?」

  「這種事很難證明吧?」記者搖頭而笑。

  「不,對我來說很容易。」

  話剛落音,她便轉身對著江澈的嘴唇快而準的一吻。

  這一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江澈。他正要失聲驚呼,卻被她的香柔軟玉堵住了呼聲,兩人的舌,在這一瞬間,奇妙地觸碰在一起……

  明明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卻鬼迷心竅地升級為舌吻,這一狀況,舒琳琳也始料未及,頓時身子一僵。

  這僵立之際,彷彿有電流透過嘴唇劃過兩人的身體,激碰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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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唉,她幹麼要那樣見義勇為呀?這一回吃虧可吃大了!

  其實,她也不是沒跟男人接過吻,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感覺怪異——像觸電般令她心神皆顫。

  會有這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是因為他是姊姊的情人,所以令她有些不安嗎?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忽然好迷惘,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這兩天,見到他都會感覺不自然,目光總在躲避他的身影,因為一瞧見他的俊顏,就會想起那尷尬的一刻。

  「琳琳,大家都下班了,妳還不走嗎?」

  正疑神發呆,總編特助走了過來,在她面前揮揮手。

  「不班了嗎?」舒琳琳如夢初醒。

  「難道妳在等老闆回來接妳?他今天下午跟客戶談生意去嘍!」總編特助曖昧地笑。

唉,怪那個殺千刀的八卦記者,居然把她跟江澈接吻的照片登在報紙上,還寫了長篇大論,揣測她與江氏報業大亨以及電影紅星之間撲朔迷離的三角關係,害得公司那些暗戀江澈的才女們更加憎恨她,而那些不暗戀江澈的同仁,則常常取笑她。

  「琳琳,既然妳今晚要跟老闆約會,不如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吧!」總編特助從包包裡拿出一個藥瓶。

  「誰說我今晚要跟他約會了?」她不禁翻了個白眼。

  「隨便啦,今晚不約會,明晚約會的時候給他也一樣。」對方笑咪咪地自說自話,「因為我這兩天有事要請假,所以無法親手交給他,就拜託妳嘍!」

  「這麼一大瓶到底是什麼藥?」既然已被認定,再辯解也沒有用,她萬般無奈地嘆一口氣。

  「安眠藥呀!」

  「安眠藥?」舒琳琳一驚,「老闆他……吃安眠藥?」

  「怎麼,妳不知道嗎?他吃好多年了,天天拿安眠藥當飯吃!琳琳,妳身為女朋友,也該勸勸他才對,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

  「吃好多年了?」他有什麼問題,為什麼要拿安眠藥當飯吃?

  「對呀,一天不吃他就喊睡不著覺。今天早上他叫我去買,可能是家裡的藥吃完了,所以如果妳有空,今晚就幫他送過去吧!」陳述完事實,又曖昧一笑,

  「不過,如果你們今晚玩得『開心』,也許不用安眠藥他也會累得睡著的!」

  天啊,她真的要抓狂了!剛想解釋兩句,總編特助便立刻轉身而去,害得她只好拿起桌上的藥瓶,乖乖撥通江澈那個混蛋的手機。

  「喂,你他媽的在哪裡?」她真的好想揍人!

  「呃?」江澈在電話的那一端一愣,「我在家呀……怎麼了?」

  「你不是去見客戶丁嗎?怎麼會在家裡偷懶呢?」她大吼。

  「我已經見完客戶了。」小小員工居然敢罵老闆偷懶?

  「那好,你老老實實在家裡等著,我去找你!」她不由分說掛斷電話,怒氣衝衝地一直衝到他的住宅。

  江澈打開門,看見她漲紅的一張臉,不由覺得好笑。

  「怎麼了?到底誰得罪小姐妳了?」

  「你的安眠藥!」她將藥瓶往他懷裡一扔,忽然忍不住被誤會的心酸,委屈地哇哇大哭起來。

  「到底怎麼了?」他由好笑變為擔憂,連連哄她坐到沙發上,悉心勸慰,「被誰欺負了?」

  「被你!」她抓起紙巾抹涕泗縱橫的臉。

  「我哪有?」江澈詫異。

  「現在全公司的人都誤會我是你的女朋友了,你說該怎麼辦?」嗚……她路見不平的義舉居然被扭曲至此,這年頭俠女還真不好當!

  「被誤會是我的女朋友有那麼委屈妳嗎?」江澈不由得笑了,「不是我吹牛,很多女孩都希望被這樣誤會呢!」

  「我……」對呀,他條件不差,成為他的緋聞女友應該還有滿有面子的,再說她也不是第一次被誤會成別人的親密女友,以前跟她認識的男生總是千方百計在人前誇大她與他們之間的關係,她還有什麼好哭的?難道是怕姊姊聽到這個傳聞會生氣?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這些日子,她常常心煩意亂。

  「我又不喜歡你,當然不願意這樣讓人誤會啦!」想了半天,她才找出這樣一個很爛的藉口。

  「妳不喜歡我?」江澈先前一張笑盈盈的俊顏迅速繃緊,心頭彷彿被螞蟻咬了一下般刺痛。

  奇怪了,她是大哥的女人,本來就不應該喜歡他的,可為何聽到這話,他會有隱隱的不悅呢?

  甩甩頭,他不願再多想。

  「好啦,」她隱約感到氣氛詭異,起身告辭,「藥已經送到了,我該走了。」

  「等一下。」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忽然叫住她,好像捨不得她這樣快離開,「既然來了,就一起吃晚餐吧。」

  自從那個吻以後,兩人再也沒有單獨好好說說話了,他實在很喜歡跟她聊天的感覺……況且,身為老闆,不能讓員工加班跑腿卻不給任何酬勞,對不對?一頓飯總是要請的。

  「吃晚餐呀?」她猶豫。

  「妳約了朋友嗎?」

  「沒有耶……」夏禾今天外出採訪,家裡沒人做晚飯,她回去會餓肚子的。

  「那就嘗嘗我的手藝吧!」江澈挽起袖子。

  「咦?你會做菜呀?」一個男人,一個身為集團總裁的男人,居然有這一項技能,真令人驚訝!

  「我獨居多年,這點本事還是會的。」他指了指書房,「妳可以先看看書,或者看看DVD,我半小時之內就能煮好。」

  「這樣呀。」舒琳琳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有人做飯給她吃,不吃白不吃!那就勉為其難地留下吧。

  先參觀一下他的書房好了。

  舒琳琳沒有料到,江澈的書房裡有三多——書多、DVD多,還有安眠藥的瓶子也多!

  這傢伙沒事吃那麼多安眠藥幹麼?他不想要命了嗎?

  看在他是姊姊情人的份上,她得去提醒他一下,免得將來這小子一命嗚呼了,惹得姊姊傷心。

  「你晚上睡不著覺呀?」

  廚房裡,江澈已經炒好了小菜,只剩湯未炖好,正拿著鹽罐往湯裡輕撒,舒琳琳對著他的背影忽然問。

  「呃?」他回眸,「什麼?」

  「有什麼煩心事讓你睡不著覺呀?」

  「也沒有什麼煩心事,」他笑笑,「這是我多年來的習慣。」

  「該不會是因為失戀吧?」她胡亂猜測。

  「呃……」聽了這話,他竟驟然失語。

  「我猜對了?」她拍掌大笑,「那個傷害你的女人是誰?該不會是趙佳儀吧?」

  這個問題讓他更加沉默。

  「沒搞錯吧,我又猜對了?」舒琳琳彷彿中了樂透一般樂不可支,不過隨即一想,又覺得迷惑,「不可能呀,她現在也還是你的女朋友呀!」

  「她現在哪是我的女朋友?」江澈嘆息,「我跟她已經六年沒見了,只不過最近又恢復聯絡而已。」

  「哦?」這麼說起來,他也不算背叛姊姊腳踏兩條船嘍,但如果他心裡對趙大影星唸唸不忘,豈不對姊姊更不公平?「那她肚子裡的孩子……」

  「我跟她前幾天才見面,妳覺得那可能是我的嗎?」她未說完,他便料到她會問什麼。

  「真的嗎?!」舒琳琳高興得快幾乎要跳起來,真是太……為姊姊高興了!「那你也不算太風流嘛!」

  「就算她是我的女朋友,也不代表我很風流呀!」這女孩的邏輯讓他直瞪眼。

  「那你們當年為什麼分手呀?」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八卦。

  「她覺得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

  「當明星。」

  如今回憶起往事,他發覺佳儀也算有情有義了,至少她沒有一邊拖住他,一邊對媒體宣稱自己沒有男朋友。她也知道江家不會允許寶貝兒子與一個三級片女星交往,所以她與他一刀兩斷,斷得乾脆。

  如此一來,她不會玷污他的名聲,他也不會阻既她的前途,真是一舉兩得。

  「所以你痛苦得徹夜難眠,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舒琳琳覺得不可思議,她腦海中認定的花花公子怎麼一瞬之間變成了癡情男?

  「最初是滿痛苦的,但現在已經不痛了……」他終於承認了那些安眠藥的作用,有點不好意思。

  這番心事,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不知為何,今天卻對她說了。她,一個風塵女子,他大哥的情婦,他居然對她敞開了心扉!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的很奇妙。

  「你通常一次吃多少顆安眠藥呀?」她打算盡己所能拯救這個為情所困的男人。

  「剛開始是兩顆,後來兩顆不靈了,就增加到五顆……」江澈想了想,「現在大概要吃七八顆才可以入睡。」

  「七八顆?」怪不得她上次在他咖啡裡加了四顆安眠藥還無濟於事,原來,他所需的藥量大大超過了她的預計,「你應該找另外一樣東西代替安眠藥,否則長此下去,你會喪命的!」

  「拿什麼代替呢?」他苦笑著攤攤手,「我也想啊,可惜找不到。」

  「唔……」舒琳琳飛快地轉動著腦子,忽然靈光一閃,彈了個響指,「有了!快,快跟我來!」

  「去哪裡?我在炖湯呢!」他被迫放下鍋蓋。

  「哎呀,湯可以讓它自己炖,暫時別去管它。」她蹦蹦跳跳地將他拉入書房,指著那一排放DVD的架子說:「看,你的『靈藥』就在那裡!」

  「哪裡?」江澈覺得莫名其妙。

  「就是這裡呀——這些文藝片!」

  「文藝片?」他大大迷惑。

  「你家有好多文藝片哦,都是你喜歡看的?」

  「不是,很多都是別人送的……」他身為電影雜誌總編輯,友人們都認為他知識淵博,過年過節時都會送他一些枯燥晦澀的文藝片,殊不知他的品味「低俗」,除了一些打打殺殺的黑幫暴力片,有時還喜歡看看卡通片。

  「我想也是,因為這些文藝片好多都沒有拆封哦,一看就知道你不喜歡它們。」舒琳琳自鳴得意。

  「這些片子跟我的安眠藥有什麼關係?」他依舊不解。

  「難道你從來不知道文藝片有一大功效,就是催眠嗎?」

  「嗄?」他怔了怔,覺得這種說法有玷污藝術的嫌疑。

  「我睡不著的時候,就喜歡放一張文藝片,邊看邊睡,很快就入夢了。」她興匆匆地分享自己的經驗。

  「呃……我應該不會這樣吧?」他常常發表一些影評,對於某些影片,就算他不喜歡,也能堅持看到底,並寫出專業的觀感。

  「你試試嘛,說不定你也跟我一樣呢!」舒琳琳大力慫恿,「嗯……你會不會講法語?」

  「不會呀。」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那正好,你家有好多未拆封的法國文藝片,你可以慢慢看。」她賊笑,「不懂法語的話,更能催眠。」

  「不會吧?」他對這種怪異催眠提議依舊半信半疑。

  「不然我們現在就來試試看呀!」她一副要跟他打賭的樣子。

  「那就試試看吧!」剎那間,他也玩興大發。

  「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看著廚房的湯,你可以大膽地睡。」

  「不必,湯我自己會看。」他確信自己不會輕易睡著。開玩笑,小小一部文藝片就能助他入睡,那他六年來這麼多安眠藥豈不是白吃了?

  江澈非常自信地躺到沙發上,任舒琳琳播放影片。

  書房的一角開著一扇窗,傍晚舒暢的輕風吹了進來,拂過他的臉龐。廚房裡的濃湯差不多炖好了,已香氣四溢,逸入他的鼻間。

  他聽著輕柔的法語,看著完全不明白的劇情,漸漸地,竟真有一絲倦意爬上眼皮。

  不過,這絲倦意與安眠藥催生的倦意相比,多了一絲舒服自在,彷彿整個人沐浴在蔚藍的海洋中,頭頂有暖洋洋的太陽。

  其實,如果他這時候掙扎一下,就會驟然清醒,但他的意志力不願再施展鬥志,任由舒琳琳贏得這一局。

  不知不覺中,那倦意便蔓延全身,他跌入夢境之中。

  「喂,你睡著了?」看他良久沒有動靜,舒琳琳輕輕搖了搖他的臂膀。

  這一次,不同於初次見面的那一次,他沒有再睜開眼睛。

  「這傢伙!」望著他熟睡的面容,她不由得笑了。

  關了瓦斯爐的火,從廚房盛出一碗湯,邊品嚐美味,邊欣賞他的俊顏。

  其實,如果她想畫他,這是最佳的時刻。不過,她已經不用再對他下手了,因為前兩天她已經交稿了。

  畫稿的男主角,是以他為原形——她照著夏禾偷拍到的照片畫的。

  當然,他的身體她無法描摹,只好借用了某拳擊手的雄偉體魄,配上他的俊顏,再搭上一副銀皚色的盔甲。

  所以這些日子,她才可以這樣悠閒地在雜誌社上班,不必理會之前令她頭痛的工作。

  但此時此刻,他閉眼的俊顏是那樣迷人,害她又再次手癢癢,想描摹他入睡的模樣。

  從書房找出紙和筆,舒琳琳情不自禁地開始作畫,不知道自己眼中充滿了濃情蜜意。

  忽然,她發現一件很神奇的事——她居然可以完全不看他的臉,就能描繪出他真實的模樣!

  太詭異了,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形象已經深入她的心了?

