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如雪] 滿城大佬都是我徒孫 (全文完)

嗜酒態睡

020 耐心的圖書管理員先生

    「小同學，還書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

    秦玖轉過臉。

    小平房門口，沈知非沒骨頭似地靠在門框上，左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右指夾著一根煙。

    黑色襯衫映得那手瓷白，淡青色煙霧繚繞，將男人的俊臉朦朧幾分，淺彎的桃花眼越顯幾分莫測神秘。

    秦玖走過來，將手中的書遞給他。

    「弄折了，怎麼賠？」

    看她走近，沈知非將煙按滅在門口花架上放著的煙灰缸裡。

    「我看看再說。」

    沈知非接過書，站起身，走進小平房。

    秦玖跟進來。

    房子明顯是新整理過，牆面塗成極淡的天青色，牆面掛一副字，寫的是劉永之《和宋學淵韻》裡的兩句。

    「心知非遠別，終繫故人思。」

    落款寫著「贈知非哥哥，辛卯年六月」的字樣——九年前的日期。

    沈知非將書放到桌上，側眸注視著秦玖，「你覺得這字寫得怎麼樣？」

    「還行。」

    字寫得靈氣，還透著鋒芒。

    只是可能練字時間還短，或者年紀不大，少幾分沉澱和內斂。

    桌上，手機鬧鐘響起。

    「等我一下。」

    沈知非將書放到桌上，走進隔間。

    再出來時，手裡已經端著一隻竹制小屜。

    剛出鍋的粉蒸排骨，灑著翠綠的香蔥，濃香四溢。

    這就是香氣的來源。

    秦玖咽了口口水。

    將排骨放到茶几上，沈知非扯過紙巾擦擦手，翻開書頁看看：「小折痕，沒關係。」

    秦玖盯著桌上的排骨：「多少錢。」

    「不用賠錢。」

    「我是說排骨。」

    沈知非笑了。

    「你還沒吃飯吧？」拉開餐桌邊靠窗的椅子，他拍拍椅背，「坐下一起吃吧，剛好……菜做多了。」

    秦玖站著沒動：「我不能白吃。」

    「那……」沈知非想了想，「上午來了一批書，一會兒吃完飯你幫我整理？」

    吃他的飯，幫他幹活。

    公平。

    秦玖點頭。

    「成交。」

    「坐吧！」

    秦玖在桌邊入座，沈知非親手幫她盛一碗飯遞過來。

    骨瓷小瓶裡，米粒晶瑩，顆顆分明。

    秦玖捏起桌上的筷子，視線掃完手中的筷子和骨瓷筷子架，眯了眯眼睛。

    他準備了……

    三副餐具？！

    「這一上午來了六十多個小姑娘，我這嘴皮子都要磨薄了！」丁睿走進小屋，「好香啊，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吃到您做的菜，要是讓咱們俱樂部……」

