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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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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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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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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發表於 2021-12-5 00:29:50 |只看該作者
第310章 破關

    關門外,項莊面沉似水。

    幾十道飛索已經鉤住了城頭垛堞,一隊隊的天狼銳士已經聚集在飛索之下,準備魚貫登城助戰,不過,依靠飛索登城的速度還是太慢,攀上城頭的天狼銳士甚至只能用來穩固城頭的防禦,根本就顧不上增援關門內的天狼銳士。

    關鍵還是城門,只有打開城門這一戰才有逆轉的希望。

    關門內,百餘天狼銳士已經傷亡了一半多。

    “嗷嗷嗷……”呼延正德渾身浴血,正在大呼酣戰。

    呼延正德身上的血大多都是漢軍的,不過他自己也掛彩了。

    他的左右兩助各被飛矛擦出了一道傷口,好在不致命,不過鮮血卻流個不停,更糟糕的是,呼延正德根本就騰不出手、更抽不出空暇來包紮傷口,這樣下去,最多半個時辰,這鐵塔般的漢子既便不累死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呼延正德身後,七八十名天狼銳士也是死戰不退。

    這些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百戰老兵,他們深深懂得,此時怯戰、退縮或者逃跑,那就是自殺,在這麼個節骨眼上,他們只能死戰不退!只有死戰不退,或者還有一線生機,如果轉身逃跑,那就必死無疑。

    勇敢,從來都是建立在強烈的求生本能之上的!

    漢軍飛矛仍在一撥撥地從天上攢落,不過隨著天狼銳士傷亡人數的增多,隨著扇形防禦陣變得稀疏,剩下的天狼銳士也就多了騰挪躲避的空間,傷亡卻是不太大了,說到底,飛矛射速慢而且目標大,容易躲避更容易格擋。

    對面長街,漢軍後陣。

    靳歙正在連連怒吼:“殺,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因為劇烈的怒吼,靳歙臉上、脖子上的多處傷口已經再次崩裂,殷紅的血絲已經再度從他脖子上、臉上纏的白麻布上滲了出來,狀極嚇人。

    老傷醫急得手足無措,連連上前勸阻,靳歙卻是理也不理。

    這一刻,靳歙已經進入了一種狂熱的狀態,渾然忘記了一切。

    城門甬道內,只剩下最後也是最重的一塊巨石了。

    黑熊俯下身,張開比別人大腿還粗的胳膊緊緊抱住了足有上千斤重的巨石,伴隨著嘿的一聲低吼,黑熊虯結的肌肉上頓時間凸起了一根根蚯蚓般的青筋,巨大的力量頓時間通過黑熊雙臂潮水般灌到了巨石之上,原本紋絲不動的巨石頓時懸了起來。

    不等黑熊將巨石完全移開,兩名天狼銳士早已上前打開了門栓。

    下一刻,沉重的關門終於被擁擠在關門外的天狼銳士給擠了開來,霎那之間,一隊隊等候到快要窒息的天狼銳士便如潮水般湧進了城門甬道。

    “開了!”

    “城門開了!”

    “哈哈哈,開了!”

    累到幾乎吐血的黑熊,還有剩下的十幾個天狼銳士頓時歇斯底里地歡呼起來,至於另外三十幾個天狼銳士,卻早已經衝出城門甬道增援呼延正德去了。

    對面長街,漢軍後陣。

    “殺殺殺,殺光他們,殺光他們……”靳歙兀自忘形地大吼。

    然而下一刻,對面城門甬道裡卻驟然間響起了天崩地裂般的歡呼,靳歙和幾乎所有的漢軍將士頓時一愣,這是怎麼了?

    片刻功夫後,一隊隊兵甲森嚴的楚軍甲兵便從城門甬道裡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

    這一刻,既便是白癡也能知道,堵住城門甬道的巨石已經被楚軍清理乾淨,城門,已經被楚軍打開,楚軍援兵終於進城了!

    葭萌關的失守,至此已經不可避免了!

    然而,靳歙卻不願放棄,兀自怒吼道:“衝上去,衝上去堵住他們,別讓這些該死的楚蠻子進關,快,衝上去……”

    靳歙很​​清楚,楚軍驍勇絕非漢軍所能匹敵,現在,漢軍唯一的機會就是搶在楚軍主力進城之前堵上城門,只要堵住城門,不讓楚軍主力進城,漢軍或者還有一線生機,如果讓楚軍源源不斷地進城,漢軍就必敗無疑了。

    靳歙一聲令下,漢軍頓時蜂擁而上。

    然而,漢軍的反應還是慢了半拍,早在剛剛破門之時,呼延正德便已經怒吼著,帶著死戰餘生五十餘名天狼銳士狂暴地衝撞進了漢軍陣中,城門既然已經打開,他呼延正德就再不必像釘子般釘在城門內挨打了,現在,終於輪到他們反擊了!

    “去死!”呼延正德一聲暴吼,缽大的鐵拳猛然揮出,一下就將面前漢軍的腦袋砸​​了個稀爛,四散濺射的腦漿血液霎時噴了他滿頭滿頭,濃烈的血腥味沁入鼻際,呼延正德非但沒有嘔吐,卻反而伸出舌頭貪婪地舐舔了兩下。

    對面衝殺在最前面的十幾個漢軍見狀無不駭然。

    “桀桀桀……”呼延正德仰天怪笑數聲,遂即就像一尊嗜血的魔神,無比狂暴地衝撞進了漢軍陣中,所過之處,漢軍將士頓時猶如波分浪裂,竟無人能阻其片刻!僅僅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呼延正德便已經帶著五十餘銳士突破了漢陣。

    倏忽之間,猶如嗜血魔神般的呼延正德便出現在了靳歙面前。

    “受死吧!”呼延正德嗔目怒吼,黝黑的啞月劍猛然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幽暗的軌跡,疾如閃電般斬向了靳歙的頸項。

    靳歙巋然不動,只是兩眼怒睜死死地瞪著呼延正德。

    電光石火之間,靳歙只覺頸間一涼,整個人便已經猛然間騰空而起,與此同時,整個世界也開始猛烈地翻滾起來,整個世界不知道翻滾了有多久,才驟然一頓,然後,靳歙看到黑壓壓的楚軍正從他的面前蜂擁而過……

    靳歙心頭頓時一片黯然,葭萌關完了。

    葭萌關完了,漢中只怕也是保不住了。

    漢中保不住,整個靳家只怕也是保不住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再下一刻,靳歙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模糊,直至被黑暗完全湮沒。

    當項莊踏上葭萌關城頭時,楚軍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

    隨著巴郡郡守靳歙的陣亡,漢軍很快便軍心渙散,放棄了抵抗,現在,只有少量漢軍還在負隅頑抗,其餘絕大部份漢軍已經四散而逃了。

    漢軍雖然也算得上是訓練有素,可他們終究是新兵。

    在戰場上,老兵永遠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永遠都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既便是主將陣亡,他們也仍能死戰不退,可是新兵不行,新兵從未經歷過真正的血火洗禮,對於死亡和變故的承受能力,遠不足以跟老兵相提並論。

    所以,當靳歙陣亡,當傷亡超過一定數量,漢軍很快就崩潰了。

    三千多訓練有素的漢軍,憑據雄關而守,最終卻被兩千楚軍打得潰不成軍,項莊再次締造了一次戰爭奇蹟!楚軍老兵的眸子裡再次流露出了久違的灼熱,既便是呼延正德這個大漠來的呼延勇士,望向項莊的眸子裡,也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崇敬。

    項莊緩步踏上城頭,還沒說話,越來越多的老兵便聚集到了關牆下。

    項莊一腳踏上女牆,目光刀一樣從關牆下的天狼銳士臉上掃過,喝道:“寡人說過,在我們大楚儿郎的腳下,就沒有趟不過去的坎,這天底下,就沒有我們楚軍攻不下的城池,更沒有我們打不破的關隘,葭萌關……已經被我們踏在腳下了!”

    “大王威武!”聚集在關牆下的天狼銳士情不自禁地振臂怒吼。

    “大楚威武!”項莊鏗然拔出王劍高舉過頂,仰天長嘯,“楚軍威武!”

    “楚軍威武!”

    “楚軍威武!”

    “楚軍威武!”

    死戰餘生的天狼銳士山呼響應,既便是呼延正德,血氣湧動之下,也情不自禁地高擎著啞月劍引吭長嗥,這是屬於楚王的榮耀,更是屬於楚軍的榮耀,作為楚軍中的一員,在場的每一名天狼銳士都由衷地感到驕傲!

    項莊收劍回鞘,又緩緩揚起右手。

    關牆下的歡呼聲頓時間嘎然而止。

    項莊深深地吸了口冷氣,又喝道:“葭萌關已經被我們踩在了腳下,可是漢中,卻還亙在我們前面,大楚的兒郎們,隨寡人,一鼓作氣拿下漢中,兵寇咸陽!”

    “兵寇咸陽!”

    “兵寇咸陽!”

    “兵寇咸陽!”

    “打下咸陽,拿劉邦老兒的首級活祭大楚戰旗!”

    “拿劉邦首級祭旗!”

    “拿劉邦首級祭旗!”

    “拿劉邦首級祭旗!”

    關牆下,千餘天狼衛熱血激盪,再次山呼響應。

    項莊再以右手向著北方長空虛虛一壓,關牆下的千餘天狼衛便紛紛轉身,猶如決了堤的洪水,沿著穿關而過的馳道向著北方洶湧而去。

    險峻的金牛道上,白墨正率三千精兵外加兩千漢中郡卒往南急進。

    行經一處格外險峻的峽谷時,白墨忽然間揚起了右手,身後隨行的周冠夫趕緊喝住胯下戰馬,又回頭大喝道:“左相有令,全軍停止前進。”

    大軍堪堪停下,白墨又問周冠夫道:“勝之,此是何處?”

    “末將去問問。”周冠夫當下勒馬而去,過不多時便又返回,稟道,“左相,有熟悉附近地形的軍士說,這裡叫劍閣,是金牛道上最為險峻之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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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發表於 2021-12-6 00:15:00 |只看該作者
第311章 劍閣
  
  咸陽,建章宮。
    
  自從建章宮落成之後,劉邦便搬到了新居,長樂宮則改成了太子劉盈的東宮。
    
  建章宮偏殿,劉邦、蕭何以及一眾文官武將正聚集在一扇屏風前研討九原戰局,屏風上懸掛的自然是九原地圖。
    
  根據周勃的軍報,跟匈奴人的決戰也就是這幾日了。
    
  劉邦不能不擔心,跟匈奴人的這場大戰可是關乎大漢的氣數國運哪,若是勝了,則從此邊患平靖,大漢國就能集中全部國力、兵力討伐關東諸國了,如果戰敗,就麻煩了,解決不掉匈奴人,從此漢軍就很難再逐鹿中原了。
    
  見劉邦憂心沖沖的樣子,蕭何勸道:“大王,我軍兵力、器械均遠勝匈奴,周勃將軍用兵老辣,呂台將軍用兵卻是迅疾如火,兩人可謂相益得彰,冒頓此人雖然難纏,卻很難在兩位將軍手下討到一點便宜,九原之戰,臣以為我軍必勝。”
    
  劉邦點了點頭,又道:“話雖如此,可寡人心裡還是不託底哪。”
    
  劉邦話音方落,殿前遏者蕭何忽然捧著一卷帛書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未及進殿,便高聲疾呼道:“大王,大捷,九原大捷!”
    
  “哦?”劉邦聞言大喜,“九原大捷?”
    
  蕭何微笑道:“大王,臣說的沒錯吧?”
    
  劉邦從隨何手中接過帛書,匆匆看完,遂即仰天大笑起來。
    
  蕭何站在旁邊看去,只見戰報上分明寫著,匈奴人不敵敗走,九原郡已經盡歸大漢,周勃並請漢王徵發五十萬百姓,充填九原。
    
  劉邦大笑罷,正要詔令筵請郡臣時,夏侯嬰忽然匆匆走了進來。
    
  及至近前,夏侯嬰衝劉邦揖了一揖,氣急敗壞地道:“大王,出事了,剛剛接到巴郡郡守靳歙的急報,項莊小兒已經親率大軍打進巴蜀,現在正驅師猛攻葭萌關,靳歙還說,葭萌關隨時可能失守,請大王火速派兵馳援!”
    
  “你說什麼?項莊親率大軍打進巴蜀了?!”
    
  劉邦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不是說楚軍要聯合臨江、淮南大軍合攻梁國麼?怎麼一不留神,項莊小兒卻帶著大軍打進巴蜀了?而且突然之間就打到了葭萌關了?葭萌關若是有個閃失,那漢中可就危險了,漢中若是失守,關中也就懸了!
    
  漢中對於關中來說,可說是門戶所在,一旦讓楚軍佔據了漢中,那麻煩可就大了,你打吧,關險路阻,肯定打不下來,防吧,漢中距離咸陽實在是太近了,楚軍來一次奇襲,搞不好劉邦就成楚軍的俘虜了!
    
  “不能吧?”蕭何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問夏侯嬰道,“夏侯將軍,你是不是弄錯了,楚軍不是在跟梁軍打仗嗎?怎麼突然之間就打進巴蜀了?而且,這麼快就打到葭萌關了?這怎麼可能?需知蜀道艱險,楚軍總不會是飛進巴蜀吧?”
  
  夏侯嬰頓足道:“大王,臣也不信,可靳歙派來的使者就是這麼說的。”
    
  “使者呢?靳歙派來的使者呢?”劉邦急聲道,“寡人要親口問問他。”
    
  夏侯嬰嘆了口氣,神情黯淡地道:“大王,使者為了盡快將消息送到咸陽,連續跑死了兩匹快馬,最後又長途急奔上百里才趕到咸陽,就在剛才,在向臣轉述完靳歙的急報之後他就嚥氣了,他是給活活給累死的呀。”
    
  “啊?!”劉邦聞言又是一驚,得是什麼樣的緊急軍情,才能把信使活活給累死? !
    
  蕭何也是勃然色變,照這麼說起來,項莊親率楚軍打進關中應該是不假了,而且靳歙也與項莊對陣多次,應該不會認錯人。
    
  “大王!”當下蕭何奏道,“葭萌關不容有失,漢中不容有失哪,事不宜遲,還是速發大軍馳援葭萌關哪!”
    
  “對對對,發兵,發兵!”劉邦連聲應喏,又問夏侯嬰道,“夏侯嬰,你率五千精兵即刻出發,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趕到葭萌關,然後給寡人像釘子一般釘在葭萌關,寡人親率大軍隨後便到!”
    
  “喏!”夏侯嬰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目送夏侯嬰的身影遠去,劉邦又深深地吸了口冷氣,再吩咐隨何道:“隨何,即刻準備車駕,寡人這便去城北大營。”
    
    ##########
    
  金牛道上,項莊正率千餘天狼銳士晝夜兼程,向漢中方向急進。
    
  正所謂時間就是生命,仗打到現在,楚軍奇襲巴蜀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了,既便是遠在咸陽的劉邦,只怕也早已經得到消息了。
    
  現在,楚軍唯一能做的就是與時間賽跑,搶在漢軍反應過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漢中,然後派兵塞住陳倉道以及子午谷小路,至於褒斜道,自從十八年前劉邦進漢中時被燒之後,至今一直未曾修復。
    
  只要楚軍拿下漢中,便從戰略上佔據了主動!
    
  此時,項莊的天狼衛已經只剩不到一千五百人,以一千五百人去強襲漢中,這的確有些冒險,但項莊認為這個險值得冒,因為漢軍並不知道楚軍只有這麼點兵力,在漢軍不知楚軍虛實的前提下,一舉拿下南鄭並非沒有可能!
    
  兵力多寡,對於項莊來說從來就不是問題。
    
  自從野馬原臨危受命以來,項莊導演的以少勝多的戰例還少嗎?
    
  走著走著,天色突然之間毫無徵兆地暗了下來,項莊頓時心頭一驚,這不是半上午麼,天色怎麼黑了?急抬頭看時,只見大軍不知何時已經進了一道險峻峽谷,峽谷的兩側皆是幾十丈高的懸崖,連天上的太陽都遮擋住了。
    
  項莊本能地停下腳步,同時揚起右手。
    
  身後隨行的呼延便回頭喝道:“大王有令,全軍停止前進!”
    
  一聲令下,身後洶洶跟進的千餘天狼銳士便紛紛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再次打量了一眼峽谷兩側的懸崖,項莊問屈不才道:“老屈,這是什麼地?”
    
  屈不才回頭以徵詢的眼神望向唐通,唐通上前兩步,對項莊說道:“大王,這裡是金牛道上最為險峻的地段,劍閣!”
    
  “劍閣?”項莊聞言凜然,“這裡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劍閣?!”
    
  劍閣,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天下雄關,不過在蜀漢之前,劍閣並無關城,直到諸葛亮擔任蜀國丞相,才派兵在劍閣修建了劍門關,三國後期,魏國五子良將中碩果僅存的名將張郃就是在劍閣被蜀軍伏兵亂箭射殺的。
    
  想到這裡,項莊心頭便是猛然一驚。
    
  此時此地,若是峽谷兩側的懸崖上有一支伏兵,那他項莊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當下項莊回頭喝令道:“此地不宜久留,傳令全軍,加速通過!”
    
  呼延轟然應喏,正欲返身傳令時,兩側懸崖上驟然間響起了一陣突兀的笑聲。
    
  “嗯?!”項莊聞言頓時心頭一沉,急抬頭看時,只見右側懸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一位身材頎長的白衣秀士。
    
  “真有伏兵?!”項莊的瞳孔頓時急劇收縮!
    
  “伏兵,有伏兵!”呼延也是大驚,失聲大叫起來。
    
  身後隨行的千余天狼衛雖然同樣吃驚,卻沒有絲毫的慌亂,老兵就是老兵,既便是面臨不可逆轉的絕境,既便是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他們也仍能保持足夠的冷靜,因為他們非常清楚,越是危急關頭冇,就越是要保持冷靜。
    
  倏忽之間,白衣秀士揚起右手輕輕一揮。
    
  劍閣入口兩側的懸崖上驟然間冒出了數以百計的漢軍力士。
    
  再下一刻,一捆捆的干柴便從懸崖上拋了下來,只片刻功夫,數百捆乾柴便將峽谷的入口給堵了起來,遂即幾十罐猛火油從崖上擲下碎裂,緊接著又有幾十枝火把從崖上擲下,火焰甫一經觸及,濺了猛火油的干柴便騰地燒了起來。
    
  片刻功夫,峽谷入口處便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衝,往前衝!”生死關頭,項莊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話音未落,項莊便已經拔出橫刀,身先士卒沖向了峽谷的出口,此時此刻,劍閣入口已經被大火阻斷,楚軍要想逃出生天,那就只能往前衝了!
    
  右側懸崖上,白衣秀士再次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揮。
    
  霎那之間,兩側懸崖上便冒出了數以千計的漢軍弓箭手。
    
  再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矢便從兩側懸崖上攢射而下,緊接著,大量的滾木擂石以及飛矛也是紛如雨下,這一刻,整個峽谷幾乎都被漢軍的箭矢、擂石和飛矛所覆蓋了,峽谷中的楚軍根本就找不著一處可供藏身的死角。
    
    ##########
    
  谷中,項莊一邊埋頭往前狂奔,一邊揮舞橫刀拼命地格擋著從天而降的箭飛、擂石還有飛矛,箭矢也就罷了,可滾木擂石還有飛矛的威脅卻實在是太大了,只片刻功夫,項莊身上便已經是多處掛彩了,好幾次還險些被飛矛貫體而過!
    
  項莊身後,不斷有淒厲的慘叫聲響起,不用回頭項莊都知道,天狼銳士正在漢軍伏兵的雷霆打擊下大量傷亡,這些可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啊,然而現在,卻因為他的大意,因為他的急功近利而葬送在了這裡,想到這裡,項莊心頭疼得直欲滴血!
    
  項莊卻不知道,這一次,甚至連他自己都很可能走不出劍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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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6 00:15:22 |只看該作者
第312章 用兵唯謹慎
  
  堪堪接近劍閣出口,前方驟然間響起了巨大的喧囂聲。
    
  項莊急定睛往前看,只見一彪漢軍突然間從前方轉出,一下就堵死了峽谷入口,當先一員紅袍漢將,身披重甲,胯騎駿馬,手中雙鐵戟狠狠互擊,霎時發出鏘的一聲炸響,遂即抬頭大聲喝道:“大漢周冠夫在此,項莊速速前來受死!”
    
  周冠夫?跟王起、呂台並稱關中三駿的周冠夫? !
    
  項莊頓時心頭微凜,周冠夫有萬夫不當之勇,身後的漢軍精銳少說也有上千之眾,而且這支漢軍一看就是真正的老兵,真正的百戰精銳,絕不是之前在江州、葭萌關上所遇到的巴蜀郡卒所能夠相比的。
    
  而自己身後的天狼衛呢?
    
  當下項莊回頭,只見身後已經只剩下寥寥不到五百人了,而且大多身上帶著傷,呼延的肩背上更是插了好幾枝羽箭,狀極嚇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靠近峽谷出口的這段懸崖上好像無法埋伏人手,到了這裡,楚軍總算不用再承受漫天飛舞的羽箭、滾木、擂石還有飛矛了!然而,五百多精疲力竭、又渾身帶傷的天狼衛又怎麼打得過上千以逸待勞的漢軍精銳?
    
  “匹夫休要猖狂,某來戰你!”呼延勃然大怒,仗劍而出。
    
  “來者報上姓名,本將軍戟下不殺無名之輩!”周冠夫翻身下馬又揚戟大吼。
    
  峽谷中並不平坦,不適騎戰,否則,周冠夫絕不介意借助馬力斬殺眼前這員看起來就不怎麼好惹的楚軍驍將。
    
  呼延擎劍大步迎向周冠夫,一邊喝道:“某,大楚天狼將——呼延是也!”
    
  “呼延?!看本將軍取你狗頭!”周冠夫獰笑一聲,陡然甩開大步衝了上來。
    
  只片刻功夫,兩人便已經迎面相遇,呼延的啞月劍和周冠夫的雙鐵戟首先來了次毫無花巧的正面撞擊,只聽“鏘”的一聲炸響,呼延鐵塔般的身軀竟然被震得倒退了三大步,反觀對面的周冠夫,卻竟是紋絲不動。
    
  好強橫的膂力!呼延的瞳孔霎時微微一縮。
    
  周冠夫的雙眼也是微微一瞇,這廝是從哪冒出來的?若不是對方久戰力疲,再加上又中箭受了傷,這一擊自己絕對討不到半點便宜,除了項莊,楚軍什麼時候又多了這麼個難纏的傢伙? !
    
  略微一頓,呼延和周冠夫便再次猛撲向前,劍來戟往廝打成了一團。
    
  呼延跟周冠夫激戰正酣,項莊腦子裡卻是急劇地盤算開了,前方有漢軍擋道,強行突破只怕是希望渺茫,那麼回頭?峽谷入口處的大火怕是已經熄了,可埋伏在兩側懸崖上的數千漢軍只怕也下到了峽谷之中。
    
  前後堵截,後又有追兵,楚軍可真成了甕中之鱉了!
    
  項莊不禁仰天浩然長嘆,自野馬原掌兵以來,自己每每行險、以寡擊眾向敵軍發起賭博式的攻擊,而且每次都成了,不過這次,卻是栽了,徹底地栽了!不過能葬身在劍閣,卻也不算虧了,只可惜復楚大業,怕是要毀於一旦了。
    
  項莊正嘆息時,屈不才忽然帶著唐通匆匆來到了他的跟前。
    
  “大王!”唐通捂著臉上被漢軍飛矛劃開的豁口,喘息著道,“小人,小人知道這裡還有一條羊腸小道可以直通閬中,我們可以從這條小道逃走。”
    
  “羊腸小道?!”項莊聞言大喜,急道,“在哪裡,在哪裡?”
    
  “在那,就在那裡。”唐通伸手一指左側斷崖,道,“大王看見那道巨大的岩縫了嗎?岩縫後面別有洞天,可以直通後山,小人也是來這狩獵時無意中發現的,後來又跟族人從後山走了一趟,發現竟然可以直抵閬中城外。”
    
  “走!”項莊當下再不猶豫,轉身就走。
    
    ##########
    
  當白墨帶著漢軍主力趕到劍閣出口時,項莊早已帶著楚軍跑了。
    
  周冠夫帶著漢軍追進了岩縫,卻在另一端的出口處遭了埋伏,折損了幾十人之後,周冠夫便趕緊折了回來,岩縫太狹窄,楚軍就像貓守耗子般守在外面,靜等漢軍一個個地跑出去送死,折損了幾十人,周冠夫便放棄了。
  
  “勝之,楚軍人呢?”白墨環顧左右,問周冠夫道。
    
  周冠夫伸手一指左側岩縫,嘆息道:“從那裡跑了。”
    
  “唉。”白墨也是扼腕嘆息,不無遺憾地道,“多好的機會,竟沒能殺了項莊。”
    
  白墨不能不遺憾,若是能夠在劍閣殺了項莊,楚國祇怕立刻就會陷入內亂,大漢國也能轉瞬之間掃除一大強敵哪!
    
  周冠夫卻不以為然道:“這次雖說沒能殺了項莊,卻至少也幹掉了楚軍小兩千精銳,楚軍經此一敗,再想謀取漢中是休想了。”說此一頓,週冠夫又道,“不過左相,你怎麼就能夠肯定葭萌關已經失守?又憑什麼斷定,楚軍會急襲漢中呢?”
    
  上午走到這裡時,白墨突然下令全軍停止前進,然後親率四千大軍爬上了劍閣兩側的懸崖埋伏了起來,又命周冠夫率一千精兵埋伏在劍閣北出口,當時周冠夫心裡還納悶,葭萌關還沒失守,他們不去馳援卻在劍閣埋伏起來幹什麼?
    
  直到現在,仗都打贏了,周冠夫都還沒有想明白個中緣由。
    
  白墨擺了擺手,沉聲道:“勝之,先不說這個,楚軍新敗,又是從這小道走的,葭萌關上的楚國守軍還不知道消息,守備也必定空虛,你趕緊帶兵奪回葭萌關!至於你剛才所說的疑問,路上本相再跟你釋疑。”
    
  “喏!”周冠夫轟然應喏,又扭頭喝道,“號令,全軍集結!”
    
  一聲令下,峽谷中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或躺或坐於地休息的漢軍將士便紛紛起身,又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行裝、軍備,然後在各級小校的喝斥下排成了整齊的隊列,隨著周冠夫的右手往前用力一引,漢軍隊列便再次滾滾向前……
    
  周冠夫再次湊到了白墨跟前,道:“左相,現在可以說了吧?”
    
  白墨點了點頭,說道:“勝之,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用兵唯謹慎!”
    
  “用兵唯謹慎?”周冠夫卻聽了個滿頭霧水,不解地道,“左相,什麼意思?”
    
  白墨舒了口氣,接著說道:“其實,我並不能肯定葭萌關已經失守,之所決定放棄馳援葭萌關而在劍閣設伏,完全是出於謹慎,項莊用兵極為詭詐,靳歙萬萬不是對手,所以,在我們趕到之前葭萌關就已經失守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周冠夫默默點頭,單就用兵而論,靳歙拍馬也追不上項莊。
    
  白墨又道:“如果葭萌關已經失守,我們再去就難免會跟楚軍狹路相逢,激戰之下勝負委實難以預料,可如果改在劍閣設伏,楚軍就極有可能中伏,項莊再是厲害,也絕對想不到本相與你的三千精銳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劍閣!”
    
  “可是……”周冠夫又道,“左相你憑什麼肯定項莊會在襲取葭萌關之後冒險急襲漢中呢?項莊雖然想不到你跟末將這三千部曲的存在,可漢中郡守奚娟在接到靳歙急報之後,必定也會派兵,項莊就不怕奚娟大軍在半路伏擊他?”
    
  白墨道:“項莊當然知道奚娟會派兵,但他絕不會放棄險中求勝的機會!”
    
  說此一頓,白墨又道:“這些年,本相翻閱了有關項莊的諸多戰例,發現此人用兵極度崇尚進攻,縱然是身陷絕境也絕不願意被動防禦,據說此人的信條就是,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所以本相斷言,項莊在襲取葭萌關後,必定會急襲漢中!”
    
  “緣來如此。”周冠夫點了點頭,又道,“左相,末將本以為你只通政事,不想用兵也是如此厲害,這點,怕是連大王、軍師他們也是看走眼了。”
    
  白墨擺了擺手,淡然說道:“單以用兵而論,當今天下當首推齊王韓信,其次恐怕就要輪到我那個師弟了,至於本相,也就是謹慎而已。”
    
  周冠夫皺眉道:“左相,你那個師弟當真有這麼厲害?”
    
  白墨道:“師門求學時,我們師兄弟辯論兵法,本相從來就沒贏過。”
    
  “辯論兵法?這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周冠夫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單以兵法韜略而論,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及得上七十年前的趙括,可是最後呢?趙括統帥的四十萬趙軍不照樣讓秦將白起給坑殺了?只是兵法讀得多可沒什麼用。”
    
  “趙括?”白墨搖了搖頭,說道,“若不是趙王昏庸,一下就將舉國重擔壓在了趙括身上,若是趙王能夠讓趙括先在廉頗帳下鍛煉磨勵一段時間,待其積累了足夠的實戰經驗,焉知不是另一員堪與四大名將並稱於世的名將?”
    
  周冠夫默然,他一向討厭兵法,對於白墨這番話頗有些不以為然。
    
  白墨嘆了聲,勸道:“熟讀兵法不一定能成為名將,可如果不熟讀兵法,卻一定成不了名將,勝之,有時間你還是要多讀兵書哪。”
    
  周冠夫唯唯喏喏地應了,心裡卻全沒當回事。
    
  讀兵書?他只是看到那蝌蚪般的小字就頭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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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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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救援淮南國

  淮泗大地,此時也已經是戰雲密布。
    
  幾乎是在項莊打進巴蜀的同時,齊王韓信也親率四十萬大軍大舉攻入了淮南國,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齊國大軍便連下魯縣、鄒縣、滕縣、薛縣、留縣,兵鋒直指彭城,淮南王英布聞訊大驚,急率大軍回師彭城,同時遣使向楚軍求援。
    
    ##########
    
  壽澤大營,畢書正聚將議事。
    
  關於是否發兵救援淮南國一事,諸將之間卻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子車師向畢書拱了拱手,說道:“衛將軍,淮南國乃我大楚盟國,盟國遭到攻擊,若不發兵相救,則要這盟約何用?還有,淮南國若被齊國所滅,則我大楚跟齊國之間便少了一道重要屏障,從此將直面齊軍之兵鋒,此為兵家所不取。”
    
  話音未落,蕭開便大聲反駁道:“子車將軍所言雖然在理,然而齊軍兵多將廣,韓信用兵更是無人可及,大王又出征在外,誰可匹敵韓信?”說到這裡,蕭開還冷冷地斜睨了高踞首席的畢書一眼,眼神裡盡是不屑之色。
    
  對於畢書,蕭開是打心眼裡不服,他憑啥?
    
  畢書神情淡然,並沒有將蕭開的話放在心上。
    
  子車師皺了皺眉,反駁道:“韓信用兵,未必真有那麼厲害。”
    
  “那是因為你沒有親身經歷過垓下之戰!”蕭開冷然道,“試問先王何等驍勇?然而垓下一戰,先王所率十萬精銳竟在韓信手下一戰而滅,韓信用兵之能,又豈是你們這些只知道誇誇其談的書生所能想像?”
    
  子車師啞然失笑,並不與蕭開爭論。
    
  楚系將領跟秦系將領之間的不和由來已久,子車師作為秦系將領中的一員,不受蕭開這個楚系大佬的待見,並不奇怪。
    
  畢書的目光最後落到了鍾離昧和虞子期身上。
    
  單論資歷,帳中諸多將領包括畢書在內,又有誰能及得上鍾離昧跟虞子期?
    
  再論能力,鍾離昧和虞子期絕不在蒙殛、子車師等人之下,相比蕭開、田橫等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書問道:“鍾離將軍,子期將軍,你們以為呢?”
    
  鍾離昧側頭跟虞子期交換了一記眼神,拱手作揖道:“衛將軍,淮南國跟我大楚乃是唇齒相依的友邦,不能不救,然而,韓信用兵無人可及也是不爭的事實,末將以為,派少量援軍前往,不啻於羊入虎口,要救,便當盡起大軍前往救援!”
    
  畢書嘴角不禁綻起了一絲微笑,鍾離、子期這兩位宿將還是頗識大體的。
    
  “老鍾離你瘋了?!”蕭開卻是大驚,怒道,“盡起大軍前往淮南,一旦對面的梁國大軍趁虛攻入九江,又該如何是好?”
    
  畢書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卻是不用擔心,梁軍雖然精銳,卻都是步軍,陳郡跟九江之間又隔著梅山淮水,只要有水軍在,梁軍就休想越過淮水半步!”說此一頓,畢書霍然起身,厲聲喝道,“鍾離昧聽令!”
  
  鍾離昧急上前兩步,拱手作揖道:“末將在!”
    
  畢書從案前抽出一枝令箭,喝道:“率步軍三萬,水軍兩萬,扼守梅山淮水,在本將軍回師九江之前,不准梁軍越過淮水半步。”
    
  鍾離昧上前接過令箭,轟然應喏道:“喏!”
    
  畢書又抽出第二枝令箭,大聲喝道:“蒙殛聽令!”
    
  蒙殛一甩大氅上前兩步,拱手應道:“末將在!”
    
  畢書將手中令箭扔給蒙殛,沉聲道:“率兩萬騎軍為前部,即刻馳援彭城!”
    
  “喏!”蒙殛接過令箭,轟然應喏,遂即跟鍾離昧一前一後,轉身揚長去了。
    
  畢書冷冽的目光又從其餘諸將臉上逐一掃過,沉聲喝道:“其餘各將,即刻回營各自整頓軍馬器械,兩日之後隨本將軍赴援淮南。”說此一頓,畢書又拔出項莊所贈王劍,殺氣騰騰地道,“誰敢抗命不遵,本將軍絕不輕饒!”
    
    ##########
    
  淮南國都,彭城。
    
  淮南王英布背負雙手、正在城頭上來回踱步,齊國大軍昨天就已經過了留縣,留縣距離彭城不足百里,也就是說,最遲今天中午齊軍就該兵臨城下了。
    
  英布身後不遠處,依次站著國相蒯徹,上將軍召震、末將軍肥銖等文武大臣,而且個個神情凝重,便是蒯徹,也是眉頭緊鎖,不擔心不行哪,韓信的聲名實在是太響了,而且四十萬大軍也的確是個讓人心驚膽顫的數字。
    
  英布忽然間頓步回頭,問蒯徹道:“國相,向楚軍求援的第四撥信使派出了嗎?”
    
  蒯徹嘆了口氣,應道:“回稟大王,早在半個時辰之前,第四撥信使就已經動身了。
    
  英佈點了點頭,又道:“算算時間,第一撥信使也該趕到壽湖大營了,國相你說,項莊會答應出兵嗎?”
    
  蒯徹答道:“大王放心,楚王必定會出兵的。”
    
  一旁的上將軍召震忽然插話道:“怕只怕項莊只派區區三兩萬楚軍趕來救援哪。”
    
  英布聞言凜然,再次詢問蒯徹:“國相,你說項莊會不會真的只派三兩萬人前來?”
    
  “斷然不會,臣以為楚王必定會傾舉國之兵前來救援我國。”蒯徹的語氣聽起來極為篤定,可事實上,他的心裡也同樣沒底,雖說淮南國跟楚國是唇亡齒寒的關係,可面對韓信的四十萬大軍,項莊願不願傾力一博,卻委實難以預料。
    
  說話間,北方曠野上忽然間響起了悠遠低沉的號角聲。
    
  “嗯?!”英布頓時心頭一凜,急扭頭遙望北方曠野時,卻是什麼都沒看到。
    
  蒯徹、召震等文武大臣以及守在城頭上的淮南軍將士也紛紛抬頭眺望,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眼尖的士兵忽然手指北方大叫起來:“快看,大纛!齊王大纛!”
    
  英布、蒯徹等人急定睛看時,果然看到一面紫色大纛已經從北方遙遠的地平線上緩緩冒了起來,雖然還看不清大纛上的字樣,但是只看這大纛的顏色,就能知道定是韓信到了,因為普天之下,只有齊王大纛是紫色的。
    
  “來了。”英布喃喃低語道,“韓信終於還是來了。”
    
  蒯徹也是心潮湧動,淮南國跟齊國,英布跟韓信之間終於要決一勝負了,為了今天,他蒯徹可是準備了整整十年!齊王哪齊王,當年你沒有採納我蒯徹的謀略,以致坐失天下,今天,我蒯徹也同樣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
    
  彭城北郊的曠野上,四十萬齊國大軍正浩浩蕩蕩地南下。
    
  迎風獵獵飄揚的紫色大纛下,齊王韓信身披虎皮大氅,傲然跨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韓信身後,數十員宿衛郎將一字排開,這些郎將身後,則是接地連天的齊軍士卒,那一面面迎風飄蕩的旌旗,幾欲遮蔽整個長空!
    
  倏忽之間,韓信揚起右手,淡然說道:“傳令,就地紮營。”
    
  霎那之間,上百騎傳令兵便向著後方飛馳而去,一邊縱馬飛奔一邊引吭長嗥:“大王有令,就地紮營,大王有令,就地紮營……”
    
  不到片刻功夫,洶洶向前的齊國大軍便停了下來。
    
  遂即一隊隊的役卒便從輜重車輛上卸下帳篷器具,開始安營結寨,韓信則在數十員宿衛郎將以及五百禁衛騎兵的護衛下來到了彭城北門之外,韓信跟英布也是老熟人了,淮南國國相蒯徹更曾在韓信帳下充當幕僚,戰前先敘敘舊也是人之常情。
    
  韓信帶著人馬一直迫近到了百步之內,才勒馬止步,向城頭上的英布拱手作揖道:“淮南王,別來無恙乎?”
    
  英布拱手回禮,冷然道:“齊王,您的威風可是半點不輸當年哪。”
    
  韓信微微一笑,又對英布身後的蒯徹說道:“蒯徹先生,一向可好?”
    
  “有勞齊王殿下動問。”蒯徹拱手回禮,淡然道,“在下一切都很好。”
    
  “是嗎?”韓信哂然,忽又說道,“不過,淮南國的境況卻似乎不怎麼好呢?寡人一路南來,發現淮南百姓大多面有菜色,似乎是填不飽肚子呢?”
    
  蒯徹頓時面露尷尬之色,他對於淮南國的治理的確是不盡如人意,其中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不過最主要的原因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淮南王英布是酈山刑徒出身,他只崇尚絕對的武力,從來就不怎麼關注淮南百姓的死活。
    
  韓信這話,卻是戳中了蒯徹的軟肋了,讓他辯無可辯。
    
  “韓信,你少在那裡說風涼話。”英布勃然大怒道,“若不是當年遭到了梁軍洗劫,淮南三郡又豈能如現在這般窮困?再說了,你的齊國又能比寡人的淮南國強到哪裡去?別以為你帶了四十萬大軍寡人就會怕了你,哼!”
    
  說罷,英布即從肥銖手中奪過鐵胎弓,挽弓搭箭往韓信射去。
    
  只聽嗡的一聲悶響,足有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經直奔韓信咽喉而來,眼看韓信就要喪命在英布箭​​下時,一員紫袍小將突然間從韓信身後打馬而出,手中長戟更於間不容易之際遞到了韓信的面前,堪堪擋下了英布勢在必殺的這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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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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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狹路相逢
  
  韓信微微色變,論武藝他是萬萬不及英布這個哪山刑徒的,當下韓信感激地向替他擋下這一箭的郎將點了點頭,又衝城頭上的英布喝道: “英布匹夫,不管怎麼說,你我都曾同在漢王帳下效命,竟是一點都不念往日情分?”
    
  “情分?”英布冷然道,​​“寡人從不曾招惹於你,你卻帶著幾十萬大軍前來攻打寡人的淮南國,心裡可曾有往日的半點情分?”說著,英布再次挽開了鐵胎弓,這一次,他竟是一下扣了兩枝狼牙重箭,再次對準了韓信的胸腹要害。
    
  韓信慌忙打馬避入後陣,他也懶得跟英布敘舊了。
    
  紫袍小將年是打馬上前,一邊縱馬來回飛奔,一邊揚起大鐵戟遙指城頭上的英布,厲聲大喝道:“英布,曹廊在此,還不速速下來受死!”
    
  英布勃然大怒,回顧身諸將喝道:“黃口豎子,誰去取他狗命?!”
    
  親軍校尉利幾應聲出列,大喝道:“大王,臣願往!”說罷不等英布允許,利幾早已經翻身蹭蹭蹭地下了城樓,早有親兵取過坐騎和長矛,利幾翻身上馬又綽矛在手,不稍時,城門打開,吊橋放下,利幾單人獨騎馳出城門來戰曹廊。
    
  利幾是石匠出身,兩臂有千鈞之力,據說還曾生撕過山中猛虎,卻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和英布是在鄖山當刑徒時認識的,有一次英布搶別的刑徒的飯糰吃,利幾看不慣想上前抱不平,結果反被英布海揍了一頓,從此成了英布的死黨。
    
  後來英布起兵造反,利幾就成了英布的親兵隊長,這些年,利幾追隨英布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可謂身經百戰,死在他大笨矛下的猛將悍卒不知凡幾。
    
  城頭上,英布喝道:“取鼓槌來,寡人要親自給利幾擊鼓助威!”
    
  上將軍召震親自奉上鼓槌,英布伸手接過又大步來到鼓架前,霎時間,密集如雨的戰鼓聲便已響徹城頭,城頭上,淮南將士的熱血便一點點地開始灼熱起來,城頭下,數十萬齊國大軍也同聲吶喊,給紫袍小將曹廊助威。
    
  出了城,利幾勒馬駐足,微微揚起大笨矛遙指對面百十步外的紫袍小將曹廊道:“曹廊小兒,本將軍念你年幼無知,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如果你現在就下馬求饒,本將軍還能饒你一條生路,否則,死!”
    
  曹廊倒提鐵戟,哂然道:“來將通名。”
    
  “好,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利幾說罷催馬直取曹廊,一邊挺槍大喝道,“本將軍乃是淮南王帳下親軍大將利幾,曹廊小兒,死後到了陰曹地府,可別告錯了人!哈!”利幾疾催戰馬,很快便開始了極速沖刺。
    
  曹廊冷冷一笑,也是催馬相迎。
    
  城外列隊的齊國大軍和城頭上的淮南將士霎時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鬥將,歷來都是激勵士氣的最佳手段,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華夏男兒在沙場上縱馬馳騁、揮灑血汗,或者成就一世英名,或者,成為他人赫赫兇名的墊腳石。
    
  急促的馬蹄聲中,利幾和曹廊堪堪兩馬相交。
    
  “受死吧!”利幾一聲怒吼,手中大笨矛已經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掃向曹廊,利幾這杆大笨矛足有百十斤重,除了挑刺,摜掃的威力也是無與倫比,這一記橫掃,利幾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誓要將曹廊一槍掃落馬下。
    
  曹廊夷然不懼,手中鐵戟也是針鋒相對橫掃而至。
    
  電光石火之間,大笨矛和大鐵戟已在空中狠狠相撞。
    
  利幾、曹廊之力何止千斤?兩人胯下坐騎雖然都是千中挑一的良駒,在這雷霆一擊之下也明顯吃不住勁,頓時悲嘶嘶連連,踉蹌側步,利幾因為用力過猛,險些摔下馬來,曹廊也是血氣翻騰,冠玉般的俊臉霎時變得一片酡紅。
    
  利幾是橫行多年的沙場宿將,曹廊卻是初生牛犢不畏虎,當下兩人抖擻精神、縱馬來回衝殺起來,鬥了五十幾個回合不分勝負,利幾便有些不耐煩,當下一撥馬頭跟曹廊追了個並綹而行,然後兩人在馬背上戟來矛往,走馬燈似地纏鬥起來。
    
  纏鬥了五十餘合,兩人還是不分勝負,韓信擔心曹廊有失,當下鳴金收兵。
    
  曹廊奮力一戟逼退利幾,返身便往本陣而走,利幾心有不甘欲待追殺時,身後城頭上也響起了鳴金聲,顯然,英布也擔心他失利,當下利幾有些怏怏不樂地回了城,今天竟然沒能鬥贏這麼個黃口豎子,說起來委實丟人哪。
    
  齊軍陣前,韓信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傳令,大軍結寨。”
    
  身後百餘令騎頓時滾滾而去,不片刻,韓信的王令便傳遍了全軍,正列隊肅立的界圖大軍霎​​時便如外出覓食的蟻群,開始忙碌起來,在數以十萬計的工蟻的忙碌之下,一頂頂的帳篷很快便搭建了起來,還有一圈圈的柵欄,很快也豎了起來。
    
  彭城城頭,英布臉上的神情卻陰沉得幾乎能夠刮下霜來,今天天色已晚,齊國大軍多半是不會攻城了,可是明天,齊軍必定會大舉攻城,明天,將會是無比艱難的一天,楚國的援軍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趕到?或者說…,會不會來?
    
  ※※※※※※※※※※※※※※※※※※※※※
    
  閬中以北的崇山峻嶺之中,項莊正帶著數百殘兵擲鐲並行。
    
  唐通沒有撒謊,山中的確有小路可通閬中,不過這條小路卻異常地險峻難行,既便是天狼衛這樣的百戰老兵,也在途中摔死了不少人。
    
  途經一處峽谷地,項莊回頭看時,出征時的小兩千天狼衛,此時已經只剩四百多了。
    
  這一次急襲漢中,可以說是一敗塗地,襲取漢中、從地理上對漢國形成壓制態勢是想都不用想了,搞不好葭萌關都會得而復失,一旦葭萌關失守,那麼整個巴蜀也就徹底暴露在了漢軍的兵鋒之下,這樣一來,楚軍要想守住巴蜀就必須屯駐重兵了!
    
  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了這樣一步,這次伐蜀之戰可說是徹底失敗了,因為巴蜀距離江東太過遙遠,中間又隔著臨江國,楚軍絕不可能在巴蜀屯駐重兵,而關中距離巴蜀卻不遠,漢軍隨時可以派出重兵突襲巴蜀。
    
  所以,一旦葭萌關失守,項莊就會毫不猶豫地率軍撤出巴郡。
    
  到嘴的肥肉吐出來雖然可惜,可你若是命都沒了,拿什麼吃肉?
    
  不過,項莊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的沮喪之色,甚至在他的心裡,也沒有多少沮喪、消沉等負面情緒,項莊很認同大兵家曹操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天底下,就不存在常勝將軍,吃敗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更何況,這次伐蜀之戰未必就會一敗塗地。
    
  也許,龐鈺​​的大軍已經搶在漢軍前面趕到葭萌關了呢?
    
  ※※※※※※※※※※※※※※※※※※※※※
    
  龐鈺的確已經趕到葭萌關了,不過他也只帶了三千天狼衛。
    
  那日項莊親率兩千天狼衛先行開拔之後,百里賢左思右想,總覺不放心,便讓龐鈺帶了三千天狼衛接應項莊,他自己則率大軍及騾馬輜重押後而行。
    
  當龐鈺率軍趕到葭萌關時,只遇到了百餘名守關的天狼衛,一問才知道,項莊一大早就帶著千餘天狼衛殺奔漢中去了,龐鈺沒有任何猶豫,當即留下五百天狼衛守關,然後帶著剩下的兩千五百人踏上了金牛道。
    
  走了不到二十里,前方哨探回報,遭遇了大隊漢軍!
    
  龐鈺只是略一沉吟,便下令全軍刀劍出鞘、弓箭上弦,擺好陣形、徐徐前進,這金牛道險峻無比,兩側都是懸崖,急切間要想爬上懸崖設伏,時間上來不及,轉身後撤的話,對面漢軍只需要來個銜尾追擊,就極可能形成潰敗之勢。
    
  所以,楚軍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向前,打垮漢軍!
    
  而且,金牛道地勢狹窄,不利於大軍展開,兩軍狹路相逢,完全就是一場混戰,漢軍兵多的優勢難以發揮,勝負猶未可知,唯一讓龐鈺有些擔心的是,這支漢軍的突然出現,是不是意味著大王的軍隊已經出了意外?
    
  想到這裡,龐鈺頓時有些心驚肉跳,再不敢往下想了。
    
  幾乎是同時,不到二十里外的漢軍也發現了楚軍的存在。
    
  白墨接報後,做出了跟龐鈺相同的決定,全軍戒備,繼續向前。
    
  不到半個時辰,楚漢兩軍便在一處狹窄的棧道上遭遇了,棧道寬不過四人並行,一側是刀削般的陡直峭壁,另一側則是萬丈深淵,而且時不時的還有猛烈的山風刮過,普通人行走在上面,只是稍一疏忽,便會掉入深淵。
    
  龐鈺腳下卻沒有絲毫停頓,一邊緩步前行一邊緩緩抽出了橫刀。
    
  倏忽之間,龐鈺眸子深處浮起了一抹濃郁的殺機,他已經認出了對面的漢將,就是當年在虎牢關上斬殺荊遷的那個周冠夫!
    
  荊遷大哥,今天,我龐鈺就要給你報仇了!
    
  對面百十步外,周冠夫也反手從背上取下了雙鐵戟,然後大步迎了上來,周冠夫不認識龐鈺,只是,一想到能夠手刃楚將,他便忍不住地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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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僵持
  
  狹路相逢的楚漢兩軍都是裝備精良的躲兵。
    
  天狼衛是楚軍精銳中的精銳,除了人手一把環首刀,一枝長矛(矛兵)或者一面大盾(盾甲兵)外,每人還額外背負了一把角弓以及一囊狼牙箭,其中一小部份精銳死士配備的卻是殺傷力更強的公輸連弩,可說是武裝到牙齒。
    
  白墨的三千漢軍也是百戰精銳,除了人手一把雙刃劍、一枝長戟以以外,兩千人配備了角弓,另外一千人則各帶了五枝飛矛。
    
  距離不足百步時,楚漢兩軍幾乎是同時開始放箭,一邊前進一邊將一波波的箭雨傾洩到對方頭上,不過,楚漢兩軍將士都披掛了重甲,狹窄的棧道也限制了弓箭的殺傷力,因而雙方的傷亡都不大,只有少量將士被射中鎧甲接縫而受傷。
    
  還剩下不到二十步時,龐鈺忽然閃到棧道內側,貼壁而立。
    
  倏忽之間,龐鈺身後隨行的前排銳士便迅即單膝下跪,跪立在了棧道上,第二排則微微屈膝,半蹲著,龐鈺手中橫刀微微揚起,前後三排銳士便同時擎起公輸連弩,十二具黑黝黝的弩機霎時便對準了前方大步逼進的紅袍漢將。
    
  公輸車在費了不少心力之後,終於還是造出了連弩。
    
  不過,公輸連弩的工藝要求實在是太高,以現時楚國的條件根本無法批量製造,大量裝備更是無從談起,因而項莊只在驍騎、虎賁、天狼三大營裝備了區區百十來具連弩,在大規模的正面戰場上,區區幾百具公輸連弩很難發揮什麼作用。
    
  但在特定時候、特定地域,連弩卻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譬如現在,這十二具公輸連弩就將發揮出超乎想像的威力!
    
  伴隨著龐鈺手中橫刀的斬落,十二名天狼銳士便同時扣下了弩機,霎那之間,十二枝黑黝黝的鐵箭便已經閃電般射向了對面逼近的周冠夫,這些鐵箭通體由精鐵所鑄造,頂部的箭頭已經開了鋒,而且還抹了劇毒,可謂暗殺利器!
    
  龐鈺從來就沒想過要跟周冠夫單挑鬥將,給荊遷報仇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跟周冠夫單挑無疑是最愚蠢的一種方式!當年在虎牢關上,龐鈺就見識過周冠夫的武勇了,他知道自己的武藝絕對不是周冠夫的對手。
    
  十數點寒星疾射而至,周冠夫的臉色頓時微微一沉。
    
  周冠夫有著近乎野獸般的本能,瞬間意識到這十幾點寒星絕不簡單,間不容髮之際,周冠夫猛然一個側身,又將雙鐵戟置於側前擋下了其中數點寒星,剩下的七八點寒星雖然射中了周冠夫,卻貼著周冠夫身上的鱗甲滑開了。
    
  “哈哈!”成功躲開了這必殺一擊,周冠夫頓時仰天長笑。
    
  對於連弩,周冠夫明顯缺乏認知,在他看來,對面楚軍的手弩一經發射,再想重新填裝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他周冠夫也絕不會再給他們重新填裝的時間和機會,當下以雙鐵戟於胸前狠狠互擊,週冠大再次甩開大步向前逼進。
    
  不過很快,令周冠夫大吃一驚的事情便發生了,對面那十數名楚軍只是將手中的手弩前後牽動了一下,便又是嗡的一聲輕嘯,遂即又有十數點寒星疾射而至!周冠夫的瞳孔頓時急劇收縮,整個人也是猛然一愣,可以連續發射的手弩? !
    
  只這一怔愣,十數點寒星便已經閃電般射中了周冠夫,數聲金屬撞擊的清響過後,周冠夫便感到左肩、左肋以及右腿驟然一涼,急低頭看時,只見左肩、左肋以及右腿的鱗甲接縫中已經分別鍥入了數枚黑黝黝的鐵釘。
    
  下一刻,絲絲麻癢便從中箭處擴散而出。
    
  不好,箭上有毒!周冠夫頓時心頭一凜,只這片刻功夫,他便感到左手和右腿開始變得麻木起來,握於左手之中原本感覺輕如無物的大鐵戟也驟然間變得沉重起來,當對面楚軍再次牽動手弩準備發射時,周冠夫再不遲疑,一個閃身縮回了陣中。
    
  看到周冠夫中箭受傷,龐鈺頓時神情大振,如此良機,他又豈肯錯失? !
  
  “周冠夫休走,留下命來!”龐鈺大吼一聲,提刀便追,身後十二名銳士也紛紛收起公輸連弩,擎出環首刀追隨龐鈺身後追了上去,再後面,更多的天狼銳士蜂擁而進,沉重的腳步聲中,懸空橫出的棧道也是微微顫動起來。
    
  ※※※※※※※※※※※※※※※※※※※※※
    
  閬中城郊,密林之中。
    
  項莊正在閉且打盹,最後剩下的四百多天狼衛或躺或坐,也都陷入了沉沉夢鄉,他們已經七天七夜沒有睡過囫圇覺了,這七天來,不是賀強行軍就是在打仗,或者就是在急惶惶地逃命,這會人一鬆懈下來很容易就睡著了。
    
  再精銳的士兵也需要休息,再鐵打的漢子也需要睡覺!
    
  就著冷水啃了點乾糧之後,倦意上湧,絕大多數士兵便進入了夢鄉。
    
  屈不才已經去閬中縣城打探消息了,雖然項莊希望龐鈺的大軍已經抵達閬中,可他知道這種可能性不高,反倒是在劍閣伏擊他們的漢軍,這會很可能已經打下葭萌關了,項莊只在葭萌關留下了百余天狼衛,這點兵力根本無法久守。
    
  從內心深處,項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天色擦黑時,屈不才終於回來了,不過帶回的卻不是葭萌關失守、閬中縣城被漢軍重佔的壞消息,而是龐鈺正率領三千精兵與漢軍在金牛道上對峙的好消息,在經歷了劍閣慘敗之後,這一消息對於項莊來說可真不啻於一劑強心針。
    
  “老屈,你是說子昂正在金牛道上跟漢軍對峙?”項莊問。
    
  “嗯。”屈不才重重點頭道,“大王,就是在劍閣伏擊咱們的那彪漢軍。”
    
  “這麼說,葭萌關還沒有失守?”項莊又道,“閬中縣城也在咱們的控制之下?”
    
  “是的。”屈不才再次點頭,答道,“龐鈺將軍留了五百精兵把守葭萌關,至於閬中,也還在咱們的控制之下,秦大人的五百秦家軍剛剛也趕到閬中了。”
    
  “秦家軍也到閬中了?”項莊越發大喜道,“這麼說,高初已經襲了蜀郡?”
    
  高初分兵攻打蜀郡,秦夫人率秦家軍也隨行助戰,現在秦家軍來了閬中,豈不是意味著高初已經打下了成都城,不rì即可催動大軍前來閬中支援項莊了?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眼看著巴蜀之戰就要以失利告終了,不想峰迴路轉,又出現了轉機?
    
  “嗯。”屈不才再次給予了肯定的回答,“高將軍很快就會趕來閬中與大王會合。 ”
    
  “哈哈哈…”項莊當下仰天大笑道,“好,好極!只要始之、晉襄的三萬大軍能夠及時趕到閬中,我們就仍有機會!”
    
  ※※※※※※※※※※※※※※※※※※※※※
    
  咸陽通往漢中的子午谷小道上,劉邦親率五萬夫軍正向前匆匆急進。
    
  子午谷小道深藏幽深峽谷之中,許多路段皆為原始叢林所覆蓋,一到夏天,谷中蛇蟲橫行,就是山中獵戶也不敢貿然進入,不過現在卻還是暮春季節,天氣雖已轉暖,可冬眠的蛇蟲卻還沒有復蘇,因而勉強還能行軍。
    
  堪堪經過一處長滿青苔的石台時,劉邦胯下坐騎猛然一個趔趄,竟然把馬背上的劉邦給狠狠地摔飛了出去,值得慶幸的是,落地時正好掉在一叢野草叢中,劉邦竟奇蹟般地沒有摔傷,卻也嚇得夠戧。
    
  夏侯灶等宿衛郎將趕緊搶上前來,把劉邦扶了起來。
    
  夏侯嬰也催馬追了上來,勸劉邦道:“大王,谷中小路濕滑難行,不如由臣率大軍先行一步,大王你率禁軍隨後跟上?”
    
  “無妨。”劉邦連連擺手道,“寡人的身體還吃得消,不必休息。”說此一頓,劉邦又略顯焦躁地囑咐夏侯嬰道,“夏侯嬰,大軍行進速度還是太慢,你去傳下寡人令諭,全軍加快行軍速度,五天之內,必須趕到南鄭!”
    
  “喏!”夏侯嬰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
    
  金牛道上,楚漢兩軍猶在激戰。
    
  龐鈺已經殺得血透重甲,身上的戰袍、大氅甚至鎧甲都已經無法辯別底色了,死在他橫刀之下的漢軍甲兵沒有一百,也至少有八十了!不過,個人的武勇終究是有限的,在擊殺了近百漢軍之後,龐鈺終因體力不支,被迫退入了後陣。
    
  楚軍明顯佔據了上風,可是狹窄的金牛道嚴重限制了楚軍的發揮。
    
  金牛道最寬處也僅供十人並排而行,除了最前面的少​​量士兵可以跟敵軍接觸以外,剩下的士兵只能以弓箭、飛矛支援前方,距離更遠的士兵乾脆只能吶喊助威,漢軍的單兵素質雖然比不上天狼銳士,可在這種地形下也是很難被擊潰的。
    
  自兩軍狹路相逢到日暮時分,楚軍至少向前推進了五里地,戰場也從狹狹的棧道轉換成了相對寬敞的谷道,卻始終無法將漢軍打垮,漢軍在白墨的指揮下且戰且退,雖然無法頂住楚軍的猛攻更無法逆襲,卻也不及於亂。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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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太子人選
  
  天色堪堪擦黑時,楚軍終於暫退了一箭之地,跟漢軍陷入了對峙。
    
  漢軍後陣,白墨在數十親兵的簇擁下來到了周冠夫的擔架前,看到白墨,周冠夫掙扎著想要起身見禮,卻被白墨制止了。
    
  周冠夫中了楚軍的毒弩,而且毒弩的毒性極烈,所幸白墨也涉獵過醫家,而且醫術還頗為高明,在他的緊急施救外加親口吸毒之後,周冠夫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小命,不過短時間內是別想站起來了,更別想上陣殺敵了。
    
  拍了拍周冠夫的肩膀,白墨說道:“勝之,你先回南鄭養傷。”
    
  周冠夫點了點頭,有些擔心地道:“左相,對面的楚軍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老兵,而且裝備精良,繼續這樣對峙下去,我軍最終難免落敗哪?”
    
  白墨微微一笑,說道:“勝之你放心吧,本相已經有了對策了。”
    
  周冠夫這才鬆了口氣,當下由百十名親兵護著,連夜回南鄭養傷去了。
    
  目送周冠夫的擔架離開,白墨才吩咐隨行親兵道:“傳令,讓李校尉率兩千漢中郡卒連夜撤回劍閣,於劍閣兩側的懸崖上設伏。”說此一頓,白墨又道, “對了,還有那處小道,讓李校尉別忘了派兵把守,嚴防楚軍偷襲。”
    
  “喏!”親兵轟然應喏,當下領命去了。
    
  白墨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放心,吩咐另一名親兵道:“再傳一道軍令,全軍將士皆不准解甲,左右兩部輪替休憩,謹防楚軍趁夜偷襲!”
    
  ※※※※※※※※※※※※※※※※※※※※※
    
  數里外,兩千多楚軍也正在夜色中靜靜地休息、進食。
    
  累是累,卻不至於精疲力竭,雖說跟漢軍廝殺了一整天,可每次跟漢軍直接面對的楚軍卻只有廖廖幾十人,直到前面的將士體力不支,後面的將士才有機會上前接替,一天激戰下來,許多將士甚至還沒有跟漢軍正面廝殺過。
    
  白墨想著算計楚軍,龐鈺也同樣想著算計漢軍。
    
  剛剛得到快馬急報,大王雖在劍閣遭了伏擊,所部天狼衛也死傷慘重,不過大王本人以及呼延將軍卻安然無恙,這讓龐鈺後怕之餘也是不無慶幸,若是大王不幸折在了劍閣,真不知道大楚會變成什麼樣?
    
  一百多個最驃悍的小校已經聚集到了龐鈺身邊,龐鈺下令蒐集了軍中所有的白酒以及肉脯,給這百十個小校喝了、喋了,然後說道:“諸位,金牛道之戰能不能勝,漢中能不能拿下,大楚能不能戰勝漢國,就全看你們的了!”
    
  百十小校齊齊拱手,肅然道:“吾等情願為大楚赴死!”
    
  “好,諸位誠不愧是我大楚的赳赳兒郎!”龐鈺狠狠擊節,又指著兩側峭壁道,“待過了子時,你們就翻上斷崖,順崖去抄漢軍後路,待大軍從正面發起攻擊之後,你們再從後路殺出來,一邊砍殺一邊散佈謠言,就說上將軍桓楚已經率領十萬大軍過房陵、下旬關,打進漢中了,你們就是奉了桓楚將軍軍令趕來接應的!”
    
  “喏!“百十小校轟然應喏,紛紛下去準備去了。
    
  龐鈺又下令道:“其餘將士,飽餐之後抓緊睡覺!”
    
  ※※※※※※※※※※※※※※※※※※※※※
    
  閬中縣城,縣衙。
    
  項莊飽餐了一頓,又痛痛快快地泡了個熱水澡,這會已經完全恢復了精神,正坐在堂上跟百里賢敘話。
    
  百里賢是傍晚時分先後到的。
    
  百里賢讓龐鈺率軍趕去接應之後,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將大軍交給族弟百里茂暫率,自己則帶著兩千精兵晝夜兼程趕了上來。
    
  “大王。”百里賢搖了搖羽扇,很誠懇地說道,“今後你可再不能以身犯險了。”
    
  項莊深以為然,喟然道:“子良你放心,從今往後,寡人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
    
  頓了一頓,項莊又說道:“子良,你說寡人是不是應該考慮冊立太子了?”劍閣遇伏的當時,項莊還沒什麼感覺,可現在回頭想想,卻是暗暗心驚,假如唐通沒有隨行,假如那岩縫後面沒有小路通往山後,假如他死在了劍閣,楚國將會怎樣?
  
  劍閣這一劫,他是僥倖躲過去了,可是世事無常,誰知道他項莊會不會在哪一天突然暴斃?如今的楚國,他項莊的王權已經無比鞏固,只要他項莊活著,楚國無憂,一旦他項莊死了,太子又沒有冊立,楚國祇怕立刻就會陷入內亂!
    
  道理是明擺著的,國中文武大臣,在太子人選上分歧極大。
    
  項佗、項他、桓楚、季布等故楚老臣全都中意嫡長子項政,百里茂、子車師、西乞烈等秦係將領卻認為項術天資聰穎遠超項政,理應成為大楚國太子,除此外,項莊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國中還有一股隱藏的勢力,希望贏貞所生的第五子項望能夠上位。
    
  太子之爭,眼下主要就是項政、項術、項望之間的角逐,不過,百里賢、畢書這兩位最有發言權的太子傅卻始終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今天,一是項莊的確心有感慨,再一個他也想藉機探探百里賢的口風,看看他究竟中意哪個?
    
  百里賢深以為然地道:“太子乃國之儲君,國有儲君則穩,臣以為當立。”
    
  “好。”項莊再問道,“子良以為,寡人的七個兒子之中,哪個堪為儲君?”
    
  百里賢聞言默然,而且是長久的沉默,冊立太子,他舉雙手贊成,可讓他說出太子的人選,卻是萬般不願意,太子之爭既是國事,又是帝王家事,牽連甚大,百里賢不想貿然捲入其中,何況他還是百里夫人之長兄,項術、項勇之親舅,更得避嫌。
    
  項莊誠懇地道:“子良,現在我不是君,你也不是臣,咱們就是朋友,朋友之間談心總該是坦誠的吧?作為朋友,你認為應該冊立誰為太子?”
    
  百里賢喟然道:“既然大王如此坦誠,臣也只能姑妄言之了,臣以為,公子治、公子權皆非人君之姿,若因勢利導、善加教授,​​公子治可為良將,公子權堪為丞相,公子政、公子術則各有所長,其餘諸公子,年齡尚幼,臣不敢妄言。”
    
  項莊默默點頭,作為太子傅,百里賢的意見無疑是相當中肯的。
    
  項治、項權的確不像個人君,項政雖然資質平庸,可是為人寬仁淳厚,一旦大楚真能夠一統天下,項政繼位無疑能夠很好地撫慰統一戰爭帶給華夏的創傷,大楚帝國多半也就不會重蹈大秦的覆轍,僅歷二世即告滅亡。
    
  至於項術,是諸子中最為聰慧也最有心計的一個,人常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項術雖然還只有十歲,卻已經可以看出將來多半會成為梟雄,如果在他項莊的有生之年無法一統整個華夏,則項術無疑是楚國國君的最佳人選。
    
  換句話說,選項政還是項術,還得看他項莊能否在有生之年一統華夏!
    
  也就是說,頂莊還是不能貿然決定太子的人選,還是得繼續以望下去。
    
  嘆了口氣,項莊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錦囊,遞給百里賢道:“子良,這個錦囊裡面藏了寡人的一道密詔,寡人若在有生之年立了太子,則這道密詔自然就作廢,如果寡人還沒來得冊立太子便遭了不幸,這道密詔便是寡人遺詔!”
    
  百里賢急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冇:“大王,臣資質尚淺,萬不敢當此重任……”
    
  “子良你不必推辭。”項莊擺了擺手,又道,“除了你這個錦囊,寡人還會給上將軍、令尹、衛將軍、末將軍等人各備一個錦囊,這幾個錦囊裡面的密詔內容相同,寡人若不幸,你等只需拆開錦囊,即可奉立新君。”
    
  “大王。”百里賢這才誠惶誠恐地接了錦囊。
    
  項莊微微一笑,又打趣道:“不過子良你也不必擔心,寡人比你還小好幾歲呢,說不定你走時寡人都還沒走呢,這道密詔也就是有備無患罷了。 ”
    
  百里賢笑道:“大王春秋鼎盛,自然要比臣更加長壽。”
    
  “好了,儲君的事說完了,咱們再說漢中的戰事。”項莊搓了搓手,又道,“現在子昂正跟漢相白墨在金牛道上對峙,白墨與學劍同為鬼谷傳人,子昂要想取勝殊為不易,寡人欲派一支精兵從小路出劍閣,抄漢軍後路,軍師以為如何?”
    
  百里賢沉吟道:“這條小路已為漢軍所知,漢軍必會有所防備,我軍再想從這條小路出劍閣,抄漢軍後路,只怕不易。”說此一頓,百里賢又道,“不過,白墨的兵力不多,既要應付子昂的正面攻擊,又要支應側後的偷襲,難免顧此失彼,臣以為可以。”
    
  項莊當下起身,喝道:“呼延!”
    
  沉重的腳步聲中,呼延鐵塔般的身影已經大步進了大堂,站在堂下衝項莊拱手一揖,轟然應喏道:“末將在!”劍閣一戰,呼延身披十數箭,卻都沒有傷及筋骨,回到閬中飽餐一頓痛飲一番再泡了個熱水澡,立刻便又是龍精虎猛、鐵打一條好漢。
    
  項莊喝令道:“率軍兩千,順來路出劍閣小道,抄漢軍後路!”
    
  “喏!”呼延拱手啪的一揖又轟然應喏,遂即轉身揚長下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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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白墨溜了
  
  夜深人靜,萬簌俱寂。
    
  白墨正欲裹著大氅打個盹,身後斷崖上忽然間撲簌簌地掉落了幾塊小石頭,白墨急抬頭看時,只見斷崖上黑漆漆一片,什麼也見不著。
    
  有親兵也被驚動了,說道:“許是什麼山獸吧。”
    
  白墨不可察覺地搖了搖頭,眸子裡忽然間浮起一抹陰霾。
    
  斷崖,自己怎麼忘了斷崖?山獸可以從斷崖上走,楚軍為什麼不能?
    
  假如楚軍派出一支奇兵去抄截漢軍後路,然後趁楚軍主力從正面發起猛攻之時,這支奇兵再從後方突然發難,漢軍是否能抵擋得住?自己從咸陽帶來的三千部曲雖是精兵,可是跟楚軍相比較頗有不如,真要是遭到楚軍夾擊,恐怕還真支撐不住。
    
  白墨越想越是心驚,根據從葭萌關上逃回來的敗兵報告,當初楚軍就是派了一支奇兵攀上懸崖、趁黑摸進了關,然後趁漢軍不備打開了關門,楚軍主力這才得以進關,這次,焉知楚軍就不會故伎重施?
    
  不行,漢軍必須立刻後撤!
    
  否則,一旦讓楚軍抄截了後路,他這兩千多精兵就完了!
    
  當下白墨起身,吩咐親兵把軍中幾個校尉、司馬全都召到了跟前,命令其中一個司馬率部多扎草人、佈設疑兵,其餘各部、各曲則趁夜悄然後撤,並且嚴令人銜枚、馬上套,在撤退途中嚴禁發出任何聲響。
    
  ※※※※※※※※※※※※※※※※※※※※※
    
  片刻之後,漢軍營地裡的數百枝火把紛紛熄滅,只有距離楚軍最近的前哨陣地上,卻反而增加了十幾枝火把,守夜的漢軍哨卒也加了許多,通明的火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至少近百名漢軍哨卒橫戈按劍,正全神戒備。
    
  為免被漢軍哨卒發現,楚軍的明暗崗哨也被迫後退了幾十步遠。
    
  自從項莊穿越過來後,楚軍便建立了明暗兩套崗哨警戒制度,每逢大軍宿營,除了明處的崗哨之外,還設有暗哨。
    
  丑時剛過,漢軍前哨陣地上的火把也紛紛燃盡。
    
  火把熄滅之後,漢軍哨卒並沒有打起新的火把,整個前哨陣地便完全陷入了黑暗,不過藉著清冷的月光,楚軍的明暗崗哨還是可以隱約看清漢軍前哨陣地上的情形,近百名漢軍哨卒仍然像木樁似的杵立在山道上,絲毫不曾懈怠。
    
  此時,龐鈺和兩千天狼銳士​​正在酣睡,以養足體力應付接下來的惡戰。
    
  守夜的哨卒則根本沒有意識到,對面的漢軍正在悄無聲息地往後撤退。
    
  ※※※※※※※※※※※※※※※※※※※※※
    
  寅時三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正在酣睡的龐鈺被麾下親兵輕輕搖醒。
    
  龐鈺當即翻身坐起,早有親兵傾轉羊皮水囊,龐鈺掬了一捧水搓了搓臉,再抬頭仰望夜空時,彎彎如鉤的下弦月早已經隱入了斷崖之後。
    
  環顧四周,酣睡了大半夜的天狼銳士們已經紛紛醒轉,這會正在緊張地進行著準備。
    
  冇大戰之前,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譬如檢查鎧甲的束帶,譬如清點箭囊裡的箭矢,譬如紮緊乾糧袋和帆布背包等等,天狼衛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他們深知戰前準備得越充分,在戰場上出狀況的機率就越小。
    
  戰爭歷來都是殘酷的,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敵亡,在殊死博殺中,任何一點小小的狀況,譬如鎧甲脫落、譬如綁腿鬆開、譬如帆布背包掉落,都可能導致你的死亡,所以,在大戰之前,再充分的準備也絕不為過。
    
  活動了一下筋骨,龐鈺問道:“漢軍可有異動?”
    
  “沒有。”親兵搖頭道,“自入夜之後,漢軍便很安靜。”
    
  正說間,一名親兵忽然手指崖上叫道:“將軍快看,火光!”
    
  龐鈺聞聲抬頭,只見右側斷崖上已經燃起了一枝火把,這是約定的信號,等到斷崖上燃起火把,也就意味著派去抄截漢軍後路的百十名死士已經順利下到對面崖底,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抄截了漢軍後路,龐鈺這邊可以動手了。
  
  當下龐鈺伸手抄起沉重的橫刀,沉聲喝道:“傳令,全軍集結!”
    
  龐鈺的軍令迅速傳達了下去,準備就緒的天狼銳士便在黑暗中開始默默集結,天狼衛不愧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精銳,雖然是在黑暗之中,也沒有各級將校的喝斥整隊,不過他們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集結。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兩千多天狼衛便已經集結完畢。
    
  龐鈺從親兵手中接過頭盔扣在頭上,又扣上了頷下的皮質扣帶,然後在夜色下緩緩抽出了橫刀,清冷的星輝灑落下來,鋒利的刀刃上霎時便騰起了一絲冷森森的寒芒,雖隔著好幾十步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橫刀上透出的森冷殺意。
    
  龐鈺舉起橫刀往前輕輕一引,嚴陣以待的兩千多天狼衛便如暗夜鬼卒,紛紛擎出了環首刀或者舉起了長矛,然後追隨龐鈺身後,氣勢洶洶地向前逼進。
    
  不到片刻功夫,龐鈺便領著楚軍來到了漢軍近前,只見幾十步外,近百名漢軍哨卒手持長戟正在道上放哨,在那近百名哨卒身後,則橫七豎八躺滿了漢軍士卒,顯然,漢軍的輜重也沒來得及運上來,因而只能露天宿營。
    
  讓龐鈺有些意外的是,漢軍居然沒有升篝火,莫非他們不冷?
    
  龐鈺心中雖有些困惑,腳下卻沒有片刻停留,不到片刻功夫,龐鈺便帶著天狼銳士衝殺到了漢軍陣前,不過龐鈺很快便意識到情形不對,他們都已經衝殺到眼面前了,近百漢軍哨卒竟然還是沒有反應?還有地上躺的漢軍,竟然也還在酣睡?
    
  “噗!”一名天狼銳士一刀砍出,一下就將一名“漢軍哨卒”砍翻在地。
    
  “將軍,是草人!”那名天狼銳士遂即大叫起來,“全都是假人,都是草人!”
    
  “什麼,全都是草人?!”龐鈺聞言頓時心頭一沉,急揚刀喝道,“快舉火!”
    
  一聲令下,很快便有天狼銳士擦著火石,點燃了十幾枝松明火把,藉著火把的光亮,龐鈺這才看清楚,杵在道上的“漢軍哨卒”果然都是披著鎧甲的草人,還有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那些漢軍士卒,也都是披著漢軍戰袍的假人。
    
  幾乎是這邊舉火的同時,山道那邊也突然亮起了火把。
    
  然後,百十名負責抄截漢軍後路、散佈謠言的天狼死士便紛紛擎著橫刀從金牛道的那邊殺了過來,兩下里一會合,才知道堵在道上的數千漢軍竟然不見了!這幾千漢軍精銳,竟然是像空氣般消失了,而且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龐鈺收刀回鞘,有些遺憾地道:“可惜,可惜呀,本將軍擺下了一桌豐盛的酒筵,可咱們請的客人卻溜了。”
    
  有小校問道:“將軍,追還是不追?”
    
  “不用追了。”龐鈺擺了擺手,說道,“看情形,漢軍走了已經好幾個時辰了,這時候再追已經來不及了,一個不慎,還有可能中了他們的埋伏!”說此一頓,龐鈺又道,“還是等天亮與大王會合後,再由大王定奪吧。”
    
  ※※※※※※※※※※※※※※※※※※※※※
    
  天色已然大亮。
    
  白墨穿著白色深衣,披著白色大氅,正迎風肅立在劍閣右側的​​高崖上,站在幾十丈高的高崖上往下看去,從劍閣谷底橫穿而過的馳道就像是一條絲帶,這條絲帶出了劍閣便隱入了茫茫蒼蒼的雲霧之中,再看不清前路了。
    
  倏忽之間,一個螞蟻般的身影從遠處的雲霧之中鑽了出來,然後揮動手中旗幟以旗語向高崖之上報訊,片刻之後,便有傳令兵來到白墨跟前,稟報導:“左相,哨探回報說,楚軍並沒有追上來,而是在原地駐紮了下來。”
    
  “可惜。”白墨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白墨還想著故會重施,在劍閣再伏擊一次楚軍,不過看情形,這次領軍的楚軍主將卻是要比楚王項莊謹慎多了。
    
  頓了頓,白墨又道:“傳令,讓李校尉的兩千漢中郡卒在谷中最高處安營扎寨,準備固守!左、右二部,則在崖上紮營!”白墨非常清楚,金牛道是屏護漢中的最後屏障,而劍閣又是金牛道上最險峻處,只有守住劍閣,漢中才能保全!
    
  問題是,楚軍乃是有備而來,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三天,楚國大軍就將趕到劍閣,來自咸陽的援軍卻至少需要七天時間才能趕到,也就是說,白墨麾下這不到五千漢軍至少需要在劍閣堅守四天時間,這可是個艱鉅的任務。
    
  金牛道雖然難走,劍閣雖然險峻,然而,楚軍卻是真正意義上的精銳,甚至連幾十丈高的懸崖都無法阻制他們前進的腳步,所以,白墨絕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除了讓兩千漢中郡卒堅守劍閣谷道的最高處,斷上也必須駐紮重兵設防。
    
  在兩側懸崖上駐防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一來可以居高臨下打擊行經谷中的楚軍,二來可以杜絕楚軍出奇兵從斷崖上抄截漢軍後路。
    
  當然,在崖上駐軍也是困難重重,最大的問題就是後勤補給,不說軍糧供應,光是兩千多將士每天的飲用水,就是個大難題,不過,這些並非無法克服!為了守住劍閣,白墨並不介意讓麾下的漢軍將士多吃些苦,多流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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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對峙

    經過整整一天的急行軍,項莊終於在傍晚時分跟龐鈺會合了,合股後的楚軍在兵力上雖然超過了漢軍,不過除了龐鈺所率的兩千餘人是天狼營的精兵外,項莊從閬中縣帶來的全都是秦家、唐家等巴蜀豪強的私兵,戰鬥力有限。

    臨時充做龐鈺中軍大帳的帆布賬篷裡,項莊正召集諸將合議。

    龐鈺在一塊臨時充做行軍桌案的大石頭上鋪開一張白紙,然後在紙上繪了副劍閣漢軍的簡易布防圖,一邊繪一邊介紹道:“漢軍正在劍閣谷道的最高處修築要塞,這雖然只是一座木頭結構的簡易要塞,可一旦讓漢軍修成了,麻煩就大了。”

    諸將連連點頭,項莊也是深以為然,劍閣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一旦讓漢軍修起了要塞,楚軍再想攻克基本上就沒有可能了。

    頓了頓,龐鈺又接著說道:“此外,在劍閣兩側的懸崖上,漢軍也分別屯駐了重兵,我軍再想故伎重施,出奇兵從懸崖上抄截漢軍後路那是絕無可能了,而且,如果我軍選擇從正面強攻,那麼懸崖上的這兩支漢軍就會成為最大的威脅!”

    諸將再次點頭,劍閣谷道狹窄難行,懸崖更陡峭難登,守在懸崖上的漢軍只需往下扔滾木擂石,正面強攻的楚軍就會死傷慘重,更何況,在劍閣谷道的最高處,還有一座簡易要塞正在修建,看樣子,漢軍是真打算將劍閣打造成一座不破雄關?

    有幸列席會議的秦夫人蹙了蹙漂亮的娥眉,低聲說道:“這麼說起來,我軍豈不是再無可能攻下劍閣了?”

    “那也未必。”唐通道,“只要呼延將軍能夠抄小道繞到漢軍身後……”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不以為然道:“大王從小道撤離時,山後那條小道就已經被漢軍所知曉了,白墨用兵謹慎,不可能對這樣一條可能威脅漢軍後路的小道置之不理,而且這條小道深藏岩縫之後,漢軍只需用巨石堵住岩縫,我軍就不得其門而入了。”

    項莊默然,昨天他之所以派呼延抄小道去抄截漢軍後路,就是因為當時白墨正跟龐鈺在金牛道上對峙,如果他知道白墨已經退守劍閣,那就根本不必多此一舉了,正如百裡賢所說的那樣,白墨用兵謹慎,豈會留下這樣的破綻?

    事到如今,別無他策,只能從正面強攻劍閣了!

    當下項莊問百里賢道:“子良,天狼營、虎賁營主力什麼時候能到?”

    百里賢跪坐起身,拱手答道:“稟大王,最多再有兩日,兩營大軍必至!”

    “好!”項莊點了點頭,又問龐鈺道,“子昂,漢軍正在搶修的劍閣要塞,大約還需要幾天時間才能修好?”

    龐鈺道:“至少五天!”

    項莊再次點頭,又問屈不才道:“老屈,漢中郡的郡卒什麼時候能夠完成集結?還有關中的漢國援軍,什麼時候能夠趕​​到漢中?”

    “這個……”屈不才聞言一窒,竟是無言以對。

    烏木崖雖然已經組建了信鴿系統,不過大多都是分支機構跟總部之間的單線聯繫。

    各地分支機構間卻沒有交叉聯絡,這才造成了伐蜀楚軍情報上的不暢,因為關中的細作在獲得情報以信鴿發往江東之後,江東總部還得派人發往距離項莊最近的分支機構,然後再由分支機構轉送給項莊,這一來,時間上就來不及了。

    或者,情報好不容易送到了,卻是時過境遷、毫無價值了。

    當下項莊蹙了蹙眉頭,向屈不才道:“老屈,不管用什麼樣的辦法,也不管花多大的代價,必須盡快及時準確掌握漢中、關中漢軍的動向!”

    劍閣能不能攻破,漢中能不能拿下,有兩個決定性的因素。

    一個是高初、百里茂的楚國大軍能不能及時抵達,再一個就是漢國援軍什麼趕到?

    如果楚國大軍能夠搶在漢國援軍之前打破劍閣,那麼既便劉邦親率大軍前來,也是保不住漢中郡了,因為此時的漢軍已經精銳盡出北征匈奴去了,劉邦能帶來漢中的漢軍不盡數量有限,戰鬥力只怕也是有限,又豈能跟天狼、虎賁兩大精銳營相比?

    但是,如果漢中郡卒搶在楚軍打破劍閣前完成了集結,或者劉邦親率大軍搶在劍閣陷落之前趕到,那麼謀取漢中就基本上沒什麼希望了,天狼營、虎賁營再是驍勇善戰,也不可能攻破至少有五萬以上漢軍把守的劍閣!

    所以,項莊必須盡時掌握漢中、關中漢軍的動向。

    屈不才當即跪坐起身,肅然道:“大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烏木崖在關中、漢中經營了十年,已經鋪開了一張巨大的關係網,跟兩地諸多世家豪強以及官宦世家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些世家豪強、官宦世家中並不乏飼養信鴿者,借助這些信鴿,及時傳送情報還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過這樣一來,烏木崖組織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說到底,天底下的情報組織並非只有楚國的烏木崖一家,漢國、齊國、梁國等諸侯國也都有自己的情報組織,這些情報組織除了從敵國蒐集情報外,更肩負著反間敵國情報人員的任務,各國情報人員之間的絞殺從未曾停歇過。

    秦夫人忽然盈盈起身,對項莊說道:“大王,秦家在關中、漢中頗有幾處產業莊園,平時也有靠信鴿來傳遞消息,如果大王需要,而且信得過我們秦家的話,秦家的傳訊系統將可以毫無保留地配合屈總管傳遞消息。”

    “那就多謝夫人了。”項莊聞言大喜,這種好意他可不會拒絕。

    秦夫人嫣然一笑,又輕輕坐了回去,坐在秦夫人下首的唐通眼皮一跳,當下也跟著跪坐起身,慷然說道:“大王,我們唐家在南鄭也有兩處莊園,平時也飼有信鴿傳遞消息,大王若是信得過,我們唐家也願意襄助一臂之力。”

    “當然信得過。”項莊越發大喜,又向屈不才道,“老屈,這事交給你了。”

    “大王放心。”屈不才拱手作揖道,“回頭臣便去找各家家主,盡快把覆蓋關中、漢中以及巴蜀的情報網組建起來,確保漢中、關中處在我們的全面監控之下!”有了巴蜀豪強的鼎力相助,又有了項莊不惜代價的允喏,如果還辦不好差,屈不才真該自裁了。

    項莊又向龐鈺道:“子昂,虎賁、天狼兩大營的主力雖然還沒有趕到前,不過,你也別讓劍閣的漢軍閒著,不管白天還是晚上,時不時的還是得抽冷子殺他一陣,既便不可能真的偷襲得手,至少也不能讓漢軍安安心心修建要塞。”

    “喏!”龐鈺跪坐起身,拱手作揖、轟然應喏。

    劍閣後山小道。

    經過一晝夜的長途急行軍,在摔死了幾十個士兵之後,呼延終於帶著兩千天狼銳士​​趕到了劍閣後山,在那道岩縫的出口處倒是沒有發現漢軍守卒,不過派人進入岩縫一打探,才發現岩縫朝向劍閣谷道的另一端出口已經被漢軍用巨石給堵死了!

    呼延不信邪,親自進入岩縫試推了下,巨石卻是紋絲不動。

    重新出得岩縫,有小校道:“將軍,通道被堵,過不去了!”

    另一名小校道:“將軍,此路不冇通,咱們乾脆翻山過去吧?”

    呼延抬頭看了看兩側高聳入雲的崇山峻嶺,很快便打消了翻山而過的念頭,劍閣一帶山高林密,澗深崖陡,既便是當地獵戶、樵夫也是等閒不敢進入,楚軍若是進山,只怕就再出不來了,可是就這樣原路返回,呼延卻又實在不甘心。

    沉吟了片刻,呼延招來十幾名天狼銳士,吩咐道:“你們幾個,去四周看看有沒有山民獵戶,若找著了,即刻回報!”呼延倒是野心不小,這傢伙還幻想著能夠在這崇山峻嶺之中找著山民,然後由山民帶路,直接繞道去偷襲漢中。

    劍閣,要塞工地。

    谷道最高處,此時已經成了一片熱鬧的工地,兩千名漢中郡卒已經成了民夫,正將一塊塊的巨石、一根根的木料往上搬運。

    高處,已經出現了一座要塞的雛形。

    白墨在漢中郡尉李布以及十數名親兵的簇擁下,正在巡視工地。

    望著來來回回、忙忙碌碌的漢軍士卒,白墨眉宇之間有著化不開的憂慮,巡視到了工地的最高處,白墨忽然駐足,回頭問李佈道:“李校尉,漢中郡冶下各縣的縣卒什麼時候能夠完成集結?開來劍閣又需要幾天時間?”

     “這個……”李布沉吟片刻後道,“總得三五天吧?”

    白墨蹙了蹙眉,略略有些不悅道:“李校尉,三天還是五天?”

    李布神情尷尬,答道:“末將以為,三天應該可以完成集結,開來劍閣卻需要五日。”

    “五天才能開來劍閣?”白墨聞言眉宇間的憂色更濃了,當下舒了口氣,幽聲說道,“但願大王的援軍能夠及時趕到,否則,漢中郡只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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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天降神兵

    李布不以為然道:“左相,劍閣險峻,楚軍只怕是攻不上來。”

    “不然。”白墨擺了擺手,說道,“天下就沒有打不破的城池,更沒有攻不下的關隘,如果援軍不能及時抵達,劍閣遲早失守。”

    李布扁了扁嘴,再沒多說什麼,心裡卻還是不服氣。

    白墨也沒有過多分辯,他正在腦子裡急速地盤算,怎樣才能守住劍閣更久?

    正尋思間,前邊一名漢中郡卒忽然一腳踩到了一灘尿漬上,遂即啊呀一聲摔倒在地,這一跤摔得不輕,那漢中郡卒竟是半天沒能爬起來,哼哼了半天,那漢中郡卒才緩過氣來,氣得破口大罵道:“啷個錘子屙的尿?害老子摔一大跟斗!”

    自然不會有人前來承認,白墨聽了卻是心頭猛然一動。

    再抬頭看時,只見一道飛瀑正從數十丈高的絕澗上傾洩而下,這卻是劍溪的源頭了,當下白墨輕輕擊節,微笑道:“天降神兵,天降神兵哪,呵呵!”

    “天降神兵?”李佈滿頭霧水地道,“在哪?神兵在哪?”

    “那便是了。”白墨伸手一指絕澗上傾洩而下的飛瀑,又道,“李校尉,請你即刻挑選三百壯士,去後山採伐三千顆毛竹回來,本相有要用。”

    “喏!”儘管李布心裡不甚明白,卻還是領命去了。

    不到半個時辰,李布便帶著三百部曲從後山採伐了三百顆毛竹回來。

    白墨又命李布帶人將三百顆毛竹從中間剖開,再除去內部的竹節,做成了六百片長短不一的竹爿,然後將這邊竹爿架到了百丈絕澗之下,將傾洩而下的飛瀑引到了劍閣之上,讓溪水順著劍閣石道潺潺而下……

    李布還是沒看明白,問道:“左相,這是何意?”

    白墨不答,只是吩咐李布:“李校尉,再帶人去多弄些青笞回來!”

    “青笞?”李布終於想明白了,當下兩眼一亮,興奮地道,“左相,這馳道浸了水,再撒上青笞,楚軍只怕就站不穩了?”

    白墨不答,嘴角卻綻起了一絲笑意。

    一轉眼兩天過去,天狼營、虎賁營主力終於趕到。

    烏木崖也終於傳回了漢中、關中的消息,根據烏木崖掌握的情報,漢中郡治下各縣的更卒仍未完成集結,劉邦所率大軍也才剛剛走出子午谷小道,至少還要兩天才能趕到南鄭,至於馳援劍閣,少說也還要五天時間!

    軍帳裡,項莊正召集諸將議事。

    拍了拍地圖,項莊道:“五天,我們還有五天時間!”

    “大王,何需五天?兩天足矣!”晉襄昂然道,“區區一座劍閣,三五千漢軍,就想擋住我大楚五万精銳?簡直就是妄想!”

    項莊欣然點頭道,“有股子殺氣。”

    晉襄跪坐起身,大聲道:“大王,臣願為前鋒!”

    “好!”項莊點了點頭,又環顧諸將喝道,“以晉襄為主將,由淵為副將,三千虎賁死士為其羽翼,多攜櫓盾,即刻發起強攻!”頓了頓,項莊又道,“今天天黑之前,​​寡人希望能和諸將在劍閣上舉觴痛飲。”

    晉襄、由淵同時拱手,轟然道:“臣……定不辱命!”

    說罷,晉襄、由淵即一甩大氅,轉身揚長出帳去了。

    片刻後,駐紮在金牛道上的楚軍便開始忙碌了起來,一面面巨型櫓盾紛紛被抬到了楚軍陣地最前沿,這數百面巨型櫓盾是巴蜀豪強的sī軍花了兩天時間趕造的,全部由碗口粗的山中圓木打造而成,足可抵禦滾木擂石以及飛矛的攢刺。

    為了應對崖上漢軍的威脅,楚軍也是做足了準備。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三千虎賁便結成了六十個方陣,每個方陣五十人,各攜帶一面巨型櫓盾,晉襄彎腰鑽到了一面巨櫓之下,倏忽之間,號角齊鳴,再一聲令下,六十個方陣便沿著谷道向著劍閣深處的漢軍要塞氣勢洶洶地逼了上來。

    楚軍甫​​一進谷,滾木擂石還有飛矛便如飛蝗般落了下來。

    晉襄藏身在巨櫓之下,一邊以橫刀擋開反彈的滾木擂石或者飛矛,一邊向身後的五十虎賁大聲下達各式指令:“前邊有巨石擋道,小心腳下,小心腳下! ”

    “肥豬受傷了,把他留給後隊,黑牯你往邊上去,頂替肥豬!”

    “往中間靠,趕快往中間靠,太靠邊容易被萬斤巨石給砸著!”

    “小心飛矛,腦袋不要貼櫓盾太近,除非你想在頭頂上開個孔!”

    “小心漢軍弓箭手的側射,邊上的弟兄將大盾豎起來,擋住射角!”

    “弟兄們加把勁,劍閣要塞就在前面不遠了,加把勁,跟老子殺上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大楚威武!楚軍必勝!”

    “大楚威武,楚軍必勝!”

    一隊隊的虎賁銳士紛紛跟著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晉襄沒有注意到,正抬著櫓盾緩步向上的虎賁銳士也同樣沒有註意到,他們腳下的石道上已經出現了潺潺流水,甚至還有濕滑的青笞,不時有虎賁銳士摔倒在地,而且,越往上面去,摔倒在地的虎賁銳士就越多。

    等晉襄發覺情形不對時,楚軍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要塞上的漢軍趁機發難,將滾木擂石紛紛推落下來,原本就有些舉步唯艱的虎賁銳士頓時紛紛摔跌在地,原本扛在頭頂上的巨櫓也歪倒了一側,失去了巨櫓的保護,懸崖上的漢軍弓箭手、投矛手頃刻間便給楚軍造成了極大殺傷。

    只片刻功夫,便有好幾面巨櫓被掀翻,更有近百虎賁倒在了血泊中。

    危急關頭,晉襄並沒有露出絲毫的慌亂,而是冷靜地一刀劈開一支飛矛,又一腳踏住一截順著石道隆隆滾落的滾木,然後回頭怒吼:“後隊改前隊,撤!”虎賁衛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百戰精銳,晉襄一聲令下,很快便從谷中撤了個乾乾淨淨。

    前後不到半盞茶功夫,原本喧囂無比的峽谷便恢復了寂靜。

    劍閣要塞上,白墨正望著要塞下方的石道出神。

    楚軍,楚軍果然是名不虛傳,就剛才那樣的情形,換成是他的三千護軍,既便不致全軍覆滅,死傷過半卻是必然的結局,可是楚軍呢?竟然只在石道上丟下了寥寥百來具屍體!而且從始至終,楚軍就沒有露出一絲的慌亂!

    這真是一支令人生畏的軍隊,一個可怕的對手!

    白墨心裡更感到無比的遺憾,假如他從漢中攜帶了足夠的猛火油,那麼這幾千楚軍精兵進谷容易,再想出谷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不過,這終究只是假如,奚娟並沒有太多的猛火油提供給他,所以,他也別想留下這幾千楚兵。

    輕輕地嘆了口氣,白墨回頭對李布說道:“李校尉,去把那幾筐鐵蒺藜準備好。”

    李布領命去了,白墨臉上卻再次露出了憂色,楚軍的第一波攻勢雖然受了挫,可他們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就放棄,可以預見,再接下來的數日,劍閣必將會上演連番惡戰,漢軍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只有天知道。

    漢軍後陣。

    晉襄、由淵全都摔得鼻青臉腫,這會正單膝跪地向項莊請罪:“大王,臣等無能,以致喪師失利,請您按律懲治。”

    項莊擺了擺手,皺眉道:“先說說怎麼回事?”

    三千虎賁這麼快就敗下陣來,這的確有些出乎項莊的預料。

    晉襄懊惱地在地上捶了一拳,說道:“大王,原本一切都很順利,憑藉巨櫓的掩護,懸崖上的漢軍根本就威脅不到咱們,可是,當臣等進至劍閣要塞下時卻遇上了大麻煩,漢軍引了溪水從石道上過,還撒了青笞,石道濕滑,根本上不去呀!”

    “嗯?”項莊蹙眉道,“漢軍引了溪水從石道上過?還撒了青笞?”

    龐鈺、百里茂、屈不才以及唐通、秦夫人等巴蜀豪強盡皆微微色變。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漢軍引了水從石道上流過,不僅會使石道濕滑難行,而且溪水灌進楚軍的靴子里後,還會造成楚軍步伐沉重、行動遲緩,平常的時候也就罷了,可在戰場上,一點點的妨礙就會釀成無可挽回的後果。

    晉襄、由淵同時點頭,垂頭喪氣的樣子,百里賢搖了搖羽扇,說道:“這個白墨還挺有幾份急智,竟然會想出這麼個獨特的辦法來抵擋我軍的進攻,不過,憑此小小伎倆就想擋住我軍的進攻,卻也未免太天真了。”

    龐鈺道:“軍師莫非已有對策?”

    百里賢道:“天狼衛、虎賁衛多穿皮靴,皮靴踩在帶有青笞的濕石板上,的確很容易摔倒,而且溪水倒灌進靴子,還會使我軍將士的步伐變得沉重、行動變得遲緩,但是,我軍將士只需脫去皮靴穿上草鞋,這一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是極!”項莊擊節道,“傳令,即刻給虎賁衛換草鞋!”草鞋不是問題,巴蜀豪強的私家軍穿的都是草鞋,虎賁衛跟他們換著穿就是了。

    晉襄拱手道:“大王,請再給臣一次機會,這次臣定不辱命!”

    項莊欣然點頭,說道:“好,寡人就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你可一定要拿下劍閣,否則,寡人饒不了你。”

    “喏!”晉襄轟然應喏,跟由淵歡天喜地地出帳去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楚軍營地裡便再次忙碌了起來,一隊隊的虎賁銳士負甲扛櫓,很快完成集結,鼻青臉腫的晉襄正站在峭壁下給麾下的虎賁銳士訓話,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完成集結的虎賁銳士便山呼海嘯般咆哮起來,氣焰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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