  她畫畫時一向喜歡依樣畫葫蘆,沒料到,眼前的男子形象深植腦海,令她畫功更上一層樓……

  「唉,如果你不是姊姊的男朋友,我會追你哦!」在鉛筆摩擦紙張的沙沙聲中,她如此說道。

  這一句話,是她對男人的最高讚譽。

  隔日,陽光燦爛的網球場上,江澈竟然對自己至愛的運動項目失去了興趣,只坐在角落裡發呆。

  那個怪異的方法真的有用耶,這兩天他已經不再需要用安眠藥來催眠了!他該感謝家中藏有諸多的法國文藝片,還是該感謝那個奇思妙想的女孩?

  那一天,他竟一覺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也幫他關掉了電視,亦把剩下的飯菜放入冰箱。

  我說過會幫你看著廚房的湯,我沒有食言哦!她留下的紙條上這樣寫著。

  從冰箱門上撕下紙條,他傻傻地微笑。不知為何,竟想到了他與她的那個吻。

  他並非頭一次跟女人接吻,但那種奇妙的感覺,卻是第一次如此聲烈地激盪在心頭。

  他到底吃錯了什麼藥,怎麼會對大哥的女人產生興趣?老天爺,肯定是哪裡搞錯了!

  其實這個女孩還滿可愛的,雖然有時候行事魯莽、不通事理,倒也顯得率真可愛。如果她不是大哥的女人,可能他會嘗試追求她一下吧……但現在,他絕不會當一個不顧道義的無恥之徒。

  話雖如此,這一刻的感覺卻像被人搶先一步買走了寶貝,心中有些倀然。

  「江先生,你的礦泉水。」球場的侍者為他端來解渴的飲品。

  「呃……」他尋思片刻,忽然說:「對不起,我想改成冰咖啡,可以嗎?」

  「冰咖啡呀?」侍者詫異,「江先生,我們這裡只有罐裝的冰咖啡耶。」

  「那就罐裝的好了。」

  「可是……罐裝的冰咖啡裡面有奶精和糖的,你不是只喝黑咖啡的嗎?」

  「我想換換口味。」

  對呀,就像琳琳說的,他刻板的生活過得太久,喝的咖啡不變,吃安眠的習慣也不變,是該改一改的時候了。

  自從遇到了她,他的生活似注入了一汪活力的甘泉。

  「阿澈,怎麼坐在這裡發呆?」朋友鄭家明與人打完一局,朝他定過來,「我看你今天只打了一下球就很累的樣子,平時你可不是這樣的。」

  「最近工作比較辛苦。」他淺笑著敷衍。

  「呵,我看是談戀愛比較辛苦吧?」好友莞爾取笑。

  「我哪有談戀愛。」他是很想呀,只可惜沒有喜歡的對象,就算有,也是自己不能碰的……

  「別裝了,我都聽說了!」鄭家明朝他眨眨眼睛,「你要當心哦,那個女孩可不是那麼單純的。」

  「她其實心地很善良,只不過演藝圈比較複雜,所以她也不能讓自己太單純……」雖說與趙佳儀有緣無分,但他也不忍說她的壞話。

  「怎麼,她涉足演藝圈了?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是幾時的事?」鄭家明大為震驚。

  「佳儀在演藝圈裡這麼有名,你不會不知道吧?」江澈比他更詫異。

  「佳儀?天啊,我哪是在跟你討論趙佳儀!」他嘆l口氣,「我說的是舒琳琳。報紙都登出來了,我看見你們的照片了。」

  「蘇琳琳?」哈,又是那晚的吻惹的禍,害旁觀者誤會了。

  「你跟她交往多久了?」他很八卦地湊過來打聽。

  「你認識她呀?」

  「呵呵,當然了,」鄭家明神秘一笑,「再熟悉不過了。」

  「大學同學?」江澈傻傻地猜測。

  「我是她的前任男友。」

  「男朋友?!」他大為愕然,「你……你跟她交往過?」

  鄭家明聳聳肩。「不,應該說我現在也還算她的男朋友,大家都沒有正式談分手,只不過很久沒有見面了。」

  「現在還是你的女朋友?」他震驚得幾欲昏倒。

  「看到你跟她的親密照片,呵呵,我才明白最近她消失的原因。」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一時間,他真不知該怎樣跟好友解釋。

  「老兄,不要這麼驚慌嘛!」鄭家明很寬容地拍拍他的肩,「我又沒有怪你。」

  「但你是她的男朋友……」自己一聲招呼不打,就吻了別人的女友,實在沒什麼道德。

  「呵呵,她的男朋友又不只我一個,阿品、阿超他們,個個都跟她交往過。」鄭家明無所謂的樣子,「當初我接手她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怪過我……反正她就是一輛公車,誰想上就上嘍,還不至於傷了兄弟間的和氣。」

  「他們都跟她交往過?!」江澈失聲大叫。沒想到除了大哥,那狐狸精竟勾引過這麼多男人!而且個個都是上流社會的公子哥!

  不,不對,當初認識她的時候,她親口說是為了母親的住院費才出來交際的,怎麼聽家明的語氣,她做這一行好像很久了似的?

  「放心好了,我們現在對她都興趣缺缺了,如果你介意,可以讓她成為你的專屬呀!兄弟們不約她出來就是了。」鄭家明發現他臉色蒼白,連連安慰。

  「我……」江澈只感到語塞,腦子裡一片混亂,「她到底什麼是來歷?」

  「來歷?」

  「比如家住在哪裡、家裡有什麼人之類的……」

  「哦,這個就不清楚了。她從來不告訴我們住址,也不許我們去她家,更不提她的父母,我們都是在夜店或一些派對上認識她的。」鄭家明忽然大笑,「喂,老兄,打聽得那麼清楚幹麼?」

  「跟一個人交往,這些事情起碼應該弄清楚吧?」不知為何,他心中竄起怒火,怪好友們太草率……也怪她太輕浮。

  「老兄,你好上哦,現在不流行那些了!除非到了要結婚的階段,才需要問到這些吧?否則幹麼那樣麻煩?」

  「我就是這樣一個老土的人!」江澈冷不防站起來,帶著滿臉憤慨,不顧好友的詫異,頭也不回地離開網球場。

  快步走至停車場,清風吹過面頰,他才似乎清醒過來,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剛才的行徑很可笑。

  他這是怎麼了?以前從未在好友面前如此發過脾氣,彷彿那一刻,有某種東西衝昏了他的頭腦,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這樣氣憤嗎?而且,這個女人也不屬於他,那夜只是冒充他的女朋友而已,演戲何必如此投入?

  他或許是在為大哥抱不平吧?大哥為了這個女人跟大嫂冷戰,她卻在外面與公子哥們勾三搭四,好不要臉!

  也許,她根本不是什麼可憐的風塵女子,而是透過交際手段往社會上層爬的野心家?

  大哥不過是她的一塊墊腳石而已,這些公子哥都是助她步上青雲的台階,他們不會對她認真,她也未必對他們認真,活色生香的戀愛外衣下隱藏著功利的目的。他跟她的初遇,會不會也是一場陰謀?

  這樣的女人,他的身邊有很多,可他為什麼偏偏瞎了眼,竟對她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江澈搖著頭,笑了笑,無奈的笑意之後,又是一陣嘆息。

  舒琳琳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一雙纖足穿著一雙豹紋鞋。雖說豹紋素來讓人感覺成熟性感,但那圓頭的設計以及鞋口的黑色蝴蝶結,卻在成熟中多一分可愛。

  幾天之前,她也想不到自己會穿這樣一雙鞋子,但不知為何,那天與江澈分手之後,她便飛快奔進最近的一間鞋店買下了它。

  隱約中,它有一種屬於趙佳儀的風格,冶豔輕佻,讓人走起路來一步三搖,風姿綽約……她在模仿趙佳儀嗎?又或者,她想經由模仿那個女明星博得某人的青睞?

  今天主任指派給她一個滿重要的採訪任務,採訪結東後,她照例回公司寫稿。

  回到公司的時候,正值午餐時分,辦公室裡靜悄悄的,同事們都下二樓享受美食去了,只有一扇門微敞著,裡面傳來細碎的聲音。

  哈,就連老天爺都在幫她,讓他第一個看到她不同以往的美麗模樣。

  舒琳琳走到微敞著的總編室門口,擺出一個優雅的Pose,敲了敲門。

  「是妳?」江澈聞聲抬起頭,本已陰鬱的臉更加陰沉。

  「老闆,我剛剛已經採訪到大明星辛源了,稿子下午就可以交了!」她喜孜孜地說。

  「妳幹麼打扮成這樣?」很顯然,她的目的達到了,他一眼便看到她的不同。

  「好看嗎?」她輕輕抬起腿,讓他看她的足下新寵,「花了我很多錢哦!」

  「妳不覺得打扮成這樣有失身份嗎?」江澈非但不稱讚,反而凝眉批評。

  「怎麼會有失身份呢?」她詫異,「很多女明星都這樣打扮的呀!」

  「可妳是女明星嗎?妳不過是一個小記者而已,穿得這樣妖豔去採訪,別人會怎麼看我們公司?」

  「公司沒有規定記者要如何打扮吧?」她好意討好他,卻被他潑了一大盆冷水,讓她不由氣憤。

  「記者當然要打扮得端莊樸實一點,妳不會連這種常識都沒有吧?」

  「我沒聽說過!」她嘴硬。

  「不是沒聽說過,而是故意的吧?」他眉一挑。

  「我……」天啊,他是怎麼看出來的?難怪,居然讓他這麼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小秘密?她臉紅地笑,「我為什麼要故意呀?」

  「大概想尋找更高一級的台階吧。」他語氣低沉。

  「你說什麼?」

  「我說,我大哥好可憐,被人白白利用!」他冷冷地審視她。

  「被誰利用?」舒琳琳一片茫然。

  「妳說呢?當然是近在眼前的人。」

  「你……你是說我?」嘻,這個傢伙還在誤會她是姊夫的情婦呀?嗯,也該是向他澄清的時候了,免得這傢伙成天胡說八道。「好啦,我坦白,其實我跟你大哥沒有什麼關係啦!」

  「什麼?妳利用完我大哥,就想把他甩掉?」江澈不禁大怒,「又找到哪座靠山了?我現在才知道妳為什麼要大哥幫妳當上記者,記者這個職業接觸的人物的確不少,妳可以趁機另攀高枝,是吧?」

  「喂,你在說什麼呀?」為什麼不肯好好聽她解釋,還在那裡自言自語呢?

  「我說妳是一個騙子!」

  「嘎?」無緣無故的,他幹麼罵她?難道已經被他洞悉了她的真實身份?舒琳琳不由得有些心虛。

  「妳母親的病怎麼樣了?」

  「嘎?」怎麼忽然提起那件事?「好……好多了。」她支吾地回答。

  「帶我去拜見她老人家如何?」江澈察覺到她面色有異,故意試探地問。

  「不……不用了,你這麼忙……」天啊,她快招架不住了!要不要馬上告訴他,其實自己是他的親戚呢?可他會看在親戚的份上原諒她嗎?

  「身為老闆,去慰問一下員工生病的母親也是應該的。」他逼迫她,「我們現在就去,怎麼樣?」

  「這個……」她該怎麼應答?上帝呀,快教教她!

  「看妳為難的模樣,難道妳根本沒有正在生病的母親?」

  「我有的!」有母親,可惜沒有生病。

  「那我們現在就走呀!」

  「那個……」舒琳琳急得想哭,一把拉住江澈的袖子,用哀求的語調招供,「好啦,我承認,之前都是在騙你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妳終於承認了?」江澈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不由得更加憤懣。

  之前還懷著一絲期望,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錯怪了她,可惜,殘酷的真相依舊降臨了。

  「妳為什麼要騙我?從一開始,妳就在計劃著如何接近我,對不對?」

  「對。」她低頭認錯。

  「因為我是對妳有用的人?」

  「也可以這樣說。」當她的模特兒,當然對她有用嘍!不過現在看來,這傢伙一定是誤會了,以為她有更陰險的企圖。

  「我大哥在家族裡的權力比我大多了,妳有了他還不夠,還要來引誘我?」江澈越說越火大。

  「不是那樣的!」她一定要為自己辯解了,「我只不過想畫一張畫而已。」

  「什麼畫?」

  「我是插畫家,想讓你當我的模特兒。」

  「什麼?」江澈覺得這個解釋簡直荒唐,「妳費盡周折,只為了讓我當妳的模特兒?」

  「對呀……」

  「那妳為什麼一開始不直接說?」

  「你一開始就誤會我的身份,還要人把我從咖啡店裡趕出來,我怎麼說呀?」

  「那我們熟悉之後呢?妳也沒有提作畫的事吧?」

  「那是因為……」因為她已經照著夏禾偷拍的照片描摹後交差了呀!可惜,這個時候如果如實說出來,會把夏禾也連累進來吧?

  「不要再編這種無聊的藉口了!」他真希望她可以聰明一點,編個讓他信眼的理由,可惜,她太讓他失望了!「像妳這樣豔名遠播的人,我已經聽說過妳的事蹟了!」

  「咦?」舒琳琳睜大眼睛,「你聽說了什麼?」

  「聽說妳有很多男朋友,妳承認嗎?」

  「我的確有不少男朋友……」她滿臉疑惑,「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大哥告訴你的嗎?」

  「大哥才不會說這種無聊的事,是妳的某個男友告訴我的!」

  「他一定有加油添醋。」她的男朋友們都有這種不良習慣,每次提起她,都把她描述得不像現實中的她。

  「家明不是那種人。」江澈深信朋友的為人。

  「鄭家明?」

  「妳看,妳還知道他姓什麼,可見你們的確認識。」

  「我們……」

  「妳只要回答,他是不是妳的男朋友?」

  「是。」舒琳琳百口莫辯,眼淚湧了出來。

  「是不是妳眾多男友中的一個?」

  「嗯。」沒有別的選擇,只得老老實實點頭。

  江澈倒吸一口冷氣,靠到椅背上,幽幽嘲諷道:「妳就那麼喜歡當一輛公車?」

  「什麼叫公車?」舒琳琳有時候比較純潔,無法聽懂一些污辱人的暗稱。

  「就是人人都可以上的那種女人!」他沒心情再顧及她的面子。

  「這話是鄭家明對你說的嗎?」舒琳琳面色微凝,「你也相信嗎?」

  「要幫妳找另外一個好聽一點的形容詞嗎?」江澈正在氣頭上,口無遮攔,「說妳是『計程車』可以嗎?呵呵,至少比公車價錢貴一點。」

  「你……」別人詆毀她,他怎麼也跟著瞎起鬨誣陷她呢?難道在他眼裡,她真的有那麼淫蕩嗎?「姓江的,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敢做不敢承認嗎?」

  「姓江的……」不知為何,她由先前的難過變成義憤填膺,「在本姑娘發脾氣之前,你最好閉嘴!」

  「想讓別人閉嘴,自己得先潔身自愛!」他一句話頂回去。

  「你……」她歇斯底裡地大喊,「姓江的,你他媽的氣死我了!」

  她氣極地抬起一腿,踢中他的桌子,他桌上的文件震落下來,撒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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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6: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現在她終於知道老姊為什麼要對這個傢伙實施報復行動了,大概就是被他的自以為是氣到了吧?