    看到坐在桌邊的秦玖，丁睿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回去。

    空運過來的鹿兒島黑豬排骨、雲南松茸，提前一個小時就開始準備，還以為是有什麼貴賓，原來……是因為這位！

    沈知非斜他一眼，夾過一塊排骨，放到秦玖的盤子裡。

    「嘗嘗排骨。」

    秦玖夾起排骨，咬下一口，香糯不膩，恰到好處的口感。

    「好吃嗎？」

    「嗯。」

    她嘴裡還含著排骨，細細地嚼，粉嫩的腮隨著咀嚼的動作微微起伏，少有的可愛。

    沈知非眯起桃花眼，幫她夾過一根菜心放到盤子。

    「吃點青菜，你還在長身體，要營養均衡。」

    秦玖沒動筷子：「我不吃葉菜。」

    「試一下，如果不好吃就吐掉！」

    男人的聲調耐心無比，如哄孩子的語氣。

    丁睿：「……」

    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一言不和就翻臉的沈知非嗎？

嗜酒態睡

021 沈爺，您也有翻車的時候？

    秦玖盯著盤子裡的菜心兩秒，抬起臉看向沈知非。

    男人揚著唇角，目光溫柔。

    看在排骨的面子上。

    秦玖皺著眉，夾過那根青菜，送到嘴裡，心不甘情不願地嚼。

    青菜只取最嫩的菜心，入口鮮嫩，沒有半點青菜的青澀味，出乎意料地好吃。

    女孩子的眉舒展開，伸過筷子夾過第二根菜。

    沈知非眼角彎了彎。

    丁睿瞄準竹屜裡的排骨伸過筷子，筷子尖距離排骨還有五釐米的時候。

    「咳！」

    沈知非輕咳一聲，側眸看過來，目光寒涼。

    極輕的咳嗽，最重的警告。

    丁睿的筷子在排骨上畫一個圈，繞回來夾起一塊松茸。

    說好的要營養均衡呢？

    身為食物鏈頂端的男人，他的牙是用來嚼草的嗎？

    深吸口氣，丁睿用肉香安慰著自己，塞到嘴裡一口米飯。

    秦玖飯量小，今天超量發揮，也不過就是小半碗米飯，幾塊排骨。

    用小勺攪著沈知非端上來的冰糖燕窩，女孩子的眉眼放鬆下來，長長的睫毛微微下垂，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小臉上，現在幾分貓兒般慵懶的滿足。

    沈知非將排骨向丁睿推了推，後者這才敢伸過筷子，送一塊排骨到嘴裡，感覺著上等食材和上等廚藝帶來的滿足感，他滿足地輕籲口氣。

    有生之年能吃到這位爺的菜，足夠他在俱樂部吹一輩子牛。

    值了！

    跟著小仙女有肉吃。

    學校食堂裡的菜，實在是口味差點。

    享受著美食，丁睿決定曲線拯救自己的胃。

    「秦玖同學，乾脆以後你天天來我們這吃飯吧，要不然我們做這麼多菜吃不完也是浪費，對吧……沈老師？」

    沈知非笑著附和。

    「沒錯。」

    秦玖沒意見，反正在哪吃都是吃，當然要選好吃的。

    「一個月多少錢？」

    「餐廳裡一頓午餐18，一個月540，你週六周日也不用上課……」沈知非略一沉吟，「收你520吧！」

    咳！

    這帳算的。

    丁睿垂著臉嚼排骨，唇角抽了抽。

    沈爺，您的電腦式大腦呢？

    「你算錯了。」秦玖抬眸，「減掉八個週末應該是396。」

    小仙女不好騙呀！

    沈爺，您也有翻車的時候？

    丁睿使用咬著後牙，繃著腮幫子。

    不能笑。

    絕對不能笑。

    「是我算錯了，396就396。」沈知非彎彎唇角，摸出手機，調出微信二維碼，「你加我好友，想吃什麼提前發給我，我好準備食材。」

    秦玖取出手機掃過他的二維碼，接到通知，沈知非輕點螢幕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隨後，一條轉帳資訊發過來。

    轉帳金額：520.00元。

    秦玖重新捧起自己的湯蠱，語氣平靜。

    「剩下的是小費。」

    沈知非彎唇。

    注意到秦玖腕上的紅繩，丁睿的視線落在陽光下發亮的銅錢上。

    看這顏色質地，怎麼像是真的祺祥重寶？

    「秦玖同學。」丁睿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手上的銅錢，我能看看……」

    話未說完，桌子下面的腿已經被沈知非重重踢了一腳。

    「吃飯還堵不住嘴？！」

    丁睿側眸。

    視線裡，沈知非眸冷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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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沈知非的逆鱗

