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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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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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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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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9:58 |只看該作者
第400章 風林火山

  東方破曉,整個楚軍大營卻還沉浸在靜謐之中。
  
  高聳的瞭望塔上,兩名楚軍哨卒挎刀迎風而立,警惕的眼神正不斷地睃巡著轅門外那黑漆漆的曠野,似乎想從無盡的黑暗中找出點什麼。
  
  某一刻,矮個哨卒的耳朵忽然間抽動了兩下,扭頭問高個哨卒道:“你聽?”
  
  高個哨卒側耳聆聽片刻,卻根本什麼也沒聽到,當下茫然地問道:“哪呢?”
  
  矮個哨卒沒有理會,兩隻耳朵卻詭異地轉動了兩下,遂即臉色大變道:“大軍,我聽到了大軍行進的腳步聲,有大量敵軍正在靠近!”
  
  “這不可能!”高個哨卒不相信道,“真有敵軍,斥候隊怎麼不回報?”
  
  高個哨卒話音方落,前方夜空下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遂即十數騎楚軍輕騎從濃濃的黑幕之中奔騰而出,一邊從轅門前飛馳而過,一邊衝瞭望塔上的哨卒厲聲大吼道:“齊國大軍,還有淮南大軍,一起殺過來了……”
  
  “快,快吹號。”高個哨卒哆嗦了一下,急回頭看時,只見矮個哨卒早已經舉起了沉重的牛角聲,霎那間,低沉悠遠的牛角號聲便已經衝霄而起,剛剛還沉浸在靜謐之中的楚軍大營頃刻間便喧囂了起來,大戰……來臨了。
  
    ##########
  
  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聯袂來到畢書的大帳前時,卻意外地發現,大帳的帳簾居然早就被掀起了,透過敞開的帳簾往裡面看去,更加意外地發現,畢書已經極其罕見地披上了上將軍的奢華甲胄,這會正神情儼然地跪坐在行案後面。
  
  虞子期心中納罕,卻還是昂然入帳又抱拳作揖道:“上將軍,齊國大軍來了!”
  
  “還有淮南軍。”子車師跟著進帳,一邊見禮一邊說道,“英布終於按捺不住了。”
  
  西乞烈最後進帳,啪地抱拳衝畢書揖了一揖,大聲問道:“上將軍,戰還是不戰?”
  
  “戰,當然迎戰。”畢書拱手回了禮,然後以平靜的語氣說道,“齊國大軍和淮南軍氣勢洶洶而來,我軍又豈能示弱?”說此一頓,畢書又以淡淡的語氣說道,“大楚以武立國,楚人更是尚武成風,我們不怕戰,就怕不戰!”
  
  “好,上將軍這話聽著提氣。”西乞烈狠狠擊節,獰聲道,“末將早就盼著跟齊軍、淮南軍狠狠地打一仗了,他奶奶的,今天總算是盼到了!”
  
  虞子期、子車師也是目露寒光,顯然兩人也是求戰心切。
  
  畢書信手從案上拔出三枝令箭,喝道:“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聽令!”
  
  “末將在!”三人急挺身上前,轟然回應。
  
  畢書將三枝令箭分別扔給虞子期三人,然後吩咐道:“虞子期為主將,子車師、西乞烈為副將,各率五萬人馬出大營、列陣迎敵!”
  
  虞子期三人伸手接住令箭,卻是面面相覷,留下五萬人馬駐守大營,這可以理解,可是齊國大軍、淮南大軍合兵來攻,上將軍竟然不出馬?難道守一座大營就真有這麼重要?難不成還有齊國大軍或者淮南軍會來偷襲大營?
  
  畢書卻沒有過多解釋,揮了揮手,道:“去吧。”
  
  “喏!”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壓下心中疑惑,領命去了。
  
    ##########
  
  楚軍大營外,齊軍、淮南軍已經合兵一處。
  
  十萬齊軍加十萬淮南軍,整個曠野頃刻間就被兵潮完全覆蓋。
  
  英布撇下大軍,只帶著蒯徹來到了齊國軍中,不過讓他失望的是,他並沒有在軍中見到韓信,他只見到了一個小兒,還有個三十出頭的白衣秀士,聽了蒯徹介紹才知道這兩人一個是齊國太子韓闔,一個是齊軍軍師趙炎。
  
  見了禮,齊布便問韓闔道:“太子,齊王呢?”
  
  韓闔矜持一笑,朗聲答道:“父王另有軍務,不過臨行前再三叮囑,淮南王乃是當世名將,此戰,我齊國大軍悉聽淮南王調譴!”
  
  “另有軍務?”英布的眸子霎時亮了起來,顯然,韓信這廝又想出了什麼陰謀詭計,陳倉之戰、蒲阪之戰、井陘之戰、濰水之戰還有垓下之戰,莫不如是,韓信的詭計總是讓人防不勝防,這一次,畢書小兒有難了!
  
  韓闔肅手指了指已經搭好的巢車,又道:“淮南王,請吧。”
  
  “如此,寡人就不客氣了。”韓信不在,兩國聯軍由英布來指揮可謂順理成章,當下英布登上巢車,又向韓闔、趙炎道:“太子,趙軍師,還請你們一併上車,協助寡人,聯手破敵,這一戰,聯軍只許勝不許敗。”
  
  韓闔、趙炎自然不會推辭,當下也上了巢車。
  
  待蒯徹最後一個踏上巢車,一名齊軍力士關上攔門又上了鎖,再回頭一招手,早就嚴陣以待的另外四名力士便開始奮力轉動絞盤,在嘎嘎嘎的機括聲中,巢車車廂便向著高空緩緩升了上去,整個戰場的態勢便逐漸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放眼望去,只見前方旌旗如海、矛戈如林,數以萬計的楚軍已經擺好了陣勢,還有更多的楚軍甲兵正從轅門裡洶湧而出,不斷地匯入那巨大的兵陣之中,這一刻,天地之間除了雙方蟻群般的兵甲汪洋,再沒有別的存在。
  
  英布神情從容,比這更大的陣仗他都見過。
  
  韓闔卻激動得滿臉通紅,不過心中也是有些遺憾,如此大型的戰役,父王竟然不讓他來指揮,卻交給了英布這個老頭。
  
    ##########
  
  虞子期神情冷漠,正隨著巢車緩緩升上高空。
  
  低頭望去,在他的腳下,一隊隊楚軍重甲正排著整齊的隊列緩緩向前,這些楚軍重甲身高體壯,全都披掛著烏黑的鱗片鐵甲,他們左手持著蒙了鐵皮的方形大盾,右手執著冷森森的環刀,猶如一堵堵移動的鋼鐵城牆,正向前前方緩緩碾壓。
  
  在重甲步兵的左右兩翼,則是一隊隊負弓背矛的輕騎兵。
  
  再回頭往後看,一排排、一隊隊的長矛、長戈直刺虛空,形成了一大片延綿無盡的矛戈之林,最後是一排排手持長弓、背負箭囊的弓箭手,十幾萬大軍卻像是一個整體,照著平時訓練井然有序地向前緩緩行進,其徐如林!
  
  沒有號角,沒有戰鼓,也沒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可虞子期卻分明感受到了冰冷的、無盡的肅殺氣息,楚軍健兒們,全都已經準備好了……
  
  終於,最後一隊弓箭手也湧出轅門匯入了大陣。
  
  虞子期輕輕揚起右手,身後的親兵便迅速升起了一面三角令旗,楚軍大陣中頓時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號子聲,正緩緩向前行進的楚國大軍便紛紛停了下來,不管是重甲步兵,還是矛戈手,還是弓箭手或者輕騎兵,全都停了下來,不動如山!
  
  前方,由淮南軍、齊軍匯聚而成的更加龐大的兵陣卻仍在前進。
  
  倏忽之間,雙方相距已經不足兩百步,聯軍陣中,隨著英布一聲令下,一隊隊弓箭手迅速一溜小跑上前,站到了重甲步兵的身後,然後一邊往前走一邊挽弓放箭,將一波波的箭雨源源不斷地灑向了前方的長空。
  
  楚國大軍卻仍然按兵不動。
  
  虞子期也沒有對弓箭手下達拋射的軍令,兩百步的距離,拋射的殺傷效果不佳,除了能夠先聲奪人、給敵軍造成一定的士氣挫傷,就只能白白消耗箭矢以及弓箭手的體力,楚軍不需要依靠這個來先聲奪人,一點都不需要。
  
  箭如雨下,不斷有士卒中箭,不斷有士卒倒地,有哀嚎,有呻吟,卻沒有慌亂,十五萬楚軍將士巋然不動,不動如山!
  
  片刻之後,兩國相距已經不足百步。
  
  在傳令兵無比期待的眼神注視下,虞子期終於下令,只見他同時揚起左右手,再握緊成拳向著前方狠狠揮出。
  
  頓了頓,虞子期又再次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壓。
  
  霎那之間,左右兩翼的輕騎兵便開始緩緩向前,馬頭攢動,鐵蹄翻騰,先是慢步,再是快步,然後小跑,最後是快跑,不到片刻功夫,兩翼騎兵就已經形成了兩股騎兵洪流,以滔天之勢向著聯軍的左右兩翼狂風暴雨般席捲而去,其疾如風!
  
  幾乎是在騎兵出擊的同時,後陣的弓箭手也一溜小跑上到了重甲步兵身後,然後藉著步兵大盾的掩護,向著前方連續地挽弓放箭,伴隨著騎兵出擊時潮水般的鐵蹄聲,一波波的箭雨已經漫過長空,向著聯軍頭上惡狠狠地攢落了下來。
  
  箭雨落下,聯軍陣中霎時響起了綿綿不息的哀嚎聲。
  
  不等弓箭手射完十枝箭,虞子期的雙手已經平舉胸前,然後向著前方平平伸出,立於虞子期身後的兩名傳令兵迅速將兩面淒艷如血的三角令旗升上了巢車,血色令旗即出,則全軍向前,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霎那間,十數萬楚軍將士便如決了堤的洪水,在排山倒海般的吶喊聲中向著前方幾十步外的聯軍碾壓了過去,其聲其勢猶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侵略如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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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齊王,在下等你多時了

  泗水東岸,五萬齊軍早就在密林之中待命了。
  
  趁著大戰爆發前的最後間隙,公羊太醫又對韓信施了一趟金針,收針之後,韓信臉上的青色似乎淡了些,隱隱還有絲血色,不過,公羊太醫臉上的神情卻是一片黯淡,大王已經是病入膏肓,他的金針施穴也就勉強續命了。
  
  韓信揉了揉太陽穴,不禁幽幽嘆了口氣。
  
  對於公羊太醫的神情,韓信盡收眼底,老公羊心裡在想什麼,韓信也是洞若觀火,這一刻,韓信只能仰天長嘆息,天不假年,天不假年哪……
  
  前方忽然響起腳步聲,遂即薛歐來到了韓信跟前,稟報導:“大王,算算時間,聯軍和楚軍應該已經進入僵持了,咱們是不是該動手了?”
  
  “不。”韓信輕輕搖手,淡然道,“不急,再等等。”
  
    ##########
  
  “殺!”西乞烈揮刀斜斬,擋在他面前的齊軍司馬頃刻間被削掉了半邊腦袋,頭蓋骨猛然拋飛的同時,更有鮮血伴隨著腦漿一下濺到了西乞烈臉上,西乞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水和腦漿,眼神霎時變得格外的嗜血,格外的猙獰。
  
  “全軍向前!”西乞烈一引橫刀,再次大步向前,一邊仰天長嗥,“殺光這些齊國佬,哈哈哈,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
  
  “吼!”程黑奮盡全力終於將面前的楚軍司馬斬殺當場。
  
  不過,楚軍司馬臨死前的反手一刀也在程黑的大腿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鑽心的疼痛襲來,程黑忍不住以劍柱地,單膝跪倒在地,該死的,這些楚國佬太凶悍了,明明已經身受重傷,卻仍然不顧一切向前,為了戰功,他們真就不怕死?
  
  “大哥,弟兄們頂不住了!”族弟程季靠了上來,劇烈地喘息著。
  
  “頂不住也要頂住,跟他娘的楚國佬拼了!”程黑奮然起身,揚劍怒吼,眼神卻忍不住越過戰場投向泗水河的東岸,大王哪大王,你的援軍什麼時候能夠出現?
  
    ##########
  
  楚軍大營,中軍大帳。
  
  畢書背負雙手,正在帳中來回踱步,一撥接一撥的快馬疾馳而來,將戰場態勢流水般呈報到畢書面前,外面的激戰已經持續半個多時辰,目前仍在僵持之中,楚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還有騎兵,可聯軍畢竟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英布的淮南軍,表現得相當凶悍!
  