  天啊,她從小就是長輩誇獎的純情乖乖女,形象健康、氣質清新,從不做妖豔誘人的打扮,他怎麼會誤以為她是那種壞女人呢?

  誤會她當情婦也就罷了,還要誤信讒言進一步指責她是「公車」、「計程車」,還不肯聽她的解釋……天啊,她真的很想剁下他的傻瓜腦袋當球踢!

  這傢伙從來只聽社會輿論,毫無自己判斷的能力嗎?看他長得超帥的樣子,原來只生得一個豬腦——本來應該長在腦子裡的營養都長到身上去了吧?

  真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替他感到悲哀。氣到就連好幾年沒能痛下決心開始的減肥計劃,居然在跟他吵架後的三天之內奇蹟般完成了——她足足瘦了三公斤!

受到他的羞辱之後,她實在不想去公司上班了,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想理論又無從與他理論,真的很悶!

  但就此辭職,又顯得她太過小氣了一些。哼,要辭也要等找到一個藉口慢慢辭,以免他又誤以為她做賊心虛,「身份曝光」後想逃之夭夭。

  不料,這個藉口很快就有了。

  這一天,舒琳琳照例出外採訪,卻意外接到主任的電話。

  「蘇琳琳,妳在哪裡?」奇怪了,主任一向待她親切,此刻怎麼會忽然生分地連名帶姓一起叫她?而且語氣如此嚴厲……

  「我在採訪呀。」她不由得一陣心慌。

  「妳馬上回來!」

  「可我還沒有完成主任你交代的任務呢……」

  「不論我先前叫妳去做什麼,現在都不用做了,馬上回來!」啪的一聲,電話已被掛斷。

  舒琳琳嚇了一大跳,連忙跳上計程車趕回去,剛跨入公司大門,便見幾個迎面而來的同事表情怪異,僵著一張臉,與她擦肩而過時也沒像平時那樣熱情地打招呼,隻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主任在辦公室裡等她,滿面嚴肅,似乎發生了什麼凝重的大事。一旁的沙發上坐著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也同樣臭著一張臉。

  「這篇報導是妳寫的?」主任一見她進來,便將手中的雜誌往她面前一砸。

  「呃?」她俯身拾起差點砸得稀爛的刊物,定睛瞧了瞧,老實答道:「對,是我寫的。」

  「妳寫完稿子以後從來不校對的?」主任大聲責問。

  「我有呀!」

  「妳看看自己都寫了些什麼!編輯發覺有異向妳查證,妳還堅持自己沒錯!」

  舒琳琳滿臉疑惑,注視報導良久,仍一無所獲,「主任……我哪裡寫錯了嗎?這篇報導寫得很尊重事實呀。」

  「妳這條新聞寫的是藝人辛媛開車撞到了人?」

  「對呀。」她稿子上寫的事情,醫生、警察、路人、照片皆可以作證,時間地點也準確無誤……應該不是一則假新聞吧?但還有很多同行跟她做了相同的報導,還會有什麼問題?

  「我問妳,這個辛媛是男是女?」

  「女生呀!」因為膽小怯懦所以應變能力不佳——女生開車撞到人的一貫原因。

  「女生會取個名字叫辛源?」主任對著那張篇報導狠狠一戳,「睜大妳的眼睛給我看清楚!」

  「啊!」舒琳琳簡直要昏倒。

  老天爺,她居然迷迷糊糊地把「辛媛」寫成了「辛源」?

  辛媛,剛出道的小明星;辛源,資深國際影帝。一個女,一個男,雖名字同音,但很明顯是不同的人……這樣她也能搞錯?

  對了,她想起來了!哼,都怪那個姓江名澈的傢伙,若不是他那天把她氣得整日神魂不定,她怎麼會犯這種低智商的錯誤?

  那日剛剛採訪過影帝辛源,馬上又接著採訪小明星辛媛的撞車經過,亂成一團的腦子,竟把兩人名字搞混了!

  唉,她好倒霉,好命苦哦!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7  」舒琳琳結結巴巴地開口,「要不要我重寫?」

  「雜誌已經上市兩天了,妳覺得還有重寫的可能嗎?」主任嚴厲地盯著她。

  「我……」她低頭咬唇思索,「那我親自寫一封道歉信登在下一期好了……」

  「謠言已經散佈開了,妳覺得道歉有用嗎?」

  「那應該怎麼辦呀?」她覺得自己焦急得快要瘋了!

  「辛源先生的經紀人在這裡,妳自己去問他吧!」主任一拂袖,「我不管了!」

  嗄?原來那個一直坐在角落不說話的中年男子就是辛大影帝的經紀人呀?看他那一張臭臉,應該不會對她客氣吧……

  舒琳琳像做錯事的小孩子,膽顫心驚,顫步微移來到他面前,連頭都不敢拾起來。

  「舒小姐,妳害得我們辛先生現在走到哪裡都有人指責他是撞死人的凶手,妳真的好文筆!」經紀人不無諷刺地說。

  「對不起……」即使對方現在就把她宰了,她也毫無怨言、束手待斃。

  「妳覺得應該怎麼做才能挽回辛先生的名聲呢?」

  「我……我想應該是寫道歉聲明吧。」

  「問題在於,買了上一期雜誌的人,未必會買下一期呀!」

  「不會吧?」舒琳琳驚恐地睜大眼睛,「我們雜誌的讀者群一向很固定的。」

  經紀人毫不放鬆。「我不得不以防萬一,畢竟這關係到辛先生的名譽。」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你說什麼,我都一一照辦。」

  「真的嗎?如果我們決定告妳,妳也會配合嗎?」

  「告我?」她險些滑倒。

  「只要跟你們江氏報業集團打官司,一定會是社會矚目的新聞,鐵定能幫辛先生澄清污名。」

  「可是……打官司真的會比我們在雜誌上刊登道歉聲明有影響力嗎?」舒琳琳感到疑惑。

  「當然啦,這場官司各大報紙雜誌都會報導,當然比妳在這區區的一份『電影紅番茄』登一則小小的道歉聲明有影響力多了!」

  對方的意思是說,她這一次死定了嗎?

  忽然間,舒琳琳啞口無言,只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小姐、已經晚上了,妳可以起床了嗎?」夏禾掀開被子,呼喚作鴕鳥狀躲藏的好友。

  舒琳琳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天了,臉不洗,牙不刷,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再躺下去,她也許會就此變成一具殭屍。

  夏禾一向善良,當然不忍她這樣死去,只好前來催促她回歸正常的生活。

  「嗚……我好害怕!」她抱著枕頭哽咽。

  「怕什麼?」夏禾質問。

  「人家要跟我打官司……」一想到這個恐怖的事實,她就縮作一團,躲到自認是人生最安全的地方——被窩裡。

  「那有什麼可怕的?很多人都在打官司呀!」夏禾不以為然。

  「可辛源是大明星耶!」

  「那又怎麼樣呢?法官會因此偏袒他嗎?」

  「如果法官是他的粉絲,就很有可能……而且不管法官是不是他的粉絲,錯都在我,我輸定了!」想到黑暗的未來,她忍不住哇哇大哭。

  「妳請一個狡詐一點的律師不就行了,聽說他們通常都可以幫十惡不赦之徒起死回生。」夏禾聳聳肩,「喂,妳到底要不要吃飯?我可餓死了,妳還在討論這種無聊的問題。」

  「無聊的問題?」天啊,她快愁死了,禾禾竟對她漠不關心?哼,患難見真情,看來她得對她有所提防才行!「喂,妳當記者以來,有被人告過嗎?」

  「當然有啦。」夏禾無所謂地點頭。

  「真的?」舒琳琳瞪大眼睛,「怎麼沒聽妳提過?」

  「因為我不認為那是什麼大事呀,很多前輩都被人告過,又不是我首開先例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哪一次?」

  「天啊,禾禾,妳不只打過一次官司嗎?」她更為震驚。

  原來禾禾身經百戰,難怪對這種事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對呀,」夏禾掰手指算算,「起碼有三次吧!」

  「三次那麼多7  」她倒吸一口冷氣。

  「三次哪算多。」夏禾鄙夷地瞥她一眼,彷彿在說她沒見過世面。

  「那妳每一次都贏了吧?」所以才會這樣鎮定。

  「沒有呀,基本上都輸了。」

  「我的上帝呀!」舒琳琳掩面驚呼,「那妳怎麼還沒坐牢?」

  「小姐,一聽就知道妳是外行人!一般記者惹上的這種官司都不會被判坐牢的,原告最多要求賠錢或者公開道歉!」

  原來是這樣呀!但是,感覺還是很不好。「禾禾,妳怎麼還能堅持在這一行待下去啊?」

  「只要公司不趕我走就行了,我個人倒不介意。」

  「公司真的沒有趕妳走嗎?江氏報業真的那麼寬容?」

  「他們如果因為這種小事就把員工辭掉的話,那也顯得太大驚小怪了吧?而且恐怕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記者敢去跑新聞,也不會再有人敢來報社應徵,那報社就可以關門了……」這一長串麻煩的解釋令夏禾滿臉不耐煩,「喂,妳為什麼這麼害怕?妳怕失業嗎?」

  「沒有呀。」當記者只是臨時客串而已,她並沒打算一輩子藉此謀生。

  「那妳是害怕自己掏錢請律師嘍?」

  「我不至於那麼小氣吧……」這些年畫畫攢下的積蓄也不少了。

  「那妳到底在害怕什麼?搞得一副世界末日就要降臨的樣子!」她指著瑟縮的她大聲指責。

  「我……」舒琳琳認直苗心考,「可能……我怕名譽受損吧。」

  「名譽?」夏禾哈哈大笑,「小姐,妳以為自己是誰?妳有什麼名譽可言?」

  「姓夏的!」她立刻氣憤地從床上爬起來,「妳敢看不起我?妳給我記住!」

  「妳覺得作為一個女孩子,被人稱為蕩婦比較羞恥,還是因為寫了失真報導成為被告比較羞恥?」夏禾忽然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呃……」她側著腦袋想了想,「應該是被人稱為蕩婦比較羞恥吧。」

  「那妳還怕什麼?連被人說是蕩婦妳都不怕,還怕成為被告?」

  「我哪有被人稱為蕩婦?!」舒琳琳大大喊冤。

  「妳交那麼多個男朋友,早就有人在背後這樣叫妳了,難道妳沒聽說過嗎?」

  「唔……」這一回,喊冤的人啞口無言。

  「好啦,去吃飯吧!」夏禾拍拍她的肩。

  「我還是沒胃口。」好友的勸導並沒有完全化解她的擔憂,雖然她的確沒有什麼好擔憂的。可能是她這個人比較膽小,生平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所以難以安寧吧!

  「給妳看一張報紙,看了上面的頭版頭條妳就會胃口大開的。」

  「上面寫說辛源不打算告我了?」

  「小姐,妳算哪根蔥,哪能上頭版頭條呀!」夏禾努嘴。

  「那還有什麼新聞能讓我開心的?」她現在只關心自己呀!

  「關於趙佳儀的,有沒有興趣?」

  「咦?她又發生什麼事了?」果然,引起了她一點點興趣。

  「我來轉述一下報導的大意,這位大明星昨日承認自己懷孕的事實,而且也交代了孩子的父親姓什名啥,她宣佈近日會與孩子的父親結婚,婚後將退出演藝圈。」

  「孩子的父親是誰?」舒琳琳一顆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雖然之前江澈已經向她解釋過他與那胎兒無關,但一定要聽到官方答案,她才能完全放心。

  「是一個我們都不太熟悉的富家公子。」夏禾詭異地笑。

  「不姓江嗎?」她半信半疑地問。

  「妳沒聽清楚我剛才說的話嗎?那是一個我們都不太熟悉的人,所以那人非妳心中所想的人。」

  「真的?」心中彷彿有一塊大石被放下,她整個人輕鬆了許多,甚至暫時忘記了自己惹的麻煩。

  「開心了吧?」夏禾對她擠眉弄眼。

  「有什麼可開心的?」

  「因為我們的老闆當不成爸爸了。」

  「禾禾,妳這話太沒有邏輯了吧?」舒琳琳抗議,「他當不當爸爸,跟我的喜怒有什麼關係呀?」

  「自己喜歡的男人要成為別的女人所生孩子的父親,誰也不會高興吧?」夏禾取笑地說。

  「喜歡的男人?」舒琳琳霎時被嚇得東倒西歪,「禾禾,妳怎麼也跟著公司那些傢伙瞎起鬨7我哪有喜歡江澈。妳又不是不瞭解我!」

  「因為我發現之前差點被妳騙了。」

  「我哪有騙妳?」

  「好吧,就算妳之前說的是真心話好了,可惜大千世界瞬息萬變,你們之前單純的關係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已經變得不單純了。」

  「這又是誰在造謠?」舒琳琳大嚷大叫。

  「鐵證如山,妳還想抵賴嗎?」夏禾故作神秘地看了她一眼。

  「什麼證據?」

  「妳的官司撤消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什麼東西撤消了?」舒琳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辛源已經決定不告妳了。」

  「真的?什麼時候的事?禾禾,妳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抓住好友的肩膀下斷搖晃,她發狂似地尖叫。