    秦玖並沒有在意兩個男人的小動作。

    拉拉校服袖子，將紅繩和銅錢一起收進衣袖，她平靜地吐出兩個字。

    「不能。」

    這三枚銅錢是哪來的，秦玖已經不記得。

    這些年一直戴在她手腕上，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除了洗澡從不離身。

    她性子冷，不喜歡與別人身體接觸，自然也不會讓別人看她的東西。

    丁睿挨了罵，知道自己說錯話——雖然不明白哪錯了——低著頭吃飯沒敢再吭聲。

    跟在沈知非身邊三年多，對這個男人他依舊不敢說瞭解。

    但是有一點，丁睿無比清楚。

    在這個男人表面溫良無害的笑容之後，有著怎麼樣的決斷狠辣。

    三年間，他也做錯過事，說錯過話，沈知非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看過他。

    那樣的眼神，他只有兩年前見過一次。

    當時，沈知非親自將字畫「知非」送去重新裝裱，一位書畫大家剛好也在，看到那幅字，好一番品頭論足。

    這位一向待人謙和的教授先生，平靜地走過去，用剛買回來的一方老坑洮硯砸碎對方的下巴。

    那位多嘴的書畫大家，整整一年說不了話，到現在嘴都是歪的。

    當時，沈知非就是這樣的眼神。

    從那之後，丁睿就知道，那幅他走到哪帶到哪兒的字畫，就是沈知非的逆鱗。

    對面，秦玖放下湯蠱站起身。

    「需要整理的書在哪兒？」

    「跟我來吧。」

    沈知非放下沒喝完的湯，起身帶著她走出去。

    丁睿抬手撫撫還完好無損的下巴，緩緩地籲出一口長氣。

    看來，自家沈爺的逆鱗又多了一塊。

    沈知非說過的書，是學校為圖書館新訂的一批歷史課外書和教輔書籍。

    上午的時候，丁睿已經貼好電子書簽。

    現在只需要把書放到相關類別的書架上即可。

    沈知非推車，秦玖跟在後面，來到歷史書架前。

    「你幫我遞，我來擺放。」

    秦玖點點頭，取過推車上的書送到他手裡。

    一個遞，一個擺。

    書架另一邊，一位戴眼鏡的矮個男生正在挑書。

    隔著書架上兩本書之間的空隙，看到書架這邊的秦玖，他驚豔地瞪大眼睛。

    男生的心思全在秦玖身上，手裡原本準備放到書架上的書捅到秦玖這邊書架上的書脊，他也沒有注意到，只是下意識地將手往書架上一塞了事。

    架子上層，兩本厚重的歷史類精裝書硬生生擠下書架，砸向秦玖頭頂。

    沈知非轉過臉來接書，剛好看到這一幕。

    「小心！」

    箭步衝過來，他一把將女孩子的小腦袋按在自己胸口，彎下身用將自己的身體護住她。

    兩本書一本砸在他的背，一本砸在他的後頸，滑下來砸向地板。

    秦玖伸出兩手，接住滑下來的書，從他胸口抬起臉。

    「沒事，我接住了。」

    沈知非失笑。

    他擔心的是書嗎？

    視線裡的那張小臉，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眸子如深山靜湖清澈純粹，不起微瀾。

    他突然升起幾分玩味，想要看看那對眼睛裡波瀾起伏的光景。

    於是，彎下身，一點點地將臉向她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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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緊張？害羞？還是慌亂？！

    沈知非知道自己的臉對女人的殺傷力。

    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看他一眼都會臉紅。

    他半眯著眸，盯著秦玖的眼睛，推測著她接下來的表情。

    緊張？

    害羞？

    ……

    還是慌亂？！

    兩張臉，一點點地靠近。

    環臂抱住書，秦玖抬起右手，細白手指抓抓被他頭髮蹭到的額頭。

    「沈老師，你的頭髮紮到我了。」

    那語氣，明顯有幾分嫌棄。

    小東西，竟然在嫌棄他？

    沈知非僵怔兩秒，笑著直起身。

    「你們沒事吧？」眼鏡男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事。」秦玖淡淡站起身，將手中抱著的書放回原處，「我走了。」