  淮南軍有此凶悍表現也在情理之中,無論如何,這一戰淮南將士都是為了生存而戰,一旦戰敗,不僅淮南國會滅亡,他們也定會人頭落地,還有他們的妻兒老小,也將面臨極其悲慘的命運,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家人,他們都必須拼死相博。
  
  在淮南軍的這股氣勢沒有真正衰竭之前,楚軍很難將他們打垮。
  
  隨著時間的推移,楚軍和聯軍已經完全糾纏在了一起,以淮南禁軍為箭頭的左翼聯軍已經深深地鍥入了楚軍中路,但是左右兩翼的楚軍騎兵也已經迂迴包抄了過來,整個戰線呈犬牙交錯狀,已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此時,不管是楚軍還是聯軍,都只能向前而無法後退了。
  
  繼續向前、打垮對手則是天堂,後退半步、一泄千里就是地獄!
  
  倏忽之間,畢書頓步回頭,深邃的目光已然越過泗水落到了東岸的密林上,楚軍和聯軍主力已經僵持之勢,韓信……差不多該出手了吧?
  
    ##########
  
  泗水東岸,密林之中。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倏忽之間,韓信從幽遠的虛空中收回視線,然後回頭吩咐薛歐道:“上將軍,時辰差不多了,可以出擊了。”
  
  “喏!”薛歐轟然應喏,又鏘然拔劍大吼起來,“大王有令,出擊,全軍出擊……”
  
  霎那間,正在林中靜坐休息的齊軍將士便紛紛起身,最靠近密林邊緣的輕兵更是從撥拉開草叢,從中抬起一條條的竹筏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泗水,由於準備充分,前後還不到兩刻鐘的功夫,一條寬逾五十步,由竹筏接成的浮橋就已經架好。
  
  當韓信乘坐的肩輿出現在泗水河畔時,一隊隊的齊軍早已經踩著浮橋渡過泗水,向著不遠處的楚軍大營洶湧而去。
  
  前方,楚軍大營已經遙遙在望。
  
  雖然還隔著好幾里遠,卻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個楚軍大營已經陷入了巨大的騷亂,很顯然,留守大營的楚軍已經發現了正在渡河的齊國大軍,不過這時候才發現已經是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畢書既便知道,也不可能回師自救了。
  
  薛歐收劍回鞘,滿臉猙獰地對韓信說道:“大王,楚軍完了!”
  
  在薛歐看來,楚軍的確已經完了,畢書的主力大軍已經被太子和英布的聯軍纏住,就憑留守大營的這麼點兵力,面對大王的五萬大軍簡直就是螳齤臂當車,大營一旦失守,所有的輜重器械糧草將盡歸齊軍,畢書還拿什麼跟聯軍打?
  
  韓信卻是神情凝重,畢書可不是龍且,更不是魏豹、陳餘、章邯之流所能比擬,不出意外的話,畢書肯定還留了後手,留守大營的楚軍絕對不會只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點,不過這又如何?楚軍大營,他韓信是勢在必得!
  
  不到半個時辰,五萬齊軍便已經全部渡過泗水,迅速逼近了楚軍大營。
  
  薛歐霍然回頭,以徵詢的眼神望向韓信,韓信輕輕頷首,薛歐當下轉身回頭,又鏗然拔出長劍遙指前方楚軍大營,厲聲長嗥起來:“大王有令,攻… …”
  
  “殺!”正緩緩向前的齊國大軍霎時排山倒海般吶喊起來,一個個紛紛加快速度,如狼似虎般沖向了前方不遠處的楚軍大營,前方雖然有鹿砦和壕溝,可齊軍將士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區區些許障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破去。
  
  五百步,四百步,兩百步,轉眼之間,齊國大軍已經迫近到了百步之內。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只有寥寥幾百個弓箭手的寨牆上卻突然間站起了密密麻麻、無可計數的楚軍弓箭手,霎那間,一波波密集的箭雨已經從寨牆上傾洩而下,正叫囂著向前掩殺的齊軍將士就像是被收割的麥草,一片片地倒了下來。
  
  “伏兵?!”薛歐的眼睛霎時睜得比銅鈴還大,“竟然還有伏兵?!”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韓信卻神情自若,淡淡地道,“傳令,輕兵後退,重甲武卒負櫓向前,限半刻鐘破開鹿砦,填平壕溝。”
  
  “喏!”薛歐轟然應喏,再猛然一揮手,陣中便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
  
  正像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的輕兵便紛紛退了下來,一排排的重甲步兵卻扛著由木板拼成的又厚又重的巨櫓緩緩上前,箭雨依然從前方寨牆上傾洩而下,卻再無法對齊軍構成任何威脅了,藉著巨櫓的掩護,齊軍很快便迫近到了楚軍大營前。
  
  薛歐再一招手,一隊隊輕兵便再次上前,準備破開鹿砦,填平壕溝。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楚軍大營內再次出現了驚人的異變,遮擋在柵欄後面的木板一片片地倒下,一架架巨大的、笨重的器械便顯露了出來,薛歐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床弩,竟然是床弩!柵欄後面竟然埋伏了數百架床弩!
  
  說時遲那時快,守在床弩邊上的楚軍銳士已經狠狠地砸下了木錘。
  
  伴隨著連續不斷的巨響,一排排幾有兒臂粗細的巨箭已經呼嘯而出,閃電般射向了幾十步外的齊軍櫓盾,瞬息之間,齊軍的櫓盾便被紙片般被巨箭破了開來,躲在櫓盾後面的齊軍重甲還有試圖破開鹿砦、填平壕溝的輕兵再次一片片地倒了下來。
  
  尤其讓韓信、薛歐暗自心驚的是,楚軍床弩的射速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床弩他們並非沒有見過,但是射速如此之快的床弩他們卻是首次看見。
  
  “齊王,在下等你多時了!”
  
  “齊王,在下等你多時了!”
  
  “齊王,在下等你多時了!”
  
  韓信、薛歐君臣正暗自心驚時,一個浩浩蕩蕩的聲音便從楚軍大營里傳了出來,毫無疑問,那是成千上萬名楚軍匯聚在一起,正對著大營外的齊軍喊話。
  
  “陷阱!”薛歐霍然回頭,望著韓信說道,“大王,這是個陷阱!”
  
  韓信心頭也是一片凜然,看來畢書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出奇兵偷襲楚軍大營了,他早就張開陷阱在這裡等著他了!不過遂即,韓信眸子裡便又浮起了一絲異樣的冷焰,偷襲大營是被畢書識破了,可是另一記殺手鐧呢?畢書是不是也能識破呢?
  
  “大王。”薛歐吸了口氣,沉聲道,“現在怎麼辦?還攻不攻了?”
  
  “不必再攻了。”韓信擺了雷手,說道,“楚軍早有準備,又兼有器械之利,再想襲取楚軍大營已然不可能了,為今之計,還是繞過楚軍大營,與太子、淮南王合兵一處,從正面堂堂正正地攻擊楚軍主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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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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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虎賁軍

  “停!停止放箭……”
  
  鐵牛猛然揚起右手又狠狠地握緊成拳,上百架大型連弩便停止了發射,守在寨牆上的近萬名弓箭手也紛紛停止了放箭。
  
  衝著潮水般退下去的齊軍狠狠地吐了口口水,鐵牛又轉身對畢書說道:“上將軍,韓信也不過如此,這就完事了?”
  
  “完事?”畢書搖頭道,“沒那麼簡單。”
  
  “沒那麼簡單?”鐵牛不解地撓了撓頭,忽又抬頭望著泗水東岸的密林,問道,“難不成對面林子裡還有伏兵?要不,派斥候進去探探?”
  
  畢書微笑搖頭,然後一正臉色,喝道:“鐵牛聽令。”
  
  鐵牛急上前半步,對著畢書挺了挺胸,昂然道:“末將在。”
  
  畢書一甩白綢大氅,又揚起右手豎起食指,道:“本將軍給你留下一萬人馬,大營若有閃失,本將軍唯你是問。”
  
  “喏!”鐵牛轟然應喏。
  
  畢書又環視身後十幾員部將一圈,沉聲道:“其餘諸將,各率本部人馬,隨本將軍出寨與子車將軍的大軍匯合,跟齊軍、淮南軍決一死戰!”
  
  “喏!”十幾員部將亦轟然應喏,紛紛領命去了。
  
  不稍時,楚軍大營緊閉的轅門便再次打開,一隊隊的重甲步兵、戟矛兵、輕兵、弓箭手還有騎兵從中洶湧而出,然後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結成了嚴密的陣形,踩著整齊的步伐,喊著嘹亮的號子踏上了戰場。
  
    ##########
  
  韓信大軍率先與韓闔、英布聯軍匯合。
  
  聞聽韓信親至,英布趕緊讓人把巢車降下,走下巢車,英布一眼就看見了韓信,跟四年前相比,韓信可真是消瘦多了,而且眉宇之間隱含青氣,一副生機行將斷絕的樣子,英布心下嘆息,當下上前拱手見禮道:“齊王,你瘦了。”
  
  “淮南王,你也老了。”韓信回禮,心下同樣不無感慨。
  
  見兩位國君都有些意興蕭瑟,趙炎趕緊勸道:“大王,淮南王,此非敘舊之時,還是請兩位大王趕緊上車,指揮大軍打敗楚軍才是。”
  
  “對對對,戰事要緊。”英布趕緊肅手,將韓信讓進了巢車。
  
  不到片刻,巢車便再次升上了高空,英布指著沸反盈天的戰場對韓信說道:“齊王,這一戰咱們的情形不容樂觀哪,楚軍雖然在兵力上處於劣勢,可他們的裝備比咱們好許多,士卒的後勁也足,你看,咱們已經明顯落入下風了。”
  
  韓信默默地點了點頭,不用英布說他都看見了。
  
  聯軍的確已經陷入了被動,淮南軍由於是為了生存而戰,三軍用命,情形稍好,齊軍卻明顯有些招架不住了。
  
  英布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說道:“齊王,奇襲楚軍大營失手,聯軍已經挫動銳氣,不如暫且退兵,待來日再與楚軍決戰?”
  
  這一刻,英布已經萌生了退意,聯軍跟楚軍的這場大戰原本就只是煙幕,目的不過是引動楚軍傾巢來戰,替韓信出奇兵偷襲楚軍大營製造機會,現在奇襲已經失手,那麼這場大戰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因為現在聯軍的情形很不樂觀,既便韓信的指揮能力無人可及,總也不能逆天吧?受限於聯軍將士的體力,最好的結果也就跟楚軍打個平手。可聯軍想要的絕不是一場平局,所以與其這樣僵持下去,不如來日準備充分之後再行決戰。
  
  韓信卻擺了擺手,淡然道:“淮南王,先不急退兵。”
  
  “嗯?”英布聞言頓時心頭一動,莫非齊國另有奇兵?
  
    ##########
  
  鐵旦以刀柱地,如同六月天跑了兩百里的公牛,劇烈地喘息著。
  
  長時間、高強度的殊死博殺,幾乎抽空了鐵旦肺裡的每一絲空氣,此時此刻,就是喘息他都感到胸口隱隱作疼,殷紅的血液正順著他的額角汩汩滑落,又流淌進了眼角,鐵旦再睜眼看去,整個世界便如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霧。
  
  “嗚嗚嗚……”城外再次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
  
  鐵旦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慘笑,該死的齊國佬,又要進攻了嗎?
  
  鐵旦已經記不清總共打退了齊軍的多少次進攻,放眼望去,城頭上、城牆下、壕溝裡已經堆滿了兩軍將士的屍體,有楚軍的,更多的卻是齊軍的,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縱然是鐵旦這樣的老兵,也差點忍不住吐了。
  
  “來吧,來吧,放馬過來吧!”鐵旦在心底無聲地吶喊著,傷痕累累的雙臂已如灌了鉛般沉重,卻依然將冰冷而又沉重的橫刀一寸寸地舉了起來,又緩緩橫在胸前,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照射在血染的刀鋒上,霎時間反射出一抹淒豔的紅輝。
  
  鐵旦身後,一個接一個楚軍將士跟著爬起,又顫巍巍地站定。
  
  深深地吸了口充滿血腥味的空氣,鐵旦陡然仰天怒嗥:“泱泱大楚!”
  