  「現在妳可以承認自己跟老闆之間非比尋常了吧?」

  「禾禾,我發現妳說話越來越顛三倒四了,辛源決定不告我,跟江澈有什麼關係呀?」

  「因為就是他親自跑到辛源那裡求情,答應幫辛源寫整整一百篇好評,人家人明星才會放過妳的。」

  「什麼?」舒琳琳一陣發愣,「他……幹麼要這樣呀?」

  「因為你們的關係不一般呀!」夏禾失笑。

  「可能因為我們是親戚,所以他覺得應該照顧我吧……」舒琳琳迷茫地回答。

  「問題在於——他知道你們是親戚嗎?」

  「對哦,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他耶。」她更加疑惑了。

  「所以,妳就承認跟他的關係非比尋常吧!」

  「我可不習慣說謊,」她絞盡腦汁,硬要找出真正的原因,「或許……幫員工解圍是老闆的責任吧。以前記者們犯錯的時候,難道都沒有用過這種公關手段嗎?」

  「有呀,不過都是公關部主任去向人家賠禮道歉,老闆從來不親自出馬。」

  「可能……那天他剛好遇到辛源呢?」

  「小姐,一百篇好評耶,妳覺得正常情況下,像江澈那種惜墨如金的文藝青年,為什麼會答應幹這種低賤的事7  」

  「江澈那種人頭豬腦的傢伙寫得出什麼好東西!」

  「喂,我們老闆可是有名的才子耶,大學時代就出版過一本影評集,賣到兩萬本耶!」

  「兩萬本也沒有多少呀!」

  「影評集耶,讀者群本來就小,妳以為這是一般羅曼史小說呀?」

  「那……這次的一百篇都要他親自寫嗎?」

  「當然啦,人家辛源就是欣賞江澈的文采,這才答應放過妳的。否則……哼哼,就算是一萬篇影評,人家都不放在眼裡!」

  「呃……」舒琳琳一時無言以對,不安地站起來四處徘徊,「不,肯定不是像妳所說的那樣,我要去找江澈當面對質找出答案。」

  說著,她便披上外衣,匆匆往外走。

  「喂,要去找他對質也不用這麼急吧?」夏禾在她身後喊。

  可她此刻對任何聲音都充耳不聞,只一心唸著心中的名字,神遊一般衝到了大街上。

  外面正值華燈初上的夜幕低垂時分,她在人群裡漫無目的地遊蕩,說是要找江澈對質,其實心中並無一絲氣憤。

  他對她的誤解,這一刻,她都完全可以原諒了;對他的所有怨恨,這一刻,也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感激和……一點甜蜜。

  唉,之前怪他不信任她,可她自己又何嘗真的相信過他?就算他親口否認了跟趙佳儀腹中胎兒的關係,她也仍舊要聽官方答案來讓自己安心。

  她跟他,半斤八兩,就誰也別怪誰吧!

  不知為何,舒琳琳忽然有種迫切想見到他的衝動。並非是去向他責難,只是想去看他一眼,哪怕是遠遠地看一眼。

  他現在一定很難過吧?心愛的女友就要嫁給別的男人了,此刻,他需要一個可以安慰他的人。

  就讓她去當這個人吧,該輪到她投桃報李的時候了。這個時間,該找什麼藉口去探望他呢?比如……送宵夜給他。

  送宵夜之前,她是否應該去洗洗澡、洗洗頭呢?畢竟她在被子裡悶了兩天,身上有點汗味。

  可笑,去送個宵夜也要梳洗打扮一番嗎?真不知道她為何有這種古怪的想法!

  話雖如此,但她就是忍不住腳步,向附近的美發沙龍走去……

  江澈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他一向很討厭應酬,但又不得不出去應酬。譬如今天,就是為了平息那個瘋丫頭闖的禍,第八次請影帝辛源喝酒。

  他一向不勝酒力,小小的一杯就可以弄得他面紅耳赤,但辛源喜歡喝,所以他只好捨命陪君子。

  兩人幹光三瓶洋酒之後,他已感到渾身無力,衝進洗手間嘔吐五次,不敢相信自己仍能倖存在世上。辛源見他真的快沒命了,這才放過他,約好下次再找他出來「談心」。

  他逃離魔掌之後,飛快地跳上一輛計程車,大有虎口餘生的驚魂之感。

  在車上,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冷風從車窗灌進來,使他的雙頰更熱,如發燒了一股。

  「先生,快醒醒,你家已經到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計程車司機的聲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先前告訴司機的地址是否正確,只扔下錢,踉踉音蹌蹌下了車。

  朦朧中,忽然產生了一種幻覺——似乎有個美貌女子站在他熟悉的房子門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大概是小時候看《聊齋》看得太入迷了,總幻想自己是一個豔福不淺的書生,遇到傾城女鬼,發生一場風流倜儻的銷魂之戀。

  他甩甩頭,試圖打消自己的邪念,如踏浮雲般搖搖晃晃繼續往前走,與那女子的幻象擦肩而過。

  「喂喂喂,你假裝看不到我,是不是?」這時,那幻象很凶地嚷他。

  「呃?」江澈停下腳步,揉揉眼睛難以置信。她、她居然真的存在?而且模樣跟蘇琳琳那瘋丫頭竟有幾分相似!

  「不僅假裝看不到我,而且還假裝不認識我!」對方上前戳戳他的胸膛,「江澈,你有種!」

  指間力道不小,戳得他有些微疼。

  「蘇記者?」他不確定地問,「真的是妳嗎?」

  「姓江的,你在玩什麼把戲?」舒琳琳大怒,「本姑娘在這裡等了你一夜,你居然跟我來這一套?!」

  「妳找我……有什麼事嗎?」他怔怔地問。

「我跟朋友吃晚餐的時候,不幸點多了食物,想說倒掉太浪費,所以打包要帶回家,剛好路過這裡,就順便送給你吃嘍!」她把謊言說得理直氣壯,將手中的便當盒一掀,蛋黃炒螃蟹的香氣迎面撲來。美中不足的是,這美食已經冷了——因為她等得太久了。

  「可是妳家跟我家順路嗎?」江澈感到疑惑。

  「我本來想順路去別的地方呀……哼,都被你耽誤了!」她慌忙接招。

  「關我什麼事?」

  「你如果早一點回來,我就不用等這麼久了呀。」

  「真不好意思,那妳現在可以去妳想去的地方了。」他接過便當盒,含含糊糊地說。

  「姓江的,你很沒良心耶!」舒琳琳嬌嗔。

  「沒良心?」

  「對呀,我為了給你送吃的,在這裡站了一個晚上,你居然不請我到你家坐坐?」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恐怕不方便吧?」他尷尬地回絕。

  「有什麼不方便的,難道你怕我會強暴你?」她叉腰質問。

  「當然不是。」他哭笑不得。

  「那好啊,有種你就請我進去。」她指了指他家的大門。

  江澈迫於無奈,只得屈服。走上台階的時候,他感到那丫頭的爪子不請自來,伸向他的胳膊。本以為她要打他,不料,她竟溫柔地攙扶著他,這突來的體貼讓他很詫異。

  「妳請自便,我先去洗個澡。」他實在無力到想昏倒,除非馬上接受熱水的慰藉,否則沒有精神跟她鬥嘴。

  「等一下!」她阻止他,「我先進浴室欣賞欣賞。」

  「什麼?」她在故意跟他作對嗎?

  江澈痛不欲生地眼見對方搶先一步衝進浴室,幾分鐘之後,她才悠然地走出來,他像等了半個世紀之久,難過得想要自殺。

  「蘇琳琳,妳再跟我搗亂,我就把妳從窗戶扔出去!」他怒吼。

  「啦啦啦!」她朝他扮個鬼臉,愉快的哼著曲子走開,「我去參觀你的書房,你洗澡吧,否則你沒有力氣跟我鬥哦!」

  說著,俏麗的身影一陣小跑脫離了他的視線,害他獨自抓狂。

  但當他步入浴室,卻發現自己錯怪她了。

  不知她是否出於內疚的心理,居然幫他放好了熱騰騰的洗澡水,水中還添加了芳香的沐浴泡泡,一聞之下,讓他頓時神清氣爽。

  江澈一向懶惰,累得不想動的時候,就只站著用蓮蓬頭沖沖澡,懶得好好洗個泡泡浴。此刻,清潔芳香的浴室正張開溫柔的雙臂等待著他,害他想像一條魚似地撲通埋頭跳進水裡。

  好久沒有這樣享受沐浴的快樂,雲蒸霧繞的洗澡水果然使他醉意褪去大半,力氣再次回到身體裡。

  半個小時以後,他披上浴衣,神采奕奕地來到書房。忽然,他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擔憂——害怕剛才的一切真是酒醉之後的幻想,害怕她根本沒有來過。

  但他很快便看到她坐在燈下的沙發上,這一刻,那燈光讓他感覺尤其溫暖。

  「妳還沒走呀?」心中高興,嘴上卻仍舊冷冰冰地發話。

  「我在……看電視呀,」舒琳琳瞥見他身著日式浴衣,強健的身材若隱若現,她臉兒瞬間微紅,支吾著撒謊,「今晚的電視節目好精彩,害我都忘記走了……對了,你快吃宵夜吧,是蛋黃炒蟹,很好吃的哦!」

  她記得上次一起用餐時,他特別愛這道菜,所以她今天不遠千裡跑到當時那家餐廳,指定同一個廚師做了一模一樣的菜。

  「我不餓,剛才在酒店吃了好多東西,」他絕不領情,「妳如果餓了,可以幫我吃掉。」

  「真的嗎?」舒琳琳不由得兩眼發光。今晚為了等他,她連晚餐都沒有吃,肚子已經叫了不知多少回了。

  「妳請自便,我也自便。」他找了張長沙發躺下,伸了個懶腰。

  舒琳琳果然毫不客氣地自便,三兩下便把那便當盒中的美食吃個精光,讓江澈直想發笑。

  「喂,妳不覺得很冤嗎?」他說。

  「冤什麼?」她不解。

  「妳等了我一個晚上,為的就是讓我吃這個東西,結果卻被妳自己吃個精光,那妳這一個晚上豈不是白等了嗎?」他越想越覺得好笑。

  她一怔,揮揮手道:「心意到就好了,我這個人不太會斤斤計較的啦。」

  「為什麼突然想要送吃的來給我?」他正色問道,「不要告訴我什麼東西吃不完、順路之類的鬼話,我不相信。」

  「呃……」她像行竊當場被抓到的小偷,有些不好意思,「聽說……你為了幫我脫罪,答應別人寫一百篇影評?」

  「不光是為了替妳脫罪,我也想再多磨練一下自己的文筆。」江澈故作瀟灑地聳聳肩。

  「為什麼幫我?我們之前不是剛吵過架嗎?」她問了個令他難堪的問題。

  對呀,這樣一個他本該憎惡的女人,他為什麼要幫她?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非要一個解釋,那也許是因為他太過善良,而她太過美麗,勾起了他的一顆憐香惜玉之心吧?

  「我身為老闆,有責任照顧員工。」良久,他才說出官方答案。

  「我送你吃的,也是因為身為員工,有必要安慰老闆。」哼,他官方,她也可以官方呀,看誰比得過誰!

  「我有什麼需要安慰的?」江澈眉一挑。

  「你的女朋友不是剛剛才宣佈要嫁給別人嗎?」舒琳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我想這個時候,正常人都會需要一點安慰吧?」

  「妳打算怎樣安慰我呢?本該用來安慰我的美食已經被妳吃掉了呀。」他笑。

  「你說呢?」她不怕死地回答,「怎麼樣都可以。」

  說著,她的丁香小舌再次伸出來,無意地舔舔唇邊沾染的蟹油,再漫不經心地吮了吮同樣滋味美妙的手指頭。

  江澈見狀,倒吸了一口冷氣。

  天啊,這丫頭不知道面對一個「失戀中」的孤獨男人,不該做如此挑逗的動作嗎?她唇舌相濡的那一剎那,他感到自己體內有種無法壓抑的騷動。

  她是大哥的女人,他不該對她有任何非份之想,可聽說她除了大哥,還有許多男人……那麼,他可不可以成為這眾多男人中的一個呢?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石破天驚的想法,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酒後亂性吧?

  呵,亂性……不如說,是被酒誘出了本性。

  看著她緋紅的臉頰,他實在不允許自己把這樣可人兒白白放走。

  原來,男人就是這樣被狐狸精勾引的,他從前無法理解,現在終於親身體驗到了。

  他的腦中大概也有著與風流男人相同的邪惡因子吧?否則此刻怎麼會如此慾火中燒?

  這靜夜氣氛,也是罪魁禍首之一,讓他終於毫無忌憚地蹦出一句令舒琳琳錯愕王極的話語——

  「吻我。」

  而後,在她怔愣之間,他巨大的身軀已經壓迫過去,霸佔了她的櫻唇。

  一切就在一瞬間發生了。

  早一點,晚一點,氣氛稍微不同一點點,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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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6: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清晨時分,他聽見她悄悄起身穿衣服的聲音,細碎得如同一隻老鼠在偷食。他背對著她側躺,心裡暗自發笑,表面上假裝沒有察覺。

  她似乎輕輕嘆息了一聲,觸吻了一下他後腦勺的短髮,而後逃跑似地離開了他的家。

  江澈翻身看看床頭櫃,並沒有她留下的字條之類的東西,可見她的確打算偷偷逃跑。

  一夜情這種事,對她這個身經百戰的老手而言,哪至於害羞成這樣?他實在不理解,蘇琳琳為何要裝成純情女學生似的?

  昨夜,當他挺入她身體的時候,竟驚奇地發現那通道如此擁擠,彷彿處子一般。更不可思議的是,當他掀開被子,竟發現床單一片殷紅。

  她要怎樣偽裝才能達到如此效果?現代整形科技之發達,真讓他歎為觀止。

  不知眼前發生的一切是好事,還是壞事。昨夜被酒意燃燒得失去理智的他,沒來得及仔細思考的問題,在這個明亮的早晨,終於可以清醒地思考一下。

本來,他覺得自己死也不能染指大哥的女人,但一切就在失控的情況下發生了,他知道自責已無用,反而顯得虛偽。

  他甚至有一個念頭——如果這個女人真的為了他而放棄大哥,豈不代表就此挽救了大哥與大嫂的婚姻?

  呵,他很可惡,對不對?明明偷了大哥的女人,還在這裡替自己找藉口。

  無論如何,他要先找到那個逃跑的膽小鬼,他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江澈打電話向人事部主管要了蘇琳琳家的地址,略加梳洗,便驅車前往。

  他早就聽說這丫頭跟那個以老實出名的夏記者住在一起,不料,兩人住的竟是如此狹小的一間公寓。

  這個時候,老實的夏記者應該早已去上班了,而他可以打賭——那個膽大包天的丫頭一定賴在家裡。

  果然,不出他所料,門鈴按了兩下,她便出現在他面前了。

  或許昨夜太過激情的緣故,此刻,她無精打采,兩眼無神。

  原以為她會穿著性感絲質睡衣,沒想到她的打扮卻十分幼稚,頭上紮著蝴蝶結,胸前有一張貓咪的笑臉,腳下趿著毛絨絨的拖鞋,整個人像個布娃娃一般。

  「你……」她的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染上一雙大大的黑眼圈,在看到他時,撐得更大了,「老闆,忽然光臨寒捨,有什麼事嗎?」

  這丫頭吃錯藥了嗎?明明昨晚還跟他那樣親密,今天就裝出這副客套的口吻,存心要惹他發火嗎?