    「跟我來，」沈知非邁步走向接待台的方向，「我有東西給你。」

    秦玖跟著他走到接待台前，沈知非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書遞到她手上。

    「這本的內容比你看的那本更詳細。」

    深藍封皮上，古樸的凹印字體——《古文字精解》，作者：有悔。

    沒看過。

    秦玖接過書，抱到懷裡。

    「謝謝沈老師。」

    沒感情地敷衍一句，她轉身就走。

    人還沒有邁下臺階，已經將書翻開。

    他的魅力還沒一本書大？

    沈知非看在眼裡，兩臂搭上接待台，自嘲的搖搖頭，到底還是揚起聲音提醒。

    「走路不要看書，小心摔跤。」

    秦玖聽到耳中，依舊我行我素。

    視線在書頁上，她一路快行，看也沒看臺階，卻是走得穩若泰山。

    道觀裡陡峭的石階，她閉著眼都是如履平地，這點小臺階算什麼？

    翻著書回到操場附近，她停下腳步，環視四周。

    美術樓？

    哪個是美術樓？

    身後，腳步輕響。

    秦玖轉過臉，走在她身後的眼鏡男生停下腳步。

    「你……你別誤會，我……我不是跟蹤你。」

    秦玖面無表情：「美術樓在哪兒？」

    「哦……」眼鏡男生抬手指向辦公樓後面露出來的漂亮建築一角，「後面銀灰色那座就是，對了……上面寫的名字是丹青樓。」

    秦玖道聲謝，向美術樓走去。

    眼鏡男生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問她的名字。

    繞過辦公樓，走進造型前衛的丹青樓大廳。

    秦玖環視四周，不見程鈺。

    注意到一樓大廳正中放著的石刻，她邁步走過來。

    石刻上，刻著兩行詩。

    鄭板橋的《竹石圖》後兩句：

    冗繁削盡留清瘦，畫到生時是熟時。

    下面有題字人的簽名——葉丹青。

    媽媽？

    「秦玖同學？！」

    程鈺從樓外走進來，笑著來到秦玖身側。

    看秦玖注視著那兩行字，她主動解釋。

    「葉丹青是咱們實驗中學以前的學生，不僅是妥妥的學霸，書畫更是天下一絕。這座丹青樓就是她出錢捐贈的。學校以丹青樓命名，一是為了紀念，二來也是為了勉勵同學們，能夠像她一樣，在繪畫上取得非凡的成就。學習不分早晚，只要你好好努力，有朝一日一定也能像她一樣。」

    秦玖點點頭。

    「走吧！」程玨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我們去找何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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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小祖宗很生氣

    實驗高中不僅在文化課方面成績斐然，美術班也是一個強項。

    程鈺所說的何老師，姓何名平，是實驗高中美術班的班主任，也是學校美術學科的專案負責人。

    程鈺與秦玖上樓的時候，何平正在素描教室內，盯著美術班的學生們練習速寫。

    「線條太硬不流暢，這裡擦掉重畫。」看到程鈺帶著秦玖進來，何平將手中的鉛筆遞給面前的學生，「程老師，有事？」

    「何老師？」程鈺陪個笑臉，「這是我們班新來的插班生秦玖，我想讓她來咱們美術課上試試？」

    「程老師。」何平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咱們學校的美術生，哪個不是三五年以上的功底。」

    何平掃一眼秦玖。

    「她現在才學，太晚了。」

    程鈺依舊保持著微笑：「好多美術生不也是高二、高三才開始學嗎，您就讓她試試，說不定……這孩子有美術天分呢？」

    何平用眼角斜一眼秦玖。

    天分？

    這位不祥少女？！

    「程老師，我不是想打擊您啊！」何平聳聳肩膀，「咱們學校的美術生，那可都是衝著央美、國美這些一線美院去的，這臨陣磨槍學出來的美術生，我們班可不收！」

    且不說央美、國美這樣的院校文化課要求也很高，光是對美術方面的要求，那都是沒有幾年的功底達不到的。

    馬上高三才開始從零學起，這種拖後腿的，何平可不想要！

    「何老師，您別誤會！」程鈺笑著解釋，「我就是想讓您教教她美術，就算她將來走藝術生的路子，也可以繼續留在我們班，絕對不會影響你們班的成績。」

    「我們的進度都已經到人像、人體，難道要讓我因為她一個人，打亂所有人的進度？」何平臉一沉，「我還要給學生們指導，挺忙的，要是您沒什麼正事，那就請回吧。」

    「何老師！」程鈺的語氣強勢幾分，「這件事情宋主任也是同意的。」

    好話相求不行，程鈺只好把宋主任搬出來。

    「怎麼？」何平纖細的眉毛挑得老高，「程老師……這是威脅我？」

    「何老師，您別誤會，我只是為了孩子的未來，這孩子挺聰明的，要是……」

    「如果您真是為了孩子的未來，幹嗎不好好幫她補補文化課？程老師不是教育碩士嗎，國外名校畢業，這種事情小意思，您說是吧？」

    眼前的何平，薄唇開合，語氣刻薄。

    目光掠過她的臉，落在程鈺小心翼翼陪著笑的臉，秦玖漂亮的眉微微皺起。

    作為一名冷漠症患者，她一向沒有共情能力，更沒有同情心，對周圍的人和事也都是漠不關心。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眼看著程鈺臉上的表情，秦玖心下莫名升起幾分燥。