  “赳赳死士……”越來越多的楚軍將士掙扎著爬起來,橫刀在胸、仰天怒吼。
  
  鐵旦伸出左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又伸出食指舔了舔,再次怒吼:“血不流乾,血不流乾,血不流乾乾乾乾……”
  
  鐵旦的怒吼猶如狼王咆哮,在城頭上翻滾激盪、久久不歇。
  
  一個老兵從血泊中爬起,神情冷漠地將溢出體外的半截腸子塞回了傷口,又一個老兵從死人堆裡掙扎著站起來,毫不猶豫地拔下了插在右眼上的箭矢,還有一個老兵扶著垛堞緩緩站了起來,他的右腿已經齊膝而折,森森白骨綻露,更有鮮血淋漓而下。
  
  當鐵旦的怒吼聲終於隨風消逝,最後倖存的數百楚兵便如遭遇強敵挑釁的狼群,一個個昂起頭顱排山倒海般怒吼起來。
  
  “死不休戰……”
  
  “死不休戰……”
  
  “死不休戰……”
  
    ##########
  
  曹窋凜然倒吸了一口冷氣,腳下也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半步。
  
  這些該死的楚國佬,還真是頑強得超乎想像哪,都這樣了,還有如此氣勢? !
  
  這一刻,曹窋必須得承認,眼前這支楚軍是他有生以來所遇見的最頑強的軍隊,他們也許不是防禦最強的軍隊,但絕對是意志力最頑強的!有好幾次,齊軍都已經攻上了城頭,可是最後,卻又硬生生地被楚軍給趕了回來。
  
  這群瘋子,關鍵時刻真敢拿人命填哪!
  
  環顧左右,望著一群群、一隊隊渾身帶傷、垂頭喪氣的齊軍將士,曹窋頓時感到臉上好一陣火燒火燎,三萬最精銳的齊國禁軍,攻打只有區區三千楚國更卒把守的小城,激戰兩個多時辰,死傷五六千眾,竟然還拿它不下? !
  
  如果不是大戰當前,曹窋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再回頭時,曹窋的眼神裡已經重新燃起了戰意,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濃烈戰意,就像有兩團烈火在他的瞳孔裡幽幽燃燒,符離城,還有城內的軍糧輜重,他曹窋勢在必得!無論對面的楚軍再怎麼頑抗,也絕對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
  
  清越的金屬磨擦聲中,曹窋緩緩抽出了佩劍,這一次,他要親自衝陣!
  
  號角聲響徹長空,戰鼓聲擂得人熱血沸騰,曹窋以手中長劍往前虛虛一指,遂即甩開大步飛奔而去,下一刻,嘹亮的長嗥才沖霄而起: “攻……”
  
    ##########
  
  城頭上,鐵旦的神情一片冷漠。
  
  黑壓壓的齊軍潮水般湧到城下,又順著一架架的長梯蜂擁而上,城頭上的鐵旦和最後倖存的數百楚軍卻根本無動於衷,箭矢早已射完,滾木、擂石還有猛火油也已耗光,倉庫裡雖然還有很多,卻沒人、也來不及去搬運了。
  
  不過,他們還有人,他們還能拿命來守城!
  
  只要有一個楚兵還活著,齊國人就別想踏入符離城半步!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員罩著大氅、手持寶劍的齊軍將領已經搶上城頭。
  
  緊了緊手中滴血的橫刀,鐵旦陡然上前兩步、一刀狠狠劈下,只聽鏘的一聲炸響,一股狂野的力量頓時潮水般倒捲而回,鐵旦悶哼一聲,右手再無法握緊刀柄,沉重的橫刀頓時脫手而飛,又噹啷一聲落在了幾十步外。
  
  鐵旦眸子裡霎時綻起狂暴之色,張開雙臂撲向了齊軍大將,齊軍大將一劍刺出,霎時刺穿了鐵旦的腹部,鐵旦卻只是蹙了蹙眉,健壯的身軀仍然前撲,遂即​​鐵臂狠狠合攏,一下摑住齊軍大將的頸部,再不肯撒手。
  
  齊軍大將暴怒,一劍又一劍刺出,霎時將鐵旦的腹部刺成了篩子。
  
  鐵旦滿臉猙獰,殷紅的血就像是泉水般從他嘴裡汩汩溢出,卻就是不肯撒手,不撒手就是不撒手,除非老子嚥氣,否則休想踏入符離半步,休想……臨死前的彌留之際,鐵旦分明聽到了一陣悠遠的號角聲,那是……楚軍的號角?
  
  遂即,鐵旦的目光便越過喧囂的戰場,落在了城外。

  城外,一隊隊的楚軍重甲正從數里外的密林裡洶湧而出,在楚軍重甲的最前方,一桿土黃色的大纛異常醒目,大纛上繡著一頭張牙舞爪的斑瀾猛虎,虎賁軍,晉襄將軍的虎賁軍終於趕到了,符離……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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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虎將
  
  “哈,哈,哈……”
  
  晉襄手持長戟,瘋狂地催促著胯下的坐騎,直恨不得一步就跨上符離城頭!
  
  晉襄並不擔心符離城中的軍糧,因為這根本就是個陷阱,符離城中堆積如山不是什麼糧食,而是裝滿沙子的麻袋,晉襄真正擔心的是守符離的鐵旦,以及他麾下的三千楚軍,上將軍明顯有意犧牲這三千楚軍以換取最大的勝利!
  
  上將軍是純粹的兵家,他一心只想盡可能地減少楚軍的傷亡,只要能以最小的傷亡換取最大的勝利,上將軍絕不會吝嗇鐵旦和區區三千士卒,必要的時候,既便是他這個虎賁將軍以及兩萬虎賁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捨棄!
  
  可他晉襄做不到如此冷酷、如此無情!
  
  胯下坐騎通靈,明顯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當下昂首長嘶一聲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霎那之間,便如一道黑色閃電向著前方疾馳而去,晉襄身後的數百親騎同樣拼命催促坐騎,甚至不惜以刀背猛拍馬臀,卻再無法追上晉襄的速度。
  
  大地猶如潮水般往後倒退,黑壓壓的齊軍則在迅速接近。
  
  齊軍似乎是懵了,有人在後退,有人在猶豫,也有人嚎叫著迎了上來,望著已經徹底陷入混亂的齊軍,晉襄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猙獰的殺機,不管你們降還是戰,今天都必須為戰死的弟兄償命,遇上我晉襄,遇上虎賁軍,算你們倒霉!
  
  急促的馬蹄聲中,一員齊軍悍將率先沖殺到了晉襄跟前,然而,不等他高舉的大斧斬落下來,晉襄手中的長戟就早已經惡狠狠地摜在了他的胸口上。
  
  只聽得“喀嚓”一聲,齊將的胸骨連同罩了護心鏡的胸甲就已經被砸得粉碎,而晉襄的長戟卻是餘勢未竭,以無比狂野之勢將齊將足有四百斤的身軀整個從馬背上帶離,斷線風箏般往後倒飛而起,人在空中,那齊將便已經斷了氣。
  
  齊軍陣中一片嘩然,來將一戟之威,竟至於斯!
  
  電光石火之間,晉襄已經縱馬衝到了齊軍陣前。
  
  說時遲那時快,十幾名齊軍重甲已經扛著沉重的大盾迎上前來,試圖以血肉之軀在晉襄面前結成一道堅牆,然而,他們小覷了晉襄的坐騎,更高估了自己的防禦力,晉襄既沒有縱馬跳躍,也沒有勒馬躲避,而是徑直驅馬撞了上去。
  
  “嘭!”巨大的撞擊聲中,擋住去路的兩面大盾當場碎裂,頂在盾後的兩名齊軍重甲也頃刻間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後倒飛而起,就憑三四百斤的血肉之軀,要想擋住足有三四千斤重並且處於高速奔跑中的戰馬,不啻於螳臂當車。
  
  幾乎是在坐騎撞飛兩名齊軍重甲的同時,晉襄手中的長戟也以雷霆萬鈞之勢當空劈下,站在第一排重甲身後的一名齊軍校尉甚至來不及舉劍格檔,就被晉襄從頭至腚劈成了兩爿,那巨大的衝擊力,幾乎將齊軍校尉的屍身生生斬爆!
  
  “轟!”飛奔的戰馬再次撞上了第二堵防線,憑藉巨大的衝擊力,再次輕易地摧毀了齊軍重甲結成的盾牆,不過連續的撞擊之下,戰馬的速度終於降了下來,一名齊軍司馬抓住機會猛然間騰空而起,一劍照著晉襄咽喉刺了過來。
  
  “找死!”晉襄戟交左手,右拳已經迅疾如電猛砸而出。
  
  間不容髮之際,齊軍司馬的長劍幾乎是擦著晉襄的面甲滑過,而晉襄的鐵拳卻重重地砸在了齊軍司馬的腦袋之上,只聽得“咯崩”一聲,齊軍司馬的腦袋便如西瓜般碎裂了開來,腦漿伴隨著碎骨血液漫天飛濺,狀極慘烈。
  
  “轟轟轟轟!”又是數聲巨響,晉襄的坐騎連續撞穿了齊軍重甲的四道封鎖,一頭撞進了戟矛兵的隊列中,此時,戰馬衝刺的強大慣性終於給它自己帶來了致命的傷害,十幾枝長戟或者長矛幾乎是同時刺進了晉襄坐騎的胸部以及腹部。
  
  “希律律……”晉襄的坐騎悲嘶一聲,終於倒在了血泊之中。
  
  馬背上的晉襄卻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高高拋起,不等晉襄落地,數十上百枝長戟、長矛已經匯聚成了一大片矛戟之林,無數鋒利的尖刃直指長空,靜等晉襄勢竭從空中墜落,然後在他的身上紮出數十上百個透明窟窿。
  
  生死關頭,晉襄在空中翻了個身,變成頭下腳下,遂即雙手持戟一通瘋狂橫掃,刺向晉襄的幾十枝戟矛霎時尖刃斷裂,只剩下了一桿桿木柄,晉襄毫髮無損地落了地,遂即連人帶戟像陀螺般旋轉起來,四周的齊軍輕兵霎時倒下了一大片。
  
  不過很快,數十名齊軍輕兵便再次擋住了晉襄的去路。
  
  還有更多的齊軍輕兵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幾十枝長戟、長矛霎時在空中交織成了一個嚴密的戟矛牢籠,向著晉襄頭上狠狠壓了下來,晉襄哂然,雙腳重重一蹬地面,整個人已經向著空中狠狠騰起,當空壓下的戟矛牢籠霎時被撞得四分五裂。
  
  “擋我者死!”晉襄一聲怒吼,巨大的聲浪猶如實質咆哮而下。
  
  下一刻,晉襄手中的長戟已經帶起無數殘影向著四面八方飛斬而出,血光崩濺,圍在晉襄四周的幾十名齊軍輕兵幾乎是同時倒在了血泊中,有人被挑開了咽喉,有人被剖開了胸腹要害,更多的人卻是屍首分離,立斃當場。
  
  “弓箭手,弓箭手在哪裡?給本將軍射死他,射死他!”
  
  亂軍之中,一個憤怒的聲音驟然響起,晉襄霍然抬頭,只見幾十步外,一員齊軍大將正舉著長劍怒吼,在他身邊,已經聚集了幾十名弓箭手,霎那間,晉襄嘴角便綻起了一抹無比猙獰的殺機,不管你是誰,你的命我晉襄要定了!
  
  “吼!”晉襄怒吼一聲,鐵塔般的身軀再次騰空而起。
  
  幾乎是在晉襄騰空的同時,幾十枝羽箭已經向著他的胸腹要害射了過來,晉襄卻是理也不理,說時遲那時快,這幾十枝羽箭便已經射中了晉襄,只聽叮叮幾聲輕響,絕大多數羽箭被鱗甲彈開跌落,只有幾枝羽箭扎進鱗片縫隙,卻根本不足以傷害晉襄。
  
  再下一刻,晉襄右臂奮力後揚再猛然向前,沉重的長戟霎時挾帶著刺耳的尖嘯向著幾十步外的齊軍大將疾射而去,齊軍大將急欲閃避時卻已經晚了,只聽“噗”的一聲悶響,晉襄的長戟便已將他整個射穿,又帶著他生生釘入了身後不遠的城牆上。
  
  “嗖嗖嗖……”晉襄堪堪落地,十幾枝長戟便從四面八方同時刺到。
  
  “都給老子閃開,閃開!”晉襄暴怒如狂,肌肉虯結的雙臂閃電般一掄,便將十幾枝長戟挾在了腋下,再猛然一個急旋,十幾名齊軍輕兵便已經慘叫著翻跌在地,這些翻跌的輕兵又撞倒了更多的輕兵,整個齊軍陣形霎時一陣大亂。
  
  趁著這個間隙,晉襄飛奔兩步,整個人再次騰空而起,在空中踏著齊軍輕兵的腦袋連續兩次借力,晉襄便已經飛天大梟般落到了深深刺入城牆的大戟之上,在晉襄四百多斤身板的重壓之下,通體由精鐵打造而成的長戟一下彎成了弧形。
  
  但是很快,極度彎曲的長戟便開始猛烈地反彈,藉​​著長戟反彈的狂野力量,晉襄龐大的身軀已經像只迅疾的大鳥,一下沖天而起,在騰空而起的瞬間,晉襄右手一揮,腰間的橫刀便已經來到了他的手中,那雪亮的刀鋒,映日生寒。
  
  曹窋最後在楚將的腹部猛戳了兩劍,那楚將才無力地鬆開了摑住他頸部的雙臂,楚將的屍首叭嗒一聲跌落城頭,曹窋也終於可以喘口氣了,然後,他才剛剛喘了口氣,強烈的危機感陡然從腦後潮水般席捲而至……
  
  猛然回首,曹窋無比吃驚地看到,一員鐵塔般的楚將已經飛上城頭,在沒有借助雲梯的情形之下,竟然就直挺挺地飛了上來,再下一刻,一抹冰冷的寒輝向他迅速逼近,遂即就是凍入骨髓的冰寒,將他徹底吞噬。
  
  在喪失最後一絲意識前,曹窋隱隱聽到一聲悲呼,鐵蛋? !
  