  「來看看妳,不行嗎?」他沒好氣地回答。

  「當然……歡迎,」舒琳琳咬了咬唇,退讓一下,請他進屋,「不過老闆怎麼忽然想來看我?」

  「蘇記者,妳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去上班了嗎?」好吧,既然她硬要跟他這樣說話,他就奉陪到底!

「對不起,老闆,我給公司惹了麻煩,不好意思再去上班。」她假裝恭順地垂下頭。

  「麻煩我已經幫妳擺平了,妳可沒藉口再偷懶了。」他睨著她。

  「擺平了?」舒琳琳臉上露出誇張的驚喜表情,「什麼時候擺平的?」

  「妳少裝蒜了!」他已經沒耐心再跟她玩這種白癡的遊戲,「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我哪知道。」她滿面無辜。

  「妳昨晚去我家,不就是為了感謝我嗎?」

  「我昨晚去了你家嗎?」她眼睛瞪得更大,「感謝你?我為什麼要感謝你?」

  「夠了,蘇琳琳!」江澈終於受不了地大吼,「難道妳要告訴我,昨晚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是鬼?」

  「老闆,你撞鬼了?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師父,要不要介紹給你?」她一本正經地道。

  「妳……」江澈氣得發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老闆,我問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喝酒了?」她趁勝追擊地問。

  「喝了又怎樣?」

  「如果你不相信世上有鬼的話,那可以考慮一下自己昨夜是否產生了幻覺。」舒琳琳表情誠懇地建議。

  哈,對,他的確產生過幻覺,居然幻想她會和自己一樣對昨夜唸唸不忘,現在看來她很容易失憶。

  這一招很妙嘛,將來他若再意外發生一夜情後也可以倣傚處理,這麼三言兩語就可以打發對方,而且還能把對方辯得像白癡般無話可說。

  「老闆,你是自己開車來的嗎?」她突然轉移話題。

  「是又怎樣?」這丫頭又想搞什麼鬼?

  「那載我去百貨公司好不好?我約了朋友逛街。」

  「逛街?」她現在居然有心情做這種事?

  「對呀,老闆你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跟我們一起逛。」不待他回答,她便飛奔回臥室,「我先換件衣服,等我哦!」

  老天,這丫頭太能裝無辜了,簡直可以去競選總統!江澈哭笑不得,只能任由她擺佈。

  幾分鍾後,她換了美麗裝束出場,眉眼已經細心描過,不再憔悴不堪,坐到他車上,朝氣蓬勃地東張西望。

  「妳約了誰?如果是夏記者,我可以炒她魷魚!」江澈憤憤地說。

  「等一會你就知道,那個人你也認識,不過你好像沒權利炒他。」她笑著回答。

  這句話勾起了江澈的好奇,把她載到目的地之後,並沒有馬上拂袖而去。

  終於,他看到了那個人,一看之下,他差點昏倒過去。

  她居然約了鄭家明!

  搞什麼鬼?這兩個人不是很久沒聯絡了嗎?怎麼又開始私下約會了?

  鄭家明瞧見他,也不由得一愣,站在不遠處不敢靠近,只勉強地一笑,客套地朝他揮揮手。

  「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分手了呢!」他可沒那麼有風度,能把球場上的好友當成隱形人,於是質問她。

  「我從來不跟任何男朋友分手,」舒琳琳狐狸精一般輕佻地聳聳肩,「想玩的時候可以隨時找他們玩。」

  「我還以為妳改邪歸正了。」江澈凝眉。

  「呵呵,多謝老闆把我想像得這樣純潔。」她笑盈盈地一鞠躬。

  「這麼說,昨晚妳也只是把我當妳眾多男友中的一個嘍?」他不由得有點心酸。

  「昨晚?奇怪了,我昨晚明明沒有遇到過你,為什麼你總跟我提昨晚?」

  「蘇琳琳,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跟妳玩無聊的遊戲!妳到底想幹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老闆你到底在說什麼。」她抵賴到底。

  「好,那就不談昨晚,來談談我們的將來。」他很嚴肅地盯著她的雙眼。

  「公司的將來恐怕不是我一個小小員工可以跟老闆討論的。」

  「誰在跟妳談公司的事啦!」他惱怒地大嚷。

  「老闆,你有什麼話就說明白一點嘛,我這個人智商比較低。」

  「好,我就說得明白點!」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賻,「我要照顧妳!」

  不管她從前有多少個男朋友,不管她是怎樣的女人,亦不管她和大哥的前塵往事……他決定對昨晚的過錯負責。

  並非把她當低賤的情婦,而是把她當作堂堂正正的女朋友,竭盡全力照顧她,助她洗去風塵,露出水晶清透的本色。

  小時候,他就很喜歡收留流浪貓、流浪狗,還喜歡搶救那些被母親丟棄的盆栽,無論動物或者植物,到了他手裡之後,無一例外漸漸變得光亮奪目,生機蓬勃。現在,他自幼的嗜好又開始作祟,不過這一次,他要搶救的,是一個人。

  一個本可以可愛至極的女孩,他實在不忍心她如此淪落風塵。

  「照顧我?」她繼續裝傻,「老闆你給我多加點薪,就是對我最好的照顧。」

  「我要妳當我的女朋友——除了我之外,妳不能再有別人!」他懶得再跟她鬥嘴,把心裡話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

  「嗄?」他的坦白把她嚇了一跳,她很明顯地怔愣了一下,才輕微地結巴道:「老闆……我有什麼好?為什麼要選我這種蕩婦當你的女朋友?」

  「因為昨天晚上。」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昨天晚上了,我昨天真的沒有見過你!」舒琳琳感到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捂著耳朵大嚷,「姓江的,你怎麼這麼霸道啊,編一個謊言就想讓別人當你的情婦?」

  「妳說什麼?」他一片好意,她居然如此詆毀他?

  「你以為自己很有錢嗎?你的錢足夠包養我嗎?」她叉起腰,「我連你大哥都不放在眼裡,還會看得上你?你真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少作夢了!」

  「癩蝦蟆?」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用這詞來形容英俊絕倫的他,真讓他震驚。

  「哼,只跟你一個人在一起?你想悶死老娘呀?」舒琳琳故作潑辣,「你的體力能滿足老娘嗎?」

  「妳……」他的一顆心忽然像裂開了似的,碎成幾瓣,倏忽往下落,落到最深的谷底,「妳說的是真心話?」

  「老娘現在急著要逛街,你以為我有心情跟你講廢話?」她揚揚眉。

  江澈完全僵住了,凝視她良久,喉間似乎被什麼梗著,窒息難言。

  呵,真的是他太傻了嗎?以為用區區一夜情就可以束縛她,誰料,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可笑啊,他居然還冒充起救世主的角色,想張開雙臂保護她,但她嚮往「自由」,根本不需要他的救助。

  從小到大,今天是他最難堪的一天,因為,他做了一件生平最蠢的事。

  「我明白了,」半晌,他終於能開口,「蘇小姐,那我就不打擾妳逛街了。另外,如果妳想向本公司辭職的話,我也絕不攔妳。」

  他並非殘廢,但這一刻走回車裡的那幾步,卻像極了殘廢,腿似乎沒了知覺,不是自己的了……

  舒琳琳立在原地,等他遠去後,斂起方才自若的神情,整張臉垮了下來。

  「我們去逛街吧。」一旁的鄭家明不知趣地說。

  「要逛你自己逛吧,我要回家了。」她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伸手招計程車。

  「喂,妳耍我呀?」鄭家明大怒,「我在這裡等了妳這麼久,妳居然理都不理我跟我說拜拜?」

  「對不起,我今天沒有心情了……」她咬著唇,忍住就要流下來的淚水。

  「哦,我明白了,妳跟江澈鬧翻了,所以拿我當擋箭牌!」鄭家明恍然大晤,「小賤貨,妳給我記住!」

  舒琳琳沒有回答,只掩面站在街邊,雙肩微顫,顧不得行人詫異的目光,抽泣起來。

  雖然鄭家明一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他那句話說對了——她的確在利用他氣走江澈。

  她裝作失憶,抵死不承認昨晚發生的事,只因為她發現自己對這個遊戲已經太過投入。

  他是姊姊的心上人,她怎麼可以橫刀奪愛、背叛親情?

  要怪只怪昨夜一時情難自禁,釋放了荒唐的激情。

  她記得,當酒醉的他撲向自己時,她有片刻的掙扎,但想到他幫自己避免了官非,便帶著一種報恩的心態,任他妄為。

  反正之前兩人已有過唇舌交戰的親暱舉動,再親一下又有何妨?

  但她低估了情慾的魔力,當兩人觸碰在一起片刻之後,就已難分難捨,簡單的親吻已沒有辦法澆滅體內之火,待到她恢復理智的,已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氣喘吁吁……

  她抱著他光潔的背脊,感到他的大掌擒獲她軟白的雪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已並非報恩那麼簡單。

  上天在懲罰她吧?誰叫她從前交那麼多男朋友,誰叫她自作聰明扮私家偵探接近姊姊的戀人。擁著他時,她感到一陣浸入心肺的痛。

  聽說,遇見真正的愛情的時候,心裡會有一陣痛。她從不知道愛情為何物,直到現在才發覺,面對江澈時,她的心情跟傳說中陷入愛情的心情有點像。

  但她怎麼可以愛上他呢?就算她再頑劣,也不能打姊姊心上人的主意吧?

  所以,她決定裝瘋賣傻,從他的世界逃出來,逃得遠遠的。

  忽然很想見見姊姊,彷彿做錯事的小孩迷途知返,她要回家!

  「死丫頭,妳死到哪裡去了?」舒曼如見到妹妹,劈頭就罵,「我天天打電話去妳的公寓,天天沒人接,留言叫妳來陪陪我,妳也不回電!妳是剛從哪個星球旅行回來啊?」

  「我……」舒琳琳心虛地答,「我找了份工作。」

  「工作?妳之前當插畫家也是工作呀!」

  「是那種朝九晚五的穩定工作。」

  「嗄?」舒曼如大驚,「我沒聽錯吧?舒二小姐居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姊,我錯了……」吸吸鼻子,愧疚之意湧上心頭,她忽然想哭。

  「覺得自己給『千金小姐』這一行丟臉了?」舒中笑著拍她的肩,「放心,不是每個人都覺得自食其力很容易的。」

  「姊,其實我去找工作的目的並沒有那麼單純。」她決定向她老實坦白。

  「為了多賺一點零用錢,對不對?那不算不單純呀!」

  「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怎麼,妳另有陰謀?」舒曼如張大耳朵。

  「我……其實我一開始只想刺探敵情,結果我卻愛上了敵人!」舒琳琳忍不住哇哇大哭。

  「什麼亂七八糟的?」聽故事的人莫名其妙,「妳的敵人是誰?」

  「我老闆。」

  「啊,妳當上總裁的情婦了?」常看羅曼史小說的舒曼如點頭稱讚,「聽起來似乎還滿浪漫的。」

  「姊,妳不問問我的老闆是誰嗎?」她瞪著這個不知死活的人。

  「聽妳的語氣,這個人似乎不太好。」舒曼如很八卦地湊過去,「怎麼,他有老婆了?那更好玩了耶!」

  「有老婆就好了,我就可以斷掉自己的癡心妄想了……」她幽幽感嘆,「可惜,他只是另有女朋友而已……」

  「把那個女人幹掉呀!舒琳琳,老姊我平時是怎麼教導妳的?妳這麼懦弱簡直丟我的臉!」

  「我怎麼可以幹掉她呢?她跟我很親耶!」

  「怎麼,是夏禾那個丫頭?小妹妳放心,老姊可以出面代妳把她擺平。」

  「不是啦——」舒琳琳差點兩眼翻白,沉默半晌,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揭露真相,「姊,妳為什麼不先問問我的老闆是誰?」

  「誰?」

  「妳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哪有這麼嚴重!」舒曼如哈哈大笑,「即使是妳姊夫也無所謂,反正這樁婚姻是假的,大不了我把他讓給妳呀!」

  「是『電影紅番茄』的主編……」她終於豁出去地道出答案,等待老姊發飆。

  「誰?」然而她卻表情茫然。

  「就是江氏報業集團的……總裁。」

  「江澈嗎?」舒曼如一怔之後,似乎很驚喜,「那太好了,我們姊妹可以成妯娌了!」

  「姊,妳不要這樣,我好害怕!」笑著殺人於無形,一向是老姊的絕招——有的人笑起來比發怒時更恐怖。

  「怕我這個當嫂嫂的會欺負妳?放心,我很和善的。」

  「姊,我當初接近他,只是覺得好玩,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是故意的,妳不要生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幾乎要跪地求饒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舒曼如皺眉。

  「姊,不要再裝了!妳面對自己的情敵,難道真的會放過她嗎?」舒琳琳害怕得抱頭大叫,「看在我是妳妹妹的份上,要死就讓我死得痛快點!」

  「妳什麼時候變成我的情敵了?舒琳琳,不要太抬舉妳自己哦!」舒曼如終於意識到兩人說話牛頭不對馬嘴。

  「上次妳明明給我看了江澈的照片,說他是妳的心上人啊……」

  「上次?」思索良久,她恍然大悟,發出驚天爆笑,「哇哈哈,妳以為我指的是江澈啊?!」

  「不然呢?」

  「我的心上人姓江沒有錯,不過單名一個冼字。」

  「江冼?」江澈的二哥?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我上次明明看到他的照片了呀……」

  舒曼如神秘地眨眨眼。「照片的人長相一樣,現實生活中就一定是同一個人嗎?」

  「什麼意思?」舒琳琳完全糊塗了。

  「妳聽說過雙胞胎嗎?」

  「什麼?江澈跟江冼是雙胞胎?」她錯愕得嘴都闔不攏。

  「妳從來不知道這件事嗎?好歹妳跟他們也算是親戚耶!」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呀!」她根本沒去參加姊姊的婚禮,哪有機會見到這些所謂的親戚?