    「程老師，我們走吧。」

    程鈺無奈轉身。

    何平斜著二人的背影，嗤笑。

    「筆都不會拿，還想畫畫？」

    秦玖原本已經走到門口，聽到這句，邁出去的右腳又縮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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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挑釁她的代價

    「何老師，您怎麼能這麼說話？」

    質問聲，響在身後。

    秦玖轉身，側眸看向說話的程鈺。

    胸口因為激動而起伏，程鈺的眼睛緊盯著何平：「再厲害的畫家，不也是一天一天練出來的，難道何老師出娘胎就會拿畫筆？！」

    走藝術生的路子也並不容易，好的校外培訓機構費用昂貴。

    實驗高中美術培育費用比校外的培訓機構低的多，畫得好還有獎學金，甚至不需要交錢。

    程鈺之前低聲下氣，就是為了給秦玖爭取一個學習的機會。

    何平對她冷嘲熱諷，她都忍了。

    可是，為人師表，怎麼可以這麼說嘲諷一個學生？

    人是她帶來的，主意也是她提出來的。

    當老師的，哪能眼看著孩子被侮辱。

    何平完全沒有想到，這位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年輕女老師，竟然會有這麼強勢的一面？

    腮幫子抽了抽，她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我當然不是天生就會，但是我有這個天分。六歲開始學畫畫，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拿到全國中學生書畫比賽的一等獎。她呢，連素描排線都不會！」

    秦玖揚眉，「誰說我不會？」

    「對，你厲害，你什麼都會！」何平一把拉開旁邊的櫃子，從裡面抓出一個正方體石膏，重重地摞到畫靜物用的桌子上，「這是最基本的素描正方體，我不需要你畫陰暗、高光、反光，你只需要把它的形狀給我畫出來，今天就算我輸！」

    秦玖淡淡掃一眼桌上的幾何體：「如果我能畫呢？」

    「如果你能畫出來，我向你道歉。不僅如此，從今天起……」何平拍拍胸口，「我何平親自開小班給你上課補進度，一分錢不收。要是你畫不出來，我要你在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大喊三聲‘我是笨蛋’！」

    哼！

    這就是挑釁她的代價！

    「秦玖同學沒學過畫畫，當然不會畫。」生怕秦玖中對方的激將法，程鈺拉拉秦玖的胳膊，「走，老師給你介紹更好的老師，等咱們考上美術大學，再回來打某些人的臉！」

    程鈺小時候也學過畫畫，多少知道一些皮毛。

    素描這東西看上去簡單，卻是畫畫最重要的基本功。

    沒有系統練習過的人，根本不知道怎麼透視。

    秦玖從來沒學過素描，怎麼可能畫得出來？

    她拉著秦玖要走，結果……沒拉動。

    女孩子的雙足仿佛生了根，紋絲未動。

    琉璃般的瞳，冷冷盯著何平，秦玖的聲音依舊平靜如初。

    「如果你輸了，我要你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向程老師和我道歉。」

    「好！」何平從桌上抓過一隻鉛筆，重重拋在秦玖的腳下，「給她一個畫架，我看她怎麼畫！」

    兩個美術生迅速行動，幫秦玖準備好和畫架和素描紙。

    看也沒看地上的鉛筆，秦玖將手中的書放到桌子上，回到畫架前，捏起筆托上的一截炭筆。

    炭筆畫畫，明暗效果更好，卻不好擦除，更難控制和掌握。

    何平冷笑。

    這位只怕是連鉛筆和炭筆都傻傻分不清，還說會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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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打臉第一波

    抱起胳膊，何平陰陽怪氣地開口：「來，大家都來看看，秦玖同學到底有多厲害！」

    同學們原本已經在旁邊躍躍欲試，只是迫於何平的淫威沒敢亂動。

    何平一聲下令，眾人蜂湧而至，將秦玖和畫板圍在中間。

    程鈺原本想要阻止這場賭局，看木已成舟，也是無可奈何。

    心下擔心，她分開幾個學生擠進人群，將鉛筆放塞到秦玖手裡。

    「別急，慢慢來，注意透視關係。用這個鉛筆，好擦！」

    秦玖看看手中的兩杆筆，在素描紙角度試試手感，到底還是將鉛筆放下。

    程鈺還要再說什麼，何平已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程老師，這可是我和秦玖的賭局，您最好別摻和！」