  只一刀,晉襄便將曹窋從頭至腚劈成了兩半,不等曹窋屍身倒地,晉襄便已經躍落城頭又一把扶起了血肉模糊的鐵旦,鐵旦雖然是高初親兵出身,可他與晉襄的私交一直不錯,望著懷中已經斷氣的鐵旦,晉襄不禁悲憤交加。
  
  鐵旦原本是可以不死的,守符離的三千士卒原本也可以大部保全!
  
  如果,虎賁軍能夠早半個時辰,不,哪怕早半刻鐘趕到,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晉襄有足夠的信心擊敗這幾萬齊軍,管他是禁軍還是御林軍,在虎賁軍面前,它就是盤菜!然而上將軍的軍令不可違,上將軍嚴令,不到中午絕不許馳援符離哪!
  
  鐵旦已死,三千楚軍也大多戰死沙場,晉襄的怒火頓時間傾洩到了已經搶上城頭的齊軍身上,晉襄猛然抬頭,無比猙獰的目光已經死死地鎖定了不遠處一個齊軍司馬,那齊軍司馬頓時如遭雷噬,竟再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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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攻守之勢

  泗水河畔,戰場態勢正在逐漸逆轉。
    
  韓信不愧是兵家之仙,幾十年縱橫馳騁、所向無敵的聲名絕不是吹出來的,他才剛剛出現在巢車之上,甚至還沒有下達任何的軍令,原本士氣低落、已經陷入崩潰邊緣的齊軍將士便立刻爆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士氣也隨之恢復。
    
  及至韓信接過指揮大權,迅即指揮聯軍向楚軍發起了猛攻。
    
  因為韓信的出現,聯軍的士氣高漲到了極致,面對聯軍潮水般的猛攻,已經從虞子期手中接過指揮權的畢書不得不下令全軍收縮,擺開全力防禦的架勢,因為此時的聯軍正在勢頭之上,與之對攻並非明智之舉。
    
  高聳的巢車上,畢書正一條條地下達軍令。
    
  再次面對韓信,畢書已經比三年前從容了許多,韓信的指揮造詣還是那樣深厚,齊軍的攻勢還是那樣凌厲、刁鑽,可畢書卻也已經成長了,無論韓信如何指揮調度,無論齊軍組織起多麼刁鑽的攻勢,都會被畢書從容化解。
    
  楚軍的陣形雖然在收縮,卻絲毫不亂。
    
  西乞烈深深地吸了口氣,對畢書說道:“不愧是韓信,竟然憑藉一己之力生生扭轉了整個戰場的走勢,這份號召力,這指揮造詣,當真讓人嘆為觀止!”
    
  子車師卻是劍眉深蹙,沉聲道:“可是韓信的號召力再強、指揮造詣再深厚又如何?韓信心裡應該很清楚,單論指揮造詣,上將軍已經完全不輸於他,別看現在聯軍佔盡上風,可要想真正打垮我軍卻是癡心妄想!”
    
  虞子期道:“很顯然,韓信還留了後手!”
    
  畢書笑道:“韓信在等,等待他的另一路奇兵能帶給他驚喜。”
    
  “另一路奇兵?”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頓時臉色微變,“除了奇襲大營的伏兵,韓信竟然還安排了另外一路伏兵?”
    
  畢書在符離的安排,軍中很少有人知道,既便是虞子期這樣的軍中重將,也僅僅只知道晉襄的虎賁軍不知去向,他們還以為虎賁軍就埋伏在附近,將作為眼前這場決戰的決定性力量在關鍵時刻殺出,卻不知道畢書竟然另有安排。
    
  “對,韓信還安排了另外一路伏兵。”畢書輕輕頷首,又道,“不過,這路伏兵即將帶給他的不是驚喜,而是噩耗!”說到這裡,畢書忽然間微微轉頭,幽遠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經越過幾十里虛空,落到了低矮的符離城上。
    
    #########
    
  符離,大戰已然落幕。
    
  三萬齊軍雖然是齊國最為精銳的禁軍,可是再精銳也不可能跟虎賁軍相比,無論是裝備還是訓練,或者單兵素質,虎賁軍都要超出齊國禁軍一大截,關鍵是齊國禁軍已經在符離城下鏖戰了整整半日,消耗了大量的體力還有精力。
    
  晉襄一刀將面前的齊軍校尉劈成了兩半,再環顧四周時,只見齊軍已經完全崩潰,正漫山遍野落荒而逃,而他的虎賁軍則在到處追殺!以橫刀在齊​​軍校尉身上用力地擦了擦,擦去刀身上的血漬,晉襄轉身走下了低矮的城樓。
    
  面對如此結果,晉襄不得不佩服畢書的神機妙算。
    
  畢書嚴令虎賁軍不到中午絕不能出擊是有道理的,因為畢書考慮得非常充分,以符離低矮不足兩丈(四米)的城牆,在齊國大軍的猛攻之下,鐵旦的三千守軍差不多也就能夠堅守到中午時分,也就是說,當虎賁軍出擊時,齊軍正是勝利在望的時候。
    
  齊軍由勝利在望一下轉入逆境,那種從高空直墜深澗的感受絕不好受,既便是意志最堅定的老兵,也難免鬥志消沉,再加上齊軍已經廝殺了半日,體力消耗極大,而虎賁軍卻養精蓄銳已久,最後的結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最終,虎賁軍幾乎是兵不血刃打垮了齊國禁軍!
    
  如果虎賁軍早一個時辰出擊,固然可以救下鐵旦以及絕大部份守軍,可那時齊國禁軍還沒有看到勝利的曙光,在遭到虎賁軍夾擊之時心理上的落差就不會太大,彼時齊國禁軍跟虎賁軍之間肯定會有一場惡戰,虎賁軍將要付出的代價絕不會只是三千人。
  
  換句話說,畢書以鐵旦以及三千府兵換回了原本鐵定犧牲的數量更多的精銳虎賁,這筆買賣絕對超值!但是,晉襄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畢書的冷血,如果是他晉襄領軍,他寧可犧牲更多的虎賁軍,也誓要救回鐵旦以及符離城的守軍。
    
  在晉襄看來,這不是值不值的問題,而是兄弟、袍澤之間的信任與依托!
    
  今天你對鐵旦見死不救,那麼明天,別人會不會也對你見死不救?如果,大家都只考慮利益,而沒有半點兄弟之義、袍澤之情,那未免也太冷酷了,晉襄不希望他的虎賁軍變成一支冷酷無情的軍隊,一點也不希望。
    
  望著城頭上、馬道下以及​​城門內外橫七豎八倒臥遍地的楚軍屍體,晉襄不禁握緊了一對缽大的鐵拳,上將軍,你雖然替虎賁軍保存了兵力,也替大楚積蓄了實力,可我晉襄絕不會因此而感激於你,更不會視你為……袍澤!
    
    ##########
    
  半個時辰後,畢書便接到了晉襄的捷報。
    
  聞聽虎賁軍在符離大敗齊國禁軍,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頓時振奮不已。
    
  “韓信好陰險,竟然想偷襲我們的囤糧基地。”西乞烈道,“幸好上將軍早有防備,早早地將虎賁軍埋伏在了符離城外,要不然,這次就麻煩大了。”
    
  子車師想得明顯比西乞烈更遠,道:“上將軍,齊國禁軍敗亡,消息傳開之後聯軍必然會軍心浮動,不如下令反擊吧,打敗韓信,當在此時!”
    
  “不。”畢書卻擺了擺手,淡然說道,“韓信不會讓這個消息擴散的,我們派人喊話也不會有人信,所以,今天這一仗咱們只守,不攻!”
    
    ##########
    
  聯軍的攻勢越見凌厲,不過楚軍也依然像磐石般巋然不動。
    
  英布抹了抹額上汗水,扭頭對韓信說道:“齊王,楚軍的頑強超乎想像哪,聯軍都已經猛攻了快兩個時辰了,他們竟然還沒有露出一絲敗象!”
    
  “無妨。”韓信擺了擺手,道,“楚軍再頑強,也終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是麼。”英布心頭微動,道,“敢問齊王,不知道楚軍什麼時候會露出破綻?”
    
  韓信微微一笑,說道:“淮南王放心,該露出破綻時,楚軍自然就會露出破綻。”
    
  見韓信如此自信,英布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心裡卻非常好奇,這個韓信,究竟還留了什麼樣的後手呢?
    
  見英布憋得難受,趙炎忍不住說道:“淮南王,我王已經派曹窋將軍引三萬精銳禁軍前去襲擊楚軍的囤糧重地符離城,只等曹窋將軍襲破符離,燒毀了楚軍的糧草輜重,楚軍自然就會軍心浮動,彼時,楚軍又豈能不露出破綻?”
    
  “哦?”英布凜然道,“齊王神算,寡人佩服。”
    
  英布話音方落,巢車下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急探出護欄往下看時,只見一騎快馬如飛而來,馬背上卻是一員血透戰袍的齊軍將領,那齊軍將領一邊縱馬飛奔一邊高聲大吼,已經到了巢車近前,竟也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眾人頓時心頭一沉,韓信也隱隱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那齊軍將領便被齊軍力士用吊籃送上了巢車,看到韓信,齊將僕地跪倒,雙手抱拳慘然道:“大王,完了,全完了……”
    
  韓信的臉色霎時一白,瘦削的身軀也是微微一晃。
    
  站在旁邊的太子韓闔趕緊上前半步,伸手欲扶韓信,卻被韓信一把擋開了,當下韓信問那齊將道:“慢慢說,只要有寡人在,大齊的天塌不下來。”
    
  “喏!”齊將慘然應喏,又將符離之戰原原本本地道出。
    
  聽完齊將的敘述,英布、蒯徹、趙炎、韓闔、薛歐無不臉色大變。
    
  “什麼?楚軍竟然在符離也留了伏兵,還是最精銳的虎賁軍?!”
    
  “這怎麼可能?!難道畢書早就料到我王會出奇兵偷襲符離?!”
    
  “這下麻煩了,曹窋將軍和三萬禁軍損失殆盡,我大齊已經挫動銳氣,這淮南之戰可就吉凶難料了……”
    
  韓信卻絲毫不為所動,冷冷地道:“慌什麼?”
    
  正在竊竊私語的趙炎、韓闔、薛歐凜然噤聲,英布也有些神情訕然。
    
  韓信淡淡地環視了眾人一圈,又道:“奇襲符離不過是寡人諸多手段中的一樣,既便失手,也無關大局,曹窋和三萬禁軍敗亡,的確很可惜,不過我大齊仍有十幾萬大軍,再加上十幾萬淮南大軍,聯軍仍然佔據著兵力上的優勢。”
    
  英布皺眉道:“可是齊王,今天這一戰似乎沒必要再繼續了吧?”
    
  英布也不傻,曹窋的伏兵已經敗亡,今天這一仗聯軍已經取勝無望了。
    
  韓信點點頭,下令道:“傳令下去,嚴密封鎖曹窋兵敗的消息,不過現在還不能退,得繼續向楚軍猛攻,待天黑之後再行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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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免戰牌

  韓信一瞬不瞬地盯著公羊太醫,沉聲道:“老公羊,真的就沒辦法了嗎?”
    
  公羊太醫目露為難之色,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說道:“大王,老臣這裡還有半顆珍藏的千年老參,再輔以一套針法,可以使大王迅速恢復生機,但是……這是虎狼之法,一旦千年老參的藥效耗盡,大王的生將就會驟然……”
    
  最後的“斷絕”倆字公羊太醫沒說,不過韓信自然聽得懂。
    
  韓信目露黯然之色,低聲嘆息道:“老公羊,能撐多長時間?”
    