  大概,江澈與江冼是一對人盡皆知的雙胞胎兄弟,所以從未有人刻意向她提起此事,就像不會有人刻意告訴她地球是圓的一樣。

  「哈哈,這就是老天對妳的懲罰,」舒曼如笑彎了腰,「誰叫妳這樣不關心家庭。」

  「我的天啊——」舒琳琳身一歪,跌倒在地。

  「現在妳大可放心了,老姊我並非妳的情敵,妳的小命可以保住了。」舒曼如俯下身,對著僵臥著的妹妹不斷做鬼臉。

  「現在才糟糕咧……」舒琳琳欲哭無淚。

  「怎麼了?」

  「我以為江澈是妳的心上人,所以拒絕了他的追求。」真是悔不當初呀。

  「咦,妳還滿有良心的嘛!」舒曼如驚奇。

  「我寧可自己沒良心!」她白了老姊一眼,「嗚……他不會原諒我了!」

  「那又怎樣,去求他原諒呀。」

  「我好怕……」

  「怕什麼?舒琳琳,不要講這種丟臉的話,老姊平時是怎麼教妳的?」她踢了她一腳,「打起精神,快給我起來!」

  「可我還是很怕啊……」舒琳琳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怎麼會發生這種百年難遇的誤會?她真的可以求得江澈的原諒嗎?上帝快救救她,告訴她該出怎樣的殺手鐧,與心上人言歸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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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7: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舒琳琳一向對自己的外表很有自信,哪怕只穿一條破爛牛仔褲,也有人稱讚她能穿出獨特的味道。但今天,身著昂貴的小禮服,她卻一反常態地忐忑不安。

  因為,她要去見他。

  不知他會不會喜歡自己這身打扮呢?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戀愛中的女子要狂購衣衫,一如孔雀求偶時要開屏,都是一種勾引異性的手段。

  今天是「電影紅番茄」創刊三週年紀念日,江氏集團包工麗莎大飯店宴會廳舉行盛大的慶祝派對。江澈身為集團總裁兼雜誌總編,當然會參加。

  分別了幾日,她一直在找適當的機會見他,但又害怕見他,伯他出口傷人,或者對她置之不理……但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果她主動接近他,就算再生氣,他也要顧及顏面,不會給她難堪吧?

  所以,她踏著微顫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走進宴會廳,不時不自信拉扯衣角。

  人影憧憧中,她一眼便望見他了。

  江澈身著深色西裝,面色沉鬱地站在大廳一角與人交談,心不在焉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深紅色的美酒泛出光芒,耀著他疲憊的眼。

  她深深吸氣,鎮定情緒,款款向他走去,鞋子故意發出清脆聲響,引他注意。

  果然,他拾起頭,看到了她。他劍眉一擰,馬上把目光移開。

  「老闆,肯不肯賞臉跟我乾一杯?」舒琳琳擠出笑容,上前與他打招呼。

  「如果我沒記錯,蘇小姐妳已經辭職了,」他淡淡回答,「辭職的員工是沒有資格來參加公司的派對的。」

  「我沒有寫辭呈呀。」她死皮賴臉地說。

  「妳已多日沒來上班,算是自動解職了。」

  「我多日沒去上班,是有正當理由的。」

  「不上班還有正當理由?」他嘲諷地笑。

  「對呀,」她頑皮地笑,湊近他的耳根輕語,「因為我受到了上司的性騷擾,所以不敢再去上班。」

  他臉色一沉,尷尬地輕咳一聲。

  「老闆,你說這位上司該不該受到懲罰呢?」舒琳琳笑得更燦爛。

  「妳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家裡投懷送抱,還敢怪別人!」他不服。

  「可他事後親口說要我當他的情婦,你說這過不過分?」

  「人家只是想負責任而已。」他死不認錯。

  「那麼他會負責到底嗎?我怕他只是說著玩玩的……」她的指尖觸碰著他衣前的扣子,輕輕挑逗。

  「蘇琳琳,妳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江澈惱怒,「這種事情我會說著玩嗎?」

  「那你那天說的話,現在還有效嗎?」她眉眼故作嬉鬧之色,實則內心認真地問。

  「什麼?」他一時沒有意會。

  「我打算接受你的建議,做你的……情婦。」她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浣。

  他怔愕半晌,盯著她的眼神一片狐疑。「蘇小姐,妳在跟我開玩笑嗎?」

  「如果你那天提議的時候不是開玩笑,那麼我今天也不是。」她鄭重地回答。

  「為什麼?」江澈不解,「為什麼忽然改變主意?」

  「因為我思前想後,覺得當某個總裁的固定情婦也不錯,不必那樣辛苦。」

  「辛苦?」

  「對呀,」她聳聳肩,「遊戲人間的生活我已經過累了,想找棵大樹當依靠,安定下來。」

  這個時候,她仍沒有打算亮出自己千金小姐的真實身份。一則,之前她假裝得太多,怕他知道自己受到欺騙後會拂袖而去;二則,她也想知道他是否真心愛她,就算她曾經是一個「蕩婦」。

  「蘇小姐,妳還滿有自信的嘛!」江澈再次心生怒火,「妳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堂堂江家三少爺,之前不計較她的背景,真心誠意提出跟她交往的要求,誰知她當面將他羞辱一番,此刻卻又出爾反爾,自說自話地要與他言歸於好……她把他當成汁麼了?

  他的愛情就這樣輕賤,容得人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要好好將她修理一番才能解心頭之恨!

  「我可以把你『伺候』得很好,」舒琳琳仍舊笑盈盈地,指尖由胸前的扣子攀上他的面頰,「你一定不會後悔包養我的。」

  「真的嗎?」感覺她的指尖溫度直達內心,他腹下一陣騷動。

  好,既然她再次投懷送抱,他就將計就計,惡整她一頓,以報那一箭之仇吧!

  「證明給我看。」他忽然說。

  「證明?」她眨眨眼,「用什麼方式證明?」

  「妳說呢?」他的目光掃了掃她動作輕佻的指尖。

  「我懂了……」舒琳琳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要當合格的情婦該如何「證明」自己,雖然雙頰微熱,但仍假裝經驗豐富地回答,「不過,你確定要在這裡嗎?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哦!」

  「當然是另外找一個地方。」他盯著她的雙眸隱隱有火光。

  「老闆,今天可是你的公司開派對耶,你確定自己可以離席嗎?」

  「妳以為員工喜歡老闆上台訓話嗎?他們巴不得我早早離開,留下場所供他們肆無己心憚地狂歡。」

  「你還滿知趣的嘛!」舒琳琳莞爾。

  面對她的讚美,他目無表情,只冷冷地說了一句「跟我來」,轉身便走。

  她在一怔之後,隨即快速跟上他的步伐。

  本以為他會帶自己到飯店的房問,驗證她是否「合格」,不料,他卻把她帶上了他的車。

  外面不知何時,竟下起了大雨,車子在雨中漫無目的地飛馳,窗外的樹木房屋迷茫一片,看不真切。

  突然,他將車子停在路邊。

  「坐過來。」他命令她。

  「嗄?」舒琳琳呆愣,「坐到哪裡?」

  「這裡。」他拍拍自己的大腿。

  「幹什麼?」她睜大眼睛。

  「妳說呢?當然是證明妳自己是否有資格當總裁的情婦嘍!」江澈冷凝一笑。

  「嗄?在這裡?」她羞窘地四顧,「可……這是大馬路邊耶!」

  「沒關係,反正外面在下傾盆大雨,沒人會注意到我們。」

  「不太好吧,有傷風化……」舒琳琳結巴。

  「情婦本來就是一種有傷風化的職業呀,」他諷刺,「少在那裡惺惺作態了!」

  「那……那好吧。」拗不過他,她只好聽從他的吩咐,爬到他的大腿上。

  「把它解開。」他指了指自己的褲頭。

  「什麼?!」她驚叫,「那怎麼可以?」

  「情婦都會這一招的。」他睨視她。

  「可是……」她全身發抖,「我覺得這樣好奇怪哦……」

  「嗯,裝純情裝得還滿像的,應該會有男人喜歡妳這個樣子,不過,我不吃這一套。」他握住她的小手擱到自己的皮帶上,「快點,本人的耐心有限!」

  「好啦,不要催啦!」

  她被迫答應他的要求,顫巍巍地去解他的褲頭。嗚……男人的皮帶是這樣解的嗎?她可是第一次幹這種事耶,上次是他自己解開的……男人的皮帶應該跟女人的沒有區別吧?

  舒琳琳半瞇著眼睛,心中怦怦作響,花費半晌,總算成功完成任務。當她瞅見那鬆開的褲頭下撐起的鼓脹,心一驚,又是一聲慘叫。

  「怕什麼?又不是沒有見過。」他不由得感到好笑。

  「我哪有見過!」上次她可是閉緊了雙眼任他胡來的,痛都痛死了,哪有閒情逸致欣賞他的雄偉……

  「那現在就看清楚!」他的大掌壓了壓她的頭頂,試圖讓她低下頭來。

  「好了啦……」舒琳琳羞得兩頰緋紅,「醜死了,沒什麼可看的。接下來要做什麼,你快點做吧!」

  他沒有再用強硬的態度對她,反而溫柔地含住她兩片嘟起的嘴唇,力臂一收,緊緊摟住她的腰,大掌上上下下,在她的背脊上撫摸。

  舒琳琳先前緊張的心情,在他如此攻勢之下,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漸漲的激情。

  激情如海邊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心岸湧來,一浪比一浪澎湃……她不禁忘了自己身處何地,發出一聲舒慰的低吟。

  「來,上來。」

  不知何時,他已經扯掉了她與他之間的束縛,舒琳琳猛然驚醒,胡亂地掙扎一陣,但挺不過他的猛攻,終於陷入他的狂亂激情之中。

  「姓江的,這是在大街上耶……」她殘存的理智使她不斷地扭動著身體,眼淚不知不覺流了出來。

  「噓——」他死死箝住她的纖腰,不讓她退出,唇舌仍在她頸邊游移,「妳忘了,外面在下雨,無論我們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

  「這樣會讓我不舒服,我會痛!」她依舊抗議。

  「我覺得妳已經準備好了,不會再痛了……」他謔笑著,迅速趁火打劫,強勁地律動自己的身體,把她帶上高潮……

  他們做了好多次,從車裡到他的家裡,直到她被他的強攻震昏過去。

  舒琳琳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她赤身裸體地從江澈的床上爬起來,發現他居然不見蹤影。

  喚了他兩聲,偌大的宅子並沒有他的回應。她心下一片詫異,想不出來此刻他會去哪裡。

  去為她買晚餐了嗎?哼,這傢伙真的有那麼溫柔體貼嗎?

  懷著這一絲幻想,她從衣櫃裡找了件他的襯衫無限甜蜜地穿上,從冰箱裡找出個面包充飢,然後乖乖地看電視等他回來。

  但她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在她偶然轉台看到一則娛樂新聞之後,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新聞的女主角是趙佳儀。據說,她與豪門公子的婚事告吹,並於今日失蹤。

  聽到這個消息,舒琳琳心頭一顫。她並非關心趙佳儀,而是擔心江澈如果知道了這則新聞,一定又會挺身而出。

  此刻,他不見蹤影,是否是已經聽聞了此事,出門尋找舊愛去了?

  正在忐忑不安之時,忽然大門響動,她雙手合十,盼望上天保佑回來的只有他一人,身旁並無其他人。

  但上天似乎不太寵愛她,當江澈走進客廳的時候,雙手攙扶著一名弱不禁風的佳人。

  不用看對方的臉,舒琳琳便知道——那一定是趙佳儀!

  「我來得不巧吧?」趙佳儀也一眼便看到了把江澈襯衫當睡衣穿的舒琳琳,連忙低頭,「好像不太方便……我還是另外找地方住好了。」

  「有什麼不方便的?」江澈板起臉教訓她,「妳現在能去哪裡?全世界的記者都在找妳!」

  「可是蘇小姐在這裡……」她瞥了舒琳琳一眼,「我會不會打擾到你們?」

  「不要說這麼見外的話,這裡永遠是妳的家。」江澈回答。

  一旁呆立的舒琳琳聽到這話,心裡一片寒涼——這裡永遠是那個女人的家?那麼,她這個新人永遠沒有機會取代對方成為女主人嘍?

  「既然你有客人來,那我先走了。」她洩氣地對他說。

  「等一等。」他伸手拉住她。

  怎麼?捨不得她嗎?要對她澄清自己跟舊愛之間的關係嗎?

  「幹麼?」舒琳琳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徹底讓她絕望——

  「大家都餓了,麻煩妳去外面買些吃的東西回來。」

  「什麼?!」她瞪大眼睛,「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居然把她當傭人使喚,命令她去給情敵買吃的?簡直豈有此理!

  「我要幫佳儀收拾房間呀,今晚她要住在這裡。」他倒回答得面不改色、理直氣壯。

  什麼?他居然還要跟那個女人「同居」?