    此時，秦玖已經抬起握著炭筆的右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指尖。

    蔥白細指捏著炭筆，輕飄飄劃過素描紙，留下一條歪歪扭扭的曲線。

    「噗嗤——」何平笑出聲來，「畫正方體能畫出曲線，程老師，您這學生可真是‘天才’！」

    四周，一片哄笑。

    程鈺皺著柳眉：「這還沒畫完呢，何老師急什麼？」

    一個正方體，如果認真畫，也不是畫不出來。

    「好好好，慢慢畫，省得到時候輸了說我欺負人！」

    何平嘲諷一句，摸出手機走出人群，去回覆一位學生家長的微信。

    畫板前的秦玖，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在按照她的節奏不緊不慢地畫。

    炭筆摩擦過紙面，發出沙沙的聲音。

    隨著她的動作，或深或淺的色塊，很快出現在畫紙上。

    這一塊黑，那一塊灰，看上去全無章法，無異於一張孩子的胡亂塗鴉。

    程鈺看在眼裡，也是眉頭皺起。

    人群後，何平的得意門生宋若撇撇嘴。

    「我說這位同學，我們可是時間緊、任務重，您要是畫不出來就算了，別浪費我們大家的時間好不好？」

    「就是，畫得什麼玩意。」

    「你們懂什麼，人家這叫抽象亂畫派！」

    ……

    又是一陣哄笑聲。

    秦玖的表情依舊淡定如初。

    手上的動作，明顯地加快幾分。

    塗完最後一個色塊，她抬起右手，炭筆大開大合地劃過畫紙，開始補線條和中間調。

    奇跡發生了！

    隨著她的動作，剛剛那些看上去毫無意義的黑灰色塊，瞬間變得不同。

    程鈺看看放石膏塊的桌子，一對眼睛猛地亮起來。

    黑色的是桌上不知道哪位同學喝剩下的可樂，深灰色的是她放在桌上的書，淺灰色的是桌子上藍色絨布的皺折……

    她畫的不僅僅是石膏正方體，而是整個桌面的東西。

    漸漸適應炭筆的手感，秦玖越畫越快。

    捏著炭筆的粉白手指，飛快地塗畫。

    素描紙上的畫面，越來越具體分明。

    石膏正方體邊角磕碰的細節，藍色絨布起伏柔軟的質感，陽光照在可樂瓶子上反射出來的暈光……

    看上去如孩童般隨意無比的塗抹，竟然描繪出最精細的質感。

    四周，學生們嘲諷的笑容僵在唇角，化為掩飾不住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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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她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玩兒了？！

    畫室內，安靜得只剩下炭筆摩擦素描紙的沙沙聲。

    程鈺不會畫畫，從小到大博物館不知道去過多少，是懂得欣賞的。

    眼前這幅素描，最值得誇獎的還是構圖。

    桌子上的東西原本有些雜亂，加上她的那本書，剛好形成一個平衡的構圖。

    原本以為她就是隨便一放，現在看來她明顯是有意為之。

    看似隨意地取景，卻恰好處理成黃金分割的比例。

    素描中，秦玖並沒有照搬眼前的一切，而是對虛實、明暗進行恰到好處的處理，讓這幅畫瞬間有一種氣質——

    大師的氣質！

    眼前明明就是一個學生的作品，卻讓程鈺有一種站在博物館欣賞名作的感覺。

    感覺到氣氛不對，何平從手機螢幕上抬起臉。

    何平個子矮，被幾個高大的學生擋著，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她掂起腳尖，從幾個學生的腦袋之間看過去。

    只一眼，就驚掉下巴。

    從她這個距離看過去，素描紙上的畫無異於列印出來的巨幅黑白照片。

    從線條比例，到明暗關係，不同物體的質感……

    哪怕是她想要雞蛋裡挑骨頭，都無法挑出毛病。

    這……怎麼可能？

    她用力分開擋在前面的幾個學生，衝到畫架前，仔細仔細地看。

    這個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小丫頭片子，竟然畫得這麼好？

    將手中的炭筆放到畫架的筆托上，秦玖拿過桌上的書夾在臂彎。

    「何老師，你輸了。」

    「你……」何平抿抿厚唇，轉過臉抬手指住程鈺的鼻子，「程鈺，你故意的是不是？」

    沒畫過素描的人，能畫成這樣？

    在何平看來，這就是師生二人唱的雙簧。

    程鈺皺眉：「何老師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何平抬手指住秦玖的畫，「這是第一次畫素描的人能畫出來的畫嗎？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故意指使她，故意挖坑讓我往裡跳，對不對？！」