  公羊太醫抹了抹額頭冷汗,說道:“若大王能回國將養,至少可撐六個月,但是,大王若仍然留在軍中嘔心瀝血、勞神勞力,那就……很難說了。”
    
  “寡人知道了。”韓信無力地揮了揮手,又道,“施針吧。”
    
  公羊太醫咬了咬牙,轉身從藥箱裡取出了一個錦匣,又拿出了針套。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緊閉的大帳終於掀開,滿臉疲憊的公羊太醫從帳中走了出來,對守在帳外的英布、韓闔、趙炎、蒯徹、薛歐等人道:“大王已經醒了。”
    
  當下眾人當下魚貫進帳,走過公羊太醫跟前時,英布忽然腳下一頓,似乎想問什麼,不過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但英布心裡卻已經浮起了一絲陰霾,他早就聽說齊王受了重傷,好像還是被楚國神箭手由淵射傷的。
    
  英布原本還不相信,不過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則,傍晚退兵時,齊王怎麼好端端的就昏厥了?英布不能不擔心,萬一齊國大軍因為韓信昏厥而撤兵,那麼淮南國就肯定完了,僅憑不到十萬淮南軍,如何抵擋畢書的二十多萬精兵?
    
  大帳裡,韓信已經坐了起來,顯得精神抖擻,全無一絲病態。
    
  看到如此詭異的情形,韓闔、趙炎頓時心頭一凜,急回頭往公羊太醫看去,公羊太醫卻避開了視線,不敢與兩人對視。
    
  英布揖了一揖,頗為關切地道:“齊王,你的身體……無恙吧?”
    
  “無妨。”韓信擺了擺手,對向眾人肅手道,“坐,大家都坐吧。”
    
  當下英布等人在帳中席地而坐。
    
  薛歐衝韓信揖了揖,首先說道:“大王,我軍奇襲楚軍大營、符離縣連續失利,看來楚軍早有防備,怕是要有一場惡戰了。”薛歐其實還有句話沒說,從這兩仗的結果看,畢書對韓信的用兵套路似乎已經瞭如指掌。
    
  韓信卻擺了擺手,淡然說道:“奇襲楚營、符離乃是奇計,奇計被識破並不稀奇,當年井陘之戰時,李左車也曾識破寡人的奇計,並且還向陳餘獻上了一條毒計,險些置寡人於死地,李左車都能識破寡人奇計,何況是畢書?”
    
  英布、蒯徹聞言輕輕頷首,既然是奇計,就難免有被識破的時候。
    
  頓了頓,韓信又道:“只是寡人沒有想到,畢書竟能眼睜睜地看著三千符離守軍被我軍斬盡殺絕,直到即將破城前的那一刻,楚軍才驟然發動伏兵,如此冷血的做派,寡人也是自嘆不如哪,禁軍遭此慘敗也在情理之中。”
    
    ##########
    
  晉襄帶著虎賁軍連夜趕回了彭城大營。
    
  這會,晉襄正兩眼怒睜、直勾勾地瞪著畢書,語氣僵硬地說道:“末將必須得承認,上將軍算無遺策,符離縣之戰,已經將守軍、齊軍還有虎賁軍的兵力、戰力全部考慮在內,且絕無半絲差錯,結果也與上將軍所料絲毫不差,但是……”
    
  “子成,不得對上將軍無禮。”虞子期急伸手試圖阻止。
    
  晉襄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冷然說道:“但是,上將軍不覺得這麼做太冷血了嗎?鐵旦和守符離的三千將士不是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可以生死相依、性命相託的袍澤!”
    
  說此一頓,晉襄又語氣不善地說道:“末將職責所在,必當誓死遵從上將軍的軍令,水裡火裡絕不會皺一皺眉頭,既便​​上將軍決意犧牲虎賁軍之全體將士,末將也是毫無怨言,但是,我晉襄永遠也不會視你為袍澤,哼!”
  
  說罷,晉襄便一甩大氅轉身揚長而去。
    
  子車師、西乞烈對視一眼,追了上去。
    
  虞子期神情尷尬,勸畢書道:“上將軍,晉襄將軍與鐵旦將軍私交甚篤,他心裡一下子還接受不了鐵旦戰死的事實,有些情緒也是難免,還望上將軍不要往心裡去。”
    
  “本將軍不會因此生氣。”畢書擺了擺手,又道,“不過,有句話晉襄並沒有說錯,必要的時候,本將軍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掉虎賁軍,只要淮南之戰能夠贏得勝利,就沒有什麼是不能夠犧牲的,戰爭,從來就只有勝負成敗。”
    
  “呃,這……”虞子期頓時語塞,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畢書嘴角一抽,淡淡地問道:“子期將軍,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將軍很冷血?”
    
  “這個……”虞子期聞言微微一窒,遂即岔開話題道,“上將軍,末將擔心晉襄一時氣忿做出什麼傻事來,他要是帶著虎賁軍去攻擊齊軍大營就麻煩了,末將得去看看。”說罷,虞子期也轉身走了,大帳裡便只剩下了畢書一身。
    
  目送虞子期匆匆離去,畢書嘴角卻泛起了一絲無奈。
    
    ##########
    
  韓信環顧帳中眾人一圈,接著說道:“畢書如此冷血,必然不被麾下將領所喜,楚軍將領多半不會違逆畢書的軍令,但肯定不會視畢書為袍澤,這便給了我軍以可趁之機,明日再戰,寡人定當尋隙破之!”
    
  說此一頓,韓信又道:“這一次,寡人決意不以奇兵,而以堂堂正正之師,從正面打垮楚軍!寡人要用鐵的事實告訴畢書,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他若以為憑藉研究了幾次戰例就能對寡人的用兵套路瞭如指掌,那就大錯特錯了。”
    
    ##########
    
  次日,東方天際才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聯軍大營裡便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一隊隊睡眼惺忪的聯軍將士從帳篷裡罵罵咧咧地走出,一邊披上戰袍、拿上兵器,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伙房,按照慣例,每次大戰之前都會有一頓豐盛的大餐,有時候甚至還會有酒喝,搞不好這就是斷頭飯,又豈能落後?
    
  各營各部臨時充做伙房的帳篷前,這會早已經擺滿了堆積如山的饃饃,麥餅還有熱騰騰的飯糰,架在爐灶上的大鐵釜裡還燉了​​滿滿一釜牛肉,隔著老遠便聞到了誘人的肉香,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大頭兵們頓時間騷動起來。
    
  “不要擠,大家不要擠,人人都有份。”伙頭軍揮舞著巨大的馬勺,厲聲大吼道,“大王說了,每人三塊肉,還有湯,饃饃、麥餅還有飯糰啥的,管夠!”
    
  伙頭軍喊話時,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其實軍中的存糧已經不多,照今天這樣的吃法,最多半個月就揭不開鍋了,不過聽到伙頭軍喊話之後,原本拼了命往前擠的大頭兵們卻果然安靜了下來,反正人人有份,急啥急?
    
  不到片刻功夫,聯軍各營、各部的營地裡便響起了唏哩嘩啦的吃食聲,等到天色終於大亮時,二十多萬聯軍將士已經吃完了一頓極其豐盛的早餐,然後一個個挺著肚子,在各級將校的喝斥下開始整隊,遂即源源不斷地開出了大營。
    
    ##########
    
  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晉襄諸將魚貫走進畢書大帳時,只見畢書正斜靠在軟榻上翻閱兵書,諸將便有些不明所以,聯軍都已經逼到大營外約戰了,上將軍居然還在好整以暇地翻閱兵書?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這興致?
    
  虞子期揖了一揖,說道:“上將軍,出戰吧。”
    
  子車師也道:“對,出戰,他要戰,我便戰!”
    
  西乞烈和晉襄也是連聲附和,晉襄心中雖然對畢書非常不滿,可是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大敵當前,絕不是嘔氣的時候。
    
  “出戰?”畢書卻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淡然道,“出什麼戰?不戰。”
    
  “不戰?”諸將面面相覷,齊軍、淮南軍營前邀戰,楚軍若是不出戰,豈不是弱了自己的威風?一般來說,只有實力明顯不如對方才會選擇閉營堅守、避戰不出,可現在楚軍的實力明明不比聯軍弱,為什麼不出戰?
    
  虞子期道:“上將軍,避戰不出會助長聯軍的氣焰。”
    
  子車師道:“不僅如此,避戰不出還會挫傷我軍士氣,到時候,聯軍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侮辱我們,將士們心裡只怕是接受不了。”
    
  畢書依然搖頭,淡然道:“今非吉日,不戰!”
    
  “非吉日?”虞子期、子車師聞言只能苦笑,西乞烈和晉襄則有些懊惱。
    
  尤其是晉襄,憋足了勁想在戰陣上斬殺幾員聯軍大將給鐵旦報仇,可上將軍輕輕巧巧一句不戰,就讓的願望化為了泡影。
    
  “對了,還有這個。”畢書忽又指著帳角一塊大木牌對晉襄說道,“晉襄將軍,別忘了把這個掛到轅門上去,就現在。”
    
  晉襄當下上前拿起那塊足有五尺見方的木牌,再翻過來一看,只見上面端端正正地寫了免戰倆字,竟然是塊免戰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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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打消耗戰

  下午回大營時,韓信的臉色顯得很難看。
    
  整整一個上午,齊軍、淮南軍在楚軍大營前百般挑釁、肆意叫罵,甚至還派出大量士卒在楚軍營前卸下甲,公然休憩,真可謂是極盡侮辱之能事,可楚軍就是龜縮不出,除了在轅門上掛起一塊木牌,就再沒什麼表示了。
    
  免戰牌?畢書和楚軍竟然掛起了免戰牌? !
    
  難道畢書已經知道自己最多只剩下六個月的壽命?不過韓信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斷,畢書縱然是神仙,也絕不可能知道這件事,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楚軍已經發現齊軍、淮南軍缺糧的事實,所以準備跟聯軍打消耗戰。
    
  打消耗戰,最後撐不住的肯定是聯軍。
    
  想到這裡,韓信便忍不住輕嘆了口氣,若是符離之戰的結果能夠逆轉那該多好?如此一來,不僅齊軍缺糧的難題能夠迎刃而解,楚軍也會因為糧草不濟陷入被動,那時候,急於求戰的就該是楚軍,而不是齊軍、淮南軍了。
    
  思量間,韓信已經大步走進了齊王大帳。
    
  英布、韓闔、趙炎、蒯徹、薛歐等人魚貫而入,又分左右各自入席就座,英布雖然也位列諸侯王,跟韓信地位相若,可他委實不敢跟韓信平起平坐,就像韓信在劉邦面前,也從來沒有平起平坐的資格,諸侯王之間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英布入了席,又衝韓信拱了拱手,不無擔憂地道:“齊王,畢書小兒看來是打算跟我們打消耗戰了,這可不太妙啊。”
    
  旁邊韓闔、趙炎、蒯徹等人也是神情凝重。
    
  聯軍的確耗不起,自從三年前遭受項莊騎軍洗劫以來,齊國已經傷了元氣,大軍出征之前,韓闔手段使盡也只徵集到月餘軍糧,淮南國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些年英布輕信肥銖、馬業、張買等奸佞,國內早已民不聊生、盜匪橫行。
    
  如果不盡快想辦法,最多再過半個多月,聯軍就將斷糧!
    
  薛歐忽然跪坐起身,向韓信主動請纓道:“大王,臣願率一支精兵渡江深入江東,一面襲擾楚地一邊籌集軍糧,以解聯軍燃眉之急。”薛歐是想效法彭越,再來次薛歐撓楚,當然在骨子裡,薛歐還想藉此擺脫韓信、自立為王。
    
  英布頓時心頭微動,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當年楚漢滎陽大戰,劉邦因為丟了敖倉之糧,眼看就要無以為繼時,正是彭越率軍深入楚地,肆意燒殺擄掠搶,在極大地牽制楚軍兵力、削弱楚國國力的同時,還給劉邦送去了大量急需的軍糧,有了這些軍糧,漢軍才得以在滎陽反敗為勝。
    
  韓信卻是冷然搖頭,彭越撓楚能夠見效,那是因為彭越有那個本事,手下更有劉寇等一大批虎狼之將,而薛歐能跟彭越比麼?別的不說,單是畢書帳下的虞子期、子車師還有西乞烈,領兵之能就都不在薛歐之下。
    
  眼下兩軍的斥候已經遍布整個淮南,聯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楚軍的監視之下,一旦薛歐分兵抄截江東,畢書肯定也會派大將領兵前往截殺,而對西乞烈、子車師、虞子期甚至晉襄虎賁軍的截殺,薛歐又能有幾分勝算?
    