  「你去買吃的,我來收拾房間。」她決定破釜沉舟,就留下看看這兩個人會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

  「妳知道我家被子放在哪裡,枕頭放在哪裡嗎?」江澈駁回她的提議,「妳還是去買吃的比較容易,巷口就有一間快炒餐廳,妳叫老闆炒兩道有營養的菜回來。」

  外面還在下雨耶,他不怕她變成落湯雞嗎?他一點也不心疼她!「可以打電話叫他們外送呀!」舒琳琳面如死灰。

  「那一家生意超好,這個時候叫外送要等好久,還是妳親自去比較好。」

  「我憑什麼幫你們做這些事呀?」她死都不服氣。

  「因為妳是我的……情婦啊。」江澈邪笑地瞧著她憤怒的雙眼,「情婦本來就應該聽從金主的吩咐呀。」

  「放屁!」她氣得想踩他一腳,「當情婦要受到這種虐待,本姑娘不干了!」

  「不要忘了,是妳自己回來找我,說要當我的情婦的,」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想走我也不會攔妳的。」

  「你……」哼,他休想三言兩語就把她氣走!她無論如何也要留下看看這對姦夫淫婦會搞什麼花樣!「好,去就去!你想吃什麼?」

  「吃對孕婦有益的營養食物。」他攤攤手。

  「你是孕婦嗎?」白了他一眼,舒琳琳穿上大衣,從大門邊抽起一把傘,地震山搖似地踏步去了。

  外面的雨已經下了一整天了,仍沒有減退的趨勢,反而越下越猛烈,彷彿一個發脾氣上了癮的人。

  舒琳琳彷彿一縷快要被風吹散的幽魂,瑟瑟縮縮地在雨中前行,辛苦地撐著傘與惡劣的天氣搏鬥。

  當她好不容易來到巷口的餐廳,有種從汪洋中死裡逃生的感覺。

  「琳琳!」忽然有人喚她,「妳怎麼在這裡?」

  她抬起頭,居然看到夏禾的臉。

  「咦?」她不禁感到驚喜,「禾禾,妳怎麼也在這裡?」

  「我來這附近採訪,就隨便找了間餐廳吃飯呀。」夏禾瞅著她,曖昧地笑,「妳呢?無緣無故跑到這邊來做什麼?嘿嘿,我記得老闆的家就在這裡哦!」

  「呃……」舒琳琳支支吾吾,「我恰好有事去他家……」

  「這麼說,今晚我不需要幫妳留門了,對不對?」夏禾笑意更甚。

  「呸,我怎麼會夜不歸宿呢?」打了好友一拳,舒琳琳滿臉不好意思。

  「我們這個大老闆也太不會體貼人了,大風大雨的,怎麼叫妳一個人出來買吃的呢?」

  「呃……」她即刻編了個謊言,「他還沒有回來,我肚子餓了,所以就自己出來覓食……對了,禾禾,大風大雨的,妳怎麼會跑到這邊來採訪?」急忙轉換話題,以免老友再問下去,她會現出原形。

  「還不都是為了趙佳儀!」夏禾無奈地聳聳胃,「現在全世界的記者都在找她,誰先找到她,誰就發達了。」

  「趙佳儀應該不會在這邊吧……」舒琳琳知道有些事情必須保密。

  「我只是隨便亂晃而已,」夏禾嘆一口氣,「琳琳,拜託妳跟大老闆說一聲,叫他乾脆公佈他跟趟佳儀的關係好了!」

  「為什麼?」

  「這樣我們那個愚蠢的主任就不敢再叫我四處追趙佳儀了啊!」

  「要說妳自己去跟他說,」舒琳琳莞爾,「我跟江澈又不是很熟。」

  「少裝了!」夏禾忽然轉了轉眼珠子,「對了,琳琳,妳今天有沒有在老闆家見到他的舊日情人呀?」

  「唔……」她不敢正視好友的雙眸,「姑且不論有沒有,就算趙佳儀真的出現在他家,妳敢報導嗎?」

  「我不敢,可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回去向主任交差了。」夏禾吐吐舌頭。

  「哎呀,我該點些什麼菜才好呢?」舒琳琳心虛地低下頭看菜單。

  「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呀!」

  「要點有營養的東西才可以……」

  「炒鹽酥蝦呀,蝦子最有營養了!妳平時也最愛吃。」夏禾提議。

  「不好啦……」孕婦好像不能吃蝦的,是吧?

  「為什麼不好?」夏禾疑惑地搔搔頭。

  「總之不能吃這個……」她將菜單翻到另一頁,「咦,豬肝?五香煎豬肝,這道菜好像不錯,滿有營養的。」

  「琳琳,妳不是不吃豬肝的嗎?」

  「我拿回去給江澈吃啊……」她結結巴巴地撒謊。

  「妳剛才不是說他還沒回家嗎?」

  「呃……」她一時間啞口無言,「我等他回來一起吃。」

  匆匆叫點了幾樣菜,與好友敷衍地再聊了幾句,接過老闆遞來的袋子,舒琳琳便飛也似地衝進雨裡。

  她一路小跑步,顧不得濺到腿上的泥濘,只一心不讓懷中的食物被雨水打濕。

  待她跑回江澈家門口的時候,竟看見他站在屋簷下翹首眺望,滿臉焦急。

  「妳這個笨女人,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他朝她大吼,「還以為妳失蹤了!」

  「你站在這裡是因為擔心我迷路嗎?」舒琳琳心裹頓時有一點甜滋滋的。

  「我……」他一怔,馬上忍住激動的情緒,淡淡道:「少囉唆,快進來!我們都快餓死了!」

  「餓死活該!」舒琳琳失望地嘟了嘟嘴,將袋子塞到他手裡,逕自走至洗手間清洗足上的泥濘。

  過了一會,她在水龍頭的嘩嘩聲響中聽到他的吼叫——

  「蘇琳琳,妳給我出來!」

  「怎麼了?」她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捲著褲管倉皇狼狽地奔出去。

  「妳這個笨女人,為什麼要買豬肝?!」江澈指著其中一個便當盒,大發雷霆。

  「豬肝很有營養呀,」她滿臉莫名其妙,「你不是叫我買有營養的菜嗎?」

  「白癡,妳不知道孕婦不能吃豬肝的嗎?」

  「嗄?」她只知道孕婦不能吃蝦,原來豬肝也不可以嗎?「我又沒懷過孕,哪懂得這些!」

  「不懂妳之前就應該問清楚呀!」江澈冷凝一張臉,「妳是故意的,對不對?」

  「故……故意?」舒琳琳張大嘴巴,「姓江的,你少冤枉人,我為什麼要故意這樣做?」

  「因為妳不願意佳儀住在這裡!」

  她不甘示弱地大吼,「這裡是你家,我哪管得著!」

  「對呀,妳不能光明正大地叫她走,只好使用見不得人的小手段!」

  「一塊豬肝就可以把她趕走?趕去哪裡?」

  「醫院呀!妳希望佳儀肚子疼,住進醫院,就不會再待在這裡了。」

  「姓江的,」舒琳琳猛拍悶得快窒息的胸口,「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很了不起?」

  「對呀,你以為我會為了你去殺人嗎?你還不配咧!」她覺得自己快氣得昏過去了。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一旁的趙佳儀寬宏大量地勸架,「澈,你不要這麼激動,豬肝我只吃了一小塊,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況且蘇小姐又不是故意的。」

  「我才懶得跟他吵咧,我要回家了。」舒琳琳扭頭就走。

  「等一下。」江澈一把抓住她的衣領。

  「你又想幹麼?難道你要抓我去派出所?」她怒目回視。

  「妳今晚要留下來照顧佳儀。」他毫不客氣地提出要求。

  「什麼?!」她難以置信,「你憑什麼要我留下照顧她?我是你家的傭人嗎7  」

  「她剛才吃了妳買回來的豬肝,萬一半夜發生什麼事,也好有個人照顧。」

  「你不能照顧她嗎?」

  「萬一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呢?」江澈挑挑眉。

  「你……」

  她做牛做馬,冒著風雨替情敵買吃的,無人體諒她的豐苦也就罷了,這會兒還被當成殺人嫌疑犯軟禁?有生以來,舒琳琳第一次想嚎啕大哭。

  這個男人,她真的應該愛他嗎?真的應該回來找他嗎?

  犧牲了自己的尊嚴,不惜以「情婦」自居,竟換來他這樣的對待?若不是看在之前誤會了他的份上,心懷內疚,她早就給他一巴掌了!

  深深吸氣,她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忍耐。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愛上一個人,或許,愛情就是需要忍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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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0:37: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大雨過後的夜晚,天空顯得格外月朗風輕。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舒琳琳卻全無睡意。躺在江澈家的客房裡,她翻來覆去,側耳傾聽。

  趙佳儀就睡在她旁邊的床上,她得時時留意這個女人有沒有身體不適的呻吟。

  雖然當丫鬟命苦,但能就近監視這個狐狸精是否會趁著漫漫長夜勾引江澈,也算是得有所償。

  說真的,此刻就算叫她回家去,她也會擔憂得睡不著覺,還不如留下來比較放心。

  「蘇小姐——」忽然,她聽到那女人在喚她,「我肚子餓了,妳可以去做些宵夜端上來嗎?」

  「妳沒看到我在睡覺嗎?」她惱怒地不想理她。

  「呵呵,我知道妳睡不著。」趙佳儀輕笑。

  「睡不著就要去幫妳煮宵夜嗎?」舒琳琳火大地彈坐起來,「我跟妳又不是很熟,妳還真的把我當丫鬟了?!」

  「不煮就不煮,我也沒說一定要吃。反正大家都睡不著,不如來聊聊天吧。」趙佳儀單手撐在床頭,滿眼詭譎地瞧著她。

  「我跟妳好像沒什麼共同話題吧?」她給她一個白眼。

  「不一定呀,聊聊看嘛!說不定等下我不想聊了,妳還想聽呢。」趙佳儀無比自信。

  「好吧,」誰怕誰呀?「妳想說就說好了,我只當是催眠。」

  「蘇小姐,可不可以問一下——阿澈那裡有妳的照片嗎?」趙佳儀笑得很邪惡。

  「當……當然有啦!」這個時候不能輸了面子,沒有也要裝有。

  「是妳自己一個人的照片,還是你們兩個的情侶照?」

  「兩樣都有!」吹牛乾脆吹大一點!

  「那……」趙佳儀故意壓低聲音,「有沒有裸照?」

  「嗄?!」這個賤女人在說什麼?舒琳琳睜大眼睛。

  「裸照,就是不穿衣服的那一種……」

  「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她急忙打斷她,「誰要拍那種不要臉的照片呀?」

  「蘇小姐,妳好保守哦,」趙佳儀輕嘖一聲,「現在的情侶多多少少會拍下一些甜蜜的時刻留以紀念的。」

  「妳是說……阿澈那裡有這種不正經的照片嘍?」她嘴唇不由得打顫。

  「妳是指我個人的,還是我們兩人的?」趙佳儀露出勝利的笑容,「不好意思,恰巧兩樣都有。」

  「我不信!」舒琳琳咬緊牙關,「阿澈這個人很保守,不會拍這種下流的照片……」

  「妳覺得他很保守嗎?」趙佳儀微笑諷刺,「這麼說,他跟妳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發揮他的潛力嘍?」

  「他……他有時候也滿狂野的。」這女人在暗指江澈沒有「全力以赴」對待她嗎?哼,真後悔沒有把那天她和他在車上的狂野情景錄下來,否則一定會嚇死這個無知的賤貨!

  「妳現在只要走到他的房間,輕輕拉開他床頭的抽屜,就可以看到那些照片了。」趙佳儀得意揚揚地說。

  什麼?床頭的抽屜?!

  「妳知道我不敢驚醒他,所以故意這樣說的吧?」

  「如果他真的愛妳,就算被妳驚醒,也不會生氣的吧?蘇小姐,妳何必這樣膽小?」

  「我……」舒琳琳發現自己被氣得有點語無倫次,「我哪裡是膽小?我是心疼他,怕他被吵醒!」

  「既然妳不著急,明天早上等他醒了,再向他要來看一下也可以。我是怕妳不相信我,所以剛才才那樣建議妳。」

  「就算有那種照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故作無所謂地聳聳肩,「就當男朋友買了一本色情雜誌,沒什麼好計較的。」

  「問題在於……如果妳的男朋友必須要靠這本雜誌才能入睡,妳會開心嗎?」

  「什麼?」舒琳琳彷彿耳朵被炸開了一樣,「誰跟妳說阿澈會做這種無聊的事?該不會是妳自己在作夢吧?」

  「否則他為什麼要把這些照片放在床頭的抽屜裡?」

  「因為……」對呀,這傢伙為什麼要把那些下流的東西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就是因為方便他半夜想我的時候使用嘛!」趙佳儀莞爾一笑。

  「放心好了,他不久的將來會把這些東西扔掉的,」舒琳琳坐直身子,「他現在有我了,再也不需要靠『雜誌』來催眠了。」

  「親愛的,妳太不瞭解他了,」趙佳儀搖頭,「他永遠不會拋棄我的。」

  「妳還真是有自信耶!」

  「否則他為什麼任我隨傳隨到?」

  「隨傳隨到?」

  「比如今天,我一打電話給他,不管他身在何處,馬上就趕來了。」

  「今天……」的確,那傢伙居然撇下剛剛與之纏綿的她,出去把這個女人接回家,想起來,都快把肺氣爆了,「那是因為……他同情妳的際遇。」

  「一個男人會為了自己同情的人,去罵他愛的人嗎?」

  「什麼?」

  「他今天為了我,罵了妳,」趙佳儀伸一個懶腰,「唉,蘇小姐,妳好可憐哦!」

  「他……」的確,那傢伙居然幹出這種惡劣的事,叫她還能怎樣為他辯護?

  「蘇小姐,妳知道他為什麼對我不離不棄嗎?」趙佳儀眨眨閃亮的眸子。

  「因為他是妳的影迷嗎?」舒琳琳咬牙切齒地回答。

  「因為——我是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

  「這句話好噁心哦!」肉麻得讓她起雞皮疙瘩。

  「男人對自己的初戀情人是很在意的,」趙佳儀臉上顯露無限甜蜜,「何況阿澈又是一個很負責任的人,只要我輕輕向他招招手,他就會立刻飛過來。」

  「妳……」舒琳琳只覺得五臟六腑翻江倒海,拚盡全力故作鎮定,「可妳現在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阿澈再關心妳,也不至於願意當現成的爸爸吧?」

  「對哦,我的肚子的確是一個障礙……」趙佳儀轉動眼珠,忽然又咧嘴一笑,「不過孕婦是可以流產的啊。」

  「妳說什麼?」這個惡毒的女人想幹什麼?

  「假如哪一天我故意滑倒,然後把這個孩子處理掉,豈不是又可以恢復自由身啦?J

  「妳以為阿澈會重新接受妳嗎?」

  「反正我住在這裡,隨時有機會勾引他,妳知道男人是很容易被勾引的,」趙佳儀吹個口哨,「到時候再次懷孕,他想不娶我也難。」

  「妳這個賤女人!」舒琳琳倏地跳起來,舌頭打結,再也無法言語,只能手指顫動地指著對方,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了,還沒有謝謝妳買來的豬肝。」趙佳儀笑得春風盎然,「可惜我沒能好好嘗一嘗是什麼滋味,應該很好吃吧。」

  「妳沒有吃?江澈不是說妳吃了一小塊嗎?」

  「呵呵,我含到嘴裡,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吐掉了,」她兩手一攤,「蘇小姐,妳知道孕婦為什麼不能吃豬肝嗎?因為豬肝有破血之效,會打散子宮內的廢血,但懷孕期間子宮內並無廢血,所以容易造成流產。」

  「這個道理妳早就知道丁吧?」解釋得這麼專業,一聽就知道她早已研讀過相關書籍。

  「對呀,所以我一見到豬肝就心生警惕。」

  「妳假裝吃一小口,其實是想陷害我吧?」舒琳琳恍然大悟,瑟瑟發抖。

  「蘇小姐,妳好聰明!」

  她……她真想把這個賤女人拖出去痛打一頓!不,那樣做只會落入她的圈套,讓江澈更加誤解她吧?