    程鈺無語：「何老師，願賭服輸！」

    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兒道歉，以後她的臉還往哪擱？

    「哼！」何平冷哼，「賭，我賭什麼了？」

    「你……」程鈺哪想到，這位竟然臉皮厚到如此地步，「你怎麼能言而無信，剛剛你明明和秦玖說好的，如果她能畫出正方體，就當著全校師生向我們道歉，現在……」

    「說好的？」何平的小眼睛緩緩掃過身周的學生，「你們誰聽到了？」

    這一句，滿滿地威脅。

    同學們還要在她手下上課，哪怕是心裡有幾分正義的，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個個，垂下臉。

    程鈺氣得俏臉通紅，胸口起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秦玖的視線，隔著幾個學生看向門口。

    「宋主任在門口站了這麼久，一定聽到了吧？」

    宋……宋主任？

    何平心臟抽緊，轉臉看向門口，視線落在宋琦的臉，她嘴唇輕顫。

    原本以為耍個賴，對方也拿自己沒辦法。

    哪想到，宋琦竟然也在。

    正是學期末評優秀都是的關鍵時期，她可不能給這位留下壞印象。

    「宋主任，您別誤會，我……我就是開個玩笑，我願賭服輸，願賭服輸！」

    宋琦看看秦玖，再看看何平，一臉迷茫。

    「我才剛到，你們在打什麼賭？！」

    何平的小眼睛，瞬間瞪成兩個大。

    這麼說……

    何平轉臉看向秦玖，兩手胖手顫抖如帕金森患者。

    她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玩兒了？！

嗜酒態睡

028 腹黑小祖宗，借刀殺人

    程鈺心下憋著一肚子的氣，當即將事情經過向宋主任說明。

    反正與何平已經撕破臉，她也沒有再給何平留面子。

    這次程鈺已經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幫自己的學生討回一個公道。

    聽著程鈺的聲音，宋主任的眉一點點地皺緊。

    「身為師長，我們應該以身作則，既然何老師輸了，那就要兌現自己的承諾。」

    老校長馬上就要退休，最近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在醫院休養。

    學校的一應事務都是宋主任負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老校長的接班人。

    老校長退休之後，宋主任便是學校的一把手。

    何平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卻也不敢得罪宋主任，只能乖乖就範。

    「主任放心，我……願賭服輸！」

    「謝謝主任，那我們就先走了。」程鈺向宋主任點點頭，「秦玖同學，我們走吧！」

    秦玖抱著書跟過來，路過何平身側，她停下腳步。

    「何老師，明天大課間，操場見。」

    「放心，」何平咬著後槽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忘不了！」

    師生二人一起走出素描室，下樓梯的時候，程鈺笑著開口。

    「看不出來，你這個小丫頭還挺精明，竟然想到用借刀殺人這一招。不過話說出來，你的畫畫得好棒，之前還說沒學過素描。秦玖同學，不誠實喲！」

    秦玖停在臺階上：「我今天是第一次畫素描。」

    臺階上，女孩子的眸子明若秋水，沒有半點玩笑調侃的成分。

    程鈺表情一僵，「那你剛才？！」

    「我用的是國畫技法，寫意和工筆相結合。」

    怪不得，剛剛看秦玖畫畫的時候，就覺得她的手法與素描大不相同。

    那樣大開大合的畫法，確實很有幾分國畫寫意的風骨。

    這麼說，她會畫國畫。

    鈴——

    上課的鈴聲響起，程鈺沒有再耽擱她的時間。

    「先去上課吧。」

    秦玖不急不慢地向前邁出幾步，又停下腳步。

    「程老師？」

    程鈺也停下來，向她轉過臉。

    「還有什麼事？」

    「你是個好老師。」

    程鈺一笑：「那你可要好好學習，給老師爭氣啊。」

    秦玖點頭：「好。」

    一本正經的語氣。

    「好孩子！」程鈺笑得眼睛彎起，「去吧。」

    轉過身，秦玖邁步向前，依舊不緊不慢。

    注視著女孩子遠去的身影，程鈺心下一陣欣慰。

    儘管沒有按照原計劃將秦玖安排到美術館，但是這一次的丹青樓之行，還是收穫不小。

    至少，她知道，這個孩子確實是有天分的人。

    以秦玖的美術天分，只要學習努把力，走美術生考藝術系大學肯定沒問題。

    腳步輕快地回到辦公室，簡單收拾好桌子，程鈺取出之前班裡的月考試卷。

    這次的試卷題有點深，對於九班的學生來自然更不友好，除了蘇瑩一百一十七分之外，連一個過百的都沒有。

    程鈺邊判邊皺眉。

    直到，最後一張卷子。

    選擇題，全對。

    填空題，全對。

    後面的解答題，竟然……

    也全對！

嗜酒態睡

029 妥妥的學霸

    他們班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學霸了？！

    程鈺推開壓住姓名欄的書本，看向姓名欄。

    漂亮的楷書字體——

    秦玖！

    捧起桌上的卷子，程鈺拿過自己試做的試卷，從頭到尾重新查看一遍。

    字跡工整，沒有一處塗抹修改的痕跡，手上這張卷子簡直就是一套答題範本。

    不！

    甚至有兩個地方，秦玖的解答比她的答案更簡單明瞭。

    乖乖！

    這哪裡是什麼不祥少女，這明明就是妥妥的學霸。

    ……

    放學後。

    秦玖走出校門，並沒有看到葉家的車。

    口袋裡手機震動，她摸出手機，螢幕上顯示著葉南星發來的短信。

    「學校右手邊的巷子，穿過來找我。」

    收起手機，秦玖背著書包拐進右手邊的巷子。

    巷子裡很安靜，一張開著門的小飯館門口，一位頭髮花白，皮膚黎黑的老人正彎著身子，在準備好的木板上用粉筆打線。

    「孩子他娘，餛飩的餛怎麼寫啊？」

    「我怎麼知道？」妻子在店裡沒好氣地答，「讓你去廣告公司做一塊名牌，非要自己寫。」

    「不是還得花錢嗎，全下來好幾百呢，黑娃明年就高考了，不得省著點？反正咱們小本生意，寫幾個字不就行了？」

    老頭兒縮回身子，正在皺著眉頭思考，就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姑娘。

    身上套著和自家黑娃一樣的校服，長得跟九天下凡的小仙女似的。

    只當對方是來吃飯的食客，老頭兒一笑：「小姑娘，我們下禮拜才開張呢！」

    秦玖向他面前的木板揚揚下巴：「我幫你寫。」

    「姑娘您可真是心善，謝謝謝謝啊。」老者一臉感激地送上毛筆，「不瞞您說，多少年不寫字，我都忘了怎麼寫了。」

    心善？

    她只是日行一善而已。

    秦玖懶得解釋，接過毛筆：「寫什麼？」

    「六福餛飩。」老者笑著解釋，「我的名字就叫張六福。」

    「六福？水火相克，屋下藏金，勞碌命。」秦玖微微皺眉，「難怪……家裡三個兒子，還要出來賣餛飩。」

    老者目瞪口呆：「你……你怎麼知道我有三個兒子？」

    秦玖沒理會，看看四周，她略一沉吟。

    沾墨落筆，筆走銀蛇，幾個字一氣呵成。

    「今天你運氣好，把這個匾掛上，我包你生意興隆。」

    老頭轉過臉，看向木板。

    五個毛筆字，肆意張揚——

    「口口香餛飩」！

    「這名字好，果然是文化人會起名字。小姑娘，你等會兒，我給你拿瓶可樂！」

    老漢奔進店裡，抓出一瓶可樂來，秦玖早已經不見人影。

    路口。

    葉南星遠遠看到秦玖，左右看看確定沒有同校的學生，她小跑著迎過來。

    「你怎麼這麼慢？」

    「有事。」

    「事兒多。」葉南星向路口揚揚下巴，「以後，你每天上學的時候就從這裡下車，放學的時候也從這裡上車，不要在校門口等。還有，以後在學校，不許告訴別人我是你姐姐，你也不許說自己是葉家人，知道嗎？」

    秦玖杏眼眯起。

    「為什麼？」