  最為關鍵的是,烏江還有鍾離昧的水師橫亙在那裡,既便是韓信親領大軍前往,也沒有把握能夠橫渡烏江,何況是薛歐區區一支偏師?所以說,讓薛歐分兵去襲擾江東,除了進一步削弱齊軍的兵力,就再不會有別的效果。
    
  薛歐便有些神情訕然,還以為韓信已經猜出了他的私心。
    
  趙炎也道:“眼下聯軍相較楚軍的兵力優勢並不明顯,裝備、訓練更是頗有不如,如果再行分兵的話,後果殊難預料。”說此一頓,趙炎又道, “當此之時必須做好兩手準備,一面讓國相從國內緊急徵糧,以備不時之需,一面打造軍械,準備強攻楚營!”
    
  韓信欣然頷首,道:“子矜之言甚是有理,這兩件事就由你全權負責。”
    
  “喏!”趙炎急跪坐起身,恭聲應喏,心裡卻又是一聲哀嘆,再扭頭看去,果然又從韓闔臉​​上看到了一絲不忿之色。
    
    ##########
    
  淮南戰場暫時沉寂了下來,荊襄戰場則依然是波瀾不驚。
    
  自從楚漢兩軍剛剛遭遇的頭一天爆發了激烈的陣前鬥將外,此後兩軍就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漢軍在鄧縣城西駐軍,而楚軍則在沔水北岸安營扎寨,兩軍相距還不到十里,甚至連每天早上的操練聲都清晰可聞。
    
  楚漢兩軍按兵不動,卻並不意味著整個戰場就是一片風平浪靜。
    
  事實上卻正好相反,自從兩軍在鄧縣形成對峙態勢之後,雙方的斥候遊騎就在方圓百里範圍內展開了殊死博殺,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要雙方的斥候遊騎遭遇,立刻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到一方全部死絕,就絕不會罷戰。
    
  對於斥候騎兵之間的殊死絞殺,劉邦、項莊並不知情,因為不管是楚軍還是漢軍,雙方的兵力都在四十萬以上,騎兵也在五萬以上,區區幾百騎斥候騎兵的傷亡,雙方的斥候將軍根本就不會去驚動項莊或者劉邦。
    
    ##########
    
  白矛是會稽郡山陰縣人,被選拔為府兵已經整整五年。
    
  三年前,白矛被選拔進了騎軍,在楚國的軍隊體系中,禁軍的地位明顯高於府兵,而在府兵的內部,又以騎兵的地位最高,白矛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他被選入騎兵的那一幕,經過整整三年的艱苦訓練,白矛已經成了一名優秀的騎兵。
    
  因為騎術表現出色,白矛又在出征前被提拔為甚長。
    
  這會兒,白矛正帶著手下的九騎騎兵在曠野上游蕩。
    
  彎月如鉤,清冷的月輝灑落在連綿起伏的緩丘上,使附近的景物依稀可辯,白矛運足目力搜視著四周,一對招風耳更是仔細地聆聽著夜風中傳來的細微聲響,白矛很清楚,四周的黑暗中正隱藏著無盡的殺機,稍有疏忽,他的斥候小隊就會全軍覆滅。
    
  倏忽之間,白矛聽到了一絲隱隱約約的異響,這絲異響很輕,不仔細分辨很容易就會當成夜間的雜音,可白矛卻憑藉敏銳的聽力分辨出,這分明是馬蹄踐踏在草地上的聲響,雖然輕卻絕不會錯,一定是馬蹄聲!
    
  附近這一片只有他們這一支楚軍斥候,所以,來的肯定是漢軍斥候。
    
  白矛揚起右手打了個手勢,身後的九騎便無聲無息地散了開來,按照白矛手指的方向形成了一個扇形,霎時間,十枝狼牙箭已經扣在了弓弦之上,冷森森的箭簇也已對準了前方那道低矮的緩丘,那絲隱隱約約的聲響正從緩丘後面靠近。
    
  片刻之後,一隊騎兵便從緩丘後面緩緩冒了出來,沒有任何猶豫,白矛一下就鬆開了弓弦,只聽“咻”的一聲,最前面的那騎便慘叫一聲從馬背上倒栽而下,幾乎是同時,呈扇形散開的九騎也紛紛鬆開弓弦,緩丘上,又有兩騎慘叫著栽落馬下。
    
  “該死的楚國佬,跟他們拼了!”漢軍斥候驟然遭受伏擊,一下就損失了三騎,可剩下的六七騎卻毫不退縮,反而高舉著雙刃劍向白矛他們衝殺了過來,清冷的月輝照在那一柄柄雙刃劍上,霎時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輝。
    
  白矛卻夷然不動,再次射出了兩箭,又有兩騎漢軍斥候翻身落馬。
    
  然後白矛才鏗然拔出環首刀,催馬沖向了對面剩下的五騎漢軍斥候,幾乎是同時,呈扇形散開的九騎楚軍斥候也迅速圍了上來。
    
  激烈的廝殺僅僅持續了不到半刻鐘便結束了,剩下五騎漢軍斥候中,有兩騎被白矛斬落馬下,另有兩騎被九騎楚軍斥候圍住、亂刀砍死,剩下一騎試圖逃跑,又被白矛一箭射殺,至此,漢軍斥候小隊全滅,白矛小隊只兩人輕傷。
    
  白矛割下六顆首級懸於馬脖子上,頓時引來了麾下九騎又忿又羨的目光。
    
  “你們別拿這種眼光看我,誰讓你們手腳太慢?老子可沒有存心搶戰功。”迎上麾下九騎艷羨的目光,白矛悶哼一聲,沒好氣道,“有這功夫羨慕別人,不如趕緊到四周再去巡邏巡邏,運氣好沒準還能遇上另一撥漢軍斥候。”
    
  說罷,白矛便輕輕一勒馬頭,縱馬馳上了緩丘。
    
    ##########
    
  周冠夫大步走進呂台的大帳時,呂台正在吃早餐。
    
  看到周冠夫怒氣沖衝的樣子,呂台訝然道:“勝之,你這是怎麼了?”
    
  周冠夫在呂台對面席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又順手抄起案頭上擺著的那壺白酒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然後才抹了抹嘴,怒氣凜然地道:“昨天晚上派出去的五十個斥候小隊,又有九個沒回來,看樣子,多半又讓楚軍的斥候隊給獵殺了。”
    
  呂台皺了皺眉,問道:“我們呢,獵殺了幾個楚軍小隊?”
    
  “只有兩個。”周冠夫沒好氣道,“真他奶奶的氣死個人。”
    
  “九比二?戰損相差竟如此懸殊?!”呂台皺了皺眉,道,“勝之,從今天開始,每個斥候隊加強到二十騎,再調三十騎胡人,組成五十騎的斥候小隊,不就是打消耗戰麼?咱們的騎兵比楚軍多,本將軍倒要看看,誰能耗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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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楚漢大戰

  荊襄大戰是突然之間爆發的,儘管劉邦、項莊都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對方貿然決戰,但有時候局勢的演變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總而言之,第一次大會戰就這樣突然爆發了!
    
  細數緣由,還得從斥候遊騎之間的殊死絞殺說起。
    
  由於楚軍斥候在暗戰中佔了上風,大漢上將軍呂台、驃騎將軍周冠夫便調了更多的騎兵組建了五十騎的斥候隊,不想楚軍的反應很快,當天晚上就組建了百騎斥候隊,結果那天晚上漢軍斥候的損失更多、更慘。
    
  次日早上,周冠夫知道消息後勃然大怒,當即親率兩千騎兵四出掃蕩,連續獵殺了十幾支楚軍斥候隊,楚軍騎將蒙鏗是蒙殛的族弟,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當即也帶著兩千騎兵四出掃蕩漢軍斥候,然後這兩支騎兵就不可避免地撞上了。
    
  惡戰半個多時辰,最終蒙鏗被周冠夫打得大敗而逃。
    
  項莊知道消息時,千餘殘騎已經逃到了大營前,但是漢軍騎兵追得很緊,如果不派兵救援,楚騎肯定跑不掉,項莊當然不會見死不救,這個時候若見死不救,不僅會讓蒙鏗以及數百殘騎心寒,更會讓大營裡的四十萬府兵齒冷。
    
  而且周冠夫這廝如此託大,只帶著兩千騎就敢追到楚軍大營前,這也給了項莊生擒他的機會,他再是驍勇善戰,還能帶著兩千殘騎殺敗楚國的五萬騎軍? !項莊一聲令下,五萬騎兵傾巢而出,將周冠夫和兩千漢騎給圍了起來。
    
  周冠夫是真驃悍,面對數萬楚騎的重重圍果,他依然無所畏懼,帶著兩千漢騎在楚軍陣中來回衝突、大呼酣戰,雙鐵戟所到之處,楚軍頓時猶如波分浪裂,竟無人能阻其片刻,眼看就要突圍,項莊當即下令放箭。
    
  楚軍騎兵頓時萬箭齊發,追隨周冠夫身後的漢軍騎兵紛紛中箭落馬,可周冠夫胯下的赤龍馬速度快,仍是所向披靡,就在周冠夫左沖右突、縱橫捭闔之時,大漢上將軍呂台帶著八萬漢騎趕到,遂即向楚軍騎兵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
    
  項莊遂即發動三十多萬步兵投入戰鬥,沒過多久,劉邦也帶著三十多萬步兵外加十萬胡騎趕到戰場,荊襄戰場的第一次楚漢大戰就這樣爆發,這場大戰爆發得如此突然,就連漢王劉邦、楚王項莊都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項莊手扶護欄肅立在高聳的巢車上,整個戰場盡收眼底。
    
  戰場的左翼是雙方騎兵在絞殺,中路和右翼則是步兵對決,頂在陣形最前面的依然是重甲步兵,他們大多身材高大、墩實,身上披掛著沉重的鱗片甲,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劍,成千上萬人排成一排,吶喊著、咒罵著往前推擠。
    
  雖然隔著好幾百步遠,項莊卻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們身上透出的爆發力,如果重騎兵是這個世界上最犀利的矛,那麼重步兵就是這個​​世界最堅固的盾,當兩面堅固的大盾猛然撞擊在一起,所爆發出的那種狂暴的撞擊力,足以燃冇燒每一個男人的心臟!
    
  緊隨重甲步兵身後的則是戟矛兵,他們身上大多只披掛輕便的皮甲,最多就是在胸口背心位置額外罩一面護心鏡。
    
  戟矛兵分為兩撥,一撥手持長度超過三丈的長矛,越過前排重甲步兵的頭頂瘋狂地往前攢刺,他們就像是躲在陰影中的毒蛇,伴隨著他們的每一次毒蛇吐信,都必然會有一名對方的重甲步兵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
    
  另一撥戟矛兵則手持飛矛,將一撥撥的飛矛擲向敵軍陣中。
    
  在雙方將士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成千上萬枝飛矛排空而起,又挾帶著刺耳的尖嘯向著對方陣中惡狠狠地攢落,擁擠的陣中,霎時便會爆起綿綿不息的慘叫聲、哀嚎聲,既便是最堅固的櫓盾,也同樣無法阻擋飛矛的攢刺。
    
  居於陣形最後的則是一排排的弓箭手,伴隨著雙方弓箭手的第一次挽弓,都會有大片箭矢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織成延綿無際的箭雨,向著雙方陣形呼嘯而下,正在揮矛攢刺、正在助跑試圖擲出飛矛的戟矛兵便會一片片地倒下……
    
  整個戰場就像是一大鍋煮開了的滾水,沸反盈天。
    
  望著喧囂的戰場,身經百戰如項莊,手心裡也不禁沁出了冷汗。
    
  這一戰,除了留下一萬戟矛兵以及兩萬弓箭手駐守大營,剩下的三十七萬騎步大軍已經是傾巢而出,不過對面的漢軍兵力更加的龐大,尤其是騎兵,漢軍騎兵加上胡夷騎兵少說也有二十萬騎,這對楚軍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百里賢放下搭在額角的羽扇,淡然道:“大王,漢軍開始變陣了。”
    
  項莊默然頷首,在經過最初的試探交鋒之後,漢軍首先開始了變陣,顯然,漢軍已經發現了楚軍的弱點,至少他們認為是弱點,這個弱點就是左翼的楚軍騎兵,因為黑壓壓猶如蟻群的胡騎正向左翼大量集結!
    
  站在巢車上居高臨下望去,整個漢軍的陣形就像是個橫置的大錘,中路、右翼的步軍是錘柄以及錘尾,而左翼的騎兵則是巨大的錘體,這個巨大的錘體仍在繼續膨脹,當它膨脹到最大時,就會向著楚軍猛烈地砸將過來。
    
  而楚軍的陣形則更像是一把長刀,中路、右翼的步軍是長柄和刀尾,左翼的騎軍則是長刀的刀頭,圓弧形的刀鋒正對著漢軍,兩翼微微後縮,堅韌又不失犀利,不過面對漢軍騎兵這杆巨大的鐵鎚,能否擋住委實難以預料。
    
  項佗沉聲道:“劉邦老兒想首先擊破我左翼騎軍!”
    
  說此一頓,項佗又獰聲道:“大王,下令騎軍迎擊吧,臣就不信,我大楚的五萬精騎還敵不過區區十幾萬胡騎!”項佗這話並非胡言妄語,楚軍騎兵的數量雖然不及對方,可裝備之精良、還有改良後的戰馬品質,絕不是對手能比的。
    
  “不。”項莊卻輕輕揚起右手,淡然道,“沒那個必要。”
    
  “騎軍的優勢在於速度快,急襲快攻才是他們該做的事情,至於正面對決,還是交給步軍吧。”說此一頓,項莊又道,“傳令,騎軍即刻向左佯動,掩護輜重兵出擊,待輜重兵列陣完成,騎軍再迂迴大陣身後,側擊漢軍右翼!”
    
  項莊一聲令下,左翼的五萬楚軍騎兵霎時動了起來,就像是奔騰遷徙的野牛群,向著整個戰場的左方洶湧而去,幾十萬隻鐵蹄狂暴地踐踏在乾燥的地面上,騰起滾滾煙塵,扶搖直上雲霄,甚至連雙方主將的視野都受到了干擾。
    
  藉著漫天煙塵的掩護,原本隱於旌旗之下的幾千輛輜重大車向著左翼緩緩馳出,緊隨其後的數萬輜重輕兵霎時忙碌了起來,拆卸車廂、打下鐵釘、連接車廂、組裝擋板,最後又將一具具的床弩架到了車廂頂上……    
    
  漢軍本陣,劉邦、張良、陳平還有周勃同時蹙緊了眉頭。
    
  楚軍騎兵的異常舉動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劉邦就不說了,他打仗幾乎就沒贏過,張良、陳平雖然智計百出,可是臨陣指揮非其所長,周勃雖是名將,可他對於騎戰並不怎麼善長,只有呂台一下就洞悉了楚軍騎兵的意圖。
    
  呂台衝劉邦揖了一揖,冇恭聲說道:“大王,楚軍騎兵明顯是準備迂迴身後,再側擊我軍左翼(漢之左翼就是楚之右翼)。”
    
  劉邦點了點頭,又道:“將之,該如何應對?”
    
  呂台微微一笑,答道:“只需令騎軍咬住楚騎即可。”
    
  呂台的戰術指導思想就一個,那就是騎兵對騎兵,步兵對步兵。
    
  這一戰術指導思想雖然簡單,卻極其狠辣,楚軍步兵要想打垮漢軍步兵並不容易,可漢軍騎兵卻能夠憑藉絕對優勢的兵力在相對短的時間內擊潰楚軍騎兵,等於漢軍騎兵迂迴楚軍步兵身後,楚軍的戰敗也就在所難免了。
    
  “有道理。”劉邦欣然點頭,又扭頭大喝道,“傳令,騎兵全軍出擊,給寡人咬住楚軍騎兵,吃掉他們,吃掉他們……”  
    
  周冠夫從遠處的巢車上收回視線,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猙獰的殺機,遂即揚起右手鐵戟往前狠狠一引,同時仰天長嗥:“全軍聽令,追!”
    
  十萬漢騎、十萬胡騎便紛紛追著楚軍騎兵的屁股攆了上去。
    
  周冠夫一馬當先,迎著斜陽向西狂奔,悠然回首,只見身後騎兵如潮,無數馬頭正在起伏攢動,無盡的鬃毛天在風中狂野地飄揚,幾十萬隻鐵蹄在荒涼的大地上狂野踐踏,潮水般的鐵蹄聲中,更有滾滾煙塵扶搖直上九宵。
    
  此情此景,周冠夫心底的烈火便騰地燃燒了起來。
    
  “嗷哈呀……”周冠夫昂首向天,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狂野咆哮,遂即以手中雙鐵戟狠狠互擊,大漢有此雄師,焉能不勝?項莊小兒,準備受死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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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1:12:32 |只看該作者
第408章 連弩發威

  在騎兵騰起的滾滾煙塵中,兩萬楚軍輜重兵正在緊張地忙碌之中。
  
  楚軍的輜重將軍揮舞著冷森森的橫刀,正在大聲訓斥手下的士卒。
  
  “快,快點挖,別慢騰騰的,給老子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快點!”
  
  “說你呢,你他娘的還愣著幹嗎,等著漢軍騎兵衝上來砍你腦袋啊?!”
  
  “你你你,還有你們幾個兔崽子,把那排鹿砦給老子搬過來,埋結實了!”
  
  “該死的,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拒馬槍不是這麼個綁法,這樣綁讓騎兵一沖就全他媽的垮了,鳥用?得這樣,下次還犯錯,小心老子抽死你?”
  
  在輜重將軍的指揮調度和厲聲喝斥下,兩萬名輜重兵分成了幾撥,一撥搭車陣,一撥在車陣外面挖壕溝、埋鹿砦,還有一撥則在車陣內佈設拒馬槍,對付騎兵,只依靠丈許高的車陣是絕對不夠的,還得輔以鹿砦以及拒馬槍。
  
  好在鹿砦和拒馬槍都是現成的,輜重車裡裝著呢。
  
  不到小半個時辰,上千輛輜重大車便在楚軍左翼結成了一道長長的車陣,其尾部甚至還向內彎曲,把整個楚軍大陣的後軍都護在了裡面,在車陣的外面,則挖了大量的陷坑,或大或小,或淺或深,靠近車陣的陷坑裡還埋了鹿砦。
  
  在車陣裡面,則架著前後數排以四十五度角斜著向外的拒馬槍,這些拒馬槍的長度雖然只有不到兩丈長,卻捆紮得異常密集、結實,鐵製槍頭更是打磨得鋒利異常,若真有騎兵躍過車陣突入陣內,絕對會被這些拒馬槍紮成馬肉串!
  
  當然,這些僅僅只是防禦措施,楚軍輜重兵可不只會防禦。
  
  眼看輜重兵們忙碌得差不多了,輜重將軍縱身一躍攀上了車陣,遂即高高揚起手中鋒利的橫刀,厲聲大喝道:“連弩準備,弓箭手準備……”
  
  輜重兵們來不及喘口氣,便紛紛站到了那一架架連弩的後面,更多的輜重兵則從對內敞開的輜重車廂裡取出了一把把的長弓以及一捆捆的箭枝,然後走到拒馬槍的後面,擺開了略顯零散的弓陣,又將箭枝一枝枝地插在腳前,以便隨時取用。
  
  一切準備就緒,輜重將軍又厲聲大喝道:“舉火,發信號!”
  
    ##########
  
  沔水河畔,楚漢騎兵猶如風捲殘雲向著東方曠野席捲而去。
  
  此時此刻,最外側的楚國騎兵和最內側的漢國騎兵已經攪在了一起,雙方騎兵紛紛拔出刀劍拼命砍殺,緊挨著接觸面又暫時還沒有跟對方接觸的雙方騎兵則紛紛挽弓放箭,於飛奔中將一波波的箭雨傾洩到對方頭上。
  
  刀光劍影中,箭雨侵襲下,不斷有雙方騎兵慘叫著跌落馬下,迅即又被潮水般洶湧而過的騎兵踏成肉泥,不過對於龐大的兩國騎兵群體來說,這麼點微弱的傷亡,根本就像是大江長河裡的小浪花,才剛剛綻放便瞬即消逝無蹤了。
  
  千軍萬馬中,蒙鏗一邊縱馬飛奔,一邊向著右側漢軍挽弓放箭,伴隨著他的每一次挽弓,必然會有一名漢軍騎兵應聲栽落馬下,某一刻,當蒙鏗反手去背後取箭時,卻居然摸了個空,滿滿一囊三十枝箭竟然已經全部射完了!
  
  “該死的!”蒙鏗咒罵了一聲,正欲問麾下親兵索要箭枝時,一員部將忽然從身後催馬追了上來,高聲大吼道,“將軍快看,狼煙!起狼煙了!”
  
  “嗯?!”蒙鏗聞聲急回頭看時,果然看到一股狼煙已經從楚軍陣中扶搖而起,漫天煙塵竟然也是遮掩不住,當下蒙鏗綽弓回鞘又鏗然拔出橫刀高舉過頂,然後一勒馬韁,胯下戰馬便昂首長嘶了一聲,斜著馳向了東北方向。
  
  在蒙鏗的引領下,五萬楚騎緩緩開始轉向。
  
    ##########
  
  周冠夫騎著赤龍馬,揮舞著雙鐵戟,正在肆意砍殺楚國騎兵。
  
  周冠夫武藝超卓絕倫,普通騎兵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既便是楚軍的將校,也鮮少能在他的戟下走上兩合,伴隨著他的每一次出戟,都必然會有一騎或者兩騎楚騎慘叫著落馬,這一路追殺,死在周冠夫戟下的楚騎已經不下百騎!
  
  “哈哈哈,痛快,太他媽的痛快了!”再次斬殺兩騎,周冠夫不禁仰天大笑。
  
  不過很快,周冠夫便發現楚軍騎兵竟然調整了方向,逐漸跟漢軍騎兵脫離了接觸,周冠夫霎時目光一凝,獰聲道:“想跑?門都沒有!”下一刻,周冠夫的長腿輕輕一挾,胯下赤龍馬頓時長嘯一聲,也斜斜駛上了東北方向。
  
  在周冠夫的引領下,漢軍騎兵、胡人騎兵也開始轉向。
  
  這時候如果從高空往下俯瞰,就能看到一幅無比壯觀、無比瑰麗的宏偉畫卷,兩股龐大的騎兵就像是兩條奔騰向東的大河,在某一刻某一處開始轉向,斜著流向了北方,接著再次轉向,又浩浩蕩蕩地向西洄流……
  
  很快,兩軍騎兵便衝進了滾滾煙塵中,再看不見了。
  
  因為這時候,最開始騰起的煙塵都還沒有完全消散,在滾滾煙塵的遮掩之下,甚至連視力極好的周冠夫都只能看到對面那隱隱約約的楚軍身影,只有緊緊挨著兩軍中間的騎兵才能夠看清對方的身影,然後繼續刀劍相交,殊死博殺……
  
    ##########
  
  蒙鏗高舉橫刀,一馬當先奔馳在楚軍騎陣的最前方。
  
  狂風呼嘯倒灌,煙塵漫捲,臉上雖然蒙著紗巾,可大量的煙塵卻還是透過紗巾的空隙不斷地嗆入口鼻,令他險些無法吸引,回顧身後,茫茫煙塵中隱隱可以看到無窮無盡的騎兵身影,有楚軍的,更多的卻是漢軍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前方的煙塵正逐漸變得稀薄。
  
  倏忽之間,一道長長的車陣突然從前方露出了崢嶸。
  
  下一霎那,蒙鏗輕輕一勒馬韁,胯下坐騎再次變向,斜斜馳向了北方,身後隨行的楚軍騎兵也紛紛勒馬轉向,跟著蒙鏗浩浩蕩蕩地駛向了北方,那龐大的騎陣幾乎是貼著車陣的外緣斜切而過,險些就要踩到自己人挖掘的陷馬坑了。
  
    ##########
  
  幾乎是同時,周冠夫也看到了橫亙在前方的楚軍車陣。
  
  這個時候,漢軍騎兵如果不想與楚軍車陣從正面撞擊,那就只有兩個選擇,或者朝著與楚軍騎兵相反的方向迴避,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楚軍騎兵從容地北去、擺脫接觸,或者朝著相同的方向迂迴,依然緊咬楚軍騎兵的屁股不放!
  
  沒有任何猶豫,周冠夫便選擇了後者——緊咬不放!
  
  周冠夫已經看到了楚軍車陣上擺放的那一具具床弩,他甚至還猜到了楚軍車陣後面必定站著大量的弓箭手,不過那又如何?床弩的殺傷力雖大,可射速極慢,在漢軍騎兵從車陣前疾馳而過的短暫時間內,又能發射得了幾回?
  
  至於楚軍車陣後的弓箭手,則更加不在話下。
  
  漢軍騎兵的騎術幾乎不在月胡、休屠、渾邪等胡人之下,屆時藏身馬側甚至馬肚之下便足以躲避楚軍箭雨的覆蓋!總之,他周冠夫接到的王命就是死死咬住楚軍騎兵,直到把所有的楚軍騎兵斬盡殺絕……
  
  “嗷……”周冠夫長嗥一聲,策馬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身後隨行的漢軍騎兵、胡人騎兵便紛紛跟著勒轉馬頭,在楚軍車陣前繞了個大彎,咬著楚軍騎兵的屁股繼續追了下去,不過漢軍騎兵的數量遠遠多過楚軍,陣形的慣性更大,拐彎所需要的圓弧也就更大,於是,最外緣的漢軍騎兵便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車陣。
  
  車陣前頓時一片人仰馬翻,大量的漢軍騎兵踩入陷馬坑或者撞上了鹿砦,一匹匹的戰馬悲嘶著摔倒在地,一個個的漢軍騎兵被巨大的慣性高高拋起空中,再落地時,不是被鋒利的鹿砦刺穿了身體,就是被洶湧而至的後續騎兵踐踏成了肉泥。
  
  然而,這不過只是開胃的小菜,漢軍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楚軍車陣上,輜重將軍高舉的橫刀驟然落下,八百名輜重兵便毫不猶豫地砸下了手中的木錘,伴隨著“嘭嘭嘭”的巨響,架在車陣上的八百具連弩霎時露出了猙獰的獠牙,每具五枝總共四千枝足有兒臂粗的巨箭呼嘯而出,一下就攢入了漢軍騎陣!
  
  千軍萬馬之中,不少漢軍騎兵被巨箭連人帶馬釘死在了地上,有的巨箭甚至連續射穿了好幾個漢軍騎兵,將他們的身體像串糖葫蘆似的串成了一串,四千枝巨箭,就像是四千把鋒利的尖刀,一下就在漢軍的騎兵陣中剜出了四千條血槽。
  
  漢軍陣中霎時人仰馬翻,整個騎陣也頃刻間騷亂了起來。
  
  周冠夫的瞳孔也是急劇收縮,這些楚軍床弩竟然跟漢軍的大不相同,它們竟然可以同時發射五枝巨箭? !剛才若不是他反應快,於間不容髮之際以鐵戟將射向自己的兩枝巨箭給擋開了,這會只怕連他都已經慘死當場了。
  
  不過很快,令周冠夫更加吃驚的一幕出現了,才過了不到片刻功夫,楚軍車陣上的床弩竟然就射出了第二撥巨箭,漢軍陣中又是一片人仰馬翻,周冠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麼可能?楚軍床弩的射速竟如此之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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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戰機出現

  楚軍車陣內,一隊隊袒胸露腹的輜重兵正通過一根根根足有兒臂粗的麻繩奮力拉動連弩上的箭匣,伴隨著箭匣的每一次復位,守在連弩旁邊的楚軍小校便會惡狠狠地砸下手中的木錘,伴隨著楚軍曲長手中木錘的落下,一排五枝兒臂粗的巨箭便會呼嘯而出。
  
  長長的車牆上,足足八百具連弩此進彼退、連續發射,將一排排的巨箭疾風驟雨般射入了漢軍的騎兵陣中,這些大型連弩的挽力足有幾十石,需要二十個人一起發力才能將弩機重新上緊,其射出的巨箭又豈是血肉之軀能夠抵擋?
  
  但見巨箭所過之處,漢軍陣中頓時人仰馬翻、血浪翻飛!
  
  “噗……”一名漢軍騎兵躲避不及,被巨箭貫入面門,在巨箭顫動帶起的狂野衝擊力的摧殘下,漢軍騎兵的腦袋頃刻間爆成了漫天血​​霧,巨箭的威勢卻似沒有多少減弱,又帶著刺耳的尖嘯連續洞穿了兩名胡人的身體,將兩人串在一起、釘死當場,直到兩名胡人慘叫著從馬背上墜地,先前那具失去了頭顱的漢軍屍體才頹然落馬。
  
  一名胡人騎兵頗為機警,在巨箭射到之前便藏到了馬腹右側,不過非常遺憾的是,他的機警並沒能像往常一樣挽救他的生命,轉瞬之間,呼嘯而至的巨箭便已經毫無阻礙地射穿了戰馬的馬腹,又將藏在馬腹右側的胡人射殺當場。
  
  一員漢軍驍將眼力極好,反應也快,於間不容髮之際猛然揮出一劍,正好砍在疾射而至的一枝巨箭上,然而下一刻,無比狂野的力量已經潮水般倒捲而回,漢軍驍將手中的雙刃劍竟一下被彈飛,而巨箭卻只是微微一偏,從漢軍驍將的左肋間射入,在穿透了漢軍驍將鎧甲和身體的同時,更帶走了一大塊血肉。
  
  “呃啊……”漢軍驍將頓時無比淒厲地慘叫起來,然後下一霎那,又是一排巨箭從前方車陣上呼嘯而下,其中一枝閃電般射入了漢軍驍將的胸膛,漢軍驍將哀嚎一聲,整個人被直接從馬背上帶飛,撞向了身後另一騎胡人。
  
  “周叔?!”周冠夫見狀頓時嗔目欲裂。
  
  被射殺的漢軍驍將名叫周叔,是他周家最驍勇的家將,他在戰場上救過周勃的命,在周冠夫年幼時候甚至還教過他劍術。
  
  周冠夫正慘然大叫時,刺耳的破空聲忽從腦後疾射而至。
  
  憑著野獸一般的本能,周冠夫反手就是一戟,只聽“咣”的一聲炸響,周冠夫頓時感到右臂猛然一振,右手虎口也是一陣隱隱發麻,不過射向他的巨箭卻被鐵戟生生磕飛,斜著射穿了身後一騎親兵的戰馬,又深深地釘入了泥土之中。
  
  周冠夫再勒馬回頭看,只見身後的親兵已經所剩無幾了。
  
  前後左右的漢軍、胡騎更是死傷慘重,充盈於耳的盡是慘烈的哀嚎聲、呻吟聲!
  
  百步之內,連弩巨箭的殺傷力無與倫比,既便只是射中非要害部位也足以致命,因為箭桿急速顫動所造成的震盪傷害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生機,兩百步內,怒射的巨箭足以將漢軍騎兵連人帶馬射個對穿,既便是五百步外,巨箭的殺傷力也仍是不可小覷!
  
  僅僅不到半刻鐘,楚軍的連弩就已經射出了二十撥巨箭,在八萬枝兒臂粗的巨箭的瘋狂攢射下,漢軍、胡人騎兵頓時一片片地倒了下來,靠近楚軍車陣的百步以內,已成了一片修羅血獄,幾乎所有的漢軍、胡人騎兵都倒在了血泊中。
  
  更有一篷篷的箭雨從車陣後面掠空而起,再從空中呼嘯而下。
  
  原本就已經被連弩巨箭射得悲慘無比的漢軍、胡人騎兵頓時間就像是被收割的麥草,一片片地倒了下來。
  
  “咻咻咻咻……”倏忽之間,又一排密集如雨的巨箭從車陣上疾射而來。
  
  驍勇勇烈如周冠夫,這一刻也完全喪失了鬥志,奮力擋開射向自己和赤龍馬的兩枝巨箭之後,周冠夫猛然一勒馬韁,斜著駛向了東北方向,這一刻,周冠夫已經顧不上追殺楚軍騎兵了,再追殺下去,漢軍騎兵就全完了!
  
  楚軍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這些床弩,太他媽的邪惡了!
  
  在極短的時間內,周冠夫胯下的赤龍馬便加速到了極致,猶如風捲殘雲般遠離了楚軍的車陣,直到馳出百步開外,周冠夫才輕舒了口氣,又高高揚起右手長戟,仰天長嗥:“全軍迴轉,向東迴轉,向東迴轉……”
  
  周冠夫身後的漢軍、胡人騎兵也紛紛跟著迴轉。
  
  然而,楚軍的攻擊並未因此而停止,一排排的巨箭仍舊呼嘯而至,一篷篷的箭雨仍然無休無止地從天空攢落,在楚軍的猛烈攻擊下,胡人騎兵終於完全失控,開始像無頭蒼蠅般亂衝亂撞,正在迴轉的漢軍騎陣頃刻間陷入了巨大的騷亂。
  
    ##########
  
  漢軍本陣,劉邦、張良、陳平、周勃、呂台等人同時發現了左翼的異常。
  
  巢車上的視野雖然良好,戰場上騰起的煙塵也已經逐漸消散,可由於距離太遠,既便是視力最好的呂台也無法完全看清左翼正在上演的屠戮慘劇,劉邦他們更是只能看到,正咬著楚軍騎兵向北追殺的漢軍騎兵突然間掉頭向東,然後就陷入了騷亂。
  
  “怎麼回事?”劉邦手搭涼篷往東瞭望,滿臉的難以置信,“勝之怎麼不追了,好端端的掉頭向東幹嗎?這不亂來麼?!你看你看,亂了吧,陣形全亂了吧?勝之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了,怎麼如此不知輕重?簡直就是亂來!”
  
  周勃滿臉尷尬、默然不語,他也有些困惑。
  
  張良卻忽然轉頭望著呂台,問道:“將之,你看清了嗎?”
  
  呂台修長的劍眉忽然蹙緊,遂即又舒開,然後轉頭對劉邦說道:“大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臣也看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卻很清楚,勝之的騎軍已經全亂了,項莊身經百戰,極善捕捉戰機,臣以為他絕不會放過這樣的良機!”
  
  “戰機?!”劉邦凜然道,“將之,你什麼意思?”
  
  呂台上前半步,湊到劉邦耳畔低語了幾句,劉邦蹙了蹙眉,神情陰鬱地道:“將之,只能這樣了嗎?”
  
  呂台輕嘆一聲,說道:“大王,怕是只能如此了。”
  
  劉邦有些不甘心地望向張良和陳平,兩人卻同時向劉邦攤了攤手,說到底,張良、陳平都只是一流的謀主,而不是一流的統帥,獻計獻策是他們的本份,可要他們臨陣指揮、調兵譴將、力挽狂瀾於即倒那就勉為其難了。
  
  呂台再嘆息道:“大王,當斷則斷哪。”
  
  劉邦有些惱火,還有些不甘心,不過終於還是採納了呂台的諫言,當下望著呂台,無可奈何地道:“好吧,趕緊去,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喏!”呂台揖了一揖,轉身揚長去了。
  
    ##########
  
  呂台的擔心並非多餘,項莊的確已經嗅到了勝利的味道!
  
  “亂了,大王,漢軍騎兵已經亂了!”百里賢放下搭在額角的羽扇,回頭望著項莊,語氣裡已經有了壓抑不住的激動。
  
  “哈哈哈,連弩發威了!”項佗也是神情大振。
  
  “這下可夠漢軍受的了!”百里茂也狠狠握緊了鐵拳。
  
  項莊卻是目光閃爍,連弩大量殺傷漢軍騎兵,諸將只是興奮,項莊卻敏銳地從中捕捉到了一絲稍縱即逝的戰機,如果,蒙鏗的騎軍在這個時候突然迴轉,向已經陷入混亂的漢軍騎兵發起衝鋒,那麼漢軍騎兵就極可能兵敗如山倒!
  
  一旦左翼的漢軍騎兵崩潰,則肯定會波及右翼的漢軍步兵!
  
  哈哈,劉邦老兒,這回你有難了!老子倒要看看,你他娘的怎麼化解這個危機?當下項莊霍然回頭,衝百里茂惡狠狠地吼道:“子明,立即給蒙鏗傳令,騎軍立即迴轉,向漢軍騎兵發起總攻擊,是總攻擊,不是游擊,不是游擊……”
  
  “喏!”百里茂轟然應喏,又回頭喝道,“傳令兵……”
  
    ##########
  
  楚軍後陣,蒙鏗正帶著騎軍蜂擁向西。
  
  倏忽之間,一員部將催馬追上了蒙鏗,高聲大喊道:“將軍,大王有令,全軍迴轉,向漢軍騎兵總攻擊,是總攻擊,不是游擊,不是游擊! ”
  
  “總攻擊?!”蒙鏗心頭一凜,急扭頭看時,果然看到中軍本陣的巢車上已經升起了三面一字排開的深紅色三角令旗,在這面紅色三角令旗的左邊,則懸掛著一面黃旗,黃旗上繡著一隻鬃毛飛揚的馬頭,那是騎軍的代號。
  
  “嗷……”蒙鏗當下鏗然拔出橫刀高舉過頂,一邊策馬斜著馳向東北方向,一邊仰天長嗥,“迴轉,全軍迴轉……”在蒙鏗的引領下,楚軍騎兵很快就在曠野上繞了個半圓,又掉頭向南、追著漢軍的屁股掩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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