  抑或把這一番話告訴那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小子?不,那樣做只會讓他以為她在挑撥離間。

  這兩種做法,無論採用哪個,她的下場都只有一個——悲慘!

  她到底該怎樣才能保護自己的愛情?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舒琳琳瘋狂地拿著叉子猛戳著盤子裡的食物,好端端一盤美食迅速被糟蹋成爛泥。

  她發洩完畢,抬頭看看坐在對面的好友,只見她低頭斂目,完全沒有安慰她的打算。

  「喂,夏禾,妳為什麼不理我?」她不滿地嚷。

  「妳這麼可怕,誰敢在這個時候理妳?」夏禾這才抬起頭,結結巴巴地回答。

  「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及無辜的,我現在只想殺死趙佳儀那個賤女人!」

  「琳琳……」夏禾吞吞吐吐。

  「什麼?」

  「我……我想換一份工作。」

  「夏禾,妳這個沒良心的,在這危急關頭,不幫助好友排憂解難,只想著妳自己的事?」舒琳琳更加火冒三丈。

  「我也正處在危急關頭,需要好友排憂解難呀!」夏禾無辜地說。

  「好吧,」她將叉子一扔,「那先說妳自己的煩惱吧!誰叫我這樣善良呢?」

  「真的可以嗎?」她狐疑地瞧著她。

  「少廢話!說吧,為什麼忽然想要換工作?,」

  「因為覺得自己繼續在江氏做下去,好像沒什麼前途……」

  「禾禾,妳再忍耐一下,等我成為了江氏的老闆娘,一定升妳當主任。」她握著夏禾的手許諾。

  「琳琳,不是我要打擊妳……有那個女明星在,妳可能當不成老闆娘耶。」

  「什麼?連妳也不看好我?!」她惱羞成怒。

  「反正我還是覺得靠自己努力比較好,裙帶關係總不太靠得住……」夏禾吐吐舌頭。

  「隨妳的便,自己出去闖吧,闖得頭破血流我也不管哦!」

  「琳琳,妳不會怪我吧?」夏禾眼裡滿是內疚。

  「怪妳什麼?」

  「因為……我要跳槽呀。」

  「我為什麼要怪妳?」

  「因為……妳將來也許會是江氏的老闆娘呀。」

  「哈哈哈,」舒琳琳忍俊不住,「禾禾,妳也把自己想像得太重要了吧?即使我將來真的成為了江氏的老闆娘,也不會因為失去妳這個小小的笨員工而傷心的。」

  「那就好,」她仍舊一臉罪惡感,「不論將來發生什麼事……只求妳不要恨我就好。」

  「夏禾,妳越說越誇張,怎麼從『怪』變成『恨』了呢?」舒琳琳覺得莫名其妙,「喂,說真的,妳怎麼忽然想跳槽了?妳一向很老實的呀!」

  「就是因為太老實了,忽然發現自己的人生好窩囊。」

  「說得也對,有本事跳槽的人都不會是窩囊廢。」舒琳琳略微點頭,忽又大笑,「不過,禾禾,說一句可能會讓妳不高興的話——我實在看不出妳有哪點值得別人挖妳跳槽耶。」

  「所以我正在拚命尋找自己被挖角的價值呀。」夏禾苦笑。

  「找到了沒有?」她好奇地打聽。

  「好像……找到了。」

  「是什麼?說來聽聽。」

  「呃……」

  夏禾正在支吾其詞,不知如何逃避她的追問,忽然,手機鈴聲救了她一命。

  「咦,有人打電話給我耶!」舒琳琳從包包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號碼,「見鬼了,居然是趙佳儀那個女人!」

  「她找妳?」夏禾也吃了一驚,立即直起身子,「她找妳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肯定又是想來氣我的!」舒琳琳皺眉按下接聽鍵對著手機大嚷,「喂,妳這個賤女人,打給我幹麼?」

  「她說什麼?」夏禾側耳傾聽。

  「她哼哼哈哈的,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她聳聳肩。

  「她一定遇到什麼麻煩了吧?」夏禾全身緊繃地刺探內幕。

  「咦?這個賤女人,她居然敢說這種話!」她忍不住拍案大罵。

  「她說什麼?」夏禾瞪大眼睛。

  「她居然說自己滑倒了,叫我快點回江澈家,送她去醫院!」

  「她滑倒了?」

  「呸,肯定是在撒謊!她昨天晚上還跟我說什麼她要假裝滑倒,把肚子裡的小孩流掉,然後好去勾引江澈!」舒琳琳不禁怒火中燒。

  「所以妳不打算回去嗎?」

  「傻瓜才回去!」她關掉手機,「叫她打電話找江澈求救吧!」

  「對呀,她為什麼不找江澈,偏偏找妳呢?」

  「她說江澈的電話打不通。」舒琳琳努努嘴,「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要騙我回去好惡整我吧?那種詭計多端的女人,少理為妙!」

  「琳琳……」夏禾猶豫著開口,「妳還是回去一趟比較好吧!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呢?」

  「出什麼事都是她話該!」嘴裡雖這樣說,她心裡難免有些忐忑不安,「不過本姑娘心腸好,回去看她一眼也無所謂。」

  「那妳快走吧,這一頓我來付錢好了。」夏禾主動拿起帳單,招呼餐廳的服務生過來。

  「咦,禾禾,難得妳這麼大方!」舒琳琳眉開眼笑,「那我就先走一步嘍,如果那個賤女人敢騙我,回頭咱們兩個再去逛街,好不好?」

  「好啦,我等妳電話……」夏禾低下頭,做了虧心事似地不敢直視她的面孔。

  「對了,禾禾,妳要保密哦!」她臨走下忘回頭叮囑一聲。

  「保……保密?」

  「對呀,那個賤女人現在住在江澈家的事,我只告訴妳一個人……妳可千萬不要跟同行們說溜嘴了。」

  「哦。」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我先走了!」舒琳琳包包一甩,快步而去。

  「琳琳,無論發生什麼事,妳都不要恨我……」夏禾目送著她的背影,眼裡似乎有淚光隱約在閃爍,嘴裡喃喃唸著這一句話。

  舒琳琳沒想到多日以前在趙佳儀家門口見到的景象,今日竟會出現在江澈家的門前。

  一座昔日何其寧靜的宅子,霎時變得人聲鼎沸,車鳴喧囂,燈光閃閃,叫目睹者咋舌不已。

  「麻煩請讓開。」舒琳琳怯怯地低呼,艱難地排除層層人牆,朝裡走去。所有目光立刻齊聚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如此熱烈,帶著一種凌厲的審視,世界上除了記者,恐怕再不會有其他行業的人員會有這樣犀利的目光。

  記者怎麼會聚在這裡呢?難道趙佳儀住在這裡的事已經曝光了?沒道理呀……是誰去告的密?

  「小姐,妳要進去嗎?請問妳跟江澈先生是什麼關係?」

  正疑惑著,立刻有麥克風遞到她面前,周圍也亮起一片閃光燈的白光。

  「我……」舒琳琳即時編了謊話,「我是他家的……女傭。」

  「江先生果然不愧是報業集團大亨,連女傭都可以請到這麼漂亮的!」有記者稱讚。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這樣堵住門口,很不方便我出去買菜耶!」舒琳琳藉機打聽。

  「小姐,對不起,恐伯妳得耐煩幾天了。」其中一名記者回答。

  「我家先生惹上什麼麻煩了嗎?」

  「嘿嘿,小姐,難道妳不知道妳家太太是什麼人嗎?」

  「我家……沒有太太呀!」她故意眨著懵懂的大眼睛。

  「小姐,這句話是妳家先生教妳說的,對不對?」

  「我又不是白癡,家裡有沒有太太我自己不會看,還用得著你來教嗎?」舒琳琳沒好氣地回答,忽然一輛疾駛而來的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咦?救護車怎麼停在這裡?」

  「聽說妳家太太滑倒了,有流產的危險,」好心的記者透露秘密,「小姐,妳恐怕得跟去醫院伺候她了!」

  「嘎?!」趙佳儀這個蠢貨真的摔倒了?她怎麼這麼笨呢?

  顧不得與記者們哈啦,她急急忙忙奔到救護車旁,恰巧看到醫護人員將昏迷的趙佳儀從宅子裡抬了出來,而江澈正跟在他們身後。

  那一刻,她的目光與江澈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碰個正著,那眸子似一個寒冷的深潭,照得她心底直打冷顫。

  他並沒有陪伴趟佳儀上救護車,只站在原地,待車開走後,對著舒琳琳狠狠擲出一句,「進來,我有話要問妳!」

  彷彿被利器擊中頭部,她有些暈暈沉沉的,愣愣地隨他步入門內。

  他反腿一踢,把門闔上,將一群爭先恐後要拍他特寫鏡頭的報業同行關在屋外。

  牆壁的隔音效果不錯,四下頓時一片寂靜。

  「這些記者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舒琳琳傻乎乎地問。

  「妳說呢?」江澈凝眉盯著她。

  「我哪裡知道。」

  「這照片妳總應該知道吧!」

  一張紙像一片雪花般飄落王舒琳琳跟前。她彎腰拾起定睛一瞧,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不是從前夏禾無意中拍到江澈與趟佳儀的親暱照嗎?它明明小心隱蔽地收藏在她的抽屜裡,怎麼會出現在江澈手中?

  「這是哪裡弄來的?」她驚呼。

  「明大集團的總裁今天特意叫他的秘書拿這張照片給我看,問我是什麼時候的事,還假惺惺地叮囑我下次要小心一點。」

  明大集團?天啊,江氏報業的死對頭!這張照片怎麼會到了江澈敵人的手裡呢?

  「他們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據說是剛剛跳槽到他們旗下的一位女記者提供的。」

  「呵呵,那個女記者不會是我吧?」舒琳琳尷尬地干笑,「我可沒有跳槽哦。」

  「妳沒有,但妳的好朋友有!」

  「什麼?」她震驚得一口氣喘不過來,幾乎窒息,「禾禾?!」

  「對,據說她姓夏名禾。」

  天啊,原來那丫頭所說的新工作……就是投靠敵營,還出賣了從前的老闆?

  禾禾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她一向老實誠懇,全世界的人都可能當叛徒,唯獨她不可能!

  「妳無辜的表情裝得滿像的。」江澈睨著她諷刺笑道。

  「喂,禾禾做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呀?」是,她的確沒有把照片保管好,但家賊難防,那丫頭存心想偷走的話,她哪攔得住?

  「夏記者跟我說,當初,這些照片是妳要她拍的。」他的神情簡直像要把她吃了一般可怕。

  「我要她拍的?」天啊,她想起來了,當初為了安慰膽小的夏禾,也為了收藏引誘姊姊的壞男人的罪證,她主動攬下責任……不料命運難測,當初覺得無所謂的事,現在卻可以直戳她的死穴!

  而夏禾那丫頭居然沒有向她報備曾與江澈聊過關於照片的事,這個倒打一耙的小騙子!

  「到底有沒有?」他追問。

  「呃……有。」既然承諾了,就不能反悔。

  「當初我們還不熟的時候,妳就叫人偷拍我的照片了?」江澈自行想像,得出結論,「妳經常用這種方式瞭解打算交往的男人嗎?」

  「不是的!」他把她想像成整天陰謀策劃釣金龜婿的壞女人了嗎?嗚……她當初的確是刻意接近他,但真的不是為了釣他呀!她到底該怎樣解釋呀?

  「妳和夏記者串通一氣來出賣我?」他給舒琳琳安上一條罪名。

  「怎麼可能!」這條罪名她死也不能承認!

  「那她怎麼會知道趙佳儀在我家?」

  「嘎?」難道門口那些記者會知道消息,都是因為禾禾通風報信?

  「妳沒有告訴過她?」

  「我……」她剛剛才把真相透露給禾禾,那丫頭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立刻招來一大群人吧?「等一下,這些記者是從什麼開始在門口聚集的?」

  「今天上午妳離開以後。」

  「不可能呀……」對了,她想起來了!昨天幫趙佳儀買晚餐的時候,她在巷口恰巧遇到了禾禾,會不會那時候禾禾就猜中了事情原委,立刻將消息散佈出去呢?

  天啊,她從來不知道好友竟那樣聰明!

  「妳只要回答我,妳有沒有親口對別人提過佳儀住在我家的事?」江澈逼近一步。

  「我……」可以這樣說,但也不能這樣說……天啊,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有沒有?」江澈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

  「有。」舒琳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但很快的,她的哭聲停止了,因為她看到江澈揚起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面頰上。

  驚愕和火辣辣的疼痛,使她忘記了哭泣,只怔怔地望著這個凶巴巴的男人。

  他打她?

  好冤枉,她又不是故意的,他怎麼可以打她?真正愛一個人,會捨得打她嗎?

  「妳給我滾!」江澈怒吼。

  「我……我沒有……」她顫抖地抓住他的袖子,想解釋,卻又無從解釋,「澈,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我沒有……」

  「佳儀說她滑倒的時候有打電話給妳,可是妳沒有理她。」他的臉色陰沉得可伯,「有沒有這回事?」

  「有。」舒琳琳不得不再次承認自己的錯誤,「我當時以為她在開玩笑,昨天晚上,她就開過這種玩笑……」

  「所以妳見死不救?」

  「我不是也盡快趕回來了嗎?」

  「以妳這種救人的速度,佳儀恐怕早就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過要害她……」此刻,她真的百口莫辯了。

  「我以前以為妳只是比較調皮,沒想到原來妳是蛇蠍心腸!」

  「我?蛇蠍心腸?」這指控彷彿當頭棒喝,使得舒琳琳不知所措。

  「妳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否則我會把妳扔出去!」他的吼聲震耳欲聾。

  好可怕……她該怎樣解釋,才能讓盛怒的他相信她?難道,他們在誤會中開始的愛隋,也即將在誤會中